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六年蒋军进犯鲁西解放区的经过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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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山东文史资料选辑》 图书
唯一号: 150020020220000752
颗粒名称: 一九四六年蒋军进犯鲁西解放区的经过回忆
分类号: E297.41
页数: 16
页码: 1-16
摘要: 本文记述了一九四六年蒋军进犯鲁西解放区的经过,包括进犯鲁西以前的情况、豫东序幕战、钻进“口袋阵”、整编第三师被歼、刘峙被撤职等。
关键词: 解放战争时期 鲁西 蒋军

内容

“七七”事变发生后,由国民党军四川军阀部队的第四十一军(军长孙震)、第四十五军(军长邓锡侯)和第四十七军(军长李家钰)三部分拼凑而成的第二十二集团军(总司令初为邓锡侯,一九三八年一月底邓锡侯调任川康绥靖公署主任后,由孙震继任),在抗日战争初期的一九三八年三月间,曾在鲁南滕县及其附近同日寇的第十师团和第一〇六师团打了一仗(第四十七军当时在豫西,未参加);八年之后,在解放战争初期的一九四六年九月间,又在鲁西定陶一带同人民解放军晋冀鲁豫军区的刘邓大军打了一仗。战争性质根本不同,功罪是非不判自明。这两仗,我都曾躬与其役,亲历其事。这里专对后者记其片断。
  在这次进犯鲁西解放区的战役中,蒋军兵力共为三个整编师(即原来的三个军),其中除了有由上述四川部队第二十二集团军改编的两个整编师之外,还有蒋介石的嫡系“中央军”整编第三师。因此,这儿的记述除川军外,对“中央军”的整编第三师亦一并涉及。
  一、进犯鲁西以前的情况
  一九四六年三月,蒋介石在南京召开了所谓“整军复员”会议,四月间,驻在河南省驻马店、信阳一带的国民党军第二十二集团军,按照会议决议三并二(即三个军并为两个军,三个师并为两个师,三个团并为两个团)和军整编为师、师整编为旅的规定,将原有的第四十一、四十五、四十七等三个军,合并缩编为第四十一、四十七两个整编师。整编第四十一师,师长由孙震兼,由副师长陈宗进代;辖:整编第一二二旅,旅长为张宣武;整编第一二四旅,旅长为刘公台;整编第一〇四旅,旅长为杨显名。整编第四十七师,师长为陈鼎勋,副师长为李家英;辖:整编第一二五旅,旅长为陈玲;整编第一二七旅,旅长为王澄熙。集团军总司令部改编为第五绥靖区司令部,集团军总司令孙震改任绥靖区司令官,原第四十七军军长李宗昉,调任绥靖区副司令,隶属由原来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改组而成的郑州绥靖公署(绥靖主任为刘峙)。
  一九四六年六月二十七日,蒋介石破坏和谈,撕毁“停战协定”,集中了二、三十万人的兵力,由伪郑州绥靖公署主任刘峙指挥,首先向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原军区的豫鄂解放区发动进攻,掀起了全面的大规模反人民战争。
  第五绥靖区司令孙震,指挥着他的基本部队第四十一、四十七两个整编师和临时拨归他指挥节制的蒋介石嫡系整编第三师(由原来的第十军整编,师长为赵锡田;辖:整编第三旅,旅长为何竹本;整编第二十旅,旅长为谭乃大),参加了这一战役。这支部队,是进攻中原军区豫鄂解放区的两大主力部队之一(另一支主力部队是原由武汉行辕所辖而临时划归伪郑州绥靖公署指挥的第六绥靖区司令周岩所部三个整编师)。
