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1938年,日寇入侵，即墨沦陷。在这国难当头之际，以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救亡运动日趋高涨，许多仁人志士揭竿而起奋勇抗战。但是，也有少数民族败类卖国求荣充当汉奸。他们勾结日寇，为虎作伥，残害百姓，杀我共产党人，使我地下党组织屡遭破坏。因此，刚刚成立不久的中共即墨县委决定把惩恶锄奸作为对敌斗争的一个重点。为起到杀一儆百之作用，当时县委确定的锄奸对象主要是罪大恶极的伪乡、保长、伪乡、保队长、“抗八”小组成员及作恶多端的地主恶霸。根据党组织的部署，我曾参加过几十次锄奸斗争，其间有成功也有教训。这里记述的仅是其中几次。
  初战失利
  1939年秋，我刚由“民先”转为中共党员不久，便接受了第一个锄奸任务，就是除掉我村（牛齐埠乡=庄村）死心塌地为日寇卖命的伪保队副于奎文。初接受这一任务时，我心里又激动又害怕。激动的是初次为党工作为民除害，感到十分光荣；害怕的是我也是第一次去杀人，担心到时候下不了手。当时，负责这次锄奸活动的于宝光（又名于启瞳）看出了我的心思，便开导我说：“勇敢点，不要怕。你想想于奎文这坏蛋的所作所为该不该杀？"我肯定地回答：“该杀!”宝光接着说：“既然该杀，我们就不能手软。要知道，我们和他们之间是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今天我们不除掉他，以后他就要杀掉我们，甚至是更多的人”。宝光的一番话，不仅激发了我对于奎文的阶级仇恨，同时也为我完成任务增了威壮了胆。
  这天深夜，于宝光带领我们十几个人悄悄地翻墙进了于奎文的家。这时，于奎文和他老婆在炕上睡得象死猪ー样，我们进去时他毫无防备。当几支乌亮的枪口顶在他脑门和胸口时，他才如梦初醒，但已反抗不得，只有束手就擒。我们立即用裤腰带将他捆了起来，为防止他逃跑，还命令他用手提着裤子将他押了出来，准备押到村西二、三里路的一个地方将其处决。
  押到半路，于奎文自知死到临头，但他仍在边走边琢磨花招。一会儿，他提出实在憋不住了，要解大便。我们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便同意他到路旁沟里去解。谁知这狡猾的家伙在沟里蹲下来佯装解大便，却趁黑脱掉裤子用力向沟沿ー跳，光着屁股便钻进了一人多深的高粱地。由于我们是初次锄奸，缺乏押解经验，他的这ー招，我们事先谁都没料到。等发现他逃跑时，追赶已经晚了，只好朝他逃跑的方向打了一阵子枪，也没有将其打中。就这样，到了手的猎物又让他跑掉了。
  于奎文的逃跑，给我们的锄奸工作造成了很大麻烦。因为当时抓他吐，我们都化了装，唯独于宝光没有，这下于宝光的身份暴露了。从那天起，他再也不能在村里公开露面。
  第二年麦收时的一个傍晚，于宝光因事潜回了村中。谁知冤家路窄，又被于奎文发现。自上次逃跑后，他ー直对于宝光怀恨在心，伺机报复。这次他见宝光回家，便急忙报告了驻在附近的隋永谞部。隋永谞闻讯后，即派副官金白玉率领十几人由于奎文带路前去捉拿。幸亏于宝光早有警惕，在紧急关头奋力突围越墙逃跑，并在打入隋永谞部的我地下党员王茂亭的掩护下方脱离危险。
  这次锄奸“大意失荆州”，让于奎文侥幸漏网。不过，也确实使他吓破了胆，打那以后，便索性辞去了保队副职务。此人解放后终被我人民政府镇压。
  再度遗憾
  于奎文因惊辞耿，=庄村的保队副ー缺便换上了于卓章（又名于焕文）。于卓章其人心狠手辣，坏事作绝，比起于奎文更胜一筹。其胞弟于索文倾向革命，参加了共产党的外围组织“民先”，并积极进行抗日活动。于卓章得知后，马上报告隋永谞将其抓去杀掉，其反革命气焰可见一斑。对于这样一个反动透顶的家伙，中共即墨县委决定尽快将其除掉。
