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坛佳话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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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章丘文史资料》 图书
唯一号: 150020020220005174
颗粒名称: 杏坛佳话
分类号: K820.852
页数: 21
页码: 29-33
摘要: 本文记述了章丘革命人物的事迹。
关键词: 章丘 革命 杏坛

内容

清廉正直 洁身育人——忆伯父刘冠九
  刘培云
  伯父名甲字冠九,生于1886年(光绪十二年),卒于1967年,享年81岁。他大半生是在混乱龌龊的旧社会度过的,然他处污泥而不染,慎独处世洁身育人,因而有桃李满天下之誉。又因他反对私塾提倡学校,被人称为“城南教育之光”。
  伯父幼读私塾,经课之外常读史传、朝典之类的书,先生发现后,教他多留心“八股”和制艺时文,以求举业。伯父对这样的劝导,总是“口是心非”。他常说读书是为了明理做人,上致国家,下泽黎民。如果只为中举做官,那不成了“国盗”、“禄贼”了吗?
  弱冠前,经先生推荐,去危山圣泉书院攻读。1901年,慈禧太后明令废八股,办学堂,1905年,“谕立停科举以广学校”,经山长传示后,许多学子感到举业无望,断塞仕途,便无意进取,然伯父却十分高兴,读书更勤。此时,省城济南已办起了师范学堂。据有关史料介绍:“济南师范创建于1902年,历经师范馆、师范学堂、优级师范学堂、高等师范学校、省立一师、省立济南师范等历史阶段”。伯父心向往之。经举人名儒王伯平(今埠西村人)先生的引荐,终于在他二十多岁的时候,进了济南师范。
  1915年(民国四年),章丘县为废私塾设学校,培养小学教员,成立了小学教员养成所(单级教员养成所),校址在城关文庙。所长张砚台(济南师范毕业生),伯父任教务主任兼国文、图画。从此,伯父开始了他的杏坛生涯。1919年,章丘单级养成所改为章丘县师范讲习所,培养小学正、副教员。这期间伯父依然任教务主任兼体操和图画课。
  正当伯父大展宏猷、为国育才的时候,卢沟桥传来日本大举进犯我国的炮声,接着章丘沦陷,民族涂炭,国民身陷水火。伯父怀着忧国忧民的心情离校回家,归田隐居。约在1938年秋,时局稍定,地方伪政权恢复学校,动员伯父出面组织埠村完全小学,当时埠村处在日伪统治之下,伯父坚守民族气节,决心不为日伪办事,托故不出,后经族长刘岱东(宿儒、饱学,思想进步,1939年就与我党地下人员秘密接触)以国家民族长远利益为重不使家乡儿童、少年失学为由,终于说动了伯父,以他为中心联络了孙伯衡、马希文、张〓峰、刘真一(我的父亲)、刘岱东、黄淑贞等,组建了章丘县第九区区立第一完全小学,伯父任校长,两班高小四班初小。一年后,伯父辞去校长职务(由郭恒璋接替),自愿任两个高级班的国语课。内容凡涉“中日提携”、“大东亚共荣圈”、“同文同种”、“中日亲善”、“明治维新”等方面的,他便对学生说“这是挂羊头卖狗肉,老虎脖子上戴捻珠,一派欺骗谎言”。当堂删掉,往往代之以历史故事,如“岳飞大败金兀术”、“荆轲刺秦王”、“苏武牧羊”、“忠臣宋季文天祥”、“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以及“国父伦敦遇难”等等,声情并茂、神态活现、生动有趣,潜移默化地向学生贯输了抗日爱国的思想教育。
