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一九四八年九月十六日，济南解放战役打响了。当时我在蒋军整编第二师晏子风部下，西线战斗我从始到终参与其间，先任政工处长，后调独立团长。回忆过去，备感内疚。兹将战役中我所亲历的情况，分述如下。一、战役前夕驻济蒋军的概况战役前，绥区司令官王耀武，把济南守军分东西两线。东线有整编七十三师，辖王敬箴的整编十五旅、钱伯英的整编七十七旅、徐振中的独立旅，共约三万人西线有整编九十六军（军长吴化文），辖两个整编师，即吴化文兼任师长的整编八十四师，下属两个整编旅，为杨友柏的一六一旅、徐光兴的一六二旅；还有晏子风任师长的整编第二师，下属三个整编旅，即马骥武的二一一旅、胡景瑗的二一三旅、赵尧的整编十九旅，另外还有何志斌的独立旅。共约六万五千人。
  王耀武绥区司令部直接指挥的张遵光新建的特务旅、刘翔和、张叔衡的青年教导总队三个团、连同绥区直属工兵团、特务团，约两万人。历城县岳伯芬的保安队五千人、齐河保四旅李伟民的三个团、济南市七个警察中队、一个宪兵营、一个铁甲车队，约一万五千人。当时总兵力约有十二万五千人。
  整编第二师，原系夏楚中二十集团军的部队。一九四七年秋，该集团军撤销后，该师由师长聂松溪带到济南整顿，下辖二一一、二一三两旅。因聂不是王耀武嫡系，乃被王调任山东省保安副司令；另由原保安副司令晏子风调任整编二师师长。自晏接任整顿后，部队面貌一新。接着又增加赵尧的十九旅和何志斌的独立旅和保八旅的一部（约一千五百人），以及由师部别动大队及各旅的搜索队合并编成的独立团（把我调任团长）。师直属部队有特务营、工兵营、辎重营、炮兵营等。
  二、琵琶山遭遇战败
  战役前夕，整编二师师部在“堤口”我团驻“西沙王庄”。一九四八年九月十六日（旧历八月十四日）下午一时许，师部派副官用吉普车来接我。途中我很纳闷，为什么派车来接？有紧急任务吗？约十分钟后到了师部办公室，见到师长晏子风和参谋长田豫生；晏即指着墙上的军用地图叫我看插着标签的地方“琵琶山”，并面谕我说：“午后四时三十分，你团立即出发，沿济长大道前进，到达古城待命”。晏又叫原车把我送回团里。我心里这时已明白，战斗这就要开始，因在八月间，解放军已将济南外围全部控制。我回到团部，立即把三个营长（一营长张炳南、二营长邢建、三营长杨文明）叫到团部，向他们讲了师的命令；当即迅速把全团集合，按一营、团部、二营、三营顺序，急行军向古城疾进。下午四时到达古城，我一进寨门就看到师长的吉普车停在一家地主大院门前，接着师作战参谋陈磊出来迎我，原来师部指挥所已移到这里。我向师长晏子风报告部队已经到齐。他立即叫陈参谋把作战任务告诉我“部队继续前进到离古城十二里的杜家庙休息待命。可派一部兵力迅速占领‘琵琶山’制高点，封锁长清到济南的大道”。我随即召集连长以上人员，下达了任务，由一营任前卫，并向道路两侧高地及三百米内外开阔地搜索前进。部署刚完，天已渐黑。约在七点，我率二、三营跟进；九时整到达杜家庙，部队休息开饭，饭后露营。深夜十一时，前方无何动静。我派联络员张晓光同三营一个指导员各带一个小组，向左右两侧搜索；又命各营加强警戒。午夜十二点，师部传骑送来命令，要我团立即占领琵琶山高地，构筑工事，加强戒备，准备战斗；并指定我在小孟庄指挥。还告知我当前情况：“据侦察报告，解放军有一至两个纵队沿长清至济南大道疾进中。我师独立旅在琵琶山右前方，今夜通过你团阵地前向西转移。左侧我师十九旅正向古城方向运动中”。希迅速派员联络。前线情况随时用传骑速报师部。
