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编者按：本文为关天相、欧阳秉森两同志共同写成。天相同志系友声先生之族侄，欧阳同志为友声先生之高足，两人对友声先生之生平及艺术造诣均知之甚详，故本会特邀天相、欧阳两同志撰写此稿。为使史料更为翔实，本会曾将此稿请高洁同志及友声先生之子女和生前友好详加审核。虽然如此，恐仍难全部反映出友声先生一生之艺术活动，敬希各界熟谙友声先生之事迹者，不吝指正。
  一、家世及其经历
  关际颐字友声，后以字行。先生于清光绪三十二年（公元1906年）三月二十五日出生于济南城北之洛口镇。父名关呈麟，世代经商，以盐业起家，颇为殷实；惟先生早孤，与兄关际泰同居。际泰字松坪，长先生九岁，为人忠厚，工书善画，书法苏轼，画宗四王，为济南著名山水画家，先生书画入门，乃其兄松坪先生所授。
  先生聪慧过于常人，七岁入家塾与长兄松坪、族兄贡三同窗共读，从宿儒杨谦斋先生治四书五经，记忆特强，生课读不逾五遍即可背诵。九岁读唐诗，日二、三十首，虽隔十数日，无不默诵如流；惟好嬉戏，不肯静坐塾中，师长、兄长均无可奈何。盖先生才华横溢，师兄皆宠爱之，故束约较宽，使先生自幼便能博涉众艺，为后来治学求艺广开天地。
  先生学画系出于无意。长兄松坪于课读余暇研究绘事，时与鹊山郑笛村先生相交。郑氏善山水、人物、花卉、翎毛，为松坪先生绘画之入门师友。松坪先生专工山水，初师四王，尤喜娄东画风，后得清湘墨迹多幅，遂参习石涛。先生见兄长课余专心丹青，津津有味，甚至忘食，故于十二岁时亦信手挥洒，自出新意。松坪先生见之大为惊奇，认为不凡，将超己上，故勉先生学画；而先生所好广泛，对绘画时作时辍。初未下苦功夫，至十六岁时，方专心致力于绘事。此时，因杨谦斋先生病故，洛口无可与杨师学问道德比拟者，而先生又崇尚新学，故由洛口移寓济南城内鞭指巷，从王吉甫学英语，从王香荪学文史。二王均系北京大学毕业者，王吉甫后为顾维钧私人秘书，王香荪后为何思源聘为山东省教育厅秘书。二人均饱学之士，又系关氏亲谊，故任教颇为负责，友声先生又有慧才，虽从学二年，实已奠定新学之坚实基础，为以后去山东大学求学做好充分准备。
  先生移寓城内之后，虽以外语、文、史之学为主课，但此时又得广交书画文人，如丁佛言、宝佩之、胡伯年、萧大庸、周焘、胡涛、姚鹏图、郁巨川等人为友，致书画兴趣勃起，课余之后，书画不辍，大见进步，此时书画声望，已小有名声矣。
  先生为开阔视野，于1921年春从长兄松坪、族兄贡三去北京参观访友。时海内名人学者多与松坪、贡三两先生作函牍交，藉此把晤并领略燕京风光。在京将及一月，除参观故宫，游览三海等名胜外，主要是走访在京文人墨客，如画家吴待秋、诗人陈散原、清遗老陈宝琛、郑孝胥、桐城派散文家吴秋晖诸先生。先生此后于1928年正式拜吴秋晖先生学文学，即从此起而建立之师谊。
  1928年，先生于山东大学国学系毕业，后又去北京向吴秋晖学习诗词歌赋，在京华住约一年，始返济南。
  先生年十八岁时，首与武氏夫人结婚，武夫人婚后不久病故；继配沈夫人佩芷，生有五子、五女，长子天叙，曾留学英国，服务于北京钢铁设计院；长女天畛毕业于同济大学，任青岛四方机车厂工程师；二子天池学有专擅，工作于北京有色冶金设计院，任工程师；二女天静、三女天敏、四女天荔，均任职于中、小学；三子天骏、四子天翔、五子天衡，均为工人；五女天健从事商业工作。先生五子五女均热爱本职工作，在其单位均能克尽厥职，作出成绩，此先生家教有方之明证也。
  先生子女虽多，能继先生书画者，惟三子天骏一人。天骏秉赋敦厚，酷爱书画，于山水画颇有工底，恐负先人名声，不肯轻以示人；书法亦能克绍箕裘，专工章草，深得先生笔法。因屡经山东省总工会、济南团市委、济南文联诸组织之邀请，参加展览，多次获得评奖，多次参加全国性的书法展出。先生后继有人，可以告慰矣。
