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何宗莲、何丰林、何锋钰叔侄三人，同在袁世凯提携之下，于不同阶段在北洋陆军任要职。尤其何宗莲与袁私交甚深，但在政治上沾染不多。晚年从事社会救济活动，在桑梓享有声誉。自民初靳云鹏、张怀芝、张树元、田中玉、郑士琦、张宗昌先后督鲁，直至北伐后的陈调元、韩复榘等所有在山东执军政者，对之均甚礼遇，呼以“大帅”，以军界老前辈目之。何氏叔侄系山东平阴县人，故有“山东三何”之称。荣孝久隶戎行，为军职文官，青年时代曾为丰林、锋钰部属，与宗莲多有接触，凡其僚属率皆相识。兹就亲见亲闻尽所记忆，撰文于斯。
  一、何宗莲
  何宗莲，山东平阴县人，家有薄田十余亩，除家室外另有寡嫂及孤侄丰林，乳名大黑，次侄锋钰，乳名二黑。每年田地所收粮食不足维持五口之家的生计，何宗莲遂至长清县投入吴长庆部充新兵。因他忠诚老实，不怕艰苦，为千总所赏识，不久即提升为什长（即班长）。从此更加勤奋，并严守军纪，渐为同僚及上司所喜悦。嗣积劳提升为把总。时吴长庆部驻烟台、威海、龙口等地，因兵额无几，把总即可率部分赴各海口要地驻防。其营务处总办袁世凯为了树立威望以取信于上峰，不时分赴各地亲自察阅口岸。各地驻防的千总把总均有纵兵扰民情事，惟何宗莲驻地士兵能守军纪，无大事故，袁对他很器重，并见其相貌厚重，言语质朴，因此更为赏识。回大营后即向吴提督推荐，得进升为千总（相当于连长职）。一八八二年随淮军吴长庆去朝鲜，援朝鲜大院君。事平后，吴班师回原防地，而袁世凯率三千人留驻朝鲜借资镇压，何宗莲亦被留用，因此成为袁世凯的心腹。一八九五年袁世凯在小站练兵时，何已被提升为正式管带官，何宗莲待兵不严，考核时训练成绩经常名列最后，迭次受到革职留任处分。军官当时薪俸优厚，管带官月薪库平银一百二十两，办公费七十两，折合银元二百七十多元。何贫寒出身，自俸俭约，每月薪资绝大部分寄家。平阴县多系山地，每亩售价仅二三两银子，当了两年管带，即已田连阡陌，非复昔日贫苦矣。因有袁之提拔，由营管带升任标统。至清末河间府秋操阅兵时，何已升任第一镇协台（后任江苏督军之李纯当时即在其部下任标统），斯后，何调升第一镇统制，调赴察哈尔后兼任都统。袁世凯自篡夺大总统职位后，一心要复辟登上皇帝宝座，为了达成美梦是需要大量经费的，除向日本签订屈辱条约如二十一条等乞得借款外，并大量扣减军政费，文职官员是能忍受的，而军队是会哗变的。第一师师长何宗莲由于素日待兵宽厚，察哈尔又是个边陲贫困之地，无法补救燃眉之急，于一九一四年首先兵变。袁世凯大为震怒，欲严办何宗莲而又于心不忍，知其心地忠厚，不能嫁祸于人而开脱自己罪责，遂派其二侄何锋钰及蔡成勋二人前往绥远代为处理一切。斯时何锋钰已被袁认为干儿，曾任第八师旅长。袁对何锋钰说：“现在到你叔父那里帮着他把事平息下去；你叔还是察哈尔都统，第一师长让给蔡成勋。”何即与蔡成勋二人去见何宗莲，传达袁总统面谕。何宗莲听后说：“我是察哈尔都统兼第一师长，军队哗变是我驾驭无方，主要是我的责任，别说是免去本兼各职，就是受军法审判我也应该。”其侄锋钰回京向袁复命，袁见何去意已坚，遂忍痛下令将何宗莲免职，调田中玉为察哈尔都统，升蔡成勋为第一师师长。何交卸后即赴京见袁请罪，袁见其如此认真，不恋权位，反而敬慕备加，未予丝毫谴责，温语慰藉并调何为将军府上将军，月薪四百元。袁知何为官清廉，宦囊无多，暗中赠予五万元作为息养林泉之资，可为袁对部属最为优厚的。斯时袁已决心废除共和恢复帝制。