  二、豫东序幕战
  一九四六年七月底,进攻豫鄂解放区的战事刚刚告一段落,部队尚未得到喘息,刘峙急于邀功取宠,不顾三伏炎热、溽暑熏蒸,便命令孙震所指挥的部队,立即掉回头来,由南向北,由西向东地向晋冀鲁豫解放区进攻。
  当时,整编第四十一师的位置在河南的浙川和湖北的陨阳、陨西一带,整编第四十七师的位置在陕西的商县、商南一带,整编第三师的位置在陕西山阳一带。刘峙严令各部队,立刻各由现地出发,徒步行军,各取捷径,分别向陇海路上的灵宝和京汉路上的许昌前进,然后以旅为单位用火车输送到豫北的阳武(现原阳县、下同)、封丘地区集结待命。
  整编第一二二旅,当时的位置在浙川,接到命令之后,于八月一日出发,经内乡、镇平、南阳、方城、叶县、襄城、徒步行军走了半个月才到许昌。以后乘火车北上,八月十九日全旅到达阳武县。第五绥靖区司令部和整编第四十七师师部已经先期到达阳武,但部队要算是第一二二旅到达的最早。第一二七旅于八月二十一日到达,其他各师、旅还都没有来到。
  就在这个当儿,解放军晋冀鲁豫军区的部队约一个纵队(相当于国民党军的一个军或一个整编师),突在豫东出现,占领了开封以东一百一十里的兰封城和距开封仅六、七十里的曲兴集与罗王车站,切断了豫东铁路线和公路线的交通运输,威胁着开封,震撼了郑州。刘峙惊慌失措,手忙脚乱,不待后续主力部队的到达,急急忙忙地命令孙震:即以整编第四十七师师长陈鼎勋指挥其所部的第一二七旅和整编第四十一师的第一二二旅,立即由阳武出动,进击曲兴集和兰封城的解放军;同时,又命令在开封的第四绥靖区司令刘汝明,迅速“收复”罗王车站,以解除对开封的威胁,并恢复豫东铁路线和公路线的交通运输。孙震为了避免部队打破建制、指挥系统陷于混乱,为了避免逐次使用兵力、遭受各个击破的危险,曾经一再要求:等待三个整编师全部到达阳武、封丘之后,再行出动,必不得已,至少亦须有一个不打破建制的整编师才能出动。但急得象热锅上蚂蚁的刘峙,坚持己见,不允孙震所请。于是,整编第四十七师师部和第一二二、一二七两个旅,遂即匆匆忙忙地由阳武出发,连粮秣弹药都未得充分的补给。
  整编第一二二旅于八月二十二日出发,当天进至阳武东南约七、八十里的荆隆宫。二十三日拂晓,由陈桥驿渡过当时的黄河故道(一九三八年花园口决堤,黄河经贾鲁河注入淮河而入海,一九四七年花园口堵口后,黄河才恢复故道)。上午九时顷,即对曲兴集展开攻击。
  曲兴集是一个有寨墙、濠沟的据点,周围约四、五里,有解放军晋冀鲁豫军区约一个旅的兵力据守着(其部队番号和部队长姓名均已忘记),战斗力很强,弹药也很充足。担任主攻的第一二二旅的第三六四团,几度猛扑均被击退,嗣后又把第一二二旅的第三六六团增加上去,并力突击,始于下午四时左右夺取了曲兴集。据守曲兴集的解放军向兰封方向引退。这一个小小战役,第一二二旅伤亡副营长以下官长士兵共四百多人。第一二七旅在这一仗中没有使用着。
  在进攻曲兴集的同时,第四绥靖区刘汝明部也对罗王车站展开攻击。那里的解放军差不多和曲兴集的解放军同时向兰封转移。
  八月二十四日,两个旅继续向兰封前进。并由第一二七旅担任主攻。当进至兰封附近前哨略一接触之后,城内城外的解放军即全部主动地向考城方向转移。这很明显,解放军之所以不在曲兴集和罗王车站坚决抵抗,不在兰封展开战斗,正是为了诱敌深入,使孙震指挥的这一支国民党军,乖乖地钻进刘邓大军在菏泽、定陶一带早已摆好的口袋阵。
  这时,豫东的铁路、公路已经恢复交通,解放军对开封的威胁暂时解除,同时还须等待主力部队——第四十一和第三两个整编师的到达,因此,整编第四十七师师部和第一二七、一二二两个旅,在八月二十五、二十六两天都在兰封停止未动。
