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张公制先生，名介礼，以字行。是山东省民主人士的先驱之一，是中国共产党山东建党初期的朋友。我同他相识，是1949年6月2日青岛解放以后。但早在日本投降后，我到临沂山东省政府工作时，就得知他的为人了。
  （一）
  山东省参议会刘民生副议长、司法厅张伯秋厅长，在20年代就和公制先生相识，都是诚社同事，先生是诚社领袖。公制先后任过山东省议会议长、副议长、议员，并在济南主办《大东日报》。刘民生曾任议员，张伯秋曾任《大东日报》编辑。刘、张谈到先生在军阀横行时代，为人做事就处处令人景仰：其一，在袁世凯称帝的活动中，山东的帝制派人物声明拥戴，竟将公制的名字列入，他发觉后，立即登报，发表启事，声明否认。这在当时军阀统治的威胁下，是很有政治勇气的。其二，他利用在议会中的影响，力主正义，使议会向北京政权，弹劾了山东督军张树元的吃空名等贪污不法行为，撤换了他。其三，督军田中玉曾要求山东省议会以裁军一半为由，加赋一年，提出议案，企图中饱私囊。在先生主持下，以无记名投票方式，全票否决。因此，在军阀张树元时，就叫出“鸟笼子里没好鸟”的咒骂声。（按：山东省议会圆形会议大厅，是仿英国议会形式建造的。鸟笼子指议会，鸟指议员。这个会议大厅，解放后开代表会还使用。在省府路北院内，“文革”前还存在。）其四，在“五四”运动期间，他支持、保护学生，伸张正义，使学生多次免遭军阀的摧残。其五，中共山东建党之初，办《劳动周刊》，即是在公制办的《大东日报》作为副刊刊出的。当时国民党人王鸿一曾附和安福系，在南方的山东国民党人，在报纸上曾发表评论说：“王鸿一是伪民党，张公制是假文化。”在当时能支持共产党人公开办刊物，是难得的事情。
  其后，军阀张宗昌祸鲁，公制即退出政坛。“七七”事变后，他隐居青岛（住苏辙路3号），得到女诗人吕美荪的庇荫，得以保全。日本投降后，国民党政府曾任命他山东宣慰使来拢络他，终未就任。
  正因为以上原因，当解放军开展大城市工作，为收复青岛作准备时，刘民生、张伯秋等同志建议同公制取得联系，并写信交民政厅长梁竹航，乘联合国救济总署鲁青分署飞机，去青岛谈判救济物资问题时，带到青岛设法转递。与此同时，胶东军区也通过情报关系，同公制取得联系。先生根据上级指示精神，向国民党十一绥靖区司令刘安祺诚恳劝解：千万不要逆风而上作千古罪人。这对保全青岛起了一定作用。
  （二）
  青岛于1949年6月2日解放，我7月末到青岛工作。在筹备召开青岛市各界人民代表会议期间，拜访了公制先生，发现他虽然居住条件很差，好像瘦弱不堪，但交谈中头脑清晰，吐属不凡，不像是已过70高龄的老人。在各界人民代表会议上，他当选为青岛市各界人民代表会议常设委员会副主席（市委书记薛尚实为主席），我任委员兼秘书长。他在任副主席期间，主动组织社会人士学习，如杜星北、邵次明、于春圃、胡文溶、侯芝庭、刘仲永、邹陛三等在社会上有影响的人物，于每周定期座谈讨论党的方针政策，特别是《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在学习过程中，以身作则，从他几十年的政治经验中，说明中国共产党人的光明磊落，为国为民，大公无私，使大家看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兴旺发达、繁荣富强的前景，焕发政治上的青春。在一次学习会上，刘中永先生（山东大学教授刘椽的父亲）发言中特别兴奋，引发了脑溢血，送山大医院紧急抢救无效逝世，这可以说明大家的心情。从此减少了讨论时间，量力而行，加以制约。