  接到师部命令后，我即令各营出发，向琵琶山方向前进。以一营为前卫向小孟庄搜索前进；二营向右侧高地搜索前进，特别向右前右侧警戒；三营派一个连为我团预备队，其余在大孟庄集结并监视左侧。是夜天气睛朗，月明如昼。行进中，未发生情况。当进至距小孟庄约一里许时，忽闻左侧有大部队运动的嘈杂声，并有刺刀水壶碰击声。我除令三营加强左翼警戒外，又派三名精悍联络员前去联络。不料联络员三人一去不复返。这时我决心不能停留此地，必须继续前进。当搜索部队到达小孟庄村外，我即令停止入庄，等待先派出侦察人员汇报、搞清情况再行动。约半小时，联络员仍无一人返回。只听庄里有互问口令的喊声，接着就冲锋枪、手榴弹响成一团。当时我为稳住立足点，把跟在我身边的一个班也拿上去，堵住村口。凭借民房院墙互相争夺。不久，前、左、右三面都打响了。解放军的火力，越来越猛。幸我留在大孟庄的第三营闻声前来增援。战斗约半小时，解放军从三面冲过来了，眼看要受到围歼，我乃命三营掩护，迅即撤出小孟庄，向大孟庄东侧沙河方向转移。
  在此同时，听到杜家庙方向人声鼎沸，并有叫骂声和零星枪声。这时忽由杜家庙方向来了师部传骑，命我团立即由左侧徒涉沙河从小道撤回周王庄。解放军大部队已向我二一一旅三团古城阵地猛攻。部队全部徒涉过河完毕已是凌晨三时。所幸解放军未向我追击，他们的主攻目标是指向据守古城的二一一旅三团的；我团乃安全撤到周王庄一线。
  三、撤到周王庄
  九月十七日（旧历八月十五日）晨七时许我团到达周王庄，刚把部队部署公路两侧村庄里，还未来及清查人员伤亡情况，晏子风就派人叫我前去汇报情况。我把夜间遭遇战斗情况向他汇报后，晏说：“你能够把这点东西保存下来，就很好。”国防部派在整二师的视察官也勉励了我几句。我想他们的意思是说我团没被解放军吃掉、也没当俘虏，就算很好。这天正是旧历八月十五日中秋节，周王庄的商店还都开门做生意，村里老百姓还忙着过节，一如往常，整个村子还是平静气氛。我们正在开午饭时，忽见独立旅何志斌部和赵尧的十九旅都纷纷由周王庄两侧撤退下来；部队还比较整齐，万没料到几天之后，就会全军覆没。
  当天午前九时晏子风在师部召集二一一旅旅长马骥武和他的一团团长刘沛然、副师长唐孟壑、参谋长田豫生和我谈话。晏当即向我们交代说：“现在情况很紧急，崮山方向有情况；东线也已全线接触，战斗很激烈。我师要确保西线安全，须作新的部署（他暗含着要注意吴化文有变化，当时我未理解，也未注意）”。接着他就下达任务，把我团暂拨归马骥武旅长指挥；我师要在十八点前全部转移到市区，十九点前进入阵地。从周王庄至古城、大金庄、小金庄直至段店一带，沿途由二一一旅掩护。随后马旅长又命我团任旅的掩护。我团俟掩护任务完毕，乃回归原驻地西沙王庄等地。
  四、解放军炮轰古城
  我由师部回到团部还不到十点钟，古城方面炮声隆隆，前方请援电话不断。守古城的二一一旅三团被解放军炮击，死伤甚重。该团原来就是个破烂摊子，在援兖州战役中于满庄曾被解放军伏击，损失过半，它战斗力弱，所以师里把它配置在古城，当时古城是后方。未料、一昼夜间，变成前沿阵地。这时师部已撤走了，前面的部队也都相继地撤回。直到午后四时，三团的残余，方狼狈地逃回段店。马旅这时已面临独当西线重任。幸好解放军攻占古城后，未继续追击。我团随马旅转移到大金庄，旅长把我团留作他的预备队，我才得到半天休息。到傍晚七时许，战斗又开始了。解放军由古城、周王庄直迫大金庄而来；北店子、饮马庄等据点也同时受到解放军的攻击。