  整编第四十七师对由兰封向考城方向引退的解放军,没有追击。解放军误以为他们不上圈套,为了将他们引入口袋阵,原由兰封向考城方向转移的约两个旅的部队,又突然于八月二十七日反攻兰封,在兰封城东关外和城东南角、东北角附近各村庄激战了一整天。但在入暮后,又主动地向东北——考城方向转移。次日(二十八),陈鼎勋即命第一二七旅,循着解放军的去路,进至兰封东北约八、九十里的红庙集。解放军则以不即不离的态势随时以小部队与这个旅保持接触。
  八月底,整编第四十一师到达长垣、东明,整编第三师到达考城。此时,伪郑州绥靖公署亦已侦知刘邓大军主力约七、八个纵队摆在鲁西菏泽、定陶、曹县一带地区,其重点似在菏泽。那时,蒋军还没有和解放军的精锐部队刘邓大军较量过,还没有吃过大亏,把对方估计过低,认为以刘汝明、孙震两部五个整编师的兵力,来解决刘邓大军,游刃有余。于是,刘峙在八月底下令,以第四绥靖区刘汝明部(辖第五十五、六十八两个整编师)向曹县进攻,以第五绥靖区孙震部向菏泽、定陶进攻。
  上文已经说过,孙震所属的基本部队——第二十二集团军是由四川军阀部队组成的,在国民党军里边属于杂牌部队,一贯受歧视、受排斥,装备很差,战斗力很薄弱。但,临时拨归孙震指挥的整编第三师则不然,它不仅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而且是“中央军”里面的王牌之一,一向属于何应钦系统。其师长赵锡田,不仅是黄埔第一期毕业生,和刘峙有师生之谊,而且是顾祝同的外甥,当然也是何应钦系的红人,他的父亲赵启騄,又是刘峙、顾祝同的老同学、老同事,先后给刘、顾当过参谋长。因此,赵锡田在刘峙、顾祝同的幈幪下,真是炙手可热,红得发紫。根本没有把指挥他的顶头上司孙震看在眼里,自从一九四六年一月拨归孙震指挥以来,不仅人事、经理完全自主处理或直接与“中央”联系,连训练、作战也经常独断专行,很少向孙震请示、报告,对孙震所下的命令、指示,高兴听时就听,不高兴听时就置之不理。孙震对于赵锡田这种傲慢跋扈的态度,口虽不言,而心中却十分不满,甚至非常愤恨。然而此时又为什么拨归一个杂牌部队的孙震指挥呢?这是刘峙、顾祝同为了培植、提拔赵锡田之故,他们企图伺机以赵锡田取孙震的第五绥靖区司令官职位而代之。整编第三师的武器装备本来已经很好,而刘峙为了使赵锡田能在这次进犯鲁西解放区的战役中露一手,以便有理由提拔他,却又额外配属给它一个野炮营和一个战车连,以加强它的战力,并直接指示孙震:以整编第三师为进犯鲁西解放区的主力,担任对菏泽的攻取。
  赵锡田的为人,骄傲自满,目空一切,他不仅没有把解放军放在眼里,而且把友军也看得一钱不值。他到达考城时,县长(姓名忘记)请他吃饭,他在席上大言不惭、十分狂妄地说:“我带着我的这个整编第三师,单独行动,可以顺利地一直打到天津;若和友军(指孙震部的川军)一道行动,反而碍手碍脚,受其累赘。”(这是后来——一九四六年九月七日我退到考城时,那位县长亲口对我谈的。)
  三、钻进“口袋阵”
  孙震奉到刘峙向鲁西解放区进攻的命令后,即将所属部队区分为三个纵队:整编第三师为左纵队,由考城经堌阳、马头集、大黄集向菏泽攻击前进;整编第四十七师(欠第一二五旅,附第一二二旅)为右纵队,经红庙、吕园子、桃园向定陶攻击前进;整编第四十一师(欠第一二二旅,附第一二五旅)为预备纵队,位置于东明城及其以南之东明集附近。第五绥靖区司令部仅由阳武移至封丘,孙震未亲临前方,也没有设立前进指挥所,全凭无线电遥控指挥。