  先生一生，以从事艺术为主，更以艺术教育为其乐事。除在家乡为乡梓培育英才之外，曾在湖南师范学院任教，惜为时过短，仅一年之久，省外门人不多。先生于一九五九年任教于山东艺术专科学校，任图画系副主任，对学生竭心尽力，谆谆善诱，故师生融洽，亲密无间。
  “十年动乱”时期，文人作家、艺术家深受迫害，几无一幸免，先生受难更甚，夫人郑璇注①亦被迫害致死。此事对先生打击尤甚，不幸于公元1970年2月14日含痛离开人间，终年65岁。
  二、成就和贡献
  先生自14岁从长兄松坪学画以来，饱览家藏书画，日夕观摹，从临摹古人书画入手。初师元四家（黄公望、吴镇、倪瓒、王蒙），继师沈周、王翚等人；又追溯于马远、夏圭、李唐和戴进、兰瑛诸名家笔法，不拘限于南、北派系之见、广搜博采，以充实自己，因而先生临古而不泥于古，创作而不乖于古，是能见先生之个性存古人之传统者；是位善于继承，长于发展之艺术家。
  1930年先生在北京时，结识了著名画家黄宾虹、齐白石、张大千、于非闇、惠孝同、张伯驹诸先生。在此期间，以张大千与先生最为莫逆，因而先生受张大千影响颇大，从学习元四家改学石涛，是为先生画风转变之关键。
  张大千先生往返京沪路经济南，莫不在济南小住，与先生盘桓谈艺。1934年夏，张氏去北京举行个人画展，即在济小住数日；1935年冬，大千先生率弟子何海霞莅济漫游，居先生之嘤园。先生热情接待，朝夕相处、谈诗论画，各倾肺腑，先生将家藏历代名作供大千赏鉴，而大千见有爱者，即伏案临摹；大千亦将行箧中所携石涛珍品，倾囊以供先生观摹，先生一一推敲，逐幅摹之。由此可见大千先生与先生道义之交深且挚矣。
  张大千先生所摹嘤园藏画传于世者甚多。1983年6月，北京中国美术馆举办之《张大千先生画展》中，有一幅没骨山水画、题曰：“非山非石极苍凉，绝顶寒泉沁上方，北顾长淮流不尽，沉沉钟声隐扶桑。清湘没骨传世绝少，大风堂只册子五页一小卷耳。此临历下关友声君所藏者，戊寅（公历1938年）夏，蜀郡张爰。”此其一也。
  1934年，先生将其游黄山写生册提供大千先生品评，大千先生颇为拜服，为之题跋云：“古人写黄山者，渐江得其性，石涛得其奇，瞿山得其变；友声先生新从黄山游归，以近作黄山册见示，清新澹逸，于三家外别树一帜，所谓得其韵也。乙亥十一月，张爰拜观题记。其评价之高，与黄山画派三大家相领颃，实非虚誉。
  1938年，先生去北京看望大千先生，大千先生与先生同起居达半月之久。分手之时，大千将所藏乾隆时期山东名画家高凤翰画赠郑板桥之花卉卷赠先生，用作纪念，以古人交往喻二人之友谊。卷末，大千题识云：“戊寅夏五，与友声道兄重遇故都，去去年历下之游，又一年矣。劫后无恙，相顾忻然，不知明年，又在何处？出此为赠，以为他日相见之养，当共一笑也。爰。”1948年大千去印度讲学，一去未返遂成永诀。
  1935年，先生游学湖南、湖北、南京、苏州等地；同年登黄山写生。先生学古人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更于探奇览胜、师造化之外，寻师访友，以提高自己之艺术造诣。此行得交吴湖帆、徐悲鸣、傅抱石、刘海粟、谢稚柳、陈之佛、李毅士等为道义之友。相互交流画艺，切磋砥砺，互采所长，先生收益尤深。是年先生有《关友声画集》问世。
  《关友声画集》系先生早年作品，虽说是传统多于创作，但笔墨淋漓，浑厚雄强之中饶有隽永秀逸，故老舍先生为之序曰：
  “友声是个可爱的人。他很有趣，乍一看’他是少年老成，胖胖的，和和气气的，非常的温厚。哪知道他心中却有许多玩艺儿。他会唱、善奕、能写、精于绘画。有这几种本事的人，往往留着长头发，眼睛望着天，自居天才。友声可不这样，他一点不露，他就那么胖胖的、温厚的，不说长道短，不露名士的气派，更不以狂浪的行为自鸣清高。他背地里下功夫，一声不发。只有你和他很熟识了，你才知道他有才分。和他摆盘棋就晓得他的厉害了，虽然他不以为这有什么了不得。他最见长的是画山水。
