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敌营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查看原文
内容出处: 《长清文史资料》 图书
唯一号: 150020020220005353
颗粒名称: 战斗在敌营
并列题名: 回忆在万德车站作情报工作
分类号: K295.21
页数: 15
页码: 40-54
摘要: 本文记述了战斗在敌营,一九三七年芦沟桥事变以后,山东省济南地区的国民党惶惶不可终日,军政要员纷纷南逃,城乡一片混乱。十二月底,济南沦陷,我们长清县也随之落入敌手。日本鬼子的铁蹄,不久又踏进了泰安县城,我的家乡(长清县六区万德)因紧靠津浦铁路,完全成了敌占区。人们霎时成了日本侵略者统治下的亡国奴。日本鬼子到处烧杀、奸淫、抢掠,乌云滚滚,暗无天日,民不聊生,其惨状不忍目睹等情况。
关键词: 长清县 战斗 敌营

内容

一九三七年芦沟桥事变以后,山东省济南地区的国民党惶惶不可终日,军政要员纷纷南逃,城乡一片混乱。十二月底,济南沦陷,我们长清县也随之落入敌手。日本鬼子的铁蹄,不久又踏进了泰安县城,我的家乡(长清县六区万德)因紧靠津浦铁路,完全成了敌占区。人们霎时成了日本侵略者统治下的亡国奴。日本鬼子到处烧杀、奸淫、抢掠,乌云滚滚,暗无天日,民不聊生,其惨状不忍目睹。
  中国人民不可侮,老百姓揭竿而起,举起了抗击日寇的旗帜,点燃了抗日烽火。在一九三八年春夏之交,有一支抗日武装力量,在我们村(官庄)西南,和日寇打了一仗,日本鬼子抬回十多具死尸,听说八路军也损失严重。从此,日本鬼子更加紧了统治,强拉民伕,修碉堡,挖封锁沟,建立伪政权,疯狂四出扫荡,老百姓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抗日工作也随之转入了地下。
  大约在一九三九年春,我的家乡就陆续有抗日工作人员活动。记得我父亲经常在夜晚被人喊走,直到天快亮时才回家来,有时还领着一两个陌生人到家里住宿,天不亮他们就又走了。当时,由于自己年幼(十四岁)好奇,总是向父亲打听,得到的回答是:“小孩子,别问这些事情”。后来才知道,我们村有个抗日工作秘密联络点,我父亲是作联络工作的。此后,凡是有人来,我就主动地去接触,他们也不迥避我了。
  在这一年多期间,我的家乡抗日工作,主要是秘密进行抗日宣传,建立情报网点,摸清和掌握敌人情况和改造伪政权的工作(即把村政权建成为:明地里应付敌人,暗地里做抗日工作,人称两面政权。如我们村就把坏蛋村长王继成撤掉,换上了我族家哥哥郑文德担任)。
  一九四一年春,一天,抗日区长张澄秋到我们村来进行工作。村长郑文德汇报说:“最近万德车站日本鬼子叫附近各村抽一至二名小青年,到车站去当报告员,主要是夜间看守铁路,有情况就要报告,白天可以回家,我们官庄村大,要去二名。”张区长说:“派文深去算一个(我在家的名字叫郑文深),另一个找个合适的。”张区长征求我父亲的意见,我父亲觉得危险性较大,有些犹豫。张区长说:“不要紧,文深有文化(我是万德高小毕业),精明,办事也挺细心,不会有什么危险。当晚,张区长给我谈话,详细地给我布置了工作。隔了几天,我就和本村的比我大两岁的一个青年王春声一块到车站去了。
  万德车站虽然是个小站,但战略位置很重要。北距济南九十华里,南离泰安七十华里,车站南北有两条大道,是八路军东西往来的必经之路,所以,日本鬼子格外重视,车站驻有日本宪警队(济南宪兵队派出的)一个小队,队长叫佐藤,约三十多人,(听说刚换防来一个多月);日本路警一个班,由一个伍长森川负责,十余人;还有伪路警一个班(中国人),十余人。万德街上驻有一个警察所,伪警察约有三、四十人;有一个特务队,十余人,还有维持社会(和伪区公所在一起)的汉奸队六、七十人,这些人横行霸道,无恶不作,任意搜查和打骂来往的旅客和行人,搜到钱装入自己的腰包,对青年妇女,以搜身为名耍流氓动作。人们敢怒而不敢言。
