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市图书馆

落車間生产后，在我脑子里留下最深印象的，要算是霞妹。她是个十七岁的女徒工、小学毕业生，經常穿件滿是泥浆的花点子衫，老是对着人笑。你看，她踩起泥来，就象跳繩一样，上蹦下的。在她身上，永远也看不到劳累的征象。她和不論怎样猛劲的男工一起干活，都决不会落在后面。但是也很奇怪，她也不愿去超过別人，总是：你做五分，她不会做四分九，也不做五分一。有一天中午收工时，王师傅检査工作，发现样样活都做好了，就差栖泥沒人干，便对一班学徒提出批評。但人們却指着霞妹說：“是她干的，她不干，她怕栖泥累倒！”霞妹霍地跳起来，嚷道：“呸！你們男工尽欺負人，昨天我栖泥，今天又我栖？那有这样便宜的！”气得咀唇蹶得能挂上一个瓶。
  ……今天王师傅正在分配学徒們工作。一个学徒說：“我做洗花。”另一个說：“我光板吧。”“栖泥呢？”王师傅問。誰也不吭声。忽然霞妹站出来：“王师傅，我去！”人們惊奇的望着她。仿佛不相信这是霞妹的声音。王师傅高兴地說：“这次可疴了堆硬屎，拣重活干啦，唔，应該这样！”
  下班后，人們要洗手，但是水缸里沒有水；有些人索性在泥浆水里晃二下，用布抹抹就算数了。霞妹一见，自动去打来一桶水。人們都开玩笑地对她說：“霞妹今天开斋了，第一囘哩！”霞妹不出声，洗完手便去換衣服。刚一踏进門，有些人已拿着衣服从里面急急涌出来，其中一个学徒嘴里还駡着：“这只死貓眞缺德，把食剩的老鼠丢在那里。”霞妹不声不响，取出小手帕捫着咀，又把血淋淋的死老鼠箝出来，丢到老鼠箱里去。末了，还在地上洒上了石灰。人們問她：“霞妹，你不是口水痰都怕嗎，怎么这次死老鼠也不怕了！”霞妹沒答話，还是王师傅代她作了囘答：“个个都怕，那死老鼠不是要摆展览了嗎！”……看来这些日子里霞妹确实是变了。但她为什么变得这样快？这倒是一个謎，大家都不很淸楚。一天晚上，我到她宿舍去。一踏进門，便见她床头亮着灯光，她聚精会神地在看書哩！我躡着脚走过去，呵！她是在看“向秀丽”，看得是那么入神，一点也沒发觉我进来。我正想叫她，却发现她眼里閃着晶瑩的泪珠。于是，我又躡着脚退了出来。我想，別惊动她，讓她用全付身心去接受英雄的爱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