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城市地处黄河下游鲁西北平原的徒骇河畔,禹城火车站就座落在津浦铁路干线上。
1945年12月29日,禹城县城解放后,新当选的县委书记李逸民、县长周金生率党、政、军机关人员进城接管了伪政权机构。县城内秩序井然,商店开门营业。但人们心中还有一个很大的疑团,这就是距离县城5公里左右的禹城火车站还驻有近千名装备优良的日军,不肯向我投降,国民党军队和一些地方伪顽武装还在晏城一带,向我解放区蠢蠢欲动。
驻守禹城车站的是日军12016部队渡边师团131联队山谷大队的八个中队。他们曾在武汉、长沙、衡阳等战役中打败过国民党军队,获得过日本天皇御封“荣誉军”称号,顽固狡猾,自诩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我军攻下禹城县城后,曾派军使到车站给日军送通牒,命令他们向我八路军投降,日军山谷大队长自恃装备精良,骄横地予以拒绝。他狂妄地说:“我的去年从长沙打到贵州的,胜利大大的,你们土八路的不行,打的过,缴枪的有。”
而对日军的挑衅,我山东解放军第四前线部队——特一团、特二团、骑兵大队、警备六旅和禹城武工队,于12月30日下午,分四路向禹城车站进发,将车站的全部日军团团包围。
“哎!日本士兵兄弟们,不要再受日本军阀和国民党反动派的蒙蔽了,八路军是有力量对付你们的,缴枪的宽大优待你们,回国的统统办得到,不要再作无谓的牺牲了!”为了给日军最后一个机会,在发起总攻之前,我军请“反战同盟”的日本人用日语向驻车站日军进行了劝导。但驻守车站的日军很顽固,不断向外打枪打炮。
“敌人不缴枪就坚决消灭他!”,“打了胜仗过个好年。”战士们怀着满腔的怒火,在严寒的冬天夜里向敌人发起了强攻。
战斗开始了,我警备六旅11团、12团分别在铁路南面和东面打响,与此同时,特一团、二团在铁路北面和西面发起强攻。特一团三营八连担任主攻突击队。连长王清河一马当先,带领全连战士,冒着敌人掷弹筒和迫击炮的猛烈炮火,匍匐前进。当八连进展到大碉堡附近时,碉堡上和碉堡左右的敌之轻重机枪互为犄角交叉疯狂地扫射,掷弹筒、迫击炮打得烟土弥漫,封锁着八连前进的道路。
“不炸掉这个碉堡,我们过不了这一关,干掉它!”连长话没说完,战士纪明山抱起炸药包冲了上去。但他还没有到达碉堡,就负了重伤。战士马有年接着又冲了上去,只见他时而匍匐前进,时而弯腰疾跑,灵活地冲到碉堡前,把炸药放在门口,拉着了弦。“轰”的一声巨响,碉堡里的敌人飞上了天,突击队迅速占领了这个位置。
特二团三连的勇士们,在反复的三次冲锋中,英勇的突入到车站的西南角。二十多名敌人被压缩到一个楼子上。但敌人仍负隅顽抗,重机枪居高临下,在射击口疯狂地向我三连阵地扫射,如雨的子弹打的战士们抬不起头来。不拔掉这个“钉子”,部队就不能前进。战士张元升、杨金芳、宋清江挺身而出,“这个任务交给我们了!”张元升提着一篮子手榴弹,在敌人的一个射击死角,一颗接一颗地向着敌人猛扔手榴弹,掩护着肩扛秫秸的杨金芳和宋清江冲向岗楼。趁着爆炸的烟雾,杨、宋二人一齐闯进岗楼,把秫秸放在里面点燃。不一会,整个岗楼燃起了大火,敌人死的死、亡的亡,一些跑出岗楼的鬼子,也被我战士击毙。
随着突击队和后续部队的纵深发展,大部分日军被压到票房一带。这时,日军的轻重火力更集中了,掷弹筒和迫击炮弹不断的落在战士们的身边。有的战士挂彩了,有的战士牺牲了。但战士们毫不畏惧,勇敢地坚守着阵地。
经过一夜的激战,攻克敌炮楼两座,毙敌50余人。日军大队长山谷,一看形势不妙,连夜向济南日军细川中将发报,并向国民党军队求援。第二天佛晓,国民党军队112师霍守义2个团2000余人,从济南沿铁路向我驻地费庄(晏城北五里)一带进犯,准备策应禹城车站之日军,并派飞机三架由济南飞来向我军投弹威胁,企图为日军解围。我警备六旅10团、12团严阵以待,拒国民党军队于晏城以北。国民党军队鉴于我有备而来,未敢轻举妄动。当日黄昏,我军复猛烈展开攻势,日军被我强大炮火所震慑,待援不至,终弃车站,准备采取多路纵队向济南方向逃窜。