部下最有威望的段祺端已正式表示异议，并辞去陆军部部长职务，退居西山；其次如徐世昌、王士珍等口头上虽不反对，心理却不赞同；冯国璋亦首鼠两端，京都一片混乱。何宗莲目睹此情，知此处并非乐土，自己决心归隐，无再留恋必要，遂借词回平阴扫墓，连同眷属迁居济南。清理自己历年积蓄，连同袁赐五万元，及浙江督军卢子嘉（知交），江西督军李纯（归属），第一师师长蔡成勋及其他至友馈赠现金十数万元，总计约五十万元。当时督军无不拥资千万元，如此清廉者实属罕见。为了避免坐食山空，遂延请两人在济南东流水出资十万元筹建华兴造纸厂（即现在山东造纸厂东厂的前身），嗣后又与湖北督军王占元，山东督军张怀芝等合资办丰年面粉厂；自己出资五万元，邀同硝磺局局长车震（亦系北洋宿将，曾任师长、旅长），山东盐运使夏璞斋，河务局长劳之常等协同万国红十字会办理慈善事业。因当时督军张怀芝、张树元、田中玉等，均系老友，其二侄何锋钰又系兖州镇守使兼第六混成旅旅长，虽在野，而办事却无阻挠之处。何为人忠厚，遇有困难乞援者，从无面阻，最少亦资助十元；如捐资兴学，历年办学捐资在十万元以上，连同募捐总额达六十万元。何宗莲虽年事渐老，却事必躬亲，遇乡民有冤无法申诉者，只要求他帮助从不推出门不问，而是尽力协助解决。督军张怀芝暴戾成性，其部属偶有冒犯即有不测之祸，每多乞何缓頰，只要何亲去求情，无不应允，反而还向何说：“这是我的脾气不好，又劳老兄大驾了。”何有旧部王某，原任察哈尔都统署少校副官，随何一同去职，何来济后将他转荐于张怀芝，仍任督军署少校副官。年余后，王某遇事谨慎颇为张所欢喜，意欲提拔他当个炮兵营营长，何即代为致谢。未几张怀芝以细故斥责王某，并亲自打了王某两个耳光，王遂愤然而去。王某无故遭此委屈，是不敢向督军申诉的。只好去见何宗莲哭诉，要求代为辞职。何说：“张已预先告诉过我，要提拔你去当炮兵营营长。这是他考验人的一种手段。你既已被打，就忍气吞声不要向人诉苦，不日必有佳音。”果然不出三个月，张就传王某去说：
  “现在出了一个炮兵营长缺，你愿意去吗？”王某闻言大喜，但不敢立予应允，张怀芝还打趣地说：“你若不愿干，想干的可多了。”王某只得说：“若是督军看我能行，我就去试试吧。”张说：“你要去，光马粪卖了就够你的家用了。千万记住，不要克扣马料，饿瘦了我的马就要犯军法了。”
  一九二三年临城发生劫车案，外国提出要严惩当地军事长官。督军田中玉，兖州镇守使兼第六混成旅旅长何锋钰，团长贺对廷，均因疏于防守，而被撤职。何锋钰即往上海投其兄上海护军使何丰林处闲居。一九二四年江浙战役卢永祥失败，率何丰林、何锋钰逃往关东张作霖处。在此期间，何宗莲为了避嫌，一般不参与政治活动，但素与曹锟为旧交，亦未受任何干扰。一九二四年冬二次直奉战，吴佩孚失败，奉军长驱入关占领直隶、山东、江苏、安徽四省及上海。张作霖移驻北京，组织大元帅府，任何丰林为陆军部长，何锋钰亦将大用，不幸因病逝世。斯时，鲁督为张宗昌，原系冯国璋副官长，对何宗莲更是推崇备至，遇有重大事项必须商请何宗莲决定。张宗昌因追随冯国璋进攻二次革命，屠杀南京民众，致被提升为江苏陆军军官教育团团长，一贯仇视革命。一九二五年适有曾给孙中山先生当过秘书的周宪如，因背叛革命逃回济南，投在徐鸿宾门下，徐见周颇有才华，即推荐其任大东日报主笔，后被张宗昌闻知，即派兵将周逮捕并欲置之死地。徐鸿宾当时为山东清乡督办代为求情，未予应允，嗣徐转托何宗莲出面担保始获释放，张为了讨好何宗莲而委其子何丰尧为青城县长，何的得力助手邹宝庚为沾化县长，并委周宪如为蒙阴县长。此三人都是靠何宗莲的面子没花一文钱就得到实缺的。