  谁都知道，中国画里以画山水为最难，有真工夫还不够，得有真才力与识见。严格的说，既非画山，也非画水，而是绘出心灵对大自然的趣味与设想。不但物境的壮伟或是由逸间心境而然，就是物境的形式之美也是随心所欲——把山水画在扇面上，并非世上真有那么座扇面山，而是把山、树、云、水创设在扇面上，以表现一点什么意思与境界。画家时时创造新天地，难处也就在这里，心中无物便什么也画不出。
  友声善绘山水，他胸中自然是有真东西。他用工也很勤，看的又多，才力与经验自然是艺术成就上的一对法宝。就他的作品说，他的画正如他的人，笔墨深厚而灵动，很足以代表他自己。深厚使人神凝，灵动使人气爽。与他交往，和看他的作品，都觉到这两样。他非常的用工，可是画中没有吃力不自然的地方；他很厚道，可是有艺术的天才。这是人格的美与艺术的美之调和，也就是艺术的陶冶与人格的修养之所以相成；所以我说他可爱。
  现在他把过去的作品汇印成集，设若认识作家有助于作品的欣赏，我这点介绍便多少有些意思。”
  老舍先生此序颇为中肯，既叙述先生之绘事，又阐明先生之为人，亦可见先生平生于绘画孜孜不倦，不事张扬之治学精神，又可见先生诚挚敦厚之品德。
  先生不仅长于绘画，又擅长书法。启蒙杨谦斋先生，清朝举人，工欧阳率更（欧阳询）书，名重洛干，驰誉稷门。先生初学即从欧虞入手；至十四岁时见长兄学东坡书，好之，改习苏体；后交丁佛言、姚鹏图、周焘三先生，均主张应从汉隶入手，以便开拓间架，放手用笔，先生又广泛学习汉碑，从而为学习章草而辟蹊径。先生学章草从获得宋克墨迹始。
  先生谈书法云：“二五书法为百世楷模，唐宋大家，莫不出其门户。”又云：“习楷书、行草而不知篆隶笔法，则虚而无物。“先生有论书诗曰：
  “超明抑满习锺王，草体深探急救章，
  上追隶分龟甲篆，自然妙处个中藏。”
  先生章草书，笔力雄强而隽永，含而不露锋芒，所谓蕴润内涵，端庄而潇散者，是先生风格。
  先生善诗，尤擅填词。先生诗词多寄兴而发，无宿构覃思者。先生诗词平稳冲淡，韵律谨严，尤以填词有恬然世外，萧疏飘逸之致。
  如其《嘤园词》中之《南乡子》：
  “小院雨新晴，初听黄鹂第一声。满地绿荫人不到，盈盈一点，飞花尚有情。
  却傍水边行，叶底跳鱼浪自惊。日暮小舟何处去？斜横冲破，浪痕久未平。”
  他如：“新月挂林梢，暗水鸣枯沼；时见疏星，画簷几点流萤小。”以及“深闭柴门，听尽空簷雨，秋还暮，小窗低户，惟有寒蛩语。”诸句，均清隽淡远，烩炙人口。
  先生多才多艺，自幼爱好广泛，除奕棋之外，尤喜戏剧。先生六岁时，见宾客对奕即从旁指划，客欲试之，当即对垒，而客竟败北。由是无不知先生善奕，人多以神童呼之。先生弱冠后，非见国手或知友，则袖手他务，虽观战亦不伫足矣。有强与之试者，无不败北，故老舍于先生画集序中称：“和他摆盘棋就晓得他的厉害了。”
  先生有“顾曲周郎”之誉，幼年常从洛口兼程来济听戏；游京后，又常为名角演出，专程赴京听戏，此先生十六岁至十八岁时之轶事也。故先生挚友中有程砚秋、梅兰芳、俞振飞，裘盛戎诸戏剧艺术名家。先生好戏，初为评戏谈艺，进而学戏登台，故先生戏评，刊诸报端，莫不切中要害；登台演出，多有独到之处。先生长于须生、武生，亦能饰演铜锤花面。如与名画家李苦禅于天津中国大戏院票串《青风寨》，至今知者莫不交口赞誉先生唱、念、做、打、瑧于纯青。先生于“九一八”后，从王泊生先生学昆曲，共同编演《岳飞》，王泊生演出之《岳飞》剧本中，有先生心血在焉。
  先生与裘盛戎为挚友，于裘氏四十九岁寿辰时，曾撰联为贺：
  盛寿多彩，万家竟歌赤桑镇，戎辰并光，千户争唱白良关。