原来峨眉山一带，均系吴化文部防地，这时忽然都撤走了，我们还莫明其妙；只有独自抗击解放军的攻击。战斗越打越激烈，至午夜已打了三次反复进退，双方伤亡都很大。到十八日（旧历八月十六日）凌晨二时，大金庄民房院落，受到密集炮弹轰击，情况十分紧急。就在此时，马旅长对他卫士说；“你把月饼拿来，我们过个节吧！”他说这话实际是一种悲鸣，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被炮弹打死。两盒月饼放在落满灰尘的桌子上，马说：“老弟，咱俩过个节吧”。这时我俩内心十分紧张，还故作镇静。他那凄惨的话音，我至今记忆犹新。吃完月饼后马说：“老弟，现在是时候了，你挑两个战斗力强的连，从右侧去冲一下；不然对我们的压力太大了。解放军节节进逼，光招架不行。我想给他们一个突然侧击，也许能挽回一下颓势。”我当然毫不犹疑地服从。这时解放军的曳光弹一联串地射击过来，指挥枪清脆地啪啪响过之后，接着就是冲锋。约半个小时后，解放军已攻至大金庄水沟外沿四五百米处，枪炮弹越来越密。随后枪榴弹、手榴弹、掷弹筒等双方也互射起来，接着就进入白刃战。我从一、三两营各选一个连，告诉他们说：“我们是打冲锋的，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两连的骨干，都是我在“中美训练班”时的学生，我是比较有把握的。我带着卫士薄建章、李永海两人（他俩是随我由西安交警总队来的，曾经过日军八百里封锁线，有较多战斗经验），亲自督率出击。我们绕行五、六里外，始终集中使用，形成一个拳头；用极隐蔽的行动摸到解放军侧后。当距离约二百米，被解放军发觉，但不知我们是多大部队。一接触我们就猛冲过去，在猛烈的小炮、机步枪射击中，两连成扇形向解放军翼侧攻击。解放军受到这一突击，一时摸不清情况，就退下去了。约一刻钟后，大金庄正面火力也稀疏了。我们任务已完成，乃迅速由原道撤回大金庄至小金庄之间的阵地。这次出击，我两连有九人负伤，五人阵亡。马旅长见我回来，两手握着我的手说：“老弟，你辛苦了，幸亏你这一冲”。我说；“这完全是旅座战术高明，指挥有方，才稳住阵脚。”
  五、从大小金庄撤退
  九月十八日（旧历八月十六日）经一夜的激烈战斗，天明后寂静无声，好象没有战斗一样。这时大小金庄和附近各村老百姓都躲避战祸跑了，只有个别老人还在村里。早饭后，二一一旅开始撤退，我团任掩护；到午后两点，二一一旅全部撤完，我团也随之后撤，一营为后卫，最后留一个排派几个掩护小组，一面监视战场，一面撤退。下午三点全部撤离，解放军并未追击。我带着最后一个排，安全地回到西沙王庄原驻地。至六时整我团全部撤到东沙王庄、西沙王庄、大卫庄、小卫庄、大芦庄、小芦庄地区，就地构筑野战工事。并派联络员张晓光同我团左、右友军联络。又派二营吴指导员到洛口与姚雨亭团联系。我的团部在大卫庄小学校里。部队部署完，已是十一点了。联络员张晓光汇报说：“我团正前方和右侧方都是保三团王明德部，沿黄河大坝、棉花张庄、北店子一带布防。飞机场周围和吴家铺、匡山等地都是吴化文部。吴指导员汇报说，“我左侧大小芦庄、金牛山至洛口同姚雨亭团已取得联络”。这时将近十二点了，我由电话向师参谋长田豫生汇报布防情况，并绘成要图派传骑送去。我正想写阵中日记时，师参谋长田豫生就来电话责斥地问我：“你已经被别人包围起来，你还不知道吗？”我很惊异地回答说：“没有的事，我派出的联络员刚回来，左、右各友军都已取得联系，没有任何情况”。参谋长又问保三团的情况，我说正常，没有变化。