  我们当报告员的有二十几人(都是附近各村抽来的小青年),主要事情是夜间在铁路巡逻(也叫“传牌”),每人发给一根红缨枪,天黑就上路,天亮就收班,两人一班,每隔两小时就派出一班,往南走到皮家店(约十五华里),和界首车站往北来的人把小木牌换过来;往北走到青杨树(约十八华里),和张夏车站往南来的人把小木牌换过来。每天夜晚这样循环着换牌。每班回来以后,有事无事都要向值班的日本路警报告,白天可以回家,有时被日本鬼了留下干些杂活,扛米、劈柴、担水等。
  我每次回家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车站上看到的情况,如敌人的住处、人数、有什么变化、来往的军车(每列军车路过我都站在路边一节一节的数清),军车上装的什么物资等等,写出来,偷偷地交给我们村长郑文德,再由他转送出去。
  有一天,村长郑文德拿着张区长给我写的信(一个纸条),介绍我同铁路东边北纸坊村一个姓韩的见了面(有三十多岁,要我喊他大叔),要我每天也要把情况告诉韩大叔。韩大叔每天早上挑着烧饼、油条担子到车站上叫买和我见面,我就口头上把情况告诉他。这样,铁路以东也能及时了解敌人的情况。
  一天中午,村长郑文德到我家悄悄告诉我,晚上抗日区政府派人,在车站南面两华里处通往东峪的道路旁边破坏铁路,叫我夜晚“传牌”时注意,看到后赶快回车站向敌人报告。我问:“为什么?”他告诉我,是区长的意思,这样敌人就会对我格外相信了,我以后的工作就好做了。
  晚上,我是第二班“传牌”(大约十点来钟),我和本村王春声一班,路上我故意放慢脚步,仔细观察,到达地点,看到掀掉了两节铁轨,我们两人跑步回到车站上,气喘吁吁地向值班路警说:“太君,不好了,八路的,破坏铁路的有。”值班路警立即报告了车站,通知了宪警队,由宪警队派出一个班带着铁路工人赶往出事地点去赶修了。
  说也凑巧,这时,有一列特快客车由北往南开来,临时停在车站上,车上有一个日本大官派人下车询问,日本宪警小队长佐藤毕恭毕敬地作了回答,并指着我说,是我发现情况报告的。一会,这个大官派人来叫小队长领我到车上去见他,我害怕极了,怯怯地走上去后,这个大官笑容满面地对我说:“小孩,你的顶好,这个的,你的米西米西(吃的意思)。”说着旁边的一个日本人给了我两盒肉罐头和一盒饼干。这下我才放下心来,手里接过东西,心里暗暗后悔,早知如此,不该报告,叫这列火车掉轨翻车,摔死这个大坏蛋就好了。但为了工作,只好强装笑脸高兴的样子。这列军车停了有两个多小时,铁路修好就往南开去了。从此以后,日本宪警小队长在别人面前经常夸奖我,确实对我另眼看待了。我也特意多和这些日本人接近,想多了解一些情况。
  大约在八、九月间(天气还很热),一天早上,韩大叔告诉我:万德东峪武家庄维持会长李延祥(这个人很坏,死心踏地为日本人办事),前天夜间八路军去捉他,没捉往,被八路军打伤了,不知跑到那里去了,估计可能跑到车站上来了,注意了解一下,看看有没有这个人。这一天,我没回家,在车站上若无其事的到处走走看看。大约十点多钟,车站上的日本路警松井端着一个西药盘子,腋下夹着一根拐杖走出车站,走着走着,拐杖从他腋下掉在地上,我走上前去帮他拾了起来,松井对我说:“小孩的,你的拿来。”我拿着拐杖跟着他走进车站下边的一个小院子(这是维持会的一个办事处),看见屋里坐着一个人,脚上缠着绷带,桌上放着两盒点心,正在和万德维持会长兼伪区长曲敬德谈话,见日本人给他换药来了,便起身告辞说:延祥兄,好好养伤,有什么事情派人告诉我,等几天再来看你。”这个人客气地说:“谢谢会长的关心。”我心想,这就是韩大叔告诉我要寻找的坏蛋吧。
  第二天早上,我就把这些情况告诉了韩大叔,后来,听说这个人伤愈回去不几天,就被我八路军捉住处决了。