一九二八年春北伐军进占济南，因为当时的革命口号是打倒军阀，何自思已离职十余年，且回济后整日办理救济事宜，并无丝毫劣迹，不在军阀之列但自己胞侄何丰林是北京政府的陆军部长，仍怕受到牵累，适首任山东公安局长的马登瀛，原是其侄何锋钰任兖州镇守使署时的参谋长，何锋钰去职后才提升为二团长。马到济南后即派人去见何，请其放心。未几即发生五三惨案，国民党部队撤出济南外围，城内及商埠完全陷于日军魔掌。为了避免日军骚扰，商民各界共谋筹设维持会，公推何宗莲为会长，何念桑梓情意，为了保全济南三四十万生命，不惜忍辱负重，亲自与日本人周旋。斯时日人尚无意占领中国领土，有维持会代为筹给军需物资避免与商民直接需索。日军在发动惨案时，杀戮很多无辜商民并将外交官蔡公时惨杀，已引起中国人民无比义愤，遭到各国舆论谴责。为了缩小影响，易于撤兵，亦有所收敛。在此维持一年期内，尚称平安无事，直至中日双方交涉成熟，临时迁至泰安的省政府迁回济南，维持会始宣告撤消。当时山东主席陈调元亦系旧军人，与何锋鈺同时任镇守使，素有交谊。山东省政府下设有善后救济总会，遂敦请何宗莲任会长，何本乐于办理慈善事业，亦即欣然应允。斯时济南疮痍满目，经济短絀，哪有余力办理救济事业，形同虚设。
  一九三○年蒋与阎、冯发生大战，蒋即将陈调元部调至鲁西，而另调河南主席韩复榘部接替防务并兼山东主席。斯时阎锡山部、张荫梧部合力进攻山东。韩复榘以残部未加整训即参加作战，抵挡不住，不得不退出济南而撤至青州等地。阎遂任石友三为主席，由民政厅长邓哲熙代理，石仍率部继续向南推进，以期与冯玉祥部会攻徐州。哪知冯玉祥部因猛攻归德损失惨重，又加战线过长，后援不继，且听说张学良入关帮助蒋军，于是军心动摇，全军崩溃。蒋遂抽调蒋光鼐、蔡廷锴两师迅速向山东进攻，援助韩复榘收复济南，一路之上势如破竹不及周日，即攻克兖州、曲阜。阎锡山部见前有强敌后有奉军，怕被截在石家庄以东遭受歼灭，纷纷向山西撤退，沿路遗弃军械无算，韩复榘未费气力即收回济南，重登主席宝座。韩本野心家，一心扩充军队，哪有经费办理救济事业。何宗莲见饥民嗷嗷待哺，于心不忍，遂以个人名义向殷实商民劝募捐助筹资，购买小米绿豆熬粥发放。在济设有四处粥厂，每厂设有大锅六口，早午各施放一次，全活甚多，其中身强力壮者辄转荐至需要短工者予以录用。何看到济市老年男女生活无着流落街头，遂建议韩复榘在官扎营设置养老院，韩批准后即拨款建房，先收容三百人，并派邹宝庚为院长。邹为人清廉，自将原批预算每建房一间八十元，而自行与砖瓦窑厂及承包建筑商说明，这是慈善机关，要少赚钱以资扩大基金，各厂商均表示愿予赞助，这样建成后每间成本只用六十元，共计建房三百余间，即节省六七千元，以此作为基金，经营碾米、做豆腐、养鸡、纺纱、种菜等项，所得收益完全用作改善老人伙食。原规定每收养一人每月生活费三元，这样生活标准可提到三元五角，并有节余，又可增收一百人。院内管理人员与老人吃同伙食，每月交四元钱，直至抗日战争起，济南沦陷，养老院始结束。
  何宗莲于一九三四年病故于任所。当时省政府以其捐资筹募兴学资金逾五十万元，呈准国民政府在人民公园内建有“何公宗莲画像碑”。直至文化大革命期间方被拆毁。
  二、何丰林