  1941年大年三十晚，我正在家里忙年，突然，窗户纸发出“刷、刷”的响声。我知道是自己的同志来了 （因当时约定的联络暗号是用细
  沙扬窗户纸），开门一看，是移风店乡家西村党员王宦承。进屋后，老王严肃地对我说：“今晚有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县委决定要我们立即除掉你村的于卓章，你的任务是设法查明于卓章今晚的下落”。
  接受任务后，我便以借东西为名来到于卓章家。很巧，于卓章正跟本村地主于俊文、于浩文、于奎文在堂屋打麻将，看来赌劲正浓。看准后，我立即回来把详情告诉了王宦承，并研究了实施方案。因为上次的教训，当时我心里有点担心。便问老王：“你能保证将他ー枪打死吗？”王说：“你放心吧，我的枪法是掐电线的手，打人更没问题，保证今晚叫于卓章过不去年。”说罢,他擦好枪装好子弹，按照我指引的路线径直来到了于卓章的家。推开堂屋门，王宦承彬彬有礼地问：“那位是于卓章先生？”于卓章坐外面里, 听到有人叫他便站起来转身应道：“我就……”
  ー个“是”字还没出口，说时迟，那时快，王宦承便举手朝他就是一枪，于卓章随即应声倒地。于俊文、于浩文、于奎文见状惊得目瞪口呆慌作一团。王宦承转身出门时又朝他们“砰”地一枪，子弹穿过于俊文的手腕然后击伤了于浩文的腮邦子，可谓“一箭双雕”。
  第二天正月初一，我心想：等着听于卓章家哭丧报庙吧。可是，从早晨一直等到将近中午，仍没听到哭声。上街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王宦承的那一枪，子弹从于卓章的鼻梁骨斜着穿进去又从耳朵前钻了出去，当时血流如注昏死过去。家人们赶紧将其送往医院，算这老家伙命大，经抢救又活了过来。听到这一消息后，我感到非常遗憾。遗憾的是除恶不尽，反留后患。
  这次铲除于卓章未成，使我考虑到很有可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如果真的暴露了，那我就不能再继续留在本村活动了。因此，我决定再去
  于卓章家试探一次。进门后，我转弯抹角地问起能是谁干的这种事，于卓章的老婆苦丧着脸说：“还能是谁干的！昨晚打你借东西走后，于文德（伪乡长）的老婆接二连三来了五六趟，肯定是乡长跟你侄有仇（按宗族于卓章尊我一辈），勾结隋永谞的锄奸团干的”。听后，我心里才象一块石头落了地。
  麦田除恶
  =庄村还有一个恶霸地主叫于墨世，此人老奸巨滑、诡计多端且对共产党恨之入骨。他经常给伪保长出谋划策，想一些如何对付穷人和共产党的坏点子，但从不直接抛头露面。因此，人们都称他为“幕后保长”。对于这个家伙，我们曾多次请求县委下令将其正法，但县委总因证据不足怕滥杀无辜而都没有批准。为了进一步掌握于墨世的动向，党组织决定派我到他家以扛活为名接近他、控制他。
  1942年农历2月初2日，经谈妥我带着工具来到了于墨世家。于墨世首先盘问了我一番：“启喜，你怎么不在宝光家扛活了？"我说：“扛活这营生，也许人家不雇咱，也许咱不雇给他，谁给我钱多就给谁家干”。他又问：''你在宝光家扛活，知不知道他是'八路头’？”我心里一震，但仍不动声色地说：“咱只管给他干活，这样的事咱怎么能知道”。老家伙接着来了个“敲山震虎”：“不知道？人家都说你也是八路！”听后，我更显得镇定自若：“咱整天靠扛活吃饭，去干那营生做什么！”他听后说：“这就对了，来给我干吧！如果你再在于宝光那里干，他们（指敌伪武装）连你也要拾掇了”。接着他又说：“俺侄于启爵也是八路。你等着看吧，这小子的脑袋瓜子早晚是要开焊壶的”！
  过了些日子，于墨世见我给他干的还算卖力，便用带命令的口气问我：“你能不能赶快想法把于宝光抓起来"？我说：“人家一不欠咱工钱，二没打骂咱，咱抓他干什么”！这老家伙凶狠地说：“嗨，这你就不懂了，我不抓他，他早晚要抓我的，到时候连你也跑不了”！我见于墨世他们想动手了，便立即将以上情况向党组织作了汇报。经上级党组织研究，认为于墨世阴险反动，留着他是个祸害，决定立即将其正法。
