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我和王尽美同志认识是在一九一九年春天，当时他在济南师范学校预科学习，是一九一八年秋考入该校的。因为一师原有校舍拥挤（在现芙蓉街南口的轻工业局），又在小北门外另辟一校舍，内有预科一班、讲习科一班，还有附属小学第二部（附小一部在南城根）。我于一九一九年春季考入济师讲习科，和尽美同志都住在小北门外的学校（习惯上称师范二部）。他是预科班的班长，我临时被指定为讲习科的班长，因为两班共同的事务，常常和尽美同志见面、闲谈。
  王尽美（1898—1925年），原名王瑞俊，字灼斋，是莒县北乡北杏村人，父母都是当时北杏村地主家的佃户。我与尽美不但是同学，而且也是同乡，当时他二十一周岁，比我大一岁。他天资聪颖，各科学习成绩都很优良。他对语文尤有素养，能写旧体诗，常和个别同学以校园小景为题，互相唱和。我记得他的一首校园即景诗中有“云破天空飞健隼，柳覆溪岸啭黄鹂”这样的佳句。
  王尽美同志小学毕业时成绩优异，自己又有志升学，正因为这样，他的亲戚、本家在他小学毕业时帮助他路费，让他来济南继续求学，考入了第一师范。第一师范是官费学校，学生待遇除管饭吃外，还发给制服。这样有了衣食，其他方面的花费就不多了。他常对我谈起，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日本军国主义已经开始了对中国的侵略。他说，他来济南时，正逢济南市召开庆祝和平会议，当游行的队伍路过日本领事馆时，日人在屋顶上也高呼“和平万岁”，游行的群众报以极其愤怒的嘘声。王尽美同志积极参加了这一游行活动。
  “五四”运动时，济南各校学生也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反帝爱国运动，济南学生同时罢课、游行。段祺瑞在山东的爪牙参战军第二师师长兼济南省会戒严司令马良及警察厅长晋延年都不遗余力地破坏济南的学生运动，逮捕领导罢课的学生，迫使学校提前放假。在这次斗争中，尽美所在的预科跟随城里的本科参加了罢课、游行。我所在的讲习科由于多是小学教员，有的已从事小学教育多年，年龄较大，再加上来济不久，因此除参加游行外，很少跟随本科参加罢课。在此期间，与尽美见面较少，直到学校被迫提前放假回籍。
  一九一九年秋后，我以同等学力考入山东公立医学专门学校（在北园白鹤庄），尽美已转入本科迁入城内宿舍，除开会游行有见面的机会外，其它时间就很少见面了。
  一九二二年秋，山东医专附属医院迁到城里鞭指巷（现云彩街），三、四年级在附属医院实习的学生随医院迁到城里上课后，因学校无宿舍，所以学生自己在外赁屋居住。一九二二年，我在小布政司街西首（现省政府西街）一家咸菜店内赁屋居住。有一天晚上，尽美突然来了，他还象以往那样诙谐地称我“荆老头子”（我曾有一段时间任过莒县旅济学生会会长）。他告诉我，他和北京《晨报》的一位记者瞿秋白一同到苏联开会刚回来。他说苏联的状况有你意想不到的那样好，尤其对中国人更加亲切友爱（见面时热情地称中国人为“伙计”）。革命后，苏联人民的生活还相当艰苦，一般人都吃黑面包（将麦秸烤焦后制成麦秸粉，掺入面粉内制成），而给我们的却是白面包。当时苏联人民的生活虽艰苦，但精神状态很好，人们都欢乐异常地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苏联并主动提出废除沙俄时代签订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等等。
  这次见面后，又有一次在公园遇见了他。他说，他在“社会教育经理处”工作，未及详谈，他好象有事，匆匆离开了（当时王讷任山东教育厅长，厅内设有“社会教育经理处”）。以后也听其他同乡传说王尽美是在“教育经理处”经营进步书籍的。一九二三年我医专毕业后即到临沂第五中学工作，同年冬，听说王讷的教育厅长已被撤换，“社会教育经理处”也早已不存在了。以后不知尽美同志又去何处了，我常常思念他。
  一九二四年，我由临沂五中回济，在日本同仁会济南医院工作。一九二五年春，孙中山先生逝世，在中山公园（即现在的人民公园）召开追悼会，我个人自愿前往参加。当时恰好遇见尽美同志，他身穿工人服装，戴鸭舌帽，背一蓝布书包，内有报纸（小报），在人丛中卖报。他将报纸给我一张，未及谈话即各自东西。不料这一邂逅竟成永别。小报内容曾记得有段描写纱厂工人生活困苦、工头压迫剥削工人等内容。报的名字已记不得，后来听说小报的名字是《晨钟报》，是王尽美主编的。
  一九二八年，我由济回家探亲，这时正值北伐军到达济南。日本借故寻衅，导致“五三”惨案，日军强占济南。我留在家中未回济，在莒县城见到北杏村的人，始知尽美由济南转青岛工作后，因过度劳累和营养不良，传染上了肺结核病，回莒县原籍，于一九二五年不幸病故了，终年才二十七岁。
  尽美同志遗有两子，长子名乃祯，当时随其舅郑景伊在莒县县立第一小学读书，小学毕业后，考入曲阜师范学校；次子当时在家，解放后，听说两子都到了东北军区。革命后继有人，尽美同志可以安心于九泉矣。

王尽美同志1922年赴莫斯科出席远东各国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第一次代表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