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在叙述冯将军与李女士的婚礼之前，先追叙一下西北军的结婚习俗。
  西北军是旧军队中冯玉祥所率领的一支部队。这支部队的结婚习俗，在冯将军的倡导下，一扫当时乡村旧的结婚礼仪，树立了新的结婚习风。
  当时西北军的结婚仪式称为文明结婚。所谓文明结婚者，是为区别于当时乡村的结婚习俗而出现的名称。西北军的军官绝大多数出身于农村。凡已结婚的军官，其结婚礼仪都是按农村的风俗进行的，不外是坐花轿，吹吹打打，迎宾待客，挂喜帐，送红包，礼节繁多。这种铺张浪费的老办法，因其劳民伤财、办事麻烦而使人厌恶。
  西北军官佐的结婚仪式均在思罗堂①举行。思罗堂内有一间休息室，外边是正厅。凡是结婚，军官上课请名人讲演均在正厅，可容纳三、四百人。结婚仪式如下：
  婚礼时有一位司仪，负责整个仪式的进行。担任司仪者一般是性格比较开朗，仪表比较端庄的人，当然也与结婚人相认识，或者是朋友（军队中的同事）。由司仪宣布婚礼开始后，先请证婚人、主婚人、介绍人、新郎新妇入席，接着请证婚人宣读结婚证书，并请证婚人、主婚人、介绍人及新郎新妇在结婚证书上用印（即盖章），然后请证婚人致词。致词毕，司仪接着宣布请新郎新妇分别向证婚人、主婚人、介绍人一鞠躬，并请新郎新妇相向一鞠躬，向来宾一鞠躬。最后司仪宣布“礼成”，来宾热烈鼓掌，共示祝贺。
  “礼成”后，新夫妇由双方亲属陪同前往住处。亲友到新居后，以糖果茶水招待，有说有笑，尽欢而散。婚礼就这样简单朴素，热烈庄重，气氛融洽。整个过程不过是几十分钟而已。
  参加婚礼的亲戚朋友同事即不赠送喜帐，也不送红包。但亦有例外，那就是只准上级给下级送礼，不准下级给上级送礼。同级间亦不准互相送礼。如结婚者的直接上级可送些日用生活必需品，如锅碗瓢构茶具，并不送钱。冯将军送给一位中级军官结婚的礼品是两床乡村常见的兰布印花被面。送这种被面的目的是希望这位军官及其新妇保持勤俭朴素的作风。受赠的新夫妇对将军倍觉亲切，把兰布印花被面视为纪念物。
  我参加过几位朋友的婚礼，我未送礼，其他参加的宾客也没有送礼的。不需送礼，也不晏请宾客，成为西北军的风气。这样办，当事者乐于如此，家长也因少操了心，少花了钱，事情办得又很完满而高兴。就是军队以外得知这样情况的人亦多赞许。
  冯玉祥将军与李德全女士的婚礼，一如西北军的结婚习俗与仪式，毫不例外。
  举行婚礼时，冯将军身着陆军上将大礼服，胸挂文虎勋章，肩佩大绶带，手握刻有虎威将军字的镏金柄战刀，精神欣快，神态肃穆，保持着他平日所具有的威武兼慈祥的风度，使参加婚礼的将领与军官们更加钦敬与崇佩。李德全女士身穿当时社会上一般结婚（亦可谓之曰礼服）的服装，上身穿长袖大襟（与对襟之别）短褂，衣长裙，头戴浅彩色礼纱。礼成后，冯将军脱去上将礼服，换上平日所穿的布军服，李女士也换上平常的布旗袍（当时社会上一般女士的服装）。然后将军偕新夫人招待亲友及参加婚礼的将领和军官们。
  当将军偕夫人来到东厢房与诸将领及军官会见时，张之江旅长向将军及夫人行举手礼，并说：我代表全军军官向冯将军及李女士道喜并祝你们夫妻同心，家庭和谐，百年偕老。鹿钟麟旅长说：冯将军有李女士这样善良贤淑的好内助，必然家庭幸福，乐也融融；并说冯将军今后家务无虑，必能集中精力把咱们的军队训练成为坚不可摧的劲旅。将军偕夫人走到军官们的面前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将军李鸣钟旅长、宋哲元、韩复榘、石友三旅长以及刘骥、石敬亭等将领及军官们一一介绍与李女士相识，李女士并一一握手，频称谢谢。
  介绍会见后，军官们喝茶、吃糖果，有说有笑，甚为热烈。有的军官说：听说李女士的外国话说得很好，以后如有外国人来访，冯将军可以不必再找翻译了，夫人完全可以兼任这份工作。有的军官还风趣地说：冯将军再学英文可以不需要任秘书（佑民）当教员了，因为冯将军从今以后，有了家庭教师，教起来方便多了。这番话引起军官们的哄堂大笑。
  大家正在兴高采烈地交谈中，素受干部尊敬的石敬亭满面笑容，声音低缓，神态平易，不紧不慢的发言了。大家沉静下来，听听他要讲什么。石说：现社会，象冯将军这样身居高位的权要结婚续弦，若广发请柬，大宴宾客，必然有大批送礼的，而且礼物肯定都是贵重的，可以大发横财。冯将军如此简约地办婚事，在身居显要的高官或将军当中，肯定是绝无仅有的。冯将军向来以身作则，自己办婚事一如咱们军队的习俗，并不例外，这不能不使人敬佩，而当今或曾经身居要职的人物知此情况，不知作何感想。这时坐在石敬亭旁的鹿钟麟旅长幽默地说：大概不会出现象当年你代表督军到洛阳为祝贺吴大帅五十大寿时赠送一坛蒸溜水②的情况吧！鹿旅长的几句话，又激起军官们一阵笑声。有的人说，冯将军如果也大办婚事，贵客必然冠盖云集，门前车水马龙，一定非常热闹。又有人说，如果真要那样办，冯将军这个四合院③怎么能容得下那么多客人呢？恐怕四合院有被拥挤冲破的危险。接着又是一阵笑声。
  石又说：鹿旅长提到我代表督军去洛阳给吴佩孚祝寿那回事，也确有意思，我是怀着顾虑的心情去的。虽然只是带了一封“君子之交淡如水”亲笔书信和一坛蒸溜水，吴佩孚也未冷遇我，主要是代表督军去的嘛！接着大家又为此事议论一番，都对石敬亭不辱使命的大方而肃穆微笑的态度表示敬仰之意。
  又说了一段时间，张之江旅长说，咱们该回营了。于是张同各将领和军官向正在与其他亲友偷快交谈的冯将军和李德全女士告辞。新郎和新妇送到大门以外。
  婚后，冯将军对夫人李德全是极为敬重的。李德全女士受过高等教育，知识丰富，口才出众，是一位政治头脑清醒、性格坚毅不拔，为人宽宏大量的卓越女性，是中国妇女运动的先驱，是著名社会活动家。冯将军一生思想的演变、进步，与夫人对他的影响有一定关系。李德全曾担任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任卫生部长和红十字会会长等职务。
  冯将军与李夫人合生的孩子有三女一男。长女冯理达，党员，1958年获医学博士学位，是我国的免疫学、消毒学、流行病学专家。现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总院的副院长，兼任免疫学研究室主任，还兼任北京中医学院教授、中国医学科学院热带病研究所副所长、中医学会科学研究会副理事长等职。次女颖达，大学毕业后，在北京清华大学工作。小女晓达，1948年从美国回解放区途中，在敖德萨船上与冯玉祥一起遇难。儿子洪达，苏联海军学院毕业。回国后，曾在海军部队担任艇长、舰长、北海舰队某部部长。现任海军舰艇学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