  1945年,“八·一五”光复后,伯父已近花甲之年,用他当时的话说,“八年中吃够了窝囊气,现在该是扬眉吐气的时候了,孰料国民党又挑起内战,埠村一隅成了国共两党敌来我往的“拉锯”地带,伯父与其他进步人士一样,又陷入闷葫芦之中。
  1948年秋,济南解放后,伯父年届六十二岁,他精神焕发,兴奋异常,见人就讲,国民党政权即将结束,这是历史的必然,因为它失道寡助,手中无真理;共产党坐天下,这也是历史的必然,因为它代表正义,得到全国人民的拥护。从今后,中国就要成为真正的民国了,人民就要过上真正的民主自由生活了,他多次受到党和政府领导人的接待。建国后,按他的年龄不宜再工作了,可他欣逢盛世,愿为国家献余热,毅然接受了三德范村的邀请,以六十五岁高龄重返课堂。直到年逾古稀,才光荣退休。当他第一次领到退休金时,心情激动地对我(当时本人在埠村完小工作)说,咱们的祖先从孔夫子到孙中山唱了几千年的《大同篇》,什么“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均无成效。只有到了共产党领导下的今天,我才亲身尝到了“老有所终”的幸福。
  1967年,伯父染疾,虽值“文革动乱”,但党政领导依然对他关怀备至,多方求治无效,于是年寿终正寝。伯父一生,据我亲聆其教,亲见其行。有这样几件事,对我影响极大,教育颇深。
  教子侄以正
  伯父兄弟二人居长,子侄群从数人。我们从小就受着他的教诲:尊敬父母和长辈,兄弟之间要讲信修睦,做到兄友弟恭。他教我们人人要背诵《朱子治家格言》,并用之于言行,从小养成勤俭朴实、谨言慎行及与人为善的好品行。及长,便教我们立身处世要正直。他常说正直是做人的根本,“政者正也”,首先要做到身正心正。古往今来,从未听到过正直的人做了败家、伤身、害人、误国的事。有一次,我们问伯父:为什么历史上正直的人往往会遭不幸?他慈祥的脸上堆着笑容诵诗般地道:“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我们不解其意,于是他引史据典列举了许多正直人物的悲惨下场,然后肯定了正是这些身遭不幸的正直之士才给人们留下了正气、正义等精神财富。当我入党、提干以后,伯父不只一次地对我谈心,他总是披肝沥胆语重心长地教诲我:“培云,你现在是党员、学校领导,你只有事事带头身先士卒做好教学工作的义务,没有当官在上以权谋私的权利。‘子率以正孰敢不正。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要做人民的公朴,不当官做老爷,这才是共产党的好干部。过去多少人拉我进国民党,我都谢绝了。为什么?就因为我看透了国民党内部腐败,祸国殃民。我为了保持咱刘家的清廉正直,宁贫也不向国民党催眉折腰”。伯父这些话,至今犹言在耳。
  为共产党员郭恒祥鸣冤
  1928年,郭恒祥在埠西村领导农民成立贫民协会,提出“打倒土豪劣绅”和“耕者有其田”这两个革命口号,直接威胁和触犯了埠村区长兼义务团团长李延煜。1929年初,李将郭恒祥骗至埠村镇三清观杀害。事件发生后,立即在埠村镇引起轩然大波。先是郭恒祥家属投诉无门,有冤难伸,接着便是黄福田、刘岱东等正直人士支持郭恒祥家属到省政府告状。伯父一向遇事镇之再三,此时他也按不住胸中的义愤之火,毅然投入了这场诉讼斗争。他旗帜鲜明地站在受害者一边,认为郭恒祥的被杀是千古奇冤。此案历经波折,为时二年有余,最后以李延煜病死原告胜诉结束。这就是本世纪三十年代初人们所传的“山东第一民案”,伯父是案中所谓“五刘”中的一员。
  为官容易做人难
