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清末民初，我国各港口海运事业除招商局外，大权仍掌握在外国3大洋行手里。即英人的太古、怡和洋行和日人的日本汽船会社。他们凭借各种不平等条约和炮舰政策，横行霸道，垄断我国的航运事业。清政府腐败无能，奈何他们不得，买卖人（商人）谁又敢得罪他们！只有干生气。面对这一现实，黄县城关遇家村李氏兄弟敢作敢为，要与洋人争个高下。于是，决定集股创办“肇兴轮船股份有限公司”。
  李氏兄弟兄为李序园，名恒春，二弟李恒勖，字训庭；三弟少亡；四弟李恒端，字子初。李氏兄弟先祖最初开设了“进修堂”。1900年前后，李序园接手经营。至创办“肇兴轮船股份有限公司”时，已有相当物质基础了。
  为了尽量吸收资金，“肇兴公司”采取了每股票面100元，付现20元，缓期倍本的办法。消息传出后，因条件优惠，而且数额又不大，所以很多人纷纷购买股票。当时黄城西关老买卖家有这样一句闲呱：“好！李序园使针线笸箩钱开船行，真敢做事！”这既是打趣又是感叹。
  资金凑齐后，于营口二本町东段设立“肇兴轮船股份有限公司总公司”。靠海岸设栈房二：一曰西栈，它是兑“悦来盈”代理店的。一曰东栈，它是用洼地（稻田）换来的。总办李序园，经理黄县埠子后村人于云梯，副经理黄县马家庄子人马江良（字宗海），协理营口人周易祥，大写（主要负责用英文报关——签路薄）营口五台子人孙惠林。其余文牍、会计有黄县松岚人田露生、位庄人高懋亭、二圣庙村人仲醒斋等。并设计制作了“肇兴公司”的船旗——四周红色，中间是一橙黄色横平菱行。用以象征炎黄民族的船只。首购一艘1200吨的英国船，命名“肇兴”号，光绪三十年四月（1904年4月）正式开业。当时淞沪士绅、帮会头目虞洽卿、荣宗敬等及山东旅沪同乡会纷纷馈赠轴幛，莅临祝贺。沙祖爷还特赐李序园为×字帮客，比蒋介石、孔祥熙还高一辈。
  李序园在创办肇兴轮船公司之前，就在家乡黄县城开设了钱庄，地址在黄城北巷子桥南路西。前面门市叫“裕康号”，办理贴现业务；后屋叫“永康号”，经营金银汇兑业务。总经理戚善基，字福庭，城关百盈村人。副经理及重要负责人有韩吉任（字仁樵）、王垂范（字洪九），皆城关柳行村人；山万錀（字丽生），城关百盈村人；宋健行及阎经文皆城南阎家疃人。其他如帐房主要人员有李巷村人王心符、博渠村人王松乔、百盈村人吕丕珍等。该钱庄就是后期黄县10大钱庄之一的永兴裕前身。
  几年后，为了扩大业务，“肇兴轮船股份有限公司”于上海设立总分公司，并在上海工部局、港务局及各主管官署备案领照。上海总分公司设在广东路5号，即五马路东头靠外滩处，是购买亚细亚火油公司的楼房。在杨树浦还建有栈房、仓库。聘任庙岛人宋竹铭为经理，营口人冯又新为助理，二圣庙村人袁铭三为总船主，杨家疃人杨立夫为大写。其余文牍、会计、水脚部负责人有城关南关人王雨农、北巷人赵云青、南枣市人孙祥云等。
  后又相继于龙口、大连、青岛等地设立分公司。
  龙口分公司设在宝善街西海沿路北，是购买原太古洋行的旧址。经理是毡王家村人赵文臣，副经理是张家沟村人张民和，大写王季超，二写是皂户孙家的孙世模。其余文牍、会计、勤杂有新嘉疃王常范等人。
  大连分公司设在山县通105号。经理赵育才，副经理李铭臣，余者已记不清了。该处前面是楼房，系办公地方，后面是库房，靠海较近，宽敞方便。