  一九四一年腊月下旬,一天夜间,我“传牌”到青杨树回来,走到车站北面日本宪警队的门口,看见伙伕李林(万德街上人)出来抱劈柴,厨房里灯火通明。我心想,这时已是夜间十二点多钟,他为什么这样忙活?便问了一句:“李大哥,深更半夜的还在忙呀?”李答道:“悔气,叫赶快做饭,等着吃啊!”他刚往回走,回头对我和王春声说:“天这样冷,到屋里烤火歇一会儿吧。”我心想正好趁此了解下情况,便跟着他去了。走到门口,站岗的日本鬼子点点头说:“小孩的,你的辛苦。”我答了一句:“太君辛苦。”就跟着李林到厨房里去了。日本鬼子都已睡熟了。厨房里正在蒸着一大锅米饭,旁边还放着一大笼蒸好的大米饭,另一个大锅里是白菜萝卜燉肉。坐到锅台边,我边烤火边问:“怎么做这么多饭菜啊!”李林便滔滔不绝地说开了:“晚上天刚黑,万德街上李相如(在汉奸队当汉奸)他爹来向小队长报告说:“他今天到西峪田庄去走亲戚,看见抗日县政府张县长(张澄秋区长已到县当县长几个月了)带着一些人在开大会,说今晚肯定还在那里开会。小队长立即电话报告了济南宪兵队,说夜间有几十个人坐火车来,和这里的日本鬼子一起去合围,叫我多做四、五十个人的饭菜,三点钟以前一定要做好,误了时间叫我死了死了的。”我听后,暗暗吃了一惊,坐了一会,就出来了。
  我一路走,一路想,这个情报得赶快送出去,不然,县政府受了损失可就糟了,找谁送呢?回到宿舍(二十几个人睡在一间大屋子里)躺下,心里在盘算:现在离天亮还有五个小时,这里离田庄有十三、四华里,走快点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来回需要三个多小时,不能再耽搁了,非要亲自去一趟才行,只要天亮以前能回来,赶上早晨点名就可以,于是,我悄悄地溜出车站,抄小路一路小跑直奔田庄而去。路过东、西夏峪、史庄、郭庄,我都走庄外不走庄内,到田庄村头,果然碰上了八路军站岗的,说明情况后,领我去见了张县长,把情况报告了,张县长立即通知县政府和开会的人员撤离了。因我要急于赶回车站,分手时,张县长只是说了声:“路上多加小心。”握了下我的手,我就又一路小跑回到了车站,悄悄回到宿舍时,大家还未起床。
  事后听说,日本鬼子和汉奸队,伪警察共有两百来人,天亮前合围了田庄,结果扑了个空,连一根八路军汗毛也没有抓到。只是抢了老百姓的一些财物,抢了一头牛、两头猪,回到车站杀牛宰猪犒赏日本鬼子了。鬼子队长佐藤恼羞成怒,把李相如他爹狠狠地揍了一顿,这个坏蛋被打得鼻青脸肿,在家养伤养了很长时间。我心里暗自高兴,没想到日本鬼子倒替我们出了一口气。
  一九四二年春节过后,本村的王春声因患重病,不能当报告员了,换上了一个叫王和声的,此人有二十二、三岁,性格内向,在心里边做文章,他对我好象闻到了什么气味,经常向我打听八路军的情况,这引起了我的警惕,我干脆给他来个一问三不知。结果无效,他天天纠缠我,和我同去同回,形影不离,我不回家,他也不回家,走到那里,他跟到那里,就连和韩大叔接头,他还凑过来听听。更加引起了我的怀疑。我生气地对他说:“你再这样,我就报告日本鬼子了。”这样他才罢休,慢慢地把他甩开了。后来才弄清楚他的动机,他是想通过我也作点抗日的工作。但是,我牢记张区长对我的一次嘱咐:“做情报工作要绝对保密,除了和我(指张区长)以及我派去的人接头联络外,对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暴露,稍有疏忽,就会招致杀身之祸。”
  这一年从春天开始,日本鬼子加强了对敌占区的统治,严密盘查来往旅客和过往行人,稍有怀疑,就抓起来拷打审讯,不分白天黑夜地加紧搜查,频繁地外出扫荡,搞什么所谓强化治安。天天搞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亡国奴的日子真是悲惨到了极点。
  大约在四、五月间,一天上午,有一个陌生人在车站上来回逛游,东瞧瞧、西看看,此人穿兰色毛月大褂,戴着礼帽,看样子有二十多岁。
  他见我在看他,便走过来喊道:“小兄弟,你是干什么的?”