  九月一日,作为右纵队的整编第四十七师,分别由红庙、兰封出发。九月三日,当第一二七旅进至兰封、考城两县交界地吕园子的时候,约一个旅的解放军,刚刚把那里相当顽强的地主武装(壮丁四、五百名,步、手枪二百多支,土炮三、四尊,骡马二百多头)解决完毕,而向鲁西转移。
  在通向定陶的大小道路上,处处都有解放军的小部队,但这些小部队,一经接触,即行引退,因此,在前进途中没有受到什么阻碍。但是,自从进入鲁西解放区之后,很快就感觉到,地方情形和河南、湖北大不一样了。所经之处,差不多都是坚壁清野,不见人烟,偶而遇着老弱病残或者妇女小孩,不是装聋便是装哑,一问三不知,什么情况也打听不出来,想找一个领路的都办不到。这个时候的蒋军,简直成了聋子和瞎子。我们的前进,一方面是靠地图,另方面是沿途和我们保持接触的那些解放军的小部队的牵引,因此我们的行动,可以说完全取决于解放军的这些小部队,它领我们取哪一条路我们就取哪一条路,它要我们分几路前进我们就分几路前进,也可以说,这些解放军的小部队,是在牵着我们的鼻子走,我们的行动,完全是听从它的指挥。
  越深入,情况越不对头,根据侦察报告,定陶境内(菏泽、曹县以及其他地方也不例外)所有集镇村庄,处处挖有地道,往往从村镇外边一棵树底下或一座坟头旁边,直通到村镇内部,很不容易觉察;至于村镇内部互通的地道则更多,由这一座房屋到另一座房屋,由这一院落到另一院落,由这一条街到另一条街,凡是要紧所在,都有地道相通;据说,解放军和民兵们常常神出鬼没地从这种地道进进出出。得到这些消息以后,当然要告诉全体官长士兵,通令他们注意防范戒备。但,这样一来,全体官兵,上上下下,就更加人人自危,六神无主,心慌意乱起来了。
  九月五日下午,第一二二旅进至定陶县城西南四十多里的桃园集,第一二七旅进至桃园集东南的砖庙集;左纵队的整编第三师进至桃园集以北的大黄集和天爷庙;作为预备纵队的整编第四十一师也进到东明城和东明集。这一天,和前几天一样,前进途中除了和解放军的一些成排成班的小部队有些小接触以外,没有发现其他任何异状。但非常奇怪的是,当第一二二旅进桃园集(有一道完整的土筑寨墙,周围约三、四里)的时候(下午四时左右),我亲眼看到,这里不象其他村镇那样坚壁清野没有人烟,而是男女老幼熙来攘往地满街是人,看起来好象太平无事。问他们“解放军在哪里,离这儿有多远?”他们不是说“不知道”,便是说“没看见”。我当时认为这是一种反常的现象,这种现象很有问题,很可能有解放军的有力部队在这附近潜伏隐藏,而街面上的老乡群众则很可能就是当地的民兵和解放军化装乔扮的,一旦战斗打响,他们就会来一个里应外合,在寨内扯腿“捣乱”。我同我的副旅长和新闻处(即政工处)主任研究后,即令旅新闻处指挥旅迫击炮营,在当天下午天黑以前,把桃园集内青壮年男子共约五、六百人,全部赶在一所学校和一座庙宇里边关起来,加以看管监视。同时,命旅搜索连对寨外所有树下、坟旁,寨内大家小户、所有形迹可疑的角落,进行严密搜查,发现地道的进出口,立即将其破坏、填塞或派岗哨监守。
  四、整编第三师被歼
  九月五日天黑之后不久,大黄集、天爷庙方向响起了浓密而猛烈的枪炮声。一个多小时之后,得到整编第四十七师师部的通报,知是解放军以强大的优势兵力,乘夜包围猛攻大黄集和天爷庙;赵锡田的整编第三师师部和何竹本的第三旅全都住在大黄集,谭乃大的第二十旅则分住在天爷庙。之后,战斗越来越激烈,枪声、炮声和手榴弹声越来越稠密,除了中间有时出现短暂的间歇外,战斗彻夜未停。但是桃园集、砖庙集这两方面,却一枪未响,平静无事,在今天看来这是解放军的指挥艺术:集中兵力,各个击破,先解决大黄集、天爷庙的整编第三师,然后解决桃园集、砖庙集的整编第四十七师,最后再解决整编第四十一师。
