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70年代后期，越南当局在前苏联的操纵下，忘恩负义，在悍然出兵入侵柬埔寨的同时,不断在中越边境制造事端，驱赶华侨,枪杀我边境军民,并叫嚣“凡是有木棉树的地方都是越南的领土”（广西大多数地区都有木棉树）,做好了入侵中国的舆论准备。为了维护祖国领土的完整和尊严,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我国政府决定进行对越自卫反击。
  当时,我在广州军区124师372团1营2连3排任排长。1978年12月18日下午两点，部队接到上级命令出发，经过5天的摩托化行军，于23日到达广西龙州边境第一线。经过近两个月的休整动员、实战训练,部队进人了临战状态。
  1979年2月17日早6点40分左右，隆隆的炮声划破了长空，我军的炮弹射向敌阵地，对越自卫反击正式开始了。我124师作为穿插部队，奉命从侧面直插越南高平省。步兵乘坐坦克，每辆乘14人，用绳子将身体系在坦克周围。步兵与坦克互相掩护，高速推进，遇到小股阻敌，坦克以火力掩护，步兵迅速下车歼灭。
  傍晚时分打到了东溪镇，到嫩金山口时，部队前进受阻。嫩金山口两侧是悬崖峭壁，树林茂密，山峰下面是一条弯弯曲曲通向高平的沥青公路，有400米长的隧道穿山而过。据战史记载，在越美战争中，美军有一个团的兵力曾被消灭于此，如今越军在此又加固了工事进行防御。在形势十分危急的情况下，我3排担任主攻，受命消灭翼侧的敌火力点，防止敌人炸毁隧道。在火力掩护下，我带领7班战士冒着纷飞的子弹交替掩护前进，占领了隧道口左侧阵地。我七班得手后,9班在甘副连长带领下立即发起总攻。此时,我军炮火象雨点般射向敌阵地，我和战士们猛虎般推进。企图炸毁隧道口逃跑的越军全被我七班消灭，嫩金山口战役是我排参战后的第一场战斗，共消灭敌人12名，荣立集体二等功。
  随后进行的是博山战役。博山地处高平省城外围，距高平约10公里。我团奉命攻占博山，战斗进行得十分艰苦，双方伤亡都很大,3连连续提了三个副连长，伤亡2/3以上。形势紧迫，我2连迅速转为主攻,分三个方向对敌六号高地发动攻击。面对敌疯狂的火力，我排和一排分左右,2排从正面向敌冲锋。战士们冲上去又被敌人火力压回来,经过六个小时的激战，博山战役结束,整个战役歼敌400多名，我一营伤亡近百人。战场上死尸遍地，武器装备扔得满地都是。
  2月22日下午，我部接上级命令撤下六号高地，准备乘坦克向高平总攻。我2连暂停在一个村庄待命。突然,三个方向的子弹猛地向我方射来，原来是越军利用暗堡伪装，躲过了我军的搜索，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坐在我附近的甘副连长和通讯员以及两名火箭筒手当即中弹倒下了。连部迅速组织兵力占据有力地形进行还击，但由于敌人在暗处，我们基本被包围在射击圈内，还击毫无目的，只得拼命突围。我排掩护一排和连部突围后，按9、8、7班的顺序,采取交替火力掩护往外冲。当时,离我们不远就有一条10多米宽的公路,公路另一侧是一条山沟，直通山腰。按当时的形势，越过公路就有生路，否则只有死路一条。敌人发现了我们的意图,立即封锁了通往公路的方位，子弹在我们头顶和脚下呼啸。此时,后退绝无生路，战士们互相掩护，在枪林弹雨中翻滚腾跃冲向公路。我三两步跃过公路后,等了五六分钟，才聚过来13个人，其余战士都被敌火力压了回去，后来听说他们一直僵持到天黑，才被友邻部队解了围,其中有12名战士光荣牺牲。我带着突围出来的13名战士沿山脚摸索前进，根据报话机里传来的呼叫声分析，前面的山头就有我们的部队。我们十几个人孤军奋战，地形不熟,必须迅速与大部队汇合。为防不测，我们分成三个小组，拉开距离交替掩护前进，我带队走在前头。果然，走出不远，前方几十米处敌人几个火力点突然向我们扫射。三个小组立即匍匐作战。由于我们是从侧面上山，地形对我们十分有利。激战中,一个敌暗火力点向我右下方的战士射击。此时，我已冲到了暗堡左侧敌人射击不到的位置。我迅速给下方的战士打了个封锁的手势,几支冲锋枪立即压向了敌火力点。我趁机猛冲几步抢到了敌火力点下，把身上仅有的两枚手榴弹捆在一起塞进了敌暗堡，自己顺势滚下了土坝。“轰”的一声巨响，敌暗堡上盖开了花。这时敌左侧两个火力点又向我们扫射，分散作战的各小组利用各自的地形优势,用同样的方法把手榴弹扔进了暗堡，铺平了前进的道路。冲到山头，山上战壕残缺，寂静无人，原来是我军占领过的地方。这时天全黑了，我们只好向对面山头靠拢，刚下到山口，突然又一阵扫射,打得我们趴在地上抬不起头，战士们此时已弹尽力竭，进退无路。“会不会是我们自己的部队?”