最后参谋长说：“你再派人去联络，详情再向我汇报”。我立刻又派张晓光带一个班去各部联络，如有情况，马上返回。约一小时后，张晓光回来汇报“一切正常，没有变化”。我立即向参谋长汇报。不久，参谋长又电话命我把部队马上撤到北卡子门外待命；并规定撤退时行进路线：沿北马鞍山、金牛山、标山至成丰桥北卡子，限天亮前到达。我立即用书面给各营下达命令，二营在前，团直属部队及三营在中，一营为后卫加强警戒。凌晨四时，安全撤到北卡子门外。当时北卡子门外，只见露宿在野地的横七竖八一片人群躺在那里，不象一个部队。再一看卡子里面黑压压的一大片，乃是师部直属部队拥挤在那里待命。我这时看到师部陈参谋，就同他一起到经二路原王耀武的绥区司令部去找整二师师部。到了大门口，只见马路上躺的都是人，枪、钢盔、米袋都挂在围墙的铁栏杆上，如同一群惊弓之鸟。这时，绥区司令部已迁进城里。我思想上纳闷，为什么会成这种状态呢！
  六、守备原绥区司令部被歼
  九月十九日晨六时，我一到原绥区司令部院内西边那座黄色楼房，就看到副师长唐孟壑、参谋长田豫生两人坐在办公室内，文件纸张满地，家具东倒西歪，好象刚抄过家一样。他们同声说：“正在等你”，参谋长接着说：“当前吴（化文）先生情况不明，司令官（王耀武）正在电话中同他谈着，是好是孬，要在九时左右才能分晓。你来的正好，可以把任务向你交待一下：绥区这四座大楼交你团防守，要控制这四个制高点，即绥区东西两楼和路南两楼（即现在的邮电大楼）。再从左面铭新池澡塘、林祥门；右至石太岩饭店（不含）、英贤门、青年会大楼、普利门外法院大楼作为控制点。经二路警戒阵地可延伸至纬四路口。右翼守备部队为我部工兵营、辎重营。石太岩至车站以北、以西是二一一旅防守区。特别注意西面、南面各街口，要派警戒部队，严加戒备，如发现脖子上带有红布巾的，要强行制止前进，将解除其武装，将徒手人员集中看守，不许乱动，听候处理。如不服从，即开抢射杀。我部也要发一块三角黄绫盖有各部代字号码，戴在胸前或臂部，以资识别。”副师长唐孟壑说：“把你笔记的命令复诵一下”，我照记录的师部命令内容全部念了一遍。参谋长说：“现在我们就进城了，以后电话联络。”受领任务后，我立即回到北卡子，按任务下达到各营、连，并要求在下午四时前部署完备并将各营连防地部署要图报送团部。
  这天午后，济南市里一如往常，居民不惊，商店开业。午后四时我还去铭新池洗了澡，并回七家村家中转了一圈。回到防地已是六点多钟，我又到各连阵地巡视一遍，都已安排妥当。师里为确保四个制高点，指定我的指挥所设在邮电大楼的地下室里。并配属两门山炮，指定炮位在楼顶平台上。为了充分备战，仅凭原半永久性地堡不够，又在经三路铭新池一带用大米包、面粉袋垒成工事。然后我将部署情况向师参谋长汇报：“第一营守备正面绥区四座大楼；第二营配置在魏家庄、青年会，衔接纬二路一营之线；第三营在法院、林祥门外，并向西向南警戒”。并绘要图报送师部，时近七点，我上楼顶察看炮位，忽见西边由张叔衡指挥的青年教导总队三个学生军团守备十二马路地区，火花四射，枪炮声响成一片，解放军攻城战开始了。激战至九点半，解放军已攻破青教总队阵地，前锋到达十二马路。青教总队，伤亡很重，边打边退，由七大马路零乱地退到南关外齐鲁大学里，解放军尾追直入。其他阵地，仍在顽抗。此时王耀武派三辆战车由普利门沿经二路向西疾驰，开到纬五路又转回来。我这里两门山炮，刚打了四、五发炮弹，不知何故，参谋长忽然电话命令，将炮撤回城内。晚十点，解放军已攻到纬九路。我前方谍报穿梭似的报告情况。解放军进攻重点在经二、三、四路。