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一九三八年元月至一九四一年十二月，我随沈鸿烈在山东进行了四年的抗日游击战争。
  一九三八年元旦，我随青岛特别市市长沈鸿烈由青岛撤退到徐州（第五战区李宗仁所在地），继续办理撤退人员及物资转运事宜。约在元月中旬，沈鸿烈接任山东省政府主席。此时山东省政府退至曹县，我被派在省保安处任中校参谋。
  台儿庄战役结束后，徐州第五战区撤退，蒋介石电令沈鸿烈深入敌后，进行游击。沈奉令后，将省府大部人员疏散到武汉，仅带秘书长雷法章、省保安司令部参谋长廖安邦、参谋、秘书、财务、电务等人员十余人，卫士二十余人，保安警察队四五十人（青岛带出来的），总共不到一百人，经郓城、阳谷、东平等县到达东阿县城。我也以保安司令部参谋名义随行。在东阿整顿一两个月，成立了山东省教导团，廖安邦兼任团长，我任中校团附，招收了一批高小和初中毕业学生进行训练，培养了一部分军士，以备将来整顿各县保安团队之用。由于敌后青年爱国热忱高涨，踊跃报名参加，很快就成立了三个营和一个特务连。日本人侦悉我省府在东阿县城，约八月间，由济南出动大批部队围攻东阿。由于敌众我寡，实力悬殊，我团掩护省府渡过黄河，撤到聊城，在此休整一个时期。我团撤到聊城阿城镇一带，一方面警卫省府，一方面加速训练。
  约在十二月上旬，沈由鲁西到鲁北视察。十二月中旬，省府秘书长雷法章带着省府全体人员，由我团三个营护卫从聊城，经历城、章丘、莱芜等县到达蒙阴的鲁村镇，省府暂设于此。
  一九三九年元月，沈由鲁北视察完毕来到鲁村，并带来鲁北招收的中学生约三百多人，同时，请中央调来的军校洛阳分校第十四期毕业生一百多人也到了鲁村。就在这里成立了一个山东省党政军干部学校军官大队，以军校十四期毕业生为干部，编成四个中队，进行训练。这时参谋长廖安邦调任鲁西行署主任。我升任教导团上校团长兼军官大队上校大队长。训练计划定为半年。到六月底，按计划训练完毕，我即带全大队学生到沂水县东里店省干部学校所在地，举行毕业典礼。典礼由沈鸿烈主持，鲁苏战区总司令于学忠出席讲了话。学生毕业后，当即分派到五十一军、五十七军、新四师各师、旅、团、营、连见习。分派刚完，我就回防鲁村。
  六月底日军发动所谓华北大扫荡，先派飞机多架，轰炸省府所在地东里店，继派部队围攻。我部奉令实行游击战，敌进我退，敌退我回。就这样在沂水、蒙阴、临朐等县山区里往返打圈子，周旋了约两个月。当敌人进攻东里店时，省府下令我团警卫省府的一个连掩护省府向东里店西南王庄转移，当晚在该庄宿营，次日拂晓敌来袭击，我警卫省府的一个连积极应战，掩护省府转移，战斗至为激烈，我阵亡排长一人，士兵二十余人，伤士兵十余人，敌亦伤亡多人。省府人员大部安全转移，唯沈鸿烈主席被敌冲散，和一名随身副官在广合峪山上的一个羊圈里潜伏。敌人走后，附近村民送一套农民服装给他穿上，每天送给饮食。他在羊圈里呆了多日。村民猜测他是省府的官员，但不知道他就是沈主席。沈深受感动，以后写了一首“军民鱼水情”的歌，教官兵们唱。
  敌人进攻东里店省府时，同时由莱芜城方面出动两路兵力进攻我团部所在地的鲁村，我们当即转移到沂水的南麻（今沂源县城）、悦庄一带。敌人扑空而走，我们随又进驻鲁村。七月下旬的一天我们夜行军后在一小村庄宿营下午三时许，我正拟电与省府联络时，敌人突然袭击，打死哨兵，向我猛攻。我特务连和团部传令兵全部参加战斗，掩护团部转移，我死伤士兵十余人，损失电台一部，敌亦伤亡多人。过了几天，敌人撤退，我们又回到鲁村，省府转移到临朐的吕匣店子。敌人的所谓华北大扫荡，到此暂行结束，而我们在沂蒙山区建立的根据地依然存在。省府和我团也得到了一个较长时间的休整。