  为了考验一下刚入党不久的于启爵是否过硬，组织上决定由我和于启爵及另一名同志共同完成这一锄奸任务。行动之前，党组织让我先找于启爵谈话：''启爵同志，组织上决定让你将您五叔除掉，你干不干？"启爵问：''为什么要杀他？”我便将于墨世的罪行及除掉他的必要性详细地对他讲了一番。于启爵这个年仅十八、九岁的热血青年，听后几乎要气炸了肺，他坚定地说：“于就干，老东西想叫咱们的脑袋瓜子开焊壶，咱先给他的脑袋瓜搬搬家”！于是，我们当晚没费多大劲就将于墨世抓了起来，将其押到野外的麦田里，于启爵用枪对准他的后脑勺子，“叭”的一声就是一个透眼。为了接受上次教训，怕他不死，我们又找来一块大石头将其脑袋砸了个稀巴烂，确实是开了 “焊壶”。
  除夕锄奸
  由于在本村多次参加锄奸斗争，我的身份已经开始暴露了。因此，经组织批准，我于1942年化名杨振山转移到了移风店抗日根据地，被分配在公安局工作，其主要任务仍然是除恶锄奸。
  1942年6月，我南海独立二营营长于宝光因病被秘密安排在移风店大坝村疗养。这时，长期潜伏在我内部的汉奸特务二营三连连长吴祖江见有机可乘，便假惺惺地向县委提出要求，要亲自去大坝保护于营长的安全，县委遂答应了他的请求。吴祖江来到大坝不久，便偷偷地将于宝光在大坝养病的消息和住处报告了国民党隋永谞部。隋永谞如获至宝，连夜派团长管明斋率人前往抓拿。
  于宝光的房东见村子被敌人包围，便再三恳求吴祖江：“吴连长，你赶快撤走吧。人少目标小，于营长在这里你尽管放心，敌人来了保证搜不到”。可是，吴祖江这个汉奸为了给敌人作内应当向导，而以“保护营长安全”为借口坚决不撤。房东拗不过他，只好让他留了下来。敌人进村后，表面上挨户搜查，实际上其主要兵力却直向于宝光的房东而来。在一阵掩人耳目的搜查中，吴祖江很快地被“搜”了出来。于是，吴祖江只以挨了两个耳光的代价，便服服贴贴地供出了于宝光的藏身之处。于营长被捕后不久,敌人便将其活埋于三都河，而吴祖江却因资敌有功，摇身一变成了移风乡的伪乡长。
  对吴祖江这个民族的败类，中共即墨县委迅速判处了他的死刑。可是，吴祖江这小子自知罪恶深重，一直住在刘家庄的日伪据点里不敢露头，致使我们的执法人员无法对其下手。
  1944年春节前夕，我们侦察到吴祖江偷偷地潜回到移风林家疃老家过节。于是，党组织将处决吴犯的任务交给了我，并让我挑选三个机智勇敢的同志协助执行。当时，我挑了公安局长程远风同志的通讯员丁兰玉、战士孙良亭及另外一名同志。我们四人商量好行动方案后，便于除夕之夜摸黑向林家疃村进发。深夜三点钟左右，我们悄悄地摸到了吴祖江的家门口。吴祖江的住处在村子的西北角，离移风店日伪据点仅有二、三百米远，如果稍有动静，就会惊动据点里的日伪军。所以这次行动就象在虎口底下掏麻雀，既要迅速又要干得利索，不能有丝毫闪失。观察了ー下周围的情况后，我便轻喊了一声“一二”，四个人同时跃上了吴祖江的院墙。跳进庭院后，发现屋内亳无动静。事不宜迟，我又轻喊了声“一二"，我们四人同时用肩膀撞开了屋门。吴祖江这小子满以为他这次行动秘密，且又住在日伪据点之下，正在炕上高枕无忧地酣然大睡。当他被惊醒后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我们已冲上前去狠狠地卡住了他的脖子，并迅速从他的枕头底下缴下了三八匣子。因身处虎穴，容不得拖延，我们便赶紧将其捆好，连夜将其押到了离移风店西南五、六里的官庄村。经过审讯后，这个罪大恶极的家伙便被就地枪决。这次锄奸行动，干得干净利落，从翻墙进宅到吴犯束手就擒，前后不到三分钟。
  注；本文中的于启喜，即口述人杨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