急中生智，我忙亮出信号灯，对方很快停止了扫射，并回了信号，原来是三连的，他们也是遭到伏击,被打散了冲到这里。不久团参谋长也寻了过来，说前面正在打仗，命令我们在此休整，救治伤员。越南白天极热，晚上又很冷，战士们冻得手脚僵直失去了知觉。半夜时分,山下又传来伤病员饥饿、寒冷、疼痛发出的阵阵叫声，在寒夜的山间格外恐怖。第二天一早，我大部队向高平城发起了炮击，这时报话机里传来了连长的声音,我立即和连长接上了话，很快与连部汇合了，一夜未见，战友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泪水哗哗地往下流。经过这场伏击,我连副连长和13名战士光荣牺牲了，我排无一人伤亡。
  上午12时，上级下达了向前推进的命令。推进约五公里后，对高平已形成合围之势，这回吸取了上次遭伏击的教训，部队停下来对阵地进行拉网式搜索，将易隐藏敌人的地方全部摧毁。
  随着战局的推进，上级调整了战略部署，将坦克兵与步兵分离，实行互相掩护，平行推进，从而极大地发挥了步兵的主观能动性，争取了战斗的主动权。大部队隆隆推进到距离高平城约二公里处,一无名高地炮火凶猛，部队前进受挫。我排因是原班人马，战斗力相对较强,再次受命主攻，全排战士冒着炮火穿插前进，不费一枪一弹冲上了髙地，原来是一假阵地。我立足未稳之时,对面高地火力立即压过来。我排迅速占领射击位置,抓住敌炮火的间隙进行还击，并从报话机里向连指挥所报告。配合我排作战的重机枪、八二无后座火炮立即跟了上来，连、营也以火力支援，形成了密集的火力网，对敌暗堡火力迎头轰炸。战士在猛烈的火力支援下灵活射击，炸毁了敌机枪和暗堡。我排和3连冒着炮火，迅速冲上了无名高地，越军丢下十几具尸体仓惶逃窜。我军占领制高点后,迅速加固工事防御。这时，高平城已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后方部队的炮火准确无误地落在高平城中。
  23日上午，连部命令我排潜人高平城内进行侦察。虽然没有敌军阻拦,我们在寂静的密林中穿行依然感到十分恐怖,接近市区时仍未发现敌人，但到处都可以看到简易工事和炮弹炸的坑。再往前走就是雷区。高平已成为一座空城。全排立即用手榴弹、冲锋枪、机枪扫射引爆地雷。进入城区，城内战备物资丢得满地都是，伙房锅里的大米还热乎。在敌仓库里,堆放着印有中国字样的成麻袋的大米和各式中国制造的武器，商店、工厂、银行一应俱全,都空无一人。天黑时分,全排撤离高平，向连部汇报后，连部又命我排返回城内看守弹药库和军需仓库，防止敌人来偷运。度过了紧张而又忐忑不安的一夜，第二天清晨，大部队挺进高平城,鲜红的战旗插上了高平省城上空。
  28日凌晨，天下着雨，接上级命令，部队迅速撤出高平城，协助友邻部队围攻荼灵之敌。部队顶着大雨翻山越岭，一路急行军，浑身被雨水泡得麻木，晚上部队停止前进,雨下了一夜，战士们蹲在雨里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都站不起来了，酸、麻、痛、累折磨得在炮火中都不曾说一个不字的战士苦不堪言。到达目的地后，师部命令我营为尖刀营,向荼灵外围突进。在八零零高地与敌军遭遇,敌军凭借坚固的工事和火炮、高射机枪等重武器进行顽抗，我3连和1连在此与敌军展开了恶战,战斗相当残酷,两个加强连都伤亡过半,3连长受重伤，副连长、副指导员和两个排长都牺牲了。在这场战斗中,3连出了全军闻名的战斗英雄杨松坚，他向敌阵地连投50多枚手榴弹，并在空中接住了敌人投来的手榴弹,再投向敌阵地，火红的战旗终于以血的代价插上了八零零高地。
  3月4日，部队按上级命令，急行军于晚10点前赶到了40多公里外的广源县,进行清扫残敌。部队分排进行搜山，潜伏，架网诱敌,以对付越军的游击战，我军靠机智灵活的战术，抓“舌头”、捕获敌特工人员，大大缓解了正面部队的压力。
  3月11日，在师后勤政委的带领下，我1排和3排又冒着敌小股部队的伏击和拦截，重返高平城,运回了80具战友的尸体骨灰。3月12日上午，我营接到上级命令，命我营撤回国内，同时掩护大部队返回。战士们听到这个消息，开始茫然，继而欢呼。撤回国内,意味着战争的基本结束，打到河内已无必要了。能安全地回到国内,这对一个经历了战火洗礼的战士来说,是一生最大的荣耀和幸福。而在对越自卫还击的24个昼夜里，我军将士英勇作战,给越南侵略者以沉重的打击，维护了我民族尊严和领土完整。
  13日凌晨，我3排28人无一人伤亡地越过国境线，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
  （陈秀焘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