  青岛分公司设在河南路13号。此处是各分公司面积最少的一处。通常利用德聚祥的仓库。经理是黄县妙果村人林恭言，副经理是黄县马家庄人马海亭，其余有马匡九、贾正彝、山之文（山之南胞弟）等。
  其他港口，如汉口、安东等地虽未设立分公司，但也有业务往来。汉口委托三北公司报关，派有负责人李锦堂；安东委托政记公司报关，肇兴公司随时派员联系，不设固定人员。
  随着事业的发展，据我所知，肇兴公司先后购进的轮船有十几艘。第一艘是购买英国的，命名为“肇兴”，载重1200吨。买办是屺〓岛人高文福和山西人刘镇西（该兼办来兴轮）。相继购买的有“荣兴”轮，载重800吨，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初期在渤海湾老铁山处被兴华公司的新泰轮撞沉；“瑞兴”轮专跑营口北面的田台庄；“联兴”轮船主（即船长）朝鲜人新泽，主要跑天津，后因中途夫摆，改名“天兴”；“裕兴”轮买办是江苏人裕芳泉（兼办和兴轮）；“和兴”轮载重3700吨，船主浙江人张季丹；“万泰”轮是李氏门里小份子集股所买，载重5600吨，因被外国邮船所撞，沉没捞出上坞，更名“复兴”，船主日本人乔岛，买办掖县人王升五。“同安”轮是兑“悦来盛”时带过来的英国一小兵舰改的，载重1800吨，启用不久，被“联兴”轮在蓬莱口外撞碎，“同源”轮也是由“悦来盛”兑过来的德国一艘邮轮改装的，载重2000吨，乘旅客700名，因是双锅炉“饭量大”、上坞堵塞一个锅炉，更名为“来兴”。
  抗战初期，为发展台北、汕头诸航线，经上海实业银行经理王偈僧串通，肇兴公司准备购买两艘大船。结果先买一艘，命名“鲲兴”，载重6000吨，船主是日本人樋口，专跑基隆。
  肇兴轮船公司自创立以来，十分注意眼务质量，讲求信誉。因此，在激烈的竞争中一直立于不败之地。特别是自1919年龙口港建成后至1935年前后十几年的时间里，南北经济繁荣，竞争激烈。就航运业来说，仅龙口就有5家船行。即政记公司（有永利、厚利两轮）、大通公司（有元顺、龙顺两轮）、直东公司（有北京、北铭两轮）、炽昌厚（有龙平轮）、肇兴公司（有来兴、联兴两轮）。因此，各公司间竞争异常激烈。1930年夏，政记公司每张船票赠送彩花毛巾一条；大连汽船会社开往上海的“大连丸”，每人每餐外加一盘菜。凡此种种，都不外乎招徕顾客。面对竞争，李子初确定了“重信用，加强民族感情，提高服务质量，佐以物质表示”的办法。具体做法是，约定船拉子，在大连、龙口等地专门迎送乘坐本公司轮船的旅客。对于下地后要捎回信的旅客，其信件由船拉子代交龙口永兴裕，永兴裕每天都有信脚子专跑蓬、黄、掖。船拉子两头跟船，关照旅客，十分周到。肇兴公司还首倡为妇女、儿童设专席。每条船上常年备有预防时令疾病的药品，如十滴水、避瘟丹等，而且分文不取，同时也随票赠送过三友实业社的原纺毛巾和家庭实业社的蝴蝶香皂。所以争取了客多、货多的好生意。从各轮船公司职员的作风上也可以反映出各家业主的经营情况和水平。记得当时龙口街上有这样一首歌谣：大通富、政记凶，文明数肇兴，酸美炽昌厚，风流看直东，短把自行车（把自行车把割得很短），满街横力行。这首歌谣一直传诵了好些年。