  约在1940年,名为章丘抗日游击队司令的程学通,率队来埠村看望伯父,因他曾是伯父的学生,以探望为名,实则想拉伯父出山,委以虚衔,借重伯父声望,以壮其军声。伯父知其来意后,便以年老体弱、德辁才薄为由,委婉谢绝。程礼貌甚恭地说老师年高是实,德铨才薄未免过谦。老师学深养厚,德高望重,若肯顾念师生之谊,曲身低就,那将是学生不胜荣幸。伯父恐程纠缠,便开门见山地说:“自古情重莫若师徒,我本人只是粗通文墨,至于为官之道是一窍不通。但有你作靠山谋个一官半职看来垂手可得,不过以我之为人只宜教书育人,不宜居官谋政,况且‘宦海风波,仕途机阱,兔起鹘落,少纵即逝’,总之为官容易做人难。岂不闻‘欲齐其家,先修其身;欲治其国,先齐其家’。能胡里胡涂地做官,绝不能胡里胡涂地做人。咱们还是各全其志吧!”程学通听出伯父话外之音,愠之于心喜之于容地说:“老师所言极是,学通告辞”!这就是人们传说的程司令带领千军看老师的真实经过。
  哭李子荣
  程学通拉伯父碰壁后,一直怀恨在心,认为伯父有“通共”之嫌,于是密令驻埠村之部严加窥察埠村完小教职工的活动。时有进步教师李子荣(名志高),奉我章丘县工委书记张游的嘱托,策动埠村驻敌中队长王蜃楼(程学通部下)反正,不幸被程残酷杀害。
  当李子荣被捕押走之后,伯父同父亲、刘岱东当即联名具保,誓死要回李子荣,不料程当夜就把李子荣处决。伯父闻噩耗,立即给程学通写信质问。伯父是个有泪不轻弹的人,对此是失声痛哭。说李子荣性敏学勤,品优德高,是学生的好师长,是民众的好先生。是乡人的好后生。他壮年为贼所害,真令人伤痛!伤痛。
  以教为业以农为友
  伯父生于末世,长于变乱,无情的现实使他慎独处世,洁身自好,“足不践朱门,口不向官开”,而是以农为友。一年四季,无论春夏秋冬,伯父身边总断不了街坊邻舍叔伯兄弟(他们大都是农民),品茗谈天,啦家常,话桑麻。伯父往往提出些稻粱黍麦菽稷以及年景丰歉的许多问题,虚心请教,人们则说,你是有大学问的人,什么事不知道,怎么还问我们这些庄稼腿子。伯父就把“耕当问农,学当问士”的俗谚讲给他们听。有时,某些有社会阅历的老人推心置腹地与伯父交谈:刘先生,凭你的学问和声望,应该出府入衙同有权有势的人来往,这样对你和你的子侄们都有好处。譬如说你们刘家是书香门第,如今到哪个部门、哪处衙门谋个职位,不比当这教书匠吃香。伯父先是一笑接着就严肃地指出:我和农民兄弟父老相善是有“圣训”根据的,孟子说:“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至于卑躬屈膝进衙门混阔事的问题,那是我刘家所不为。事实上,我们兄弟群从数人,大都当教师,伯父、父亲可以说是老在课堂的。在那混乱的旧社会,没有一人染指官场。
  综其终生,澹泊名利,矢身教育,独善其身,关心民事。他不但是我的亲长,而且是我的良师。
  刘培云:埠东村人。年71岁,离休教师。
  埠村镇政协供稿
  忆父亲王鹤亭
  王秀明 口述
  明兆乙 记录
  我的父亲王向斋字公群号鹤亭,他去世迄今算来已整整四十个年头。而他的音容笑貌却依然历历在目,对我的悉心教诲,无时不在心底翻腾。
  1883年,父亲出生在西彩石村(今属历城区)的一户农民家庭里。他自幼勤奋好学,弱冠之年,于青州四师毕业,回乡任教员,后去章丘县教育局工作,不久,提升为教育局长。
  1930年秋,县师范讲习所经整顿重新开学,由父亲任所长。招收二年制师范科学生一班50多人。校址在青龙街路北,全是民房。这年我刚9岁,父亲严嘱母亲:“不准向我贯输《女儿经》和“三从、四德”之类的教育;不准为我缠足。要我剪发,要我象男孩一样自由自在地上学读书。这说明那时父亲的思想是非常进步的,正因为如此,才使我不但上了学,而且还当了小学教师(现离休在家)。
