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东方朔（公元前154—93年）字曼倩，西汉平原厌次（今山东省陵县神头镇）人。武帝时，为太中大夫，著名文学家。
  东方朔幼年失去父母，由兄嫂抚养成人。他从小聪明过人，勤奋好学，“经目而讽于口，过耳而暗于心”。二十几岁，已精通《诗》、《书》、《易》及孙子、吴起兵法，加以善剑术，富文才，能言善辩，性诙谐，深得乡里百姓喜爱，把他视为才子神童。
  一
  建元元年（公元前140年）16岁的刘彻继位当皇帝。此时，国家经过“文景之治”时期，出现了“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的现象，广大农民处在“常衣牛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的悲惨境地，被迫起来进行反抗斗争。针对这种情况，年轻的汉武帝锐意进取，他一登基就迫不及待地进行改革，认识到非大批良才无以治国，便下诏给宰相以下的官吏，号召他们推荐人才，“举贤良方正直言极柬之士”。于是天下士人纷纷向朝廷上书议论国家政事的得失，自我推荐的人数以千计。武帝从中选拔杰出人才予以宠信重用。其中品德优良的称为“贤良”，文词见长者称为“文学”。东方朔闻得汉廷广求文士，也想乘时千禄，便西入长安，至公车令处上书自陈，上书曰：
  臣朔少失父母，长养兄嫂。年十二学书。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学击剑。十六学《诗》、《书》，诵二十二万言。十九学孙吴兵法，战阵之具，征鼓之教，亦诵二十二万言。凡臣朔固已诵四十四万言，又尝服子路之言。臣朔年二十二，长九尺三寸，目若悬珠，齿若编贝，勇若孟贲，捷若庆忌，廉若鲍叔，信若尾生。若此可以为天子大臣矣。臣朔昧死再拜以闻。
  武帝令他待诏公车。公车属卫尉管领，置有令史，凡征求四方名士，得用公车往来。武帝叫他待诏公车，已是有心留用，东方朔只好遵诏待命。在公车令处领取钱米，只够一宿三餐，此外没有什么奉金，累得望眼欲穿，囊资俱尽，不见诏下。一天，东方朔出游都中，见有一班侏儒从身边经过，便向他们恐吓道：“你等死在眼前，尚不知晓么？”侏儒大惊问故。东方朔又说道：“我闻朝廷召入你们，名为侍奉天子，实是设计歼除。试想你们不能为官，不能为农，不能为兵，无益国家，徒耗衣食，何不一概处死，可省许多食用？但恐杀你无名，所以诱令进来，暗地加刑。”侏儒闻言，统统吓得面色惨沮，涕注俱下。东方朔复佯劝道：“你们哭也无用，我看你们无罪受戮，很是可怜，现有一办法，你们按我说的去做可免一死。”侏儒齐声问什么办法，东方朔说：“你们等御驾出来，叩头请罪，如天子要问，你们可推到我东方朔身上，包管无事。”说罢东方朔离去。侏儒信以为真，逐日至宫门外侯着，好容易得如所望，便一齐至车驾前，跪伏叩头，泪请死罪。武帝惊问何因？侏儒们齐声道：“东方朔传言，臣等将受天诛，故来请死”。武帝道：“朕并无此意，你等且退，待朕讯明东方朔便了。”众拜谢起去。武帝即命人往召东方朔。
  东方朔正虑无从见驾，特设此计，即得闻诏，立即欣然赶
  来。武帝问道：“你敢造言惑众，难道目无王法么？”东方朔跪答道：“臣朔生固欲言，死亦欲言，侏儒身长三尺余，每次领一囊粟，钱二百四十；臣朔身长九尺余，亦只得粟一囊，钱二百四十；侏儒饱欲死，臣朔饥欲死。臣意以为陛下求才，可用即用；不可用即放令归家，勿使在长安索米，饥饱难免一死呢！”武帝听罢，不禁大笑，便命东方朔待诏金马门。金马门本在宫内，入宫后，便容易觐见天颜了。
  二