  九月六日天刚亮,发现解放军约三个团的兵力,已经偎拢了桃园集寨外的一些村落和树林内;上午八时左右,它们分由南、东、北三面向桃园集开始攻击。与此同时,砖庙集方面也出现了约一个旅的解放军,正在向第一二七旅进攻。
  同日天亮以后,解放军对大黄集、天爷庙的包围也越来越严,攻击越来越猛,战斗越来越激烈了。到中午左右,经过一夜、半天猛烈攻击的整编第三师,伤亡已经很大,弹药亦将消耗殆尽,他们已成强弩之末、瓮中之鳖,气已馁、力已竭,开始动摇、慌乱起来了。被围在天爷庙的第二十旅旅长谭乃大,还以为桃园集方面仍和昨天夜里那样的平静无事,因此便在无线电报话机上找我说话,要求我派出有力部队去解救天爷庙之围。其实,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还有力量援救落水罗汉!我对他的答复是:“这里也在激战,已经三面被围,情况也很紧张,抽不出人来。”
  大黄集方面的情况比天爷庙更危急,整编第三师师长赵锡田,眼看他的师直属部队和第三旅打得精疲力尽快要支持不住了,于是便命令第二十旅旅长谭乃大放弃天爷庙,突围到大黄集增援,继续抵抗,妄想挽回颓势。无奈,天爷庙被解放军围得水泄不通,招架已经无力,突围已经不可能了。
  第二十旅既不能从天爷庙突围向大黄集增援,一向不把孙震看在眼里的赵锡田,这才不得不低下头来向孙震求救。孙震控制在东明城和东明集的预备纵队整编第四十一师,共有三个整编旅的兵力,在大黄集、天爷庙那样紧急的情况下,按道理说,至少也得派出一个旅去救援,可是,他只命整编第四十一师代师长陈宗进指派在东明集的第一二四旅的第三七〇团(团长蔡钲)去应付一下了事。这个团还没有到达大黄集,整编第三师即已全部被歼。
  当赵锡田得知孙震只派一个团前来增援后,他一方面认为远水不能解近渴(东明集距大黄集三、四十里),另一方面由于大黄集和天爷庙的形势越发危急,天爷庙的第二十旅既不能突围增援大黄集,大黄集孤立无援也终将不保,为了避免两地同归于尽同被吃掉,因此便下令以战车开路和以两个炮兵营(山、野炮各一营)的火力掩护,亲率残破的第三旅和师直属诸部队,冒死突围到天爷庙,依附其第二十旅,作最后挣扎。
  这次突围伤亡很大,从大黄集窜到天爷庙的人不足三分之一,其余三分之二不是伤亡,便是被俘。大黄集完事之后,原来围攻大黄集的解放军,全都增加到天爷庙,把天爷庙包围得更紧了。
  下午二时左右,解放军对天爷庙展开了异常猛烈的攻击,眼看天爷庙守军就要完蛋了。这时候,报话机上忽然出现了赵锡田的声音,指名要找我说话。大概是由于天爷庙的形势十分紧急的关系,赵锡田过度紧张,说话上气不接下气,说的话也不成句,同时报话机上传来天爷庙方面的枪炮声和手榴弹声,好象戏台上演武戏时的鼓点子那样稠密,而桃园集这时也正在激战,枪炮声也是响成一片,震耳欲聋,因此种种,费了不少的时间才把赵锡田说的话弄明白,他是要求我派援兵到天爷庙去接应他,企图再一次突围到桃园集来。我没有答应他的要求,因为我这里也正在激战。接着他又在报话机上找孙震说话,这一次一反往日那种骄横傲慢之态,低声下气地发出哀鸣,说是天爷庙危如累卵,形势万分严重,东明集的援兵远水不能救近火,指名要求在桃园集的第一二二旅就近由南向北打到天爷庙附近,以便接应他突围而出。孙震为了避免赵锡田将来控告他坐视不救,为了应付刘峙推卸责任,当即从报话机上命令我抽出一个团,“相机”前往接应救援。适在此时,第二十旅旅长谭乃大派了一个少校团副和一个上尉参谋(姓名均已忘记)化装为逃难农民,从天爷庙冒死钻隙到桃园集来见我,声泪俱下地要求我派兵北上,接应他们突围南下。谭乃大的呼吁我可以置之不理,孙震的命令我可不能不听,天大的困难我也得照令行事。于是,我就立即命令原在桃园集北寨外一带正与当面解放军对峙战斗的第三六四团(团长何升阳),即刻行动,向天爷庙方向攻击前进。
