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兵临城下，自卫反击。
  一九四五年九月四日，我军从日伪手中解放了济阳城。经近一年的恢复与建设，秩序安定，商业繁荣，人民过着和平幸福的生活。四六年〓〓〓〓蒋介石背信弃义，撕毁了国共两党签订的《停战协定》。以二十万兵力大举进犯我中解放区。全国内战爆发。济阳县城距省城济南不足百里，南靠黄河，北依我浡海解放区的革命根据地——惠民。西有直达德州重镇公路。这是国民党反动派进犯我解放区的战略要地。王耀武曾称谓它是“北门锁钥”。七月八日拂晓，蒋匪三十六师一〇六团及其师部炮兵营，十五师一个团和土顽一部，侵占了我济阳县城。后十五师一个团随即撤离，其余敌顽每日向城外我和平农村抢掠抓丁，奸淫烧杀，无恶不作。致使我广大城乡居民，惨遭洗劫，重陷水深火热之中。
  八日上午，敌一〇六团二营，把济阳城丁字街以东的居民全部赶到邓学儒的大场里，面对群众架起机枪，围满岗哨，十来个杀气腾腾的蒋匪，手持钢刀和绳子，把街长庞玉成、我工商局干部邓奎英、甲长赵光岱、刘玉礼、高庆太五人，拉到一旁，随绑随打，硬逼着他们说出谁是“八路军”。他们一口咬定说：“没有。”又是一顿毒打。尔后，一个蒋匪军官凶狠地对着群众狂叫：“鄙人路士林，黄埔军校毕业。是国军二营营长……看来，老子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们是不会说的。来人啊！”话音刚落，这五个人的衣领一齐被撕裂下来。闪光的钢刀，唰地按在他们的脖子上，就在这按刀欲杀，人头将落的紧急刹那，群众一阵骚动，齐声高喊：“不能无故杀人，没有，怎能说有？”匪营长眼珠一转改口说：“把他五个先送交团部关起来！”匪徒们走了。群众回家一看，粮食衣物全被抢劫一空。
  这天上午，敌一〇六团的另一个营，象一群恶狼窜到城西徐家，挨门挨户，翻箱倒柜，乱抢群众财物。还抓去壮丁二十四人，抢走粮食十二万斤，并抢杀我八路军战士张廷信和于谦村民兵徐成金。
  十日上午，敌一〇六团一部，向城西北进犯，沿路各村无不受到严重骚扰。路过马官寨时，枪杀了该村村长王曰珍。在洼里王村，三个敌军抓住我民兵小队长周训方，打骂着逼他去找农会主任，周训方坚决不去，一个蒋匪向周的屁股狠捅了一剌刀，鲜血直流。恰巧，农会主任王崇岭离他们只有二十多米，正从北往南走着，周心里很着急，蓦然急中生智，便大声说：“你不是让我领你去找农会主任吗？我的伤口流血，包好了再去不行吗？”王崇岭经周这一暗示，便赶紧躲开。
  周训方见王崇岭跑出庄，才一瘸一颠地领着那三个蒋匪向王崇岭家走去，一进门，匪兵对一壮年男子问：“你是农会主任吗？”
  “我不是！”
  “农会主任那里去了？你是他的什么人？”
  “吃过午饭，他到外村走亲戚去了，我是他的哥哥。”
  敌人半信半疑。一个家伙转过脸来问周：
  “他说的对吗？”
  “对！”周训方刚说出这个字，另一个匪徒朝着王崇岭他哥哥的大腿打了一枪，鲜血立即染红了王的裤腿。
  中午时分，这伙蒋匪在村西场里，架起九四式山炮，向西连射数发炮弹，毁我解放区和平村庄，借以显其淫威。距洼里王三里之远的方家村，王进富一家八口人，正在屋里围坐吃饭，突然落下炮弹，当场炸死五人，炸伤三人。邻居闻知，急忙赶来，目睹这一惨状，无不痛哭流涕。大家都咬牙切齿地痛骂蒋匪。打炮之后，这伙蒋匪抓走十八名壮丁，还绑走了曾斗争过地主的王崇桐夫妇。在江家屯枪杀我民兵小队长程玉岭时，王崇岭的妻子不忍侮辱跳了井。时隔不到一小时匪兵们在返城的路上，又把王崇岭枪杀在洼里王村后的大湾里。
  蒋匪一〇六团，在我县城盘踞仅八天时间，抓丁千名以上，抢粮四十多万斤，杀害无辜群众十多人，被捆绑吊打坐牢者不计其数，在我县犯下了滔天罪行。
  当时我党中央指示，要在自卫的立场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坚决粉碎国民党反动派的进攻。为贯彻中央指示和拯救济阳三十万人民，我渤海军区袁也烈司令员亲率特务一团、二团、骑兵大队和县大队，来济阳。准备再次解放济阳城。
  中共济阳县委和县人民政府，为配合部队作战，组成了以县长吴鸿宾任指挥的后方支援指挥部。组织了民兵和民夫一千六百人，大车一百三十辆。组成担架队，运输队，准备支援我作战部队。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战前，我袁司令员根据掌握的敌情、我情，会同参与战斗的指挥员，对这次战斗做了详尽、具体的分析，制定出作战方案。认为我军能够战胜的条件是：