  当朝侍臣，多数来自远方，大都有一技之长。分词章和滑稽两派，滑稽派要推东方朔，词章派要推司马相如。庄助、枚皋、吾邱寿王、主父偃、朱买臣、徐乐、严安等均在两派范围。
  一天，武帝召集术士，令东方朔射复（游戏名）。特使左右取来一盂，把守宫（壁虎）放入盂下，叫人猜射。众术士屡猜不中，东方朔满怀信心地对武帝道：“臣尝研究易理，能射此复”。武帝令他猜射，东方朔便分蓍布卦，依象推测，便答出四语道：
  臣以为龙又无角，谓之为蛇又无足；跂跂脉脉善缘壁，是非守宫即蜥蜴。
  武帝见东方朔猜中，随口称赞，并命左右赐帛十匹，再令别射他物，东方朔无不猜中，连蒙赐帛。此时因技见宠，素善口才的郭舍人独怀妒意，进向武帝说：“东方朔不过侥幸猜着，未足为奇。臣愿令东方朔复射，若再能猜中，臣愿受竹答百下，否则东方朔当受答，臣当赐帛。”说着，郭舍人即向盂下放入一物，叫东方朔射复。东方朔布卦后含糊说：“这不过是个窭数呢（小物）”。郭舍人笑指道：“臣早知东方朔不能中，何必谩言！”话没说完，东方朔又申说道：“生肉为脍，干肉为脯，著树为寄
  生，盂下为窭数。”郭舍人不禁失色，待至揭盂一看，确是树上寄生一果。这时郭舍人趋至殿下，府伏等着受答。监督优伶的官吏，奉武帝命，用竹板答责郭舍人，喝打声与呼痛声同时并作。东方朔在一旁拍手大笑道：“咄！口无毛，声嗷嗷，尻益高！”郭舍人又痛又恨，等到受罚已毕，一跷一拐地走向殿阶，哭诉武帝道“东方朔敢毁辱天子侍官，罪应弃市（刑法）。武帝便问东方朔“你为何将他毁辱？”东方朔答道：“臣不敢毁辱他，是与他说的隐语。”武帝问隐语讲什么，东方朔答道：“口无毛是狗窦形，声嗷嗷是鸟哺觳声，尻益高是鹤俯啄状，怎么说是毁辱他呢？”郭舍人从旁应声道：“东方朔有隐语，臣也有隐语，东方朔若不知也应受笞”。东方朔随声说道：“你且说来”。“令壶龃，老柏涂，伊优亚，狋吽牙”。
  郭舍人本来又疼又气，何心思作隐语，不过胡诌而已，可才思敏捷的东方朔并不加思索，随口答道：“令作字解，壶所以盛物，龃即邪齿貌；老是年长者的尊称，柏是不凋木，四时阴浓。为鬼所聚；涂是潮湿的路径；伊优亚乃未定词；狋吽牙，乃犬争声。”郭舍人信口乱凑，胡诌成词，无什么深意，经东方朔一一解释，倒觉得语有来历，郭舍人自觉才辩不能相及，便忍受了一些答辱。武帝却因此很重视东方朔，拜为郎官。
  从此东方朔常侍驾前，时常说些笑语，引动武帝欢颜，武帝逐渐加宠，就是有时东方朔说错了嘴，武帝也不加责怪，反而称东方朔为先生。
  一年三伏天，武帝赐肉给大家，先例由大官（官名）分给，东方朔入殿等侯赐肉，等到太阳偏西大官丞没有来分，肉却已摆着。由于天气盛暑，汗流浃背。此时，东方朔热得不由懊恼起来，便拔出佩剑，走到肉案前，割下方肉一方，举肉与同僚们道：“三伏天热，应早回去休息，且肉也防腐，臣我不如
  自取，就此受赐回家罢。”口中说，手提肉便出殿门。群僚不敢动手，待至大官丞进来，宣诏分给，但确不见东方朔，问明群僚，才知东方朔割肉回家，心里恨他专擅，当即向武帝奏明。第二天武帝在御殿见东方朔便问道：“昨日赐肉，先生不待诏命，割肉自去，究属何理？”东方朔脸不变色免冠跪下，从容请罪。武帝道：“先生且起，尽可自责罢了！”东方朔再拜而起自责道：“东方朔！东方朔！受赐不待诏，为何这般无礼呢？拔剑割肉，志何甚壮！割肉不多，节何甚廉！归遗细君，情何甚仁！难道敢称无罪么？”（细君：小妻）。武帝又不觉失笑道：“我使先生自责，乃反自誉，岂不可笑！”当下顾令左右，再赐酒一石，肉百斤，使他归遗细君。东方朔舞蹈称谢，受赐而去。群僚们大都服他机警，称羡不置。
  有一日东都献一矮人，入谒武帝，见东方朔在一旁，很惊讶地说：“此人惯偷王母蟠桃，何亦在此。”武帝怪问原因，矮人答道：“西方有王母种桃，三千年方一结子，此人不良，已偷桃三次了。”武帝再问东方朔，朔但笑无言。其实东方朔并非仙人，不过略有技术，见誉当时！偷桃一说，是说他谐谑，滑稽罢了，所以东方朔毫不争辩。