  “看铁路的报告员。”我答。
  他喜形于色地说:“自己人,在这里干了多久了!”“一年了。”“你家是那里的?”“官庄村的。”“离这里有多远?”“有五华里,万德西边第一个村庄便是。”“你在这里一定很熟悉了?”“车站上的人,差不多都认识。”一问一答。
  他见我直言相告,突然转了话题。“那么,你知不知道八路的一些情况呢?”
  这一问,使我心里跳了一下,答道:“不知道,我是车站上的人,怎么能知道外边的情况。”我想此人来者不善,不然的话,他在这里闲逛,日本鬼子为什么不管呢?一定弄清他是干什么的。
  他可能欺我年幼不太懂事,便把我领到一边,悄悄对我说:“给你看一样东西,你识字吗?”我点点头。他掏出一个小本子,摊在手里一页一页地翻着叫我看,我一看,第一页上有醒目的四个字“通匪名单”,上面都是写的人名、住址、年龄……等等,大部分是村干部,他一个一个地指给我看,边指边问:“你认识他不?”我逐个摇头“不认识。”
  这一下我明白了,原来你对我这样热乎,是要我给你带路呀!我猛然想起了一条妙计,就高兴地说:“好,只要用得着我,我一定干,可是你得经过佐藤队长同意才行!”他说:“那自然,他一定会同意的。”
  接着,我向他“献计”说:“你刚来,要休息休息,今天下午你到万德街上走走看看,明天我领你到灵岩寺逛逛(在车站东北方向山沟里,约十华里),那里风景好,玩上一天,后天,万德东峪武庄赶集(离车站约十六华里),”我们假装去赶集,先从远处摸情况,由远到近你看行不行?他高兴地说:“好兄弟,你想得周到。”坐了一会,我就告辞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韩大叔来了,我假装去买烧饼油条吃,边吃边把情况告诉了韩大叔,并把我的计策告诉了他,叫他赶快回去,今天和八路军联系好,等明天我领着特务去赶集,趁此把我们两人都捉去,我也借此机会回到革命队伍里,离开这个危险地方算了。韩大叔欣然同意。
  早上,我刚“传牌”回来不久(最末一班),特务就来找我了,“兄弟,今天去赶集啊。”
  我说:“你给佐藤队长说好没有?”
