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旧社会，好比是，黑格洞洞的枯井万丈深，井底下压着咱们的老百姓，妇女在最底层……”，歌声悲凉，酸切胸臆，凡亲身经历者，听后，不自禁潸然泪下。
  情因旧社会穷人家的幼女被卖后，将为婢、为妾、为童养媳，未来结果如何，漫漫长夜，何敢猜测，只能料得其苦难生活，将惨绝人寰。读歌词，忆往昔，情感汇集，现将旧社会穷人家少女的悲惨生活，简述如下：
  一、买卖幼女何其多
  旧社会，水、旱、蝗、疫流行不已，民生凋弊，贫民百姓食不果腹，糠菜度日。地处黄河两岸的鲁西北地区，水患频仍，赤地千里，贫民百姓，不忍见亲生儿女，嗷嗷待哺，将为饿尊。“可怜天下父母心”，才剜心割肉地卖出儿女，只求一饱，得以活命，卖价多少，由人贩子决定。
  幼小的女孩，为贩卖中的特型商品。因为买男孩的殷实人家，极为少数，无子嗣者，可纳妾生子，以续宗桃，亦可买女孩做婢使用，十几年后，婢大成人，可留作妾生子。
  买女孩的买主有两种：
  （一）、买到手，以备家常生活使用者，教之以烧火、炊饭、洒扫、秽除等杂役，待年长成人后，再行卖出，比买幼女时价钱可高出几十倍。
  （二）、殷富人家，未出嫁的姑娘小姐，以及儿媳她媲们，因“私房钱”（俗称胭脂粉钱）较多，她们可凑零成整，买幼女做婢，一者使用方便，二者婢大成人，可以卖出获利，而且比放高利贷更有保障。若放高利贷，贷主知道是"私房钱”，往往抗债不还或负债外逃，不如买幼女有把握。
  当人贩必须能沟通官府衙门，取得当地乡绅富翁的首肯支持，好武术，善械斗，路遇强梁或人口逃跑情况，能果断应付，不受损伤，不畏生死，才可横行山东。因此，人贩子为世人所不齿、受到人们的指责嘲骂。
  当年“人口市场”就鲁东来说，以“胶州”为主要市场，鲁西“人贩”带人口到胶州去卖；胶东各县人贩子到胶州购买，再转卖给买主。当年，不知有多少穷人家的少女，被强逼辞别爹娘，泪洒故土，血染他乡，演出了惨不忍睹的幕幕悲剧！
  二、由婢为妾至于死
  我村孙XX年五十，妻王氏不育，孙某高价买一婢为妾，年十六，姿容秀美，情态温雅，为人厚道。但王氏奇妒，百般凌辱虐待，家常炊煮劳作，全由妾作。侍王氏如奉母，捧饭侍茶，晨昏定省，稍有怠慢，即遭鞭打，更有甚者，按时验其信水潮息，五日后，始令同居，计日程，如到期信水复来，知索男未得则鞭打妾身或在庭院罚跪，终日不予汤水，或以针刺其腿膝。孙某畏妻如狮，亦不敢袒护，脸上爪痕，身上创伤，未愈又遭打辱，致使体无完肤。妾不堪其虐，同居一年另九个月，于十八岁投水自尽。一个无辜少女，香消玉殒，时人无不为之叹惜，时维民国五年（1916年）事也。里人王先生曾有诗悼之：“芳魂幽怨何人问，唯听曲水呜咽声（注：孙某家居小河西岸，河称曲水）。”至今老年人谈起，犹为少女惨死而动容焉。
  一九二七年冬月，有人窜入孙家，劫财未遂，枪杀孙某父子，王氏亦中一枪未死，村人均谓“惜乎击之不中”，籍以为婢泄愤。
  王某，年六旬，一妻不育，娶一妾亦无子嗣。又买刘家屯一婢九岁，七年后，王又纳为三房。他的计划是：婢如生子，母子皆留，如生女，则留女卖母。天公作美，未绝婢路，一九三〇年生一子名“天赐”，刘婢才正式成为三房。
  一九三五年腊月，强人夜入王家，将“天赐”抱走，因四岁小儿不听哄吓，哭声不绝，强人怕哭声引人赶来，竟用刀将其捅死，遗弃在三教村西河内。
  王某老年得子，而又失子，移怨迁怒于三房身上，认为三房命忌“吊客”，脸痣“丧门”，影响王门绝嗣，朝打夕骂，由三房复转为婢，刘氏不堪虐待，于一九三六年六月，饮卤自杀，年仅二十三岁。这种少女的悲惨遭遇，村村皆有，俯拾即是，可见旧社会之黑暗三、童养幼女长为媳
  一九二六年，东沙埠李虎宾先生写的秧歌剧《送童养》，为童养媳之写照。其中“……地瓜叶把饥充，三天一顿也能中，……地瓜叶加糠拌，三天未吃一顿饱饭，数着今天吃得好，喝了一碗烂杂面……”实属童养媳贫穷生活写实。
  大部分贫穷人家舍不得出卖亲生女儿为婢为妾，委托媒婆为女儿早日受聘，只求女儿无论吃糠咽菜，能以饱肠果腹，不至饿死即可。媒婆自会寻找家境相当的男方，为之撮合，则称“门当户对” 了。