  约在1931年,讲习所来了一对夫妻教员,男的叫崔杰千。记得父亲常对母亲谈起崔老师夫妇,说崔老师知识渊博,工作有魄力,崔的夫人(忆不起姓名),精灵秀气,举止文雅,他俩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崔杰千任教务主任,主讲语文、数学,同时还为附小兼课。他利用课堂向学生讲述满清腐败、民国名不副实。军阀混战、土匪横行,民不聊生。“九·一八”事变,东北同胞无家可归。政府不抗战,致使日寇长驱直入。使学生受到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教育。
  那时我在附小读书,崔老师经常到我们班替课。他高高的个子,梳着分头,面颜和善,衣着朴素。有一次,教唱歌的老师请了假,他来到课堂,教我们一支歌,名子是《可怜的秋香》。他先介绍了一下歌的内容,接着自己唱了一遍。他边唱边表演,悠扬动人的歌声把全班同学紧紧吸引住了。记的歌词的第一段大致是“和暧的太阳,照过金姐的脸,照过银姐的衣裳,又照过幼年时代的秋香。金姐有爸爸爱,银姐有妈妈爱,秋香你的爸爸呢?你的妈妈呢?他呀!每天只在草场上牧羊……可怜的秋香……”当他叠唱“可怜的秋香”这句时,声音发颤,眼角上溢出泪珠。之后,崔老师身上就象有磁石一样,我们见了他就往他身边跑。他特别喜欢我,尤其是他的夫人。每逢见了我,总是抚摸不够。由于他们和父亲的关系,经常到我家来玩,父母也拎我常到他们家去。关系处的简直成了一家人。记的在暮春的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崔老师夫妇、爸爸、妈妈和我一同郊游,在一座大桥上,崔老师把我抱上栏杆,我们偎在一起,拍了一张合照,可惜后来丢失了。打这以后,崔老师夫妇视我如同生女,我也就改口叫他们爸、妈了(那时他们还未有子女)。每当崔老师与我在一块看到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穷家小姐妹时,他就情不自禁的哼起“可怜的秋香”,同时叫我不要看不起她们,要和她们交朋友。
  一天晚上,父亲从教育局回来,面沉似水,喘不续声,对母亲说,我去学校,晚饭不吃了,不等母亲开口,他的身影已消失在暮霭里。他找到崔老师,把县衙要逮捕他夫妇的消息如实讲了一下,催促他们立即出走。崔老师说什么“张伯融是逮捕共产党,我有何罪?我不能走!”父亲坚决地说“我不管这些,今晚你一定要走,夫人我暂先设法保护,你的课由我上”。崔老师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由父亲安排。
  就在当天晚上,四门紧闭,任何人没有政府的凭证不准出入。父亲把崔夫人交给我母亲,他就和崔老师出去了。父亲和守卫南门的王大爷交情颇厚,于是崔老师顺利地脱离了脸境。
  次日一早,县党部没抓到人,便派人找父亲问话。张伯融详细询问崔杰千夫妇在学校的表现和失踪情况,父亲作了巧妙的回答。在谈到崔杰千出走时,父亲说:“昨天上午,他们还在学校上课、批改作业,毫无异象。午饭后,我去教育局开会,回到家,已是掌灯时分,因感疲劳就睡下了,书记派人到家时,我还在酣睡呢?”张为了稳住父亲,没再说什么,只是叫父亲照常上课,如发现崔杰千的情况,及时报告。父亲知道这是缓兵计,行动格外小心。过了两天,父亲按照和崔老师的约定,又巧妙地把崔夫人由西门送出去。据说,崔老师夫妇离开章丘去莱阳,在那里领导了农民暴动。
  约在1933年,父亲参加了韩复榘倡办的区长训练班,结业后,任彩石区(章丘县第十区)区长、各区联合办事处主任。1948年济南解放后,父亲在济南摆小摊卖香烟。不料这时,崔杰千与父亲不期而遇,并在天桥旅馆叙旧畅谈。崔向父亲诚恳地讲了党对旧政府人员和一切反革命分子的政策,并要求父亲主动地实事求是地向政府作交待。父亲十分感激,于是详细地写了自传。