  何丰林系何宗莲长侄，因其叔父投军升任千总后，每月有的银汇家，生活逐渐宽裕，始得在村中私塾读书，粗通文字。及何宗莲任管带时，即招其侄何丰林去天津入武备学堂，因有何宗莲疏通始能录取，当时靳云鹏为总办、李纯为教练官，毕业后分配至陆军第四镇为哨官。斯时，卢永祥为标统，何丰林正好分到他的属下。卢永祥与何宗莲既系同乡，又系结拜兄弟，自然对何丰林另眼相待，一遇升迁机会即予提拔。何丰林为人与其叔相仿，遇事谨慎，从未违犯军纪，且感卢知遇之恩，益自勤奋。每私谒卢时辄以子侄自居，且对卢所训示，无论如何困难，无不完成。因此卢更信任，依为心腹。卢升任第四师师长时，何丰林亦即升到团长，及卢任浙江督军，何丰林已升任第四师旅长。适有驻上海的第十师师长出缺，卢即电保何丰林为师长。当时靳云鹏为陆军部长，因师生关系即予批准。嗣上海成立护军使，卢对护军使一缺极为重视，如保第四师陈东山，恐怕江苏督军李纯反对，而利用何丰林与李纯既是世交又是师生的关系，而且往来又甚密切，虽何丰林资历较陈为浅，仍决定电保何丰林为上海护军使兼第十师师长。果然李纯念师生情意，又平素对己甚为恭谨，未予反对。这样何丰林亦就登上了仅次督军的护军使的宝座。何为人与其叔父相似，且追随卢永祥有年，卢治军严明，决不扰民。何在上海达七八年之久，亦未积资巨万。
  一九二四年九月，直系齐燮元发动江浙战争，卢以浙江夏超预为直系收买，将其防守仙霞关之两旅保安队投降孙传芳进攻浙江的部队。仙霞关一失，浙南门户洞开，已无法建立第二道防线，若再抵抗，徒扰浙民。卢念督浙八年，未尝增加赋税，扰害浙江黎民，自己决不能为个人名利而使全浙遭受涂炭，遂决心离开杭州去上海作最后之一战，斯时，夏超仍留在杭州，卢闻变后，即将夏超召来，省长张载阳、第四师长陈乐山均在座。陈乐山秉性暴烈，见夏超即高声大骂：“卢帅何负于汝，竟忘恩负义做出这等禽兽行为。”即拔出手枪拟将其击毙。还是卢竭力救护，并说：“乐山，你若加害定侯（夏超字），请先将我枪毙。夏遂得免。省长张载阳说：“你投降孙传芳，不过是想当省长耳，何不向我早说，我是会让给你的，何必干此卑劣勾当，遗臭万年。”斯时，卢永祥、张载阳、陈乐山等重要人员撤退专车已准备开车，卢即向夏说：“定侯，你我相处七八年，交非泛泛，我这次离杭，恐无后会之期，可否送我一程？”在此情况下，夏焉敢不从，只好硬着头皮答应。车行至艮山门车站，卢即命停车，向夏超说：“定侯你下车吧。你要把保安部队约束好，不要滋扰百姓。我素知孙传芳工于心计，不易相处，非若我之宽厚待人，要务加注意。”即令夏超下车。陈乐山尚怒气不息，卢即劝陈说，我们不杀他，恐怕也逃不了孙馨远（孙传芳字）毒手。后来夏超果然被孙传芳枪毙。
  卢抵上海后，战局已十分紧张，何丰林师在左，陈乐山师居中，臧致平、杨化韶部在右，加上其他部队，总计有四、五万人，均系百战疆场的精兵。齐燮元倾巢出动，兵力达六、七万，两军尚能相持；而孙传芳因有夏超内应，兵不血刃，平定全浙，即选精兵数万，由湖嘉急进，此时，卢军已抵挡不住了。首先是陈乐山由前线返回，即逃往租界；臧、杨二部只得奋力向苏、浙交界空隙处杀出一条血路，由江西边境到达赣、粤边境，只剩第十师残部退至龙华。卢、何见势已至此，只好宣布停战。何因与奉方素有联盟，即赴奉天依靠张作霖。斯年秋，直、奉二次战役发生，吴佩孚第一路司令彭寿华正在奋勇追击奉军于秦皇岛向山海关进攻时，冯玉祥发起北京政变，将总统曹锟囚禁。吴军闻讯，军心涣散，纷纷溃归，又加山东郑士琦中立，不准河南、江苏军队假道山东北上救援。奉军旅长张宗昌率领三个团由冷口进入关内，沿途收容拦截吴部溃军，未及三月就发展到三、四万人，且获得吴部遗弃军械，用作补充，因而即被张作霖委为第一军军长。张部迅速攻下天津，继续向前推进，张即委李景林为直隶督办。张宗昌兵至直鲁边界桑园，直逼山东，鲁督郑士琦无力抗拒，不得不放弃中立，任奉军长驱直取江苏、安徽。郑本皖系，与段祺瑞又系同乡，这时段已出任执政，代替曹锟行使总统权力，自然顺水推舟，迎合局势。