  俗云：贫环执礼，童养媳到婆家，草草成礼，幼女五、六岁，由媒婆领到男方家中，当日纳彩定聘，勿需择吉日良辰，一般用红布六尺，借用“六合天禧”的吉祥意义,吃一顿面条，即为六礼初成，媒婆别去，幼女留住婆家，成为男方家人。
  媒婆在领走幼女前，要求女方父母必须做到：
  （一）、童养期间不能去男方家看视女儿，免得婆家借口讥讽，减除幼女见母哭泣思家的情况出现。
  （二）、女儿穿着由男方准备，不能借口为女儿送物品，趁机看视女儿。
  （三）、女方家中所有红白喜事，不得向男方要求，让女儿回娘家。
  （四）、女儿在未与男方合婚前，不能与娘家有任何往来，确要母女见面，必须由媒婆串说，婆家允许，方可见面。
  上述规定，如此苛刻，主要担心幼女念家，长大成人，潜自回家，去而不返。
  幼女到了十五、六岁时（不论男方大小,一般是男大于女），男方请媒婆到家，并由媒婆通知女方父母，择吉日为其梳头（挽臂）开脸，穿件新衣，寓示着双方合婚。不坐轿，檐下不悬红彩，不贴喜联，不拜天地，吃顿喜面，成为夫妻。
  这里应当说明，童养媳中也有以钱买的，买时价低，讲明将来不为婢、为妾，而为正房。卖者全为幼女走投无路，借贷无门的亲生父母，并无人贩子插手，与买者直接成交。
  四、童养媳的生活状况
  尝云：“糠菜一年粮”（亦有糠菜半年粮之说），确非谬说。女方家贫如洗，才到男方童养，男方多是公爹抗活，婆母主操家务，主要是拾草剜菜，幼女自然得随婆母剜菜拾草。一到冬令，地了场光,扔木棍打干柴，引火煮饭，是童养媳的主要任务。笔者孩提时，见到童养媳衣衫褴褛，赤脚穿鞋打干柴时，听年长儿童呕唱：“童养媳妇冷难挨，十冬腊月打干柴。”虽然呕歌者对其不表同情，但确是真实写照。
  所谓“菜”的范围颇广，主要是指地里的野菜以及罗卜叶、地瓜叶之类。
  每当殷富人家要收割萝卜时，贫穷儿女都忙着帮助，用刀切下萝卜头来，拿回家中晒干当做口粮，芋头叶也是如此。
  地瓜叶以自产为主。收割地瓜时，把蔓割下，将蔓十几株集中卷起晒干，食用时，抖擞几次，干叶全部落下，料理食用，这样储藏叶、蔓法，干净无土，无霉品，也为主食上品。
  有的殷实人家，刨地瓜时，地里遗落的干叶，多被童养媳等十几岁女孩争抢扫光。真正粮食来源，一是自己租种几亩地，以种地瓜为主；二是麦收中，拾遗麦。豆收中，拣遗豆。这也是童养媳的主要任务。童养媳不仅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其结果亦多悲惨。
  （一）、有的父母儿子过多,深怕儿子长戚娶妻无望。儿子几将廿岁了，即为其聘一五、六岁的幼女，备为儿子作媳。女方父母，只求女儿一饱，或微图男方彩礼，不计对方年令，及到双方同居后，年令悬殊，生儿育女，生活贫苦，男方年长，劳累早亡，剩下孤儿寡母，一
  家数口在贫穷中挣扎，几成饿莩。
  （二）、有的对童养媳视为仇敌,非打即骂，其父母也视为赔钱货，童养十几年，才能与儿子同居。尝听其婆母背后说：“后悔失了主意，订了这门亲事，十几年吃的饭折成款，可买一头毛驴。”
  （三）、有的男方幼年眇目，五官不正，经媒婆串说，女方父母不考虑将来，只图眼前一饱，及至双方同居，又不甘心受命，离婚不成，逃跑丢脸，终年斗吵，最后自杀了事。
  （四）、男方父母，改变初衷，视童媳为外人，除拾草剜菜以外，担水、拾粪、搬运重活全推至童养媳身上，将女方累成终身腰腿疼痛或气管炎，未生子女，而病重早亡，男方成了鳏夫。
  （五）、被逼再嫁。前孟格庄矣某聘一童养媳，年长女方十九岁。养五年后，三十四岁与十五岁幼女结婚。二年后姜某死去，她婆母又逼幼女与其次子同居。幼女厌恶小叔之为人，但又无力摆脱,只好忍辱受命，整日以泪洗面，了此一生。
  三十年代，帝国主义入侵，军阀混战，灾害频仍，饥荒遍地，民不聊生，而妇女首当其冲，童养媳村村皆有。这些无辜的少女，饱含血泪，挣扎在死亡线上。当时，妇女姐妹们的悲惨命运真是苦不堪言。东风解冻，大地回春，现在的妇女姐妹们生活幸福、婚姻自主、巾帼英才不让须眉。真乃可喜可贺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