  在政府对父亲审查期间,有关负责人告诉父亲说他对革命曾做出过贡献。父亲说他只有罪过无功可谈。当提到当年与崔杰千夫妻的关系时,父亲才恍然大悟。由十年徒刑减为三年,实际上不到二年父亲就结论回家了。在审查改造期间,崔杰千经常拿生活用品看望父亲,并鼓励他早日成为新人,继续为人民服务。崔杰千去上海华东区工作时,还常给父亲来信。崔夫人也就是我一度的义母,来信要我到她身边去,那时我已经当了人民教师,未如愿,至今犹感遗憾。
  1952年,父亲患病,医治无效,旋即谢世,享年69岁。
  王秀明:女,年71岁,现离休。
  社会科学家教育家孟云桥
  牛汝章 明兆乙
  孟云桥名繁倬,以字行。山后寨乡孟家坞村人。生于清光绪三十年(1904)卒于1988年,享年85岁。
  他出生于一个良田百亩(市亩)车马俱全、仆婢皆有的财主之家。父亲孟庆盈,平生专事农桑。孟云桥兄弟三人,长兄繁修、次兄繁仁。父严子孝,兄友弟恭,是彼时村中有名的“孝弟”之家。
  云桥自幼颖异,卓尔不群。在他总角之年,就以“亚圣”孟子七十三代自居,决心承继祖宗的圣业传道化民。读小学时,每当星期天、节假日,同伴们游玩,他却闭门苦读“经书”,特别是《孟子》一书。他对《孟子》不但能背诵正文,而且连历代夫子们精心作的小往亦能烂熟于心。“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种“贵民轻君”的民本思想,给他打上了深刻的烙印。
  约在1920年,他考取了章丘高等学堂,每次考试,名列榜首,家乡士人往往赞其为无愧圣贤之后。毕业后,入省城济南师范就读。后去曲阜二师、青岛铁路中学、济南第一师范任教。他教坛秉铎,严肃活泼,言教、身教并重。对学生循循善诱,因材施教。除了针对实际抓住国内外重大事件,具体分析分清是非提高学生政治观察力外,还因势利导向学生进行儒家教育。他常深入学生,与其席地屈膝交谈:山东乃齐鲁之地圣贤之乡。莘莘学子,务遵孔、孟二夫子之教,明德、亲民、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要志在报国,宅心忠厚。孔子周游列国,为宣传“仁”治,不惜唇敝舌焦孟子集历代先圣思想之大成,在与梁惠王、齐宣王和滕文公等的问答中,积极推行他的政治主张:轻君贵民,舍利重义。不少学生受其一定影响。
  1930年,韩复榘主鲁时,因王鸿一的积极倡导,梁漱溟、梁仲华等,发动了乡村建设运动,未久,梁漱溟在邹平县建立了乡村建设研究院,其宗旨乃是推行“村治”主张。村治也可以说是村本政治,它与孟子的民本学说有其共同之处,于是引起了孟云桥的极大兴趣。他清心研究了王鸿一的“村治”之说和梁漱溟的“东西文化及其哲学”,大受启发,随之投书王、梁,共同探讨关于中国固有文化和乡村建设的问题。此后,孟云桥受到梁漱溟的青睐。在他的极力推荐下,孟云桥进北京大学哲学系深造。期满回山东,任济南高级中学教务主任。
  1934年前后,孟云桥以研究生官费去英国牛津大学攻读。他详细考察了欧西的学术思想,与中国的学术思想作了比较,认为前者归本于教育实业,后者归本于教养。决心回国后进行一番改革。这期间,他在这里会见了因受国民党迫逼而流亡海外的邹韬奋先生。异国他乡,同胞相遇,自是别有一番情味。倾诉间,邹韬奋讲了自己因参加中国民权保障大同盟,为国民党所忌,无奈漂洋过海来到大洋彼岸。孟云桥对先生的遭遇十分同情,两人遂结为知交。当韬奋先生要离开英国时,孟云桥为其“长亭钱行”,洒泪而别。据云韬奋先生对此留有专笔,收在《韬奋文集》中。
  1938年,孟云桥于牛津大学研究生毕业,获硕士学位。功成名就,准备回国。这时就有许多西方名流高薪聘他留英,或去美国、法国等,不少朋友也劝他“勿失良机”。孟云桥想到祖国、想到炎黄孔孟、想到邹韬奋的到来、想到自己青年时代的抱负,毅然抛弃西方的所谓高级享受,携囊登上东归的航程,决心同四万万同胞共赴国难,在伟大而神圣的抗日战争中献出一切。
