佛山市图书馆 内容
老头儿说到这里，来到一块断石面前。断石竟没有被大雪掩埋，还赤露着它那断裂的狰狞的面孔。桂枝想起了当年的情景：
“若有私人野心，我等将要变成这块石头。”砰！嘎啦啦！一把大西瓜锤把竖在崮顶的青石长条砸为两段，上段滚进了山谷中。
桂枝双手抚着冰冷的断石，回忆着当年起事壮举，禁不住仰天长叹一声：
“农民，农民的出路在哪里呢？”
呜——
白色的地狱里出现了火车的吼叫。
桂枝向西方望去。西边，是临城。火车的鸣声，就是从临城传来的。临城，是津浦铁路上的一个大站。平常，站在金銮殿上，是看得见那个古城的，一辆辆黑色的钢铁怪物，从南向北，或者从北向南，慢慢地爬着。如今，西边什么也看不见，西边，白茫茫的一片虚空。
临城！就是在那里，他们干了那件震动世界的大事情。
“要劫，
劫皇粮；
要污，
污娘娘。
天下百姓好兄弟呀，
仁义‘马子’美名扬。”
“心里有盏灯，
敢去闹天宫……”
白色。
白色。
光明应该是金黄色的。
白色比黑暗更可怕。
孙桂枝茫然四顾。他想寻找到一条路。
大雪，把一切的路都掩埋了。
但是，他能辨认出方向。那边，是南方。他就要去南方了。去南方干什么？他也没有明确的目的。然而，有一点他是很清楚的，很坚定的，南方会有希望的。
大雪天里爬上金銮殿，他是想来向他所留恋的一切告别的。
站在金銮殿上向过去告别。
他向东方作了一个揖，那里有抱犊崮，那里埋葬着他许多亲爱的兄弟的尸骨；他向山下作了一个揖，山下，有他所钟情的父老兄弟，他们还挣扎在地狱里；他又傲然向东南方向作了一个揖，那里是枣庄，他向那里的仇敌告别，是应该向仇敌告别，告别意味着再见和再见后的搏斗。
“爷爷！爷爷！”
一团红色向山上爬来。一个红衣少女来找他了。少女红袄红裤，脸蛋儿也是红扑扑的。她，是白色地狱里的生命。
“大雪里，咱还走吗？连条路也没有？”
他点了点头，说：“香妮，走，过一会儿就走！”
桂枝和香妮朝山下的松林里走去。
松林里全是人。
柏山祖，桃花，还有许多“马子”弟兄。
见桂枝来了，被绑着的那人滚了过来，在雪地上，拼命地向桂枝磕头。
桂枝浑身发抖。他从香妮手里拿过孙家的那把祖传宝剑，怒吼道：“郭其才，你……太恶了！”
郭其才哀号着：“四叔，饶了我，我跟着您干了四年啊！”
“畜生！我今天要看看你的心肝！”
桂枝一剑刺入了郭其才的心脏，剜出了一颗血淋淋的心。
桂枝用剑挑着郭其才的心，跪在了雪地上。齐刷刷，雪地上跪下了数不清的人。
“美珠，开法，美瑶，守庭，众位屈死的弟兄，你们安息吧，我们不会趴下的！”
柏山祖对桂枝说：“咱们又起来了。桂枝兄，请你重新出山，我柏山祖甘愿把手下的‘马子’交给你，和你一块重上抱犊崮！”
桃花也说：“大叔，您再领着我们上抱犊崮吧！”
桂枝看了看众人，看了看松林，看了看松林里的座座坟茔，无限感慨地说：“四年前，我们在这里聚事起义，我们失败了。但我们又爬了起来。今天，我们又要来这里聚义起事，我怕四年后，我们又要失败。我们农民，起义了几千次，几万次，失败了几千次，几万次。我们能够永远这样走下去吗？我想到南方去看看，南方，也许有我们的希望。山祖兄，桃花，你们再上抱犊崮吧！我会回来的！”
众人跪了一地，要求桂枝不要走。
桂枝向大家拱拱手，说：“兄弟们，吾意已决。请起！桂枝向大家告辞了！”
他的黑脸膛上，流下了两行清泪。
他向众人施了一个礼，领着香妮，走出松林，向南走去。
白色的地狱里，出现了两行脚印。脚印很深，很深，通往极远极远的地方……（全文完）
本版从下期起将连载侦破小说《剑峰之雾》，敬请读者留意。——编者