张宗昌因兵多势众，所到之处，不是纳款乞降，就是闻声先遁，不多日即占领苏北、皖北。张作霖竟派姜登选为安徽督军，嗣张宗昌部在长江挥师渡江占领南京，在张准备南下时，张作霖任卢永祥为浙江宣抚使，并任何丰林为副使。奉军占领南京后，本应发表卢为江苏督办，可又背弃前言而委其总参议杨宇霆为江苏督办。张作霖为敷衍面子，向段执政推荐卢为陆军部部长。而卢已经心灰意懒，决计退出政治舞台，休养林泉，以终天年，因而转荐何丰林为陆军部部长。段知何系卢之心腹，即予批准，直至段被迫下台后，张作霖新任大元帅代行总统职权时，何仍继续任陆军部长。何与奉系原无密切关系，无法行使职权，不过徒拥虚名，可是在此期间，何却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当张作霖下令逮捕李大钊时，却派何丰林为军事特别法庭审判长，最后签署文件杀害李大钊的就是何丰林。未几，北伐军攻至北京，张作霖在逃回东北途中，于皇姑屯被日人炸死，可谓恶人自有恶报。何丰林因在天津英租界有寓所，未随张去东北，而留津作寓公。后因精神恍惚，夜不成眠，医治无效死亡。距李大钊先生就义之日，尚不满三年，正所谓不能留芳百世，可遗臭万年。
  三、何锋钰
  何锋钰幼年顽皮异常，只靠家中十亩薄田，哪能糊口，幸其婶娘娘家稍为富足，时予周济，始得度日。何宗莲当了什长，知家中艰难，自己格外节省，把每月余下餉银按时寄家。那时乡间米粮甚贱，就是每月寄二三两银子也可养活数口之家。可是何锋钰不肯读书，又经常与人家孩子打架，其母和婶母也管不了他，闯下祸只有向人家说好话。待其叔父当上把总，乡下人也不知把总官有多大，只好让着他。等到何宗莲在小站练兵当上管带时，家里就把他兄弟俩送往小站。哥哥何丰林因读过几年私塾，就由其叔托人送入天津武备学堂；何锋钰不识字，只是暂时住闲。适袁世凯有事路过何的营房，即往查看叙旧。何正愁无法按置其侄，见袁来大喜，即叫何锋钰拜见。不意袁一见何锋钰竟大为赏识，说：“这小子长得又魁伟，心眼又多，是个官胚子，就认我干爹吧。”何锋钰即跪下磕头，口称义父。袁世凯大喜，临走时即将其带去，先叫他去新兵营当什长。何锋钰感恩畏威，不敢丝毫马虎，袁经过暗中调查，见其秉性渐改，遂升为哨长（即排长）。袁任山东巡抚时，何已为戈什哈长（即护卫长）至袁升任北洋大臣兼直隶总督时，何即被任为执法处总办。他恃宠骄傲，不按常规办事，一次在审讯被人诬陷而拘禁的管带官时，因其人满怀冤抑，对于审讯难免措词激昂，答对有失礼处，以致触怒何锋钰。他不分青红皂白，亲自打了管带一个耳光。孰知用力过猛，又加打在太阳穴要害，该管带当即丧命。毫无罪状可证，而擅自打死一个管带官，按照大清刑律，是要受严惩的，最低也要免官判刑。袁见何闯下大祸，把他怒骂一顿，当即撤销执法处总办职务，以息众怒，一面又拿出三千两银子托恤死者家属，并承许其子成人后以军官录用，先送武备学校学习，这样受害事主得到如此优恤，自然就不再上告了；一面宣布押送何锋钰回平阴为民，同时却又给他写了一封荐信，叫何锋钰去见江苏巡抚，谋求个文职避避风头。何拿上荐信，未回原籍平阴，径赴江苏去见巡抚。那巡抚是袁世凯的至交，又知道何是袁宫保的干儿，哪能不想法优予安置？适值海州知州出缺，即委他去海州当知州，官职虽不大，但是个肥缺。何接受前次教训，亦有所悔改，又加其义父袁世凯被清廷罢官，家居洹上，不敢再闯祸端，乐得做个知州，趁机发点财。何为人狡黠异常，即以所得陋规分为三份，一份暗中送与巡抚，一份暗中送与袁世凯，另一份自肥。嗣革命军起义武昌，袁世凯被清延起用为军机大臣。袁利用革命势力威胁满清退位，同时又用手中兵力威胁孙中山辞去临时大总统，而自己登上第一任大总统宝座。这时袁就把何锋钰召来，问他愿意干什么官，何即提出要当统制。袁说，你资望太浅，不能马上当统制，必须先当个协统，今后有我在，哪怕没有统制当。并说第八镇统制李长兴处有个协统缺，你先去干着，增加自己阅历，培养威望，可千万不要恃宠而骄，要服从统制指挥，要知道李长兴虽然没有多大能耐，可是我的老部下，你要硬挤他，我可是不答应你的。何遂去第八镇当了协统。