  赵锡田在报话机上同我的谈话,同孙震的谈话,以及孙震同我的谈话,由于时机紧迫的关系,来不及使用密码,都是讲的明语,所谈内容,无疑全被解放军方面收听去了,因为蒋军中的美造报话机,已有不少的数目被解放军缴获过去。第三六四团击退当面原来对峙的解放军以后,北进还不到二里路,又遇到解放军约两个团的优势兵力,第三六四团虽一再发起攻势,但进展不到二百米就伤亡了二、三百人,以后又打了两个来钟头,连一步也不能向前移动。
  第二十旅旅长谭乃大从天爷庙派来向我求援的那两位团副、参谋,随着第三六四团行动,准备返回他们的部队。当第三六四团被解放军的打援部队阻击不能过去时,他们两位又主动地折回桃园集向我报告说:“敌人打援的兵力非常雄厚,火力非常炽盛,三六四团已经伤亡三、四百人,前进还不到二里路,距天爷庙还有六、七里,看来是不可能打得到的了,与其白牺牲、白费事,不如让三六四团停止前进,撤回来保全一点力量。”随后我就命令第三六四团中止前进。
  从下午四时左右起,天爷庙方面的枪、炮、手榴弹声逐渐稀疏下来,整编第三师师部和它所属两个旅的报话机全部中断联系。下午五时顷,战斗便完全停止。整编第三师已全部被歼完蛋。后来,据逃出来的一位整编第三师师部警卫营的官长说,当解放军突入天爷庙时,赵锡田看着大势已去,正要准备乘坐战车闯出逃命,但还没有来得及钻进战车,解放军已经涌进师部院内,赵锡田就束手被擒了。
  五、整编第四十七师溃不成军
  九月六日下午五时以后,桃园集方面的解放军也越增越多,连前共达约六、七个团之众,桃园集除西面外,其余三面均被包围,而且越偎越近,战斗也愈演愈烈。与此同时,砖庙集的第一二七旅当面,解放军也在陆续增加,已到的约有两个旅。这很明显,解放军吃掉了整编第三师之后,现在将要以全力来解决整编第四十七师了,眼看在桃园集的第一二二旅和在砖庙集的第一二七旅,马上就要和整编第三师同样被歼。于是,我从电话上(这是由师、旅通信部队架设的有线电话)向师长陈鼎勋(师部位置在桃园集西南七、八里的一个村镇,地名已经忘记)请示:我们怎么办,是在现地决战,还是转移他处。陈说:“你先等一等,我向德公(孙震别号德操,部属恭维他,称之为德公)请示以后再决定。”半小时后,陈告诉我:“德公未作明确指示,只是叫我们看情况自行斟酌。”这是孙震的一种滑头手法,因为整编第三师被歼灭,他不便明白地下令让我们撤退,以免上级追究责任,说他作战不力、见死不救、保存势力。其实,他叫我们所谓“看情况自行斟酌”,正是暗示我们赶快向安全地带逃跑。我接着追问陈鼎勋:“你的斟酌怎么样?”他说:“我准备马上离开现地,第一步先到白茅集,必要时再到考城县。”
  当时,天已入暮,我得到陈鼎勋暗示的撤退方向和目标,乘着解放军尚未将桃园集四面完全合围和正在调整部署尚未展开突击的间隙,立刻命令各团和旅直属各部队,马上行动,逐次掩护向西撤退。
  在解放军方面,大概还没有料到我们撤退得这么快,也可能是由于部队的调动布置在时间上来不及,因此,第一二二旅在桃园集脱离战场的时候,没有遭到什么伤亡损失;在桃园集以西十来里内的退路上,也能平静无事地通过,没有遭到尾击或拦截。但是,过了桃园集以西十来里路开外以后,一路之上,随时随地一波又一波地遭到伏击、袭击,有的是拦头截击,有的是拦腰侧击,有的是尾随追击。这些袭击、伏击部队,有的是打机关枪,有的是投手榴弹,有的只是放几响步枪或手枪。按着枪声判断,它们的兵力并不大,人数并不多,顶多也不过排把人,少者一班甚至一组只有三、五个人。