“若有私人野心，我等将要变成这块石头。”砰！嘎啦啦！一把大西瓜锤把竖在崮顶的青石长条砸为两段，上段滚进了山谷中。
桂枝双手抚着冰冷的断石，回忆着当年起事壮举，禁不住仰天长叹一声：
“农民，农民的出路在哪里呢？”
呜——
白色的地狱里出现了火车的吼叫。
桂枝向西方望去。西边，是临城。火车的鸣声，就是从临城传来的。临城，是津浦铁路上的一个大站。平常，站在金銮殿上，是看得见那个古城的，一辆辆黑色的钢铁怪物，从南向北，或者从北向南，慢慢地爬着。如今，西边什么也看不见，西边，白茫茫的一片虚空。
临城！就是在那里，他们干了那件震动世界的大事情。
“要劫，
劫皇粮；
要污，
污娘娘。
天下百姓好兄弟呀，
仁义‘马子’美名扬。”
“心里有盏灯，
敢去闹天宫……”
白色。
白色。
光明应该是金黄色的。
白色比黑暗更可怕。
孙桂枝茫然四顾。他想寻找到一条路。
大雪，把一切的路都掩埋了。
但是，他能辨认出方向。那边，是南方。他就要去南方了。去南方干什么？他也没有明确的目的。然而，有一点他是很清楚的，很坚定的，南方会有希望的。
大雪天里爬上金銮殿，他是想来向他所留恋的一切告别的。
站在金銮殿上向过去告别。
他向东方作了一个揖，那里有抱犊崮，那里埋葬着他许多亲爱的兄弟的尸骨；他向山下作了一个揖，山下，有他所钟情的父老兄弟，他们还挣扎在地狱里；他又傲然向东南方向作了一个揖，那里是枣庄，他向那里的仇敌告别，是应该向仇敌告别，告别意味着再见和再见后的搏斗。
“爷爷！爷爷！”
一团红色向山上爬来。一个红衣少女来找他了。少女红袄红裤，脸蛋儿也是红扑扑的。她，是白色地狱里的生命。
“大雪里，咱还走吗？连条路也没有？”
他点了点头，说：“香妮，走，过一会儿就走！”
桂枝和香妮朝山下的松林里走去。
松林里全是人。
柏山祖，桃花，还有许多“马子”弟兄。
见桂枝来了，被绑着的那人滚了过来，在雪地上，拼命地向桂枝磕头。
桂枝浑身发抖。他从香妮手里拿过孙家的那把祖传宝剑，怒吼道：“郭其才，你……太恶了！”
郭其才哀号着：“四叔，饶了我，我跟着您干了四年啊！”
“畜生！我今天要看看你的心肝！”
桂枝一剑刺入了郭其才的心脏，剜出了一颗血淋淋的心。
桂枝用剑挑着郭其才的心，跪在了雪地上。齐刷刷，雪地上跪下了数不清的人。
“美珠，开法，美瑶，守庭，众位屈死的弟兄，你们安息吧，我们不会趴下的！”
柏山祖对桂枝说：“咱们又起来了。桂枝兄，请你重新出山，我柏山祖甘愿把手下的‘马子’交给你，和你一块重上抱犊崮！”
桃花也说：“大叔，您再领着我们上抱犊崮吧！”
桂枝看了看众人，看了看松林，看了看松林里的座座坟茔，无限感慨地说：“四年前，我们在这里聚事起义，我们失败了。但我们又爬了起来。今天，我们又要来这里聚义起事，我怕四年后，我们又要失败。我们农民，起义了几千次，几万次，失败了几千次，几万次。我们能够永远这样走下去吗？我想到南方去看看，南方，也许有我们的希望。山祖兄，桃花，你们再上抱犊崮吧！我会回来的！”
众人跪了一地，要求桂枝不要走。
桂枝向大家拱拱手，说：“兄弟们，吾意已决。请起！桂枝向大家告辞了！”
他的黑脸膛上，流下了两行清泪。
他向众人施了一个礼，领着香妮，走出松林，向南走去。
白色的地狱里，出现了两行脚印。脚印很深，很深，通往极远极远的地方……（全文完）
本版从下期起将连载侦破小说《剑峰之雾》，敬请读者留意。——编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