  三
  东方朔虽好谐谑，但也能对武帝察颜观色，经常利用时机直言进谏，对朝政发挥了一定的补益作用。
  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武帝开始改换装束暗中离宫外出，向北走到池阳县，向西走到黄山宫，向南到长扬宫打猎，向东去宜春宫游乐。与能骑马射箭的左右亲随，经常半夜时分出宫，黎明时到达终南山脚下，箭射鹿、野猪、狐狸、野兔等动物。策马追猎，践踏了农田庄稼，百姓大声怨骂。
  一天，武帝想：狩猎道路远，身体又劳累，又给百姓带来祸患，不如建个上林苑。于是就派太中大夫吾丘寿王把阿城以南，盩厔以东，宜春以西这一区域的土地及其价格，统计登记，准备把它建成上林苑，连接到终南山。武帝便令中尉、左右内史，上报所属各县的荒田数量，准备给盩县和杜县的百姓作一补偿。吾丘寿王办理完毕后回来报告，武帝很高兴的连声称赞。
  当时，东方朔在旁，便提出批评意见说：“终南山是国家的天然屏障，汉朝建国，离开了三河之地，在霸水、浐水之西，经河、渭河之南建立都城，这就是所说的天下鱼米之乡富饶之地，秦王朝凭借着它降服西戎，兼并崤山以东的地区。这一带山中出产玉、石、金、银、铜、铁、优质木材，各行各业用它们做原料，百姓靠它们维持生活。又盛产稻、梨、栗、桑、麻、竹箭等物品，土地适宜于种植姜和芋头，水中有许多青蛙和鱼类，贫穷的人由此可以人人温饱家家富足，不必担忧受饥寒之苦；所以酆水与镐水之间，号称肥沃之地，每亩土地价值一斤黄金。现在圈占这片土地，对上减少了国家财政费用的来源，对下破坏了农桑生产，这是不应该这样做的第一个理由。荆棘荒草得以蔓延，扩大狐狸、野兔、虎、狼的活动范围，破坏百姓的坟墓，拆毁百姓的房屋，使幼童怀恋故土而忧愁，老人痛哭流涕而悲伤，这是不应该这样做的第二个理由。驱赶百姓而修建上林苑，周围筑墙以做为禁苑，策马东西奔驰，驱车南北追逐，其中有深沟大河。为追求一天射猎的乐趣，不值得尊贵无比的天子去涉险犯难，这是不应该这样做的第三个理由。当年商纣王兴建了内有九市的宫殿，导致诸侯背叛，楚灵王筑起章华台而导致楚国百姓四散逃走，秦始皇兴造阿房宫而导致天下大乱。我只是卑贱愚笨的臣仆，竟然冒犯陛下的旨意，真是罪该万死！”
  武帝听完了东方朔的这一番话后，沉默良久说：“先生之言
  极是，真乃兴我汉邦，治我社稷的良臣也。”武帝对东方朔大加称赞后，即任命东方朔为太中大夫，并授以给事中的官衔，赐给他一百斤黄金以示奖励。但是，武帝仍然按照吾丘寿王所奏报的规模兴建了上林苑。
  上林苑即经拓造，遂引出司马相如的一篇著名的《上林赋》。
  东方朔一生著述甚丰，写有《答客难》、《非有先生论》、《封泰山》、《责和氏壁》、《皇太子生谋》、《屏风》、《殿上柏桎》及《平乐观赋猎》、《从化孙弘借车》等，后人汇成《东方太中集》。
  东方朔生平事迹，初载于《续史记·滑稽列传》中，故以滑稽家著称于世。观其解射复，说割肉，谏上林等言辞，及《答客难》、《非有先生论》等文章，不仅诙谐风趣，而且义理精辟，言辞才辩，独树一帜，文采风格，卓然一家，实为西汉文学大家之一。六朝志怪小说，如《十洲记》、《神异记》等，也假托其名以传世，可见其文学成就对后世影响之大。司马迁在《史记》中称其为“滑稽之雄”。俗称东方朔当今相声之祖师爷，瞎子算卦的祖师爷。但其文学家的地位，被其滑稽家的名声所淹没，后世多知其为滑稽家，少知其为文学家，有识之士，自然以为憾事。
  参考书目：
  ①《史记》
  ②《汉书》
  ③《白话资治通鉴》
  ④《陵县文史》
  ⑤《历史通俗演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