日军向南突围的企图,都在我军完全掌握之中。我指挥部早已料到日军黔驴技穷之后,必将向济南方面突围。所以指挥部把主力特一团和骑兵大队布置在车站营房周围,一旦敌人撤逃时,沿铁路自北向南追击;将特二团埋伏在石庄、玉皇陈庄的铁路两侧夹击突围之敌;将警备11团、12团埋伏在纵深处,阻击漏网的残敌;将警备10团和禹城武工队布置在晏城以北,严密监视国民党的军队。
11时,特一团一营邢教导员和宋家烈副营长,从昨晚占领的制高点上,发现日军已背上行囊,在大营房的院子里集合准备突围。他们马上把这一情况报告了指挥部。一声命令,我神炮手张瑞荣迅速将一发发炮弹向日军的集合地点轰击,机枪手们也居高临下向院子的日军猛烈射击。日军顿时被打的东窜西逃,不成队形,一窝蜂似的拥出军营沿铁路沟向东南方向逃命,钻进了我军布好的口袋阵。
激战开始了,战士们从铁道上探出身子,在平地上架起机关枪。
特二团二营正处在日军突围的要道上。一股日军,在国民党飞机掩护下,向我二营阵地突围。
“同志们!飞机不用怕,注意地面的鬼子。”营长赵忠伦大声喊到。敌人上来了!一百公尺,五十公尺,三十公尺。敌人钢盔上的那个白膏药和一张张灰白的脸,都看得清清楚楚了,赵营长猛然大喊一声:“打!”刹那间,各种武器齐声吼叫起来。正气喘吁吁向前奔命的日本兵,突然遭到迎头痛击,顿时倒下一大片,侥幸活命的,吱哇怪叫着扭头就跑。在赵营长的勇敢指挥下,一连打退了敌人的二次冲锋。日军仍不死心,一个领袖上镶着金线的日本军官,挥动起战刀,驱使他的部队第三次向二营阵地进攻。他们用重机枪开路,国民党飞机又在天空俯冲扫射,来势十分凶猛,但我二营指战员毫不畏惧,沉着应战。敌人在指挥官的督逼下,嚎叫着一窝蜂的向二营阵地冲来,枪声、爆炸声响成一片。赵营长正指挥作战,敌人已扑到了他的跟前。赵营长顺手拖出他的二十响匣枪,“哒哒哒……”就是几梭子。二十多个鬼子倒在他的脚下。这时,敌人认出赵营长是指挥员,一个鬼子举枪照准就打。赵营长胳膊被打中了,正巧他的手枪也没子弹了,但赵营长并没胆怯,趁鬼子在推第二粒子弹时,他两步就跳过去,要夺鬼子的枪,鬼子用刺刀向他刺过来,赵营长机智地用手将刺刀拨开,就势来了个顺手牵羊,用左胳膊将鬼子的脖子套住了。鬼子拼命的挣扎,并尴尬地向赵营长求饶:“朋友力量大大的,我的不行的,投降的干活。”
特二团三营九连的宋美村指导员一看敌人狼狈向南逃窜,大吼一声:“冲啊!”带领战士们如猛虎般地向敌人冲去。嚓亮的军号声,伴着战士们的怒吼声,使覆雪的铁轨颤抖起来了。宋指导员一甩腕子,砰砰几枪,打倒几个敌人,第一个冲上铁路。这时战士们开始用手榴弹猛烈地向敌人轰击,这一排子手榴弹把敌人全部压在了路沟里。宋指导员跳进沟里,一抡匣枪又撂倒了几个鬼子。其余的鬼子顺着沟就逃。小战士尤增祥跳下沟后,一个鬼子端着雪亮的刺刀扑上来,他向后一退跌了跤,鬼子顺手一刺刀扎来。在这危急时刻,战士孟宪钧飞身上去,一枪把鬼子刺倒。相家爵战士看见一个鬼子扛着一挺机枪,他紧跑几步,跳到鬼子前面,鬼子一看无处可逃,把机枪一扔,双手抓住了相家爵的头,并用膝盖猛击他的腹部。他忍着疼痛,用枪托猛力向下一击,趁敌人疼痛弯腰的功夫,敏捷地抽回身子,一刀刺中了敌人的胸膛。相家爵端起缴获的机枪,猛烈地向逃窜的鬼子扫射。
身着佐官制服的日军大队长山谷悦二郎,两眼血红,挥动着指挥刀驱使他的部下向我军反扑,但战战兢兢的日本士兵没一个爬起来冲锋。气得他咆哮如雷,一刀砍下了一个小队长的脑袋,这才把士兵们驱赶起来扑向路西。