  当时公制最年长，无论是学习活动，各界人民代表会议，以及若干社会活动，他都积极参加，且对人对事，虚心客观，受到各界人民代表的称赞。1950年3月，当选为山东省政府委员。在1950年9月召开行使人民代表大会职权的第三次青岛市各界人民代表会议上，他当选为青岛市第一届政府委员会委员、副市长。1954年，当选为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先生年事既高，又患糖尿病、高血压，但对工作认真负专，多所建白。我们遇事征求他的意见，他直抒所见。为照顾他的健康，不让他坐办公室，只参加一定的会议，及每周一次的市长集体办公会，日常工作指定专任秘书向他汇报和请示。
  1952年3月6日至7日，美军在侵朝战争中，飞机侵犯我国领空，在青岛市郊撒下大批带菌苍蝇。当时正当雪后，这种异常现象，立即被群众发现。经生物学家检验证明报省，并立即组成青岛市反细菌战委员会，以后又改为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在机关、学校、工厂、企业、街道和农村中展开了以除害（苍蝇、蚊子、老鼠、臭虫）灭病为中心的全市爱国卫生群众运动。公制分管卫生工作，担任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主任，市卫生局作为委员会的办公室。他对工作抓得很紧，经常深入工作的薄弱环节，特别是对大杂院、卫生条件差、蚊蝇孳生地，深入检查了解情况，推动卫生工作及群众运动的开展。在青岛人民中逐渐形成了“除四害，讲卫生”的良好习惯，也涌现出区卫生模范叶彩仙、郊区灭鼠少年能手崔长安等一批模范人物。在全国检查评比中，青岛市名列前茅，被授予毛泽东主席题词奖旗的表彰。题词是“动员起来，讲究卫生，减少疾病，提高健康水平，粉碎敌人的细菌战争。”公制先生在爱国卫生战线上做出了巨大贡献，被评为全国卫生模范。在以后青岛市历届人民代表大会上，均继续当选副市长。
  （三）
  我从1949年与公制先生相识，至1958年为止，九年多的时间里，在常设委员会和青岛市人民政府一起工作。有几年还同住在观海一路八号，时相过从，了解也较多。
  首先，根据他几十年的政治经验，坚信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政策的正确，光明磊落，大公无私，因而坚决拥护。对几次政治运动，均表赞同。在对私营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中，他主动提出：“我是国家工作人员，享有优厚的待遇（行政九级），在木厂还有股金是不适当的，应该交给国家。”当时我表示：张老的想法是好的，但应该照党的政策行事。经党组织研究请示后，说服了他。又如1957年春，党号召党外人士帮助党整风时，他一直认为，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正确的，“三反”中刘青山、张子善那样的大干部都杀掉了，党一心为人民，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即便还有些问题，那是前进中的问题，改进的时间问题，所以一直未提意见。
  其次，他宁静淡泊，居敬行简，从不涉足繁华热闹场所，而对博物馆及文物古迹所在地，却时常关注与涉足其间。凡所交往也多是博学有识之士。居处整洁，清静无哗。平易近人，推诚相待，无论对何人，即对子孙也无疾言厉色。这也是他虽患高血压、糖尿病，仍能保持健康，安享高龄的基本原因。
  第三，公制是清初安丘名士张卯君（在辛）先生后裔，两兄均为晚清进士，家学渊源，他也是清末举人。曾以珍藏的张卯君先生手写卷轴相示，确为书法、篆刻家佳作。先生亦善诗能书。诗宗高密三李（石桐、叔白、少鹤三兄弟），诗有《奇觚集》、《奇觚续集》，黄公渚先生为作序。清新淡远，含蓄可喜，读之耐人寻味。书法章草，造诣亦深。曾赠我数幅，“文化大革命”中未保留下来，实在可惜。
  回忆张老往事，历历在目，但事隔多年，再加年老记忆力减退，不能作更多的记述，仅记概略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