  早在永康、裕康第一期结算时（光绪三十年），还有这样一段往事。李序园回家过年，参加永康、裕康号分红。春节请客，邀朋友吕橘泉、姜敦厚、丁佛言、王子政等出席。席间谈起蓬、黄、掖3县很多人在关东发财的事。大家都认为他们是抓住外国的几大洋行才发了财。如日本三菱、三井会社，德国的爱礼司，英国的孔士，俄国的秋林等。王子政谈话诙谐，他说：“那可不，难怪银元叫洋钱，面粉叫洋面，火柴叫洋火，石油叫洋油，洋车、洋服、洋袜子，洋烟、洋葱、洋柿子，四大要素（衣食往行）惟洋为佳嘛！”满座大笑。李序园说：“我在上海愿看《民报》，发现有种思潮，看来洋气局面难得有人一伸手就扭转过来。近年来我在考虑，如何转化，要它为我所用。”大家称他高见。丁佛言乃以正楷体为李序园书一对联云：“文人硕士英明隽秀，秋水寒潭雅洁澄清。”装裱后，挂在永兴裕旧址南面的客屋里，历数10年，直到该号终歇。
  李氏兄弟向不高傲，对人和蔼热忱。即使所属同人以至工友、茶房、车夫亦皆一律厚情关照。肇兴轮首航沪港报关，海关借故无理刁难，不给结关（签出港的路薄）。因此，激怒了山东、东北等地的旅沪帮客，他们宁肯将货物积压于沪，也不到“三大家”托运，非装肇兴公司的轮船不可。连上海的几家大报关行，如北恒茂、鸿顺盛等也愤愤不平，提出抗议。那时的码头工人不光有帮会组织，大抵也有一定的觉悟，他们互相议论，航线问题海关管得着吗！盛贯中、唐星五及沙祖爷还亲自出头到海关提出质问，沪港务局负责航道的德国人密斯提、日本人龟尾一看事头不对，便立即与海关税务司的英国人爱格里联系，并当即转告招商局，不得借故排斥同行，免生误会。遂解决了结关问题。事隔数日，海关税务司的爱格里和帮办，假会友之名义，在南京路霓虹酒家邀唐星五、沙祖爷等便酌。席间，对肇兴轮结关之事作了解释、面恕。以后，门卫老满（帮会中人，与黄金荣同辈）也对我谈过这段故事。他说：“山先生，你看，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还来解释、面恕，所以对外国人，甭怕他，他多咱给咱‘孝祖’（帮会语），多咱才算没事。”旧时代，轮船公司组成部分有二：一是陆地部分。由经理者、帐房、港口服务人员组成，负责经营管理；二是海上部分。包括船只的出坞、航行，专门负责船只的航行运输。一只船上又分两个系统：一个是航运系统：由船主、大副、二副、大车、二车组成。他们是公司聘来的具有较高航海和修配技术水平的专门人才。一个是经营系统：由买办（船只承包人）、司铎（账房）、船员、水手组成。所有上水、上煤、筹办伙食、购置易损机器零件等事及雇佣船员、水手和支付薪金、各种使费等统由买办一揽承包。买办下面有一账房先生，即司铎。所有船上开销统由他来经管。轮船停泊于港，司铎跑来跑去。买办未必上船。而机舱非有大车或二车看守不可，船主、大副和二副则可在可不在。
  船要启碇提锚，舵楼上有船主、大副二副掌舵。机舱里由大车掌阀。二副多在船头，二车多在船尾。倘若大副、二副出缺，船主可以临时代替。而大车、二车既不可缺，又不能替代。装载入舱，如何安排，大车说了算。他不发话，不能结关打路簿。
  轮船驶离码头，船主命令鸣笛启航，大副、二副向船主要字（意即请示航向）掌舵，其余各就各位。客舱一切招待服务都由船员轮流负责。甲板上，水手负责提水看沙看流、预防风吹浪打货物受潮和清洁船面等。船主则负责观测天气，以防偶变，及抵港时，负责升旗叫关。
  李子初非常崇尚孙中山先生。他曾说：“中山先生实行三民主义，咱得好好学。”辛亥革命以后（具体时间不清楚），李子初由日本留学归国。他决心平生办好实实在在的三件事：第一，办好航运事业；第二，办好金融保险事业；第三，办好工商业。