此时战斗已是越打越硬，因为市区建筑群稠密，高大建筑易守难攻，所以解放军这时推进较慢。晚十二点，解放军攻到纬五路，我团非常紧张，纬四路就是我团的前哨阵地了，即将接战。前面战斗激烈进行着。翌日凌晨一时半，忽然接到王耀武亲自给我打的电话，他以嘶哑的声音问我：“情况怎么样？能顶住吗？”我回答：“只要我人在、阵地就在”。王说：“现在只有这样了”。接着师参谋长田豫生电话问我右翼（火车站、石太岩饭店）迤西北情况；我说：“此时尚未接触，正处在严密戒备状态中”。半小时后，王耀武又来电话问：“前面情况怎样？”我说：“解放军已打到纬五路至纬四路之间，我团前沿阵地，开始接触，还能顶得住，战斗正在激烈进行中”。几分钟后，王耀武又来电话，命令我团将四座大楼制高点交给从青岛空运来的七个连防守。我团集中力量，确保青年会、法院两制高点；以及新市场（魏家庄）至经四路林祥门一线；构筑工事，架设路障。九月二十日晨三时我全部进入新阵地。按指定地区部署，我团部位置在魏家庄。部署完毕后向绥区司令部报告时，电话已叫不通了。接着我又向师部要电话，参谋长田豫生听到我的报告后，斥责我说：“谁叫你撤离原阵地？”我说：“王司令官亲自命令我的，现在请参座向司令官汇报一下，我和司令官联络不上”。天亮后，听到纬四路、纬三路战斗又趋激烈。八点以后，枪声渐趋稀疏；但南面情况转趋紧张，我的指挥所乃向南转移到林祥门外一家纸店。白天，解放军没有进攻，双方依托民房对峙，研究新的作战计划，有时有零星的狙击枪声。
  几天的战斗，各部溃退下来的散兵，多混住在民房里。趁这时战斗间歇，都陆续出来。我乃果断地令各营连长，见到散兵一律收容，补充我部缺额；也有自动投效的。至午后三时收容达三、四百人，分别补充给三个营里。此时，能作战的还有八百余人。轻伤一律不准离队；重伤转入城内野战医院。下午二时，部署就绪，我立即电话汇报师部，参谋长很高兴，并叫我笔记下面命令：“一、你团留一部在原阵地，确保青年会、法院两个制高点。二、工兵营残部二百余人，留青年会归你指挥（因该营长彭作行在夜战中失踪，部队无人指挥）。三、今日下午六时前，除固守阵地的部队不动外，其余部队带进普利门里待命。四、粮弹补给在下午五时前领发完毕。五、你团指挥所设在义和铁庄（即现在城顶、共青团路口南角上）。”当时守普利门的是师部特务营徐子安部；左翼林祥门是二一三旅第三团梁为学的第二营的阵地；杆石桥是该团第一营的阵地；第二营在林祥门里为该团预备队。参谋长把我团调进普利门，是为调整防地，把特务营调去扼守大西门。把普利门交给梁为学团第二营固守，向北延伸至英贤门。这是我进普利门后副师长唐孟壑在电话中交待我的。
  我团事先同守普利门的梁团二营联系好，在它的火力掩护下趁天色黄昏转移进普利门里。接着师参谋长电话命令说：“师特务营调大西门阵地，普利门由你团固守。你的左翼到林祥门（不含）；右翼到英贤门（含）；主阵地由梁团二营守御，归你指挥。师部同时通报二一三旅。你要控制足够的预备队。估计今夜有大战，要作好一切准备。”他还说：“我和副座（指副师长）都要来你阵地的。要及时同梁团联络；师部炮兵前方观侧所，就在普利门工事里，可随时取联络。”九月二十日（旧历八月十八日）凌晨四点，解放军沿经二路纬二路进攻；天明时即攻占绥区两座大楼，至七时全歼守军，结束该地战斗。空运来的七个连蒋军，苦战八小时，孤军无援，惨遭覆灭。继而工兵营残部在青年会大楼顽抗，解放军又发起进攻，战斗异常激烈；因为双方交织在一起，师部炮兵无能支援。至此王耀武原绥区司令部守备部队，即被解放军彻底消灭而告结束。