  重庆国民党政府有关部门,为迎接这批留英学生的到来,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会。孟云桥一踏上自己的国土,目睹着流亡到重庆的国民党中央政府,大有江山依旧,面目全非之感。半月后,接到政府通知,令他去重庆国立中央大学任教授,并接受其为国民党党员。就在这时,有朋友给他送来了家书,捧读之后,泫然涕下,情不由己,仰天高吟:“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杜甫·《春望》)。此时的山东章丘,已沦敌手。孟云桥是有家不得归,有亲不能见。孤寂怊怅、伴书度日。之后,又去乐山国立武汉大学任教授,未几,旋去重庆中央政治学校任职。
  在陪都重庆期间,他结识了才容双全出身高贵的张仲华女士,两人志同道合、学识相当、情笃意切,遂成合〓之欢。但他的元配夫人韩氏,依然在故居孟家坞村孤枕冷被养老育幼,终日翘盼与夫君久别重逢。
  1945年“八·一五”光复,抗战胜利,日本投降。国民党派李先良接受了青岛。随之孟云桥亦到青任教育局长,兼山东大学教授(彼时山大只有两位一级教授,孟是其中之一)。莅任伊始,因一中学生自杀(该生姓名、所在何校,自杀原因忆者不详)引起学潮,大、中学生结队到市政府请愿。市长李先良要孟云桥代表政府讲话(内容不详),对学生抚慰一番,让其回校复课,学潮遂平。
  1946年,有美国兵车玉死中国女学生,中国政府不作处理,激起学生义愤,于是抬尸游行。市长李先良、市党部书记葛覃怕得罪美国佬,又推出孟云桥讲话,平息事态。
  1947年莱芜大捷后,山东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解放区愈来愈大,国民党只好固守着几座大中城市。全省人民反蒋、反内战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国民党疯狂镇玉,但野火总是烧不尽的。是年6月2日,青岛全市大中学生,在我地下党的领导下,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反内战、反饥饿的大示威。国民党当局下令残酷镇玉,逮捕学生数百名,随之释放。孟云桥在一次对学生讲话中指出:“(学生游行有理,国民党的确腐败”。
  1948年秋,济南解放,青岛成了一座孤城,蝟集在这里的国民党大员及社会上层人士,犹芒刺在背,臀坐火山,惶惶不可终日。是时,孟云桥被选为国民党中央立法委员兼任南京政治学校教授。他不论在学校还是在立法院,讲演、写文章都是主张国共合作,坚决停止一切内战,于是得到张治中、李济深等人的赏识。上海解放前夕,他积极串通在上海的“国大”代表和立法委员计53人,联合声明集体退出国民党和南京立法委员会。上海解放后,他主动和中共有关部门联系,受到中共的欢迎。不久,便去苏州国民党官员和旧高级知识分子训练班学习。
  建国后,历任上海东吴大学法学院教授,山东工业技术学校、山东机械工业学校教授。兼任民革山东省第五届常务委员会委员、民革山东省第六届常务委员会顾问、山东省政协第二届委员会委员、山东省政协第四届、第五届常务委员会委员。
  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1964年,山东大学拟请孟云桥任外语教授,因其政治面貌问题迟迟未就。孰料“文革”的狂飙将他卷到久违了的故乡孟家坞村,进行劳动改造。幸有多年相濡以沫的爱妻张仲华的随侍,同舟共济,共度时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通过落实政策,重返工作岗位。1988年,因患病医治无效,溘然去世。