在路西玉皇陈庄设防的特二团一营早已憋足了劲,见敌人蜂拥而来,正中下怀。敌人越来越近,教导员郭俊忱将驳壳枪一举大喝一声“打!”。机枪和几百支步枪同时打响。象受惊的兔子般奔突的鬼子被一个个打翻在地。没死的慌忙退回路沟。敌人碰了个硬钉子后,不敢乱动。沉默了一阵子,日军忽然放出两条军犬来。这两条狗跑到玉皇陈村前,东跑跑,西窜窜,又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竖起尾巴摇摆起来。郭教导员和战友们心里纳闷儿:敌人耍的什么花招?正琢磨着,突然敌人的迫击炮火猛烈轰击我军阵地。原来军犬是给敌人指示目标的。轰击足足进行了二十多分钟。我前沿阵地多数被炮火轰塌。炮火刚停,几百名敌人,疯狂地向我军阵地扑来。满腔怒火的战士们,盯着那晃动的白膏药钢盔,先是一顿手榴弹,接着各种枪支一齐开火,硬是把敌人的冲锋压了下去。铁路上、沟壑间,留下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随着敌人一次又一次的反扑,我一营战士减员人数也在不断增加。指挥部紧急派特二团三营的一个连,赶到玉皇陈庄加强防守力量。
下午2点左右,玉皇陈庄阵地前的达子庄和铁路两侧,炮火连天,浓烟四起。几股敌人再度跃出沟外,向我防线西侧猛攻,突进了玉皇陈庄。郭教导员率两个连同敌人进行巷战。日军无心恋战,散成小股,四面奔突,拼命夺路南逃。我指挥员以变应变,命令各连以排为单位,用“五虎擒羊”法追歼敌人。就这样追追打打,日军一路上丢盔弃甲,死伤狼籍。在唐庄附近,路西的日军与路东的日军汇合成一股,一起向南逃窜。当日军以为已经逃出我军的包围圈而沾沾自喜时,他们突然发现,有一支骑兵队伍横刀立马出现在他们的前面。这正是我渤海军区骑兵大队。健儿们呐喊一声,纵马挥刀和11团、12团的勇士们由南向北围过来。日军绝望了。山谷声嘶力竭向他的部下喊到:“决不能给我们‘荣誉军’丢脸,为日本、为天皇陛下献身的时候到了!”在他的鼓动下,三百多名日军士兵要以武士道精神为日本天皇效忠,他们聚集在100多平米的地方,全部枪上膛、刀出鞘,在路基斜坡上拉开架势,要与我军战士肉搏拼命。
“弟兄们,天皇已下诏投降了,战争已经结束了,不要在做无谓的抵抗了,你们的父母妻儿正日夜盼望着你们回家,八路军优待俘虏,交枪不杀……”。为了减少伤亡,促使日军尽快放下武器。“反战同盟”队员日本人铃木小郎向被围的日军进行了劝降。日本兵默然静听,紧握着的枪慢慢地松开了,有的把枪一扔,低头落泪。看着满地遍野的我军战士,在硝烟中,在军号声中,在呐喊中,抖着一面面鲜红的战旗,挥动着寒光闪闪的刀枪,追歼着他的残兵败将,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山谷大队长”,终于低下了头颅,指挥刀锵然落地。他举起软而无力的双手,无可奈何地喊道:“投降!我们统统地投降!”300多个日本兵都放下了武器。号称天皇陛下“荣誉军”山谷大队,被彻底歼灭了!
战斗胜利结束了,在南北长达二十里左右的津浦铁路两侧,到处布满了侵略者的伤兵、尸体、军毯、皮鞋和打伤的战马。缴了枪的日本士兵,苦丧着脸,忙着对自己的战友进行简单的火葬,准备将骨灰带回去,交给他们的亲人。他们三五成群,架着伤兵,向我军战士要火要烟。当山谷看到我军送通牒的军使后,低头鞠躬并惭愧地说:“我的大大的对不起!”日军士兵也个个愤恨山谷说:“太君坏坏的,死了死了的!”
1946年元旦,禹城火车站宣告光复。据当时我军前线报导:毙敌120名,伤敌160名,俘敌500余名,缴获重机枪6挺,轻机枪10挺,八二迫击炮2门,掷弹筒18门,步枪500多支,汽车12辆。此外,还有车站敌军仓库内数量众多的粮食、被服、子弹等。禹城车站一战,是我山东部队歼灭日军人数较多的一次战斗。为此,渤海军区全体参战部队受到山东军区的传令嘉奖。
1946年1月1日下午,日军俘虏在我军押送下经县城离开禹城时,市民围观,欢声雷动。一位老大娘激动地说:“鬼子来了这七、八年,从没有这么热闹过,这回太阳是真出来了!”
至此,禹城县全境解放,禹城县人民进入新的战斗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