  创业肇泰保险公司是李子初回国后办的第一件事。肇泰保险公司的业务范围大于肇兴轮船公司。除哪里有肇兴哪里就有肇泰外，在哈尔滨、济南等各大商埠也都有肇泰保险分公司。该公司的主要负责人有兰渠高家的高临五、江格庄的赵少言等。为了经营好肇泰保险公司，李子初编辑出版了《海员须知》（上下两册）一书，以提高航业水平，免生事故。
  接着，李子初又同蓬莱人王翰生合资先后创办了营口生生纺织厂、兴兴火柴厂、营口肥料厂和博山煤矿等。还于龙口宝善街西口海沿处砌石挡浪，拉沙填平，建筑楼房仓库，把裕康、永康号合为一体，改字号为永兴裕，将经营重点由黄城转移到龙口，并扩充营业项目，计有期市、提现、汇兑、代理，并经营面粉、粮秣、生油、豆饼、糖、纸等南货。内称“龙口总柜”。这期间，经李子初、王翰生、戚福庭物色，增加了不少人员，如吕见田、赵鹏九、田孝先、赵滋丰、丁树庭、王祚东、崔孝宽等。
  1932年春天，李子初、王翰生酝酿在连云港搞渔业，并同抵青岛商讨开辟沪新、青津航线。若在新浦设立分公司，还需增加人员。秋后，李子初、王翰生同返龙口，与戚福庭商讨很长时日，终因日本入侵，形势混乱，不得实现。
  1934年，李子初为了实现自己的夙愿，创办了“兴亚银行”。委李树中为天津经理，盛冠中为上海经理。此时其兄李序园已经去世。兴亚银行经营不长时间，由于受外国银行的排挤，便由虞洽卿等归并为上海实业银行，委王偈僧为经理。就在这时，李子初的儿子李界平也接手管事了。
  1937年“七七”事变后，李氏所办实业迫于形势，渐由发展到收拢、结束。仅就肇兴轮船公司来说，瑞兴轮被卖掉，复兴轮为日人扣留于大连，来兴轮坚持跑天津、龙口，其余先后集中到上海。上海总分公司这时已由李界平亲自督办，协理马崇海，主事冯又新。下面的人只剩文牍山世淳、会计淳于江一及摆台（餐厅部负责人）刘文鸿、大门护勇老满等不多几个人，业务也无许多。
  日军大举入侵，蒋介石硬拿商船作军用。调肇兴公司的鲲兴、天兴、和兴、兴和轮封锁江阴口。当时由中华民国中央政府发给征用证书，每只船一个册子，记载船名，附载船体照片，说明船权何人，并规定抗战胜利后照价赔偿。这4艘轮船被征调后，裕兴轮在抢救难民中被日军炸沉，和兴轮触水而没，鲲兴和天兴亦毁于江阴。另外，来兴轮在装运军火途中碎于浙江定海。至此，肇兴公司的轮船全都完了。1943年，将上海总分公司的楼房卖给了永安公司，一年腾房交款，接着遣散人员。
  国民党的四大家族中蒋、宋、陈3家都有轮船，唯孔家没有。抗战胜利后，孔祥熙意与李子初合作，恢复肇兴公司的事业，因而买妥一艘轮，命名祥兴。但不久，解放战争爆发，此船一直停泊于香港。
  全国解放后，李子初、李界平父子寓居上海。1960年前后，2人相继去世。李界平之次子现旅居加拿大。
  以上所述，既有我的耳闻目睹，又有父、兄山万錀、山世泉的亲身经历（父、兄均在李进修堂之实业中服务过。特别是先父，自1902年即在永康号学生意，继而又参与肇兴、肇泰、营口肥料厂的经营管理，前后历经44年）。但李氏所办之实业数量大，范围广，时间又很长，我将仅知之片断写出来，自觉不深不透。特别是近年来，记忆力差，错误难免。谨请知情诸君阅后指正。
  （龙口市政协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