  综孟云桥先生的一生,正象家乡人民给他的评价那样:是个爱国、爱民而富有民族气节的高级知识分子。在政治、学术、思想方面,早年,他拥护孙中山的《三民主义》,特别是后经修改的“联苏、联共、扶助农工”的新三民主义。他多次讲道《三民主义》就是救国主义,称新三民主义为革命的三民主义。只有彻底实现中国才会由“君国、官国”变成民国。他认为,中国三代以前,注重乡治即民治,民族繁荣昌盛;秦汉以来重县治即官治,专谋国家统一,后逐渐衰败。今日实行三民主义,还政于民,中华民族的复兴将指日可待。1927年,蒋介石背叛革命,他又茫茫然。当有人提倡“村本政治”和“师统政治”主张伦理为体教养为用的时候,他极表赞成。特别是梁漱溟创办乡村建设研究院以后,他成了乡建运动的积极分子。在留学英国期间,详细考察了欧西的文化习尚,精心研究了西方的学术思想,决心回国后,根据祖国的固有文化和学术道德,中西对照,努力探讨研究,以此为中华民族寻找出路。迨至日寇入侵抗战爆发,国民党“欲攘外先安内”的到行逆施,希望一度破灭。后来,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建立了民族抗日统一战线,出现了第二次国共合作,终于取得了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正当全国人民热烈欢呼国土恢复山河重光的时候,蒋介石又挑起内战。孟云桥虽混迹国民党官场,但对其内部的腐败洞察得愈来愈清楚,他积极主张国共合作停止内战。济南解放后,他断然认识到中国的希望在共产党身上。于是毅然弃暗投明,扑入共产党怀抱。建国后,通过改造学习;逐步接受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做出了一定贡献。
  孟云桥留给后人的著作有《西洋政治思想史》、译著有《政治理论与经济理论关系》等。
  盛世话苍桑
  徐传良
  我生于1920年,时辛亥革命推翻清王朝才9年。许多大清遗老遗少们,仍头盘小辫,盼望所谓“真龙天子”出世,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因为民国以来,军阀混战,民不聊生,民国并没有给老百姓带来多少好处。张宗昌督军山东,逼得人民道出“张宗昌坐济南,一两银子八块钱”。一两银子是指五大亩(合15市亩)地的税银,也就是说种五大亩地每年交八块钱的农业税。而在清朝五大亩地每年只交一块钱的捐税。张宗昌的农业税超过清朝农业税的七倍。当时是旱灾、蝗灾三年两不收,即使风调雨顺的年景,每大亩的产量也不过四百斤左右。
  我家只有两大亩地,收入维持不了一家人的生活,父亲只好闯关东(东北)自谋生计。母亲小足女人无生产能力,所以全家四口人只有高粱掺糠度日。那年月疾病流行,荒凉的农村少医缺药,个别庸医不但害人,而且一次用药半年欠债。因此,许多人家求巫拜神,致使死亡率有增无减,特别是婴儿和儿童。我的私塾老师,一生有十三个孩子,活下来的只有七人。
  我幼年家贫,营养不良,七、八岁上患了淋巴腺结核,左颈上有二、三十个,大的象鸡蛋,痛苦难当,真没想到能够活下来。
  民国以来,虽然废除了科举制度,但大多数农村孩子们读的还是私塾。我四岁入塾,读《三字经》、《百家姓》。两年后,妻的祖父是廪生,在县里供职,开始兴办学校,首先在我村(官庄)建了一处,由岳父任教,我这时才从私塾走进学校。后来,山后寨成立了县立第三小学,我即考进了该校的五年级。
