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市图书馆

十、大复仇前夕的寂静
  时光如水，一晃半年过去了。
  雷伯出生入死，参加了许多次冒险的行动。他虽然对犹太组织的政治目的丝毫不感兴趣，却也从中练就了一套擒拿格斗、杀人放火的“特工技术。”
  一九四六年三月底，雷伯寻找种种理由，要求离开巴勒斯坦。他这样做的动机，没有人猜得出来。
  结果，雷伯如愿以偿，来到了开罗，与拉扎罗斯竟在埃及的首都重逢。在开罗，早有犹太组织的秘密特工人员为他们准备好了护照、住宿和去欧洲的船票。雷伯与拉扎罗斯匆匆聚首，即又分手。拉扎罗斯去法国马赛，雷伯到西德纽伦堡。雷伯行踪飘忽，驻巴黎，赴里昂，辗转欧陆，名为犹太组织的特工人员，其实心怀异志。他随遇而安，行装简单，唯一从不离身的“行李”是当年从茅特豪森台勒斯上尉书橱中借来的两“集”法国著名作家蒙田的《散文集》和美国诗人惠特曼的《草叶集》。
  转眼到了金秋。一天，大卫·沙梯尼家突然电话铃声大作，对方是一个陌生的口音。此时，沙梯尼恰恰不在巴黎，远居大洋彼岸。他的祖母接了电话，听说对方是孙儿的好朋友，旅行经过巴黎，便约他到家一叙。雷伯刚进门，那发生过无数次的“奇迹”便又发生了。沙梯尼的祖母一见面，就被眼前的这个青年的灰色目光所震慑，感受到这对目光中射出的强大精神能量，困惑、激动、喜爱、恐惧，一起袭上心头，可谓百感交集。这时，雷伯看见墙上挂着一幅油画，脸色大变。这幅油画仿佛印象派风格，除了灰色背景上的两条赭色小鱼，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是保尔·克里的手笔，我们家从前也有几乎相同的一幅。”雷伯自言自语，脱口而出。
  沙梯尼的祖母听了莫名其妙，她对绘画一无所知，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名画家克里的盛名。雷伯向她索要沙梯尼目前的地址，她把他在波士顿的地址抄给了雷伯。
  事后，沙梯尼闻讯大惊，他没想到雷伯今生今世还会再度闯入他的生活中。
  这些小事琐琐屑屑，但与后文的雷伯复仇大业却藕断丝连，姑且录之。耐心的读者，以后自然会明白它的意义。
  摩洛哥港市丹吉尔的“巴黎咖啡厅”里，拉扎罗斯和雷伯又见面了。拉扎罗斯悠然自得地坐在柳条圈椅上喝着马提尼酒；雷伯呢，只喝薄荷茶。
  拉扎罗斯此刻与以前已判若两人，一点也看不出是个恶狠狠的职业杀手，倒活象混迹金融场中的机智掮客。他滔滔不绝地大谈其“生意经”。
  “雷伯，你可知道，眼下欧洲各地的通货膨胀十分严重，每个人都渴望把钞票换成黄金。我们做点黄金生意，赚它一笔，你愿意干吗？”
  雷伯的神情有点茫然若失。
  “你没有听我说话，在想别的吧，雷伯？”
  “不，我在听你说呢。”
  “我认识一个犹太人，他在国际公共占领区的议会里工作。他告诉我，他那里可以存放黄金不用付税。要知道，由于通货膨胀，巴黎和伦敦的黄金交易所已经倒闭，无数法国人做梦都想‘轧金子’。想一想吧，在苏黎世和里昂之间，一锭黄金的差价竟高达二十万法朗。我们完全可以把丹吉尔作为大本营，搞一架小飞机，走私黄金……”
  这样富有刺激性的“游说”，雷伯的反应却是“哼哼哈哈”，仿佛置若罔闻。他在想什么呢？他在想刚才大街上一晃而过的那个仇人……
  原来，雷伯如约来见拉扎罗斯之前，曾经顺路到市场区里闲逛。忽然，眼前闪过一张熟悉的面孔。雷伯蓦地停住了脚步。
  这人已经改换了便装，留长了须发，脖子上还裹着一条手帕。他兴高采烈地与几个英国海员说话，那几个英国海员正在和一个兑换钱币的掮客吵架……
  这张熟悉的面孔既不是爱立克·斯迪尔，也不是茅特豪森集中营里的那个心里变态的虐特狂；而是四年前，在贝乌泽茨集中营里，参与欺骗他们，害死了他的妈妈、姐姐和妹妹的人。当时，雷伯只见过他一面，却把他的面容牢牢地记住了……
  “雷伯，你怎么总不回答我的话呀？！”拉扎罗斯一边大声说，一边推了推雷伯。这才把他从沉思中惊醒。
  他们商量一番，决定在动手做黄金生意以前，先到西班牙去推销香烟。这也是一桩获利极厚的营生。资金全部由拉扎罗斯筹集。他们把美国烟装船转运去西班牙，每一次装五十箱香烟，合两万五千包，可赚五、六十万法朗，折成美元，也有四、五千之多。
  拉扎罗斯带着雷伯跑了六次“长途贩运”，大大赚了一笔钱。这时，别人也看出苗头，竞争者蜂拥而至，皇家海军的退伍军官，英国和意大利的贵族，纷纷挤入“香烟生意”的行列。
  为了对付竞争者，拉扎罗斯决定扩大生意的规模。无巧不成书，一天雷伯逛书店，偶然结识了一位法国冒险家，名叫亨利·哈德脱。他三十岁上下，原是位历史学教授，因为酷爱冒险，所以只身一人，从法国尼斯来到摩洛哥。雷伯的生意经，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他一再要求入股，还满怀诗人气质地描画远景说，他要打通一条海上的“香烟之路”，把美国烟从丹古尔运送到法国和意大利沿岸。
  “将来，我们每一次运送的决不是五十箱香烟，而是五百箱、一千箱。一百万美元一年，应该是唾手可得的！”亨利说。
  拉扎罗斯也在积极筹备。一天，他告诉雷伯：“我又找到了两个帮手，都是荷兰人，一个叫兰根，一个叫德格鲁夫。他们有一张商船船长的执照。我计划下一次把生意做大，穿过地中海，沿西班牙海岸而直抵西西里。漫长的航行中，我们需要一个货真价实的船长。那两个荷兰佬，可是用得着的人哪！”
  这回，拉扎罗斯一下子把货量从五十箱增加到九百箱，不得不招兵买马。他让雷伯与那两个荷兰人去接头，见一次面。
  雷伯和拉扎罗斯走进“巴黎咖啡厅”，亨利正好也在那儿。他看见雷伯和拉扎罗斯朝一张桌子走去，那里有两个荷兰人在等着他们。雷伯一看见兰根，那双灰眼睛就忽然长大了，露出野人般的凶光。凶光转瞬即逝，但雷伯已经失去了常态，他在桌边坐定以后，无心参与拉扎罗斯和荷兰人的谈话，却老是低头去系一根早已系好的鞋带。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两个荷兰人走了。雷伯和拉扎罗斯也随即走出咖啡馆。拉扎罗斯也注意到了雷伯刚才的失态。
  “你以前认识那个荷兰人兰根吗？”拉扎罗斯问。
  雷伯不答。
  拉扎罗斯让雷伯上了汽车，驱往海滨，一直开到巍然屹立的灯塔之下。从灯塔的台阶上，可以眺望丹吉尔市。西班牙和大西洋……
  两人伫立海边，沉默不语。忽然，拉扎罗斯一转身，抽出手枪，一场手，一只高飞的海鸥应声从半空坠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