  裘先生高足方荣翔从先生学诗画，即以挚友之弟子亦己之弟子之义。
  先生诗、书、画俱瑧高妙，尤以书画独具风格，驰名艺坛。先生学问道德源于家学，更得力于师友。幼虽失怙，但长兄松坪，督责无旁贷，故奠基坚实，长则广交师友，博采众长，故能集众艺于一身。
  先生善学亦善教。凡先生弟子，不论私淑或校门弟子，先生授艺，莫不孜孜不倦，惟恐传闻不达，此先生之天性敦厚所致也。先生授课多以言传身教频频示范，故其弟子，莫不存有先生书画墨迹，盖均为先生课徒画稿，即席之作也。先生授徒尽心竭力，莫不以自身三昧倾囊授之。在技法之外，更谆谆告以诀窍：
  “初学画者必从师古人起，此继传统之捷径；再外师造化，得自然之趣；中悟心源，参以同道，期乃可由传统笔墨化为时代作品也。”又言：“画外须下苦工夫。此苦工有三：一是研究书法，二是读书，三是行万里路。”盖先生深知书画一体之理，非善书则难用笔墨。画为无声诗，不破万卷则难有书卷气，欲求隽永深邃而不可得。古人行万里路，览名山大川，方能开阔襟怀，写万世文章，故绘事之道亦文章之道。先生作画之工底于此，故所求于弟子者亦于此。因此，从先生学者，多有佼佼者。
  先生教授学生，从不自高而排他，往往见生徒学艺近于某者，则设法为之引介，如见欧阳秉森画风近于傅抱石和李苦禅，故遇有机缘，则使秉森得识李、傅并识惠孝同、秦仲文诣先生。太昌画风近于李可染和黄宾虹，先生不仅不禁其学，而亦为之引见，此先生因人施教，不囹圄自己者。门墙桃李遍山东，聆其教者，莫不怀念先生，故有门生四十余人共送“诲人不倦”匾额为先生寿，惜已毁于“十年动乱”中！
  在三十年代，先生书画即为社会所重。斯时，先生与长兄松坪先生共创“济南国画学社”，课徒讲艺，长达三年，抗日战起，始散解。在讲授期间，有学生五十余人，其学生中有呼香斋者为松坪先生之高足。
  济南南华学院成立于1945年，为普及艺术，聘先生教授诗词及书画题跋和欤式学。先生初无讲义，边讲授边编写，在讲授中以实践与理论并重，相辅而进，深得学生爱戴和尊敬，学生心悦诚服，而其学业，亦皆心领神会。
  先生除积极参加政治性画展外，对报刊杂志邀请发表作品，也不拒诸门外，总是谨严从事，使对方满意。如《山东省画报》、《美术生活》、《人民画报》诸刊物中，均有先生作品发表。一般写生画展，先生也踊跃参加，如泰山写生画展、崂山写生画展、新安江写生画展、南方、北方画家作品联展等。以上系笔者所知，挂漏之处，不能悉举。
  先生除解放前印行有《关友声画集》外，解放后未出专集，仅由山东出版社于汇集山东画家作品集中，多次刊行先生作品多幅。
  先生逝世后，香港文汇报曾为先生出专页副刊，登载先生书画遗作。
  三、社会评价
  先生生长忠厚之家，受慈训严束，长兄尤善于身教，故于童年时能推食让梨，分饵与乡里，为街谊，族家所称许。
  先生六岁时以奕棋得神童之誉，十六岁时即以能画名，又以评戏剧而受重于戏剧界。此后深研昆曲，参与王泊生先生创作《岳飞》一剧的编写，社会誉之为爱国剧作家。
  先生交友诚笃，济人之急，无不尽心竭力。若李苦禅先生遭受张金铎迫害，家庭拆散，携子李杭兄弟北归，路经济南，投先生之门，先生热情接待，为李杭之弟请医诊治，雇奶母抚养，直待病愈后，始在苦禅先生坚辞之下，礼送李先生去京，并以银元百饼为赠，以济苦禅先生之急，致使苦禅先生终身不忘先生之惠。
  若济南名士左次修，家境寒苦，先生移左先生眷属于嘤圜，推衣让食，亲如家人。
  解放后，先生家已中落，但为文人画友室士之难，莫不鼓吹于政府间，使之得所位置。若金棻先生，老年无人照顾，先生为之呼吁，政府为安置于省文史馆，使之能为社会发挥余热，又得安度晚年。故与先生交者，莫不爱敬先生之敦厚可亲。