  当时,父亲在沈阳御花园村当医生,因年老身居异乡孤独无依,来信要我去沈阳。开始,准备叫我进工厂当徒工,因我体弱多病,日本人不用,因此,只好再入学,以期就业。
  父亲的药店设在沈阳北陵御花园村。所谓北陵就是清朝第一代皇帝顺治的父亲皇太极的陵墓。皇太极的父亲努儿哈赤是清朝的鼻祖,他率领游收民族占了东北,打败明军建都兴京,势力一天天扩大,北上击败蒙古又迁都辽阳,继而灭了蒙古统一东北,定都沈阳,称盛京,国号大清。据说努儿哈赤曾在御花园村生过天花,所以叫御花(御是皇帝的别别称,即皇帝生天花之意)园。死后,葬在皇姑屯,这就是后来的东陵。张作霖为“东北王”时,在北陵成立了东北大学,在御花园村建立了第三高中,学生皆军官子弟,上学身挎手枪,蛮横不可一世。
  “九·一八”事变后,第三高中改为奉天省立农科高级中学,校长是日本人矢野清。此时奉天市没有大学,只有一中、二中、商中、师范、农中;一工、二工等中等学校。这些学校只有日本人才能入学,华人是望之兴叹的,但华人可以到日本去上大专。奉天农业高中的教导主任是山东莒县人,济南齐鲁大学毕业生。因与父亲是老乡,故常找他看病,我也因这较容易地考进了农业高中。班主任是日本的井上仁平治。毕业后,因我日文较好,遂考取了留日学生,去日本秋田市林专求学。1941年回到祖国,又到上海复旦大学农学院深造。不久,农学院易名上海大学,延请日本东京农业大学教授广泽吉平、齐藤清、西川五郎等任教。1945年,我毕业时,日本投降,因时局的变化,我入天主教堂任教,因自己就学日伪时代,瞻前顾后,产生了遁世思想,认为人生如梦四大皆空,遂有“出家”之念,当一修士,终生已矣。自非攀龙客,何为忽来游。饮河期满腹,贵足不愿余。只求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我自去沈阳,母子离散,负笈天涯,如今年已而立,孤苦伶仃,思之痛心。只想骨肉团聚,于是放弃教职,冒枪林弹雨,于1948年7月重回故里。始知父亲已故,母亲尚健,姊妹都已婚生子。久别重逢,全家自是喜出望外。我为了徐门的后代香烟,遂与启蒙恩师之女结婚。是年农历八月,济南解放,我报考了济南警官学校,1949年南下,亲人坚不放行,后参加教育工作。其间曾任周村师范生物教员和泰安二中生物教员。1961年,因生活困难,回乡劳动。从此,生活在田园、山林之间,以农民为伍,其乐无穷。
  俗语云:“艰难玉汝”,就是说艰苦之中能使人锻炼成材。人到困境,自会励志奋发,日进月步。相反,逸豫亡身,荒淫自溺。回忆有生以来,历经颠沛和困窘,孰料晚年逢盛世,所学终有所用。端赖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改革开放的好政策,亦端赖党对知识分子的关怀。使我这个旧知识分子于古稀之年,化弃材为良材,变无用为有用。眺身于时光之车轮兮,乘飙轮以飞进!何所痛乎于既往兮,御长风于当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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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丘文史资料

《章丘文史资料》

本书收录山东省章丘县历史上政治、文化、人物和社会生活等各方面的文史资料。本辑共设革命春秋、杏坛佳话、电影戏剧、古今评说、史海探赜等6个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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