  他说:“说好了,他准许了,早饭后,你来队里喊我吧。”
  这天早上,因事先说好的,韩大叔没来,我就没有烧饼油条吃了,就买个馒头充饥。
  大约九点多钟我们就上路了。中午时分到了集上,人群熙熙攘攘,我两走到一个买绿豆丸子的摊前,我叫他坐下休息,环顾四周,不远处看见了韩大叔,我对特务说:“你坐一会,我去买点吃的来。”走过去,韩大叔悄声对我说:“联系好了,你们坐下慢慢吃,边吃边等。”我拿来六个烧饼六根油条,对特务说:“饿了,吃吧。”他买了两碗绿豆丸子,每人一碗,泡烧饼油条吃,我慢慢地吃着等着,心里突突地跳着。吃完了,不见有人来,我又要了一碗汤喝,慢慢地喝着等着。还是不见有人来。心想,糟了,韩大叔是不是没有联系好?该怎么办呢?特务站起来,点燃一支香烟,说:“走,到集上逛逛。”我只好默默地跟着他游逛,不时地东张西望。
  一会,韩大叔来了,老远就高声喊道:“哟!大侄子来了,怎么不到家里去坐呀!”我吃惊地看了一下他的眼色,答道:大叔,舅奶奶好吗?”“好”。他边答边看了特务一眼,问道:“这是你们一起来的呀?”我答:“是的,这是刘先生,是我表叔”他们互相点了一下头。
  韩大叔说:“你们车站上来的,是有公事吧,请到村公所去坐坐。”
  特务说:“等一会去,先在集上逛逛。”
  韩大叔说:“这个集有什么可逛的,我领你到村公所去。”说着给我递了个眼色。
  我就插言:“别逛了,到村公所去吧。”
  我们三人一起去了村公所,刚进大门,韩大叔就高声喊道:“村长!车站来的客人,好好招待啊!”话音刚落,从屋里出来两个人,边迎边说:“屋里请坐”。进屋后有一个人自我介绍:“我是村长,他是跑腿的,办事不周,请先生在皇军面前多美言几句哟。”说着,又是敬烟,又是倒茶,背过身去,往特务手里塞了一卷钞票。
  这一下,把我弄得莫明其妙,这两个人不是村干部,这里也不是村公所,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韩大叔又给我递眼色,我就心中有数了。
  不一会,特务对我,对韩大叔和那个跑腿的说:“你们先出去玩玩,我有事情要和村长单独谈谈”。我心想,一定是询问他那个名单上的事情。我巴不得抽个空子出去向韩大叔问个明白。我们三人就一起到街上去了。
  出门我问韩大叔,这是怎么一回事?韩大叔说“是他们耽搁了,官马场那边,汉奸队盘查很严,南边界首车站的鬼子到路东扫荡了,路上很不好走,所以来晚了。这是我们临时商量安排的,把他先稳住。”
  那个“跑腿的”接着说:“等一会招待他吃饭,把他灌醉,等天黑以后才能把他弄走。”
  我说:“那么,我呢?”
  他们说:“你先回去,向日本鬼子报告,就说他喝醉了,住在村长家里,明天村长送他回去。”
  我着急地说:“那,我离开车站的事,算了?”
  韩大叔说:“不行啊,我们几个商量了,你离开车站得经过上级准许才行呀!”
  那个“跑腿的”说:同志,干革命什么工作都一样,以后机会多得很。”
  我第一次听到同志这个称呼,打心眼里乐滋滋的。我也无话可说了,只得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
  一会“村长”来了,高兴地对我们说:“一切办妥当了,他(指特务)拿出名单叫我看,问这问那,叫我帮他了解情况,我说,“包在我身上,留他吃饭,他很高兴,塞给他那两百元钱起了大作用。”说着就叫那个“跑腿的”去买菜买肉,到饭馆里去要菜,准备吃饭。
  我和韩大叔跟着“村长”回去后,见特务得意洋洋地坐着,嘴里叼着香烟翘起二郎腿,很神气。
  那个“跑腿的”把饭菜端来了,又喊我去帮他端了一趟,摆了一大桌子菜,好几瓶酒,“村长”笑着说:“来,事情已力、妥,令天喝个痛快。”几杯酒下肚,眼看特务的眼睛发红了,我们四个人轮流向他“敬酒”,不一会就把他“敬”的差不多了,说话舌头也硬了,脑袋和身子摇晃起来了,“村长”干脆搂着他的脑袋又灌一茶豌。霎时,这个家伙醉得象一滩泥巴,就把他扶到里屋炕上睡了。“村长”从特务身上搜出一支手枪和那个小本子,高兴地说:“这算是他给我们的见面礼吧。”我赶快胡乱吃了一些,抓上两个馒头就走了。