  先生出身资本家兼地主家庭，中年后接近进步人士，同情无产者。济南解放后，先生竭诚拥护共产党，坚决跟党走。在土改中，先生态度明朗，坚决拥护“土地改革”，主动使夫人沈佩芷女士向土改工作队申明立场，交纳地契。此项稻田，先生早不收租已十多年，当地群众闻先生此举，更加欢迎，同时，受到土改工作队之好评。
  先生拥护共产党，热爱社会主义新中国，积极参加社会活动。在济南解放初期，参加政府组织工作队，深入基层工厂，投身“三反五反”运动，使先生在政治运动中经受锻炼，提高思想觉悟，获得长驱进步。如在社会主义改造高潮中，先生心情激动，由夫人沈佩芷及长女天畛协助连夜绘制《鲤鱼跳龙门》巨幅宣传画，参加济南市政协及全市人民庆祝游行。
  先生一洗往日旧作风，过去孤高自赏，往常闭门读书，不问政治，不事生产。解放以后，参加政治协商会议，认真学习马列主义，在艺术上深入生活，走为人民群众服务之路；上山下乡，访风问俗，多次登泰山、崂山、黄山、苏杭等地写生；去肥城桃园、历城柳埠等地体验生活。1959年先生为北京人民大会堂创作两幅山水巨幛，用以庆祝建国十周年。
  先生在旧社会中，最不爱举行个人画展，亦鲜参加联展，故老舍先生称“他一点不露”，此先生内蕴所致。新中国诞生，祖国面貌一新先生亦随之而新。所有社会公益活动，无不参加，各种书画展亦无不有先生之作品。如“全国城市人民公社画展”、“支持多米尼加抗美救国斗争画展”、“学习雷锋画展”、“山东风光画展”等，均博得广大观众好评，或印入画集，公开发行。
  先生热情歌颂共产党，歌颂新中国，对新生事物吟之以诗，填之以词者，若：《歌颂南京路上好八连》、《牛旺公社赞》、《人民公园晚会》、《雷锋赞》等诗词。1962年先生将和毛主席词寄往北京，获得毛主席办公厅的复信，告知毛主席阅后欣喜，并示谢意。惜此信亦在“十年动乱”中遭劫毁去。
  先生热爱社会艺术活动，为普及书画艺术，一遇机缘，莫不躬与其事。若举办学术讲座，一经邀请，不顾体弱，总是承受不辞。今举先生讲座如下：
  1.中苏友协举办之《中国画的艺术技法》
  2.中苏友协举办之《论中国的艺术特点》
  3.济南市文联与山东艺术专科学校联合举办之《国画与京剧的关系》
  4.山东省美术家协会举办之《纪念中国古代十大画家讲座》先生主讲《宋代画家米芾和米友仁》及《元代画家倪云林》两个讲座。先生为业余学习班讲课：
  1.济南工人文化宫举办之国画学习班。
  2.济南市文联举办之业务干部诗词格律学习班。
  由于先生思想进步，积极向党靠拢，热心社会主义艺术之普及教育工作，故甚得党和政府之赞许。在政治待遇上，举先生为济南市政协委员，使先生更加与组织密切了关系。
  先生为人，忠诚敦厚，如上所述，从交友中可见一斑。
  先生绘画及书法艺术，上述虽略具梗概，但难描述其评价，除张大千先生在先生绘画题跋中有评先生之论，更有大千先生与笔者面谈者，（注②）追述如下：
  “友声先生山水画，笔姿雄强隽永，墨色尤为深厚，可贵处在中年时代就能简而不繁，所谓笔愈简而意愈深者，真是笔简意赅，无一笔闲笔，无一笔败墨，若到晚年，高出我多矣。”
  李苦禅先生对友声先生书画评价甚高，在其题先生画幅中有：“友声弟虽去世，而遗作灿烂人间，当以永宝之。”其推崇之情溢于言表。
  据笔者所知，若张伯驹、胡〓青、谢稚柳、唐云、启功诸先生谈及先生，莫不惜先生逝世过早，均认先生山水画可为齐鲁绘画辟一蹊径，而独步艺坛者；先生早归道山是我国艺术界之一大损失。
  注：①郑璇夫人系沈夫人去世后，由舒同同志为先生介绍之续弦者。
  ②笔者关天相于1934—1937年去北京求学期间，时与张大千先生晤面，盖常以族叔松坪信函传递，因大千先生住北京笔者同学李良民家故。此系笔者询及松坪、友声二位叔父绘画之高低时之片段谈话。原句或不如此，而大意无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