  敌人“扫荡”时，各部队如五十一军、五十七军以及省府直接指挥的新四师（系韩复榘的手枪旅改编的）教导团和省府机构都混合编组，化整为零，以小部队方式，与敌人周旋打圈子。“扫荡”结束后，各军、各师重新集结，恢复建制，驻守原防。各级行政单位，也均恢复了活动。省政府派出的军官大队见习生也由各部回到省府，按分配计划重新分发到各专、县的保安团队任下级军官。此后从一九四〇年至一九四一年，敌人到山区里扰乱的次数少了，全省各专区、各县的行政机构和政权，都逐步建立起来了。我团三个营，既要警卫省府，还要派出一个营经常到后方安徽阜阳转运弹药、装备，另外还要抽一个连警卫山东省民生银行印钞厂，任务非常繁重。谈到印钞厂，这里略加说明：山东省政府在敌后的财政开支，全靠中央拨款到山东省民生银行，由民生银行转拨省府。抗战前民生银行发行钞票在全省流通使用，沦陷后仍在民间流行。一九三八年省府财政困难，曾请中央派飞机由重庆运来民生银行钞票在东阿县境黄河北岸沙滩空投过。由于省府经费困难，下令所有省府职员、部队军官，上自主席，下至办事员和准尉以上的军官，一律每人每月支生活费三十元。约在一九三九年的七八月间，财政厅通过各种渠道，由上海购到一套印钞票的机器，派来一部分技术人员，就在沂山顶上东峪小村里制版印刷民生银行钞票，供全省流通使用。所以我团还要派一个连的兵力警卫这个印钞厂。这时感到部队不敷分配，又成立了教导第二团。
  一九四一年约九月初，蒋介石电令沈主席到重庆述职。沈带参谋处长宁春霖、随从参谋宫守义、电务主任沈仕祥、电台台长沈和清、便衣侦探多人，带十五瓦的电台一部，电务员二人，由我团护送，约于九月初由临朐的吕匣店子出发。经新泰、蒙阴、平邑、邹县、济宁过微山湖，再经江苏的沛县、丰县到达陇海铁路砀山车站北约三十华里处。休整两天后，约于九月十三日黄昏出发到砀山车站东约十余华里处，平安穿越了陇海铁路。拂晓时分，忽听前卫方向枪响，继而机枪声大作，我的判断是前卫遭敌阻击。为了确保司令部的安全，我即以两个连的兵力向枪响处的敌人攻击，把敌人引到我们这方面来。我们且战且退，退到大刘庄寨子里，据寨抵抗。激战至下午三时许，东、西、南三面的碉楼和西面、南面的寨墙都被敌炮火打坍，营长、营附阵亡，连长阵亡一人，我的右手腕也被步枪子弹打穿。我立即召集团部军官开会，决定突围。令特务连掩护，令团附赵杰夫率领主力部队从北门冲出去，赵在突围时阵亡在北门口。特务连和团部人员还没撤出去敌人就进村了，只好在村内与敌人周旋。我的勤务兵被刺死，我被刺两刀，幸伤势尚轻，直到太阳落山敌人才撤走了。村子里残垣碎瓦，硝烟弥漫，尸体累累，敌人暴行，惨不忍睹。我们招集了失散的官兵，收敛了阵亡官兵尸体，第二天天明，由战地河南的永城县的大刘庄向安徽阜阳方向前进。到达阜阳与沈鸿烈见面后，才知沈摆脱敌人的经过。原来沈鸿烈到达预定的宿营地时，正在村头禾场上和司令部的人员计划宿营休息，埋伏村外的敌人，便向他们开了枪。电务主任沈仕祥被打死，沈即由卫士搀扶到就近的壕沟里（这是当地的八路军平时挖的交通壕）。他们离开村庄，在我们这方面激烈的枪声中由前卫的两个营护卫向涡河、阜阳方向前进。这时蒋介石得悉，打电报给驻阜阳的九十二军军长李仙洲，令李派一个师过涡河接应。这样沈才安全到达阜阳。这次战斗，我军阵亡电务主任一人，中校团附一人，少校营长一人，伤亡连长以下官兵三百余人，敌人也死伤不少。过了两天，沈又带着参谋、副官、卫士多人，由李仙洲派车送到洛阳，乘火车到西安转往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