  七、普利门防御被摧毁
  九月二十日午前九时王耀武原绥区司令部守军全部覆灭，战斗逐步推到普利门，青年会、法院两个制高点。蒋军凭借两个大楼和普利门的外壕、圩子墙的多层防御工事，继续顽抗。因为当时蒋军有部分官兵，一直抱着唯武器论的观点和对蒋介石的迷信，死到临头，还相信凭蒋军装备的优势，一定能顶住解放军的攻击；更有昏头的还相信蒋介石一定会空运精兵来解救他们。我本人当时就是这种死顽分子中的一个。
  九月二十日晚八时普利门、林祥门外发生战斗，这是解放军总攻的先声。随后到十二时，解放军连续五次猛烈冲锋，都无何进展。于是改从经二路正面攻上来了，青年会已被包围；我二营在法院仍然顽抗；魏家庄放弃。杆石桥方向，冲杀声仍烈。苦战至凌晨两点，普利门、青年会、法院、林祥门仍无变化。半小时后，解放军又向普利门正面连续冲杀七次，墙里弹落如雨，火光冲天。激战四小时，因法院、青年会两支撑点还在钳制解放军的侧背，使进攻部队受到夹击，不能停留在既占阵地，只能撤回纬一路，相互对峙。这一夜，双方伤亡均重。我守法院的二营，因联络断绝，伤亡情况不明，究竟还有多少战斗人员，不得而知。
  九月二十一日白天，整天无战斗。午后三时副师长唐孟壑来到普利门视察，当面指示：要我全面出击，下午四时开始，把解放军压到纬二路，夺回魏家庄。具体措施是：“派工兵把顺河街烧掉，扫清阵地前沿障。工兵放火时，我即发起攻击，以确保普利门安全。”午后三时半，师工兵团赵副团长带了一个工兵班准备出普利门去顺河街放火。我需掩护他们出去，并派三营一个连增援法院的二营守备。四时整，我开始出击。没料到在夜间战斗时，解放军利用逐屋打洞，穿越墙壁过来，用下水道设置地下暗堡作监视哨。我三营先头部队一露头就遭到阻击，很难前进一步。有一兵自告奋勇用炸药包去炸掉那个暗堡，连续三次均未送上。于是改用战防枪、火箭筒、枪榴弹几种兵器，集中火力射向那个暗堡。当暗堡被压下去的瞬间，部队趁机冲出，冲到马路中心，又一个暗堡出现了。同时民房上也有解放军的狙击手放冷枪；出击部队，受阻停止。法院守军，看到增援部队去了，也利用门窗做依托向对面解放军射击，扔手榴弹，接应援军，愈打愈烈；顺河街民房烧着了，解放军才略向后撤。我又命令猛冲，打到青年会附近，不仅冲不过去，反被解放军赶回来了。只得以民房为掩护，一直对峙到傍晚七点，未能前进一步。这时解放军也稍沉寂，我刚想活动，解放军又开始炮击了。
  二十一日十九时半，解放军开始用榴弹炮向普利门、林祥门、杆石桥三点猛轰，使整个阵地昏天地暗，炮弹空中飞行的奇异声，使人胆战心惊。炮弹爆炸声、伤者的惨叫声、建筑物的倒塌声，联在一起，犹如天崩地裂。这样猛轰了一个半钟头，方告停止。圩墙内外，一片火海。这时解放军的指挥枪咯咯咯地各方响着，响一次就有一次冲杀。其声势之强大，攻击之猛烈，为内战中所罕见。“血流成河”这句形容战场的老话，用在当时普利门内外，也是恰当的。那里是血水横流，尸横遍地。青年会在炮击时楼被削平了，工兵营全部被歼。法院大楼，也听不到还击枪声；我命一营三次冲出去，均有去无回。至此我所指挥部队，已被歼殆尽；这时跟我在普利门里的仅存二、三十人。英贤门里至南边马路，圩墙内也是死尸满地，道路阻塞，圩墙上的守兵，已是稀稀落落，死一个就少一个了。我乃到普利门里小庙后面梁团二营指挥所同该营营长研究如何抵御，他呆若木鸡，一言不发；最后方说：“我去墙上看看”，他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外边解放军仍是一个劲的进攻。