  回到车站太阳刚落西山,我忙去给宪警队长报告说:“刘先生在武庄村长家里吃饭,喝酒醉了,今天不能回来,住在村长家,明天和村长一起回来。”佐藤队长一听火了,“八格牙噜,姓刘的坏了坏了的,回来叫他死啦死啦的。”稍安静后问我道:“你的,为什么回来的?”我“恭敬”地回答:“我怕天晚了,太君不放心。”他笑笑说:“尧西,你的顶好。”看他没再说什么,我就退出来了。
  过半夜,忽然听见车站东南方向乓乓乒乒地响了十数枪声,把车站上的鬼子和汉奸都惊醒了,个个荷枪实弹出来观看。忽然,从南边铁路上跑来一个人,恰巧跑到鬼子队长跟前,扑通爬在了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太……太君……八路……的……追……追我……来了。”大家一看,是武庄的村长,把他扶到屋里坐了片刻,他才缓过气来,向日本鬼子报告说:“昨天,刘先生和他(指着我)去我那里,吃饭时喝醉了,叫他先回来报告,留下刘先生在我家,想不到半夜里来了几十个八路军,包围了我的房子,把刘先生抓走了,说我窝藏汉奸,也把我抓走,我瞅空逃跑了,八路军随后追来,刚才的枪响就是八路打的,太君,我差一点见不到你们了。”说着说着,他竟然哭起来了。气得佐藤队长一连骂了几个“八格牙噜”,然后把手一挥,“你们的,统统的,开路。”鬼子们扭头都走了,回去睡觉去了。村长说:“到万德街上亲戚家住,天亮以后再回去。”接着,众人都散去了。
  事隔两天,韩大叔到车站来和我接头时告诉我,特务已经抓走了,那天晚上又来了三名八路,是不放心才派来接应的,我们和村长商量,叫村长唱这出戏,枪声是那三个八路把村长送到铁路边上放枪为村长送行的。我们两人都笑了,有说不出的高兴。
  从那以后,鬼子象是对我产生了怀疑,几次试探性的向我询问赶集那天特务的行动,我都如实地一一作了回答,加重语气地说:“刘先生贪酒贪吃,才做出这样的蠢事。”但是,鬼子队长总是半信半疑,使我提心吊胆,我的行动也就更加小心更加隐蔽了。
  事也凑巧,过了几天,日本鬼子换防,佐藤这个小队撤回济南去了,由泰安调来一个小队,日本路警也从泰安换来了一个班,这样以来,我终日悬在心上的大石头也就落地了。
  可是,这些鬼子凶得很,谁也挨不上边,我想去找伙伕李林玩玩。门口站岗的日本鬼子不让进,几次都没有成功。这对我的工作带来了很大困难。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除得到一些来往军车的情况和车站鬼子兵时增时减的情况外,敌人内部情报一无所获,心里很烦燥,回家告诉村长郑文德,叫他给张澄秋县长带信,我要求撤离车站,到张县长身边去。几次都没有回音,也没有派人来,一直等到一九四三年二月,春节过后,县政府宋科长到我们村来,我把情况和要求对宋科长谈了,他叫村长另抽一人上车站看铁路,叫我在家等着,回去向张县长报告以后派人来接我。我在家里盼星星、盼月亮,真是度日如年,终于盼到了!清明节后的第二天,县里来了一个交通员,说是张县长叫我去。我高兴地跟着他走到田庄北山三合庄村,见到了张县长,好象小孩子久未见到亲人一样,张县长安慰了我。跟着他呆了几天,我一直要求工作,张县长就把我介绍到县大队去参军了
  最后再说几句,那两装扮成“村长”和“跑腿的”同志,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如果知道他们的姓甚名谁和他们的下落,应该为他们抓特务记上一功。八一年我有幸回山东老家探亲,在家时想去看看韩大叔,一打听,韩大叔已去世好几年了。但他那一段往事我仍然历历在目。我默默念道:韩大叔,您为打败日本侵略者,解放中华民族所做的贡献,永远铭记在我心中。大叔,安息吧!
  一九八五年十月
  (本刊有删改)
  作者:郑心斋,男、六十岁。1941年参加革命,多年来在部队任领导职务,离休前任中国人民解放车一四五野战医院政委。

知识出处

长清文史资料

《长清文史资料》

本刊收录山东省长清县近现代历史上政治、军事、经济、文化、教育、科技、卫生、工商、民族、华侨和宗教等各方面的文史资料。本辑共设有抗日战争时期的资料、文物古迹介绍、历史资料和烈士传略等4个栏目.

阅读

相关人物

郑心斋
责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