但是,兵败如山倒,退却的队伍如同惊弓之鸟,特别是在夜间,只要听见枪响,就以为大祸临头,不管对方的兵力是多是少,也不管距离是远是近,一点也不加还击抵抗,只知道向相反的方向落荒而逃,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官长掌握不住士兵,士兵只顾逃命,根本不听官长的指挥。这些在路上设伏袭击的武装部队,只有很少数是解放军的正规部队,绝大部分则是地方武装和民兵。他们遇到退却的蒋军走到跟前时,一面打枪,一面高呼“捉活的”、“缴枪不杀”,有的竟然大胆潜入蒋军队列里边去夺枪、拉人,而蒋军官长和士兵却只顾自己设法脱身,谁也不还手、还击,以致跑得五零四散,溃不成军,丢盔撂甲,损失惨重。
  九月七日,整编第四十七师师部、第一二七旅和第一二二旅,先后都退到考城。清点一下人、马、武器、器材,计第一二七旅损失了三分之二(人、枪各约五、六千),第一二二旅损失了三分之一(人、枪各约二千七百多),两个旅的损失加起来,恰好丢掉了一个旅。其实,这些损失,在战场上的伤亡损耗只占极小的一部分,绝大部分都是在撤退途中被袭击而跑散、丢掉的。整编第四十七师师部及直属部队损失也在三分之一以上,他们根本没有参加战斗,完全是跑散丢掉的。师部在西撤途中,在曹场集附近被袭击冲散,在混乱中,参谋处处长傅英道头部中枪负伤;师长陈鼎勋差一点儿被拉走当俘虏。
  在整编第四十七师由桃园集、砖庙集西撤的同时,在东明城一带的整编第四十一师,也得到了孙震的撤退暗示,他们以最快的行军速度,连夜退到封丘县。由于那一方面距离战场较远,西撤途中遭受的袭击不甚严重,损失不大。
  六、刘峙被撤职
  在孙震指挥下的第五绥靖区所属的三个整编师,在这次进犯鲁西解放区的战役中,连进攻的两个目标——菏泽、定陶的影儿也没得看见,却被消灭了整个兵力的一半,共达三、四万人之多,尤其作为蒋介石嫡系“中央军”王牌部队的整编第三师(包括额外配属的战车一个连和野炮一个营),全部被歼,连根拔掉,连师长赵锡田也作了俘虏。这是国民党反动派从六月二十七日掀起全面反人民大内战以来的第一次大失败,因此使蒋介石集团大为震惊。一星期后,曾经吹嘘三个月内全部消灭解放军的那位狂妄自大的国民党军参谋总长陈诚,到了封丘,了解情况,追查责任,结果,刘峙以庸碌无能、指挥无方的罪名,被撤去郑州绥靖公署主任的职务。至于那位对整编第三师负直接指挥之责而救援不力、保存私人力量的孙震,则只受到了一些口头上的训斥,没有受到什么惩处。这大概是陈诚笼络杂牌收买孙震的一种手段。
  至此国民党蒋介石对鲁西解放区发动的武装进攻,就以全面失败和刘峙被撤职而告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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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文史资料选辑

《山东文史资料选辑》

出版者:山东人民出版社

本文记述了全面抗日战争时期的事迹,包括一九四六年蒋军进犯鲁西解放区的经过回忆、蒋军整编第七十二师被歼经过、沈鸿烈是怎样起家的、李先良与葛覃劫掠青岛及其互相角逐的见闻、我在乡建派的活动与见闻、我所知道的黄石山惨案、孙美瑶临城劫车案的如是我闻、我所知道的泰康公司、基督教公理会在山东的发展和组织概况、帝国主义分子杨恩赉在山东的罪恶活动、在高密县选举国会和省会议员的见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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