我又顺圩墙向南跑到三团指挥所同梁为学团长商议怎么办？梁也束手无策。我和他在林祥门碉堡内呆了一会，只听枪弹如雨点似的打在碉堡墙上，战斗激烈地打着。然而杆石桥方面，反到沉寂下来了。我又回到普利门，刚进堡垒，只见梁为学跑来说：“杆石桥已被解放军攻占，现正逐屋打洞，向北压过来了。”我问梁“你还有预备队吗？”他说：“还有百十多人”。我说：“现已是山穷水尽，不是战死，就是当俘虏，我俩合在一起吧！”梁说：“那只有听您的了。”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刻，忽然侦知，解放军攻破杆石桥后，未向北压，而是向侧后穿插过去，那里因无蒋军守备部队可直抄后路进攻大西门。被解放军打散的蒋军士兵也一齐拥到普利门北侧。这时解放军对普利门的攻击暂行缓和，我们才松了一口气。实际乃是解放军在杆石桥得手，南面战局已定。防守小北门的蒋军张遵光部，不知什么时候已向解放军投诚。这样普利门已陷解放军包围之中，所以勿需再行猛攻。从南面迂回过去的解放军，已和守西门蒋军接战了。这时我自知已无出路，只得随被挤压过来的百余人拥到家布庄里，两层楼上下都有人占住，大门里有两挺战防枪，还有梁团一个副营长守住大门。梁为学在混乱中溜走。这时就只有我自己带着这些顽固残余，在这个布庄院里待着，听天由命了。
  九月二十二日晨五时我们刚进布庄门十几分钟，就听到解放军在外面喊话：“优待俘虏，缴枪不杀！”也有的喊：“如果不缴枪，就叫你坐飞机。”被困蒋兵也有叫骂的，双方相持约半小时。一个爬在楼窗台上蒋兵，被解放军狙击中弹，他手里的枪掉在地上。这时别的蒋兵，听到甩枪声，就都从楼上向下丢枪。大门开了，就最后被全部干净地解决了。当时有一位带驳壳枪的解放军干部，可能是个指导员，带着四、五个战士进来，他讲话说：“我们解放军优待俘虏，大家不要害怕，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是为解放人民的。只要你们放下了武器，我们是优待的”等等。接着就叫站队报数，我记得一共是七十三人。这时我的卫士薄建章和我混在这家布庄经理一起，还有他柜上的七、八个人，挤在一间房子里，我怕解放军搜查，借了经理的黑长衫和呢礼帽穿戴着，薄建章也换上青布裤和白上衣。那位指导员走进房内问：“你们都是干什么的？”经理忙说：“我们都是柜上的人。”指导员看了看说：“你们现在先别出去，等一会叫你们出去再走。”说完后就走了。他刚走几步，又转身回来，这时我心里害怕，是否这位指导员认出我不是柜上的人！”结果指导员站在门口对我们说：“楼上有两个死尸，你们上去抬下来放到外面去。”这时柜上的人，都不敢去；薄建章用手一拉我说：“咱俩去抬”。我也理解了他的用意。我俩上楼把死人抬下来，就从小巷溜走了。路口的解放军问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都说是家住在商埠，打仗回不去，现在不打了回去看看。解放军就放我俩过去。我们经二大马路到一大马路左雷祥家，他的女婿李文沼是我的把兄弟，我就暂在他家住下，这时已是九月二十二日上午十点。蒋军的所谓普利门防御，就这样被彻底摧毁。
  这时，济南城里尚未解放，经解放军九月二十三、二十四两昼夜猛烈的攻城战斗，至九月二十四日济南全部解放。至此，蒋军驻济南部队，除吴化文部起义投向人民外，其余全部就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