  当察哈尔发生兵变时，袁即叫何锋钰来说：“你叔父待人太忠厚，部下都不怕他，这次发生兵变要不查办几个为首的振振军威，你叔的都统也当不成了。我派你与蔡成勋二人帮助你叔处理善后，这样才能保住你叔的都统地位；至于所兼第一镇统制，你叔也兼顾不了，为了整饬军队，就叫蔡成勋任第一师师长。山东有新收编革命党吴大洲、薄子明残部约万余人，你去整编一下，先编个师由你统率。有我在还怕当不了督军，一你和蔡成勋去察哈尔吧。”何与蔡抵察后，就把袁面授的机宜转告何宗莲，办妥此事后，何锋钰即奔赴山东面谒新任山东督军张怀芝，着手办理收编吴、薄二人残部事宜，初步定名为新军训练司令部，由何锋钰任司令，而以马登瀛为参谋长。正在着手筹编之际，袁世凯帝制失败，突然死亡。何锋钰闻讯后即赴京奔丧，跪在袁的灵前痛哭失声，自知义父已死，再也没有第二人象袁那样宠爱自己了。以前因袁撑腰而骄傲成性，得罪了不少人，个人前途是没有多大希望了，他当初见督军张怀芝说，袁意先编成一个师，张满口应允。及至袁死送殡回来，张怀芝就变了卦，说山东财政困难，若中央不予补助，经费无望，那就只好委屈老侄当个混成旅长外加兖州镇守使吧。何只好听命将新军编为第六混成旅，辖两个团。第一团团长为吴俊卿，第二团团长为贺对廷，参谋长仍为马登瀛，外设炮兵连，连长为蔡兆年，嗣又成立一学兵连。张怀芝与何宗莲系老同事且有八拜之交，何此时已回济南定居，知其侄性情乖戾，怕他再惹祸，也不时温语开导他，何锋钰从此发脾气只限于对连排长，对团营长也以礼相待，不敢再恃威耍风了。
  在张怀芝督鲁时，他因张系父执又在北洋军阀中享有一定威望，自然见面时甚为恭谨。可是张怀芝去职后，继任为张树元，原系第五师长，资历远在他以下，他既妒且恨，骄态毕露，没有把张树元放在眼中。张亦知何锋钰资历老又是袁总统干儿，袁若不死，早已当上督军，怕他耍无赖，给自己难堪，因此对他不敢以部属相待，而是称兄唤弟优礼有加，每次相见都是请入内室，设筵款待。闹得他坐卧不安。不久张因失职去官，继张树元任山东督军的为察哈尔都统田中玉，田与何宗莲亦系至交，在老前辈前他就不敢那样肆无忌惮了，这才督率所部配合友军一意剿匪，所辖县境，次第肃清。最后各路防军把大股土匪围困在抱犊崮，准备一举残灭克奏全功时，哪知土匪孙美瑶，急中生智，乘隙窜出一股，以抱犊崮为据点，在临城劫了北京去上海的特别快车，绑架了数十名外国人，引起国际交涉。屡经交涉，洋人始获释放，可是外国公使要求惩办防守失职军官，临城系兖州防区，何锋钰自然难辞其咎，当然要撤职，第六旅军官一同撤职的有团长贺对廷、营长张瑞亭（系何内弟）及连长一人。连山东督军田中玉也被免职，以第五师师长郑士琦继任。何开缺后，由张培荣继任兖州镇守使兼第六混成旅旅长。何去职后，自知在山东得罪了不少人，无面再回济见他叔父，就直接去上海依靠他哥哥何丰林去了。在江浙战争时，曾潜回山东召集土匪冀图扰乱后方，但亦未成功。以此得了疾病，死于上海。何锋钰一生恃有袁世凯及其叔父兄长权势，做了不少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