  一、我军经过解放德州战役的胜利，在军事、政治素质上，有了很大的提高。指战员们的情绪高涨，斗志旺盛，加之打仗目的明确，打起仗来不是一打一，而是一打五，一打十；而敌人所谓的“正规军”多系土顽组成的乌合之众，内部矛盾重重，勾心斗角，又加他们不得人心，士气低落，军心涣散，战斗力极差。
  二、敌一〇六团，在济阳烧杀掳掠的罪恶行径使人民群众恨之入骨，渴望解放。而我军则倍受人民爱戴和支持，有强大的后方支援。“顺民者昌，逆民者亡”，定会攻必克，战必胜。
  三、敌人一个团，加上土顽部队，约在一千五百人左右，孤军作战。
  预料到的困难是：
  一、济阳县城离蒋匪一〇六团的大本营——济南只有九十华里，敌人易于增援。
  二、城廓呈方形，面积一平方里。城墙高六米，顶宽三米，坚实、完整，墙顶能行车跑马；城墙下有宽五米，深四米的护城壕。全城只有东、西、南三门，无北门。北城墙正中有座中山亭，亭子比其他三门的门楼还高。城墙四角和沿城墙每距五、六米处，均有宽出三米见方的保安台，台上设有岗楼。城墙上碉堡林立，防守严密，易守难攻。敌人自吹谓“固若金汤”。
  袁司令指出：上述困难，只要预先考虑到，采取相应措施，是完全能够克服的。至于在战斗过程中，再发现新的情况变化，要随机应变。当然我们要多想点困难，向好处争取。
  经过敌情我情的详尽分析，我们的兵力部署是：我特一团一营针对敌二营，主攻东门；我特一团二营针对敌一营，主攻南门；我特一团三营针对敌三营，主攻西门；我县大队针对敌土顽部队，佯攻北面城；我特二团和骑兵大队，配合作战，伏击敌援。组成一道严密的包围圈。采用围歼打援的战略和速战速决的战术，全歼蒋匪军，解放济阳城。
  七月十六日下午四点，我前线指挥部进驻县城东北关，根据既定方案，我军各部到达各自阵地，将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我袁司令亲率团指挥员视察了各个前沿阵地。有位团指挥员风趣地说：“这回可要来个瓮中捉鳖了！”另一位说：“也可能逼狼出洞，洞外逮狼！”大家哈哈大笑。
  我后方支援指挥部，设城西八里庄，人力物力均己备妥。我担架队，运输队于晚八点前各自到达指挥地点，待命参战。
  炮轰敌电台，敌酋惊破胆。
  战前的夜晚，显得特别宁静。袁司令倒背着双手，在前线指挥部沉着地踱着慢步，沉思等待着。不时地抬起手腕看一看时间。当参谋们陆续汇报各营连己准备就序时，正是夜晚十点钟，他把手一挥说：“好！鸣号！”军号一声长鸣，划破整个夜空，我军向敌人发起了总攻。霎时，炮火连天，满城硝烟，机枪声，爆炸声，冲杀声，交织在一起，犹如急风暴雨中的雷电。火光强刺着人们的眼睛，巨响震荡着人们的耳朵。突然，一颗重型炮弹径直、准确地落在“商会”的院子里。“轰隆”一声，把敌电台炸了个粉粉碎。切断了敌人与济南的联系。一向高傲的敌军团长杨培芝和国民党县长李光楹，听说电台炸碎，顿时心惊胆战，预感己临灭顶之灾。为拖延被歼时间，遂急令：用土袋将东、西、南三门囤了起来，加固防守。而我军指战员均象下山猛虎，英勇冲杀。仅一个小时左右就攻下了敌军外围据点，拿下了三关。由于敌人的疯狂反扑，两军形成了尖锐的对峙局面。
  负责主攻南门的我二营指战员，随即调整兵力，组织了精悍地火力组、爆破组、尖刀排，用手榴弹排发和炸药包聚集的方法，向敌人展开了猛攻。子弹象雨点般地射向敌军门楼和城上岗楼，炮弹连续在城里爆炸。我爆破组在密集火力的掩护下，灵活地躲闪着迎面飞来的火舌，匍匐前进到城下，将一包包炸药支撑在南门上，只见火光闪闪，随着几声巨响，门板被炸飞了。我尖刀排迅即穿过硝烟滚滚的南门，直插城内，后续部队随即跟进，刚进入一部，敌人另一个暗堡的机枪突又封锁了南门，我后续部队被阻于城门楼下，守敌趁机向我突进城内的尖刀排和少数部队进行猛烈地反扑。形势对我十分不利。正在这危机时刻，“轰”地一声巨响，封我后续部队前进的敌暗堡被炸塌了，敌人的机枪顿时哑了。我军从南门立即冲进城内。刚进入一部，又遭到敌人的火力封锁。此时攻入城内的二营指战员，凭借着残墙断壁英勇地抗击着疯狂地顽敌，枪口里喷射着仇恨的子弹，轻重机枪怒吼着，一条条火舌象闪亮的火箭射向敌群。霎时，阵前敌尸遍地仰卧。反扑之敌跨了下去。
  一点时分，在敌军官的逼赶下，从“文庙”来了一群“敢死队”。我军指战员在“合兴隆”（南门里的一座楼名）楼下，同敌人展开了刀光闪闪地白刃战。战斗非常激烈。敌人惨叫着接二连三地倒下去。我五连战士，以敢于搏击顽敌的大无畏精神，用刺刀杀出了一条条血路，一步一步地把这群凶狠地残敌逼到“文庙”南则。
  战斗在西门的我一团三营，爆破开城门。八连勇士们冲进城内，迅速地夺占了敌人的防御工事，与反扑的敌人展开了殊死拼杀。枪声、爆炸声、勇士们的冲杀声，惊天动地。吓破敌胆。我军向“文庙”北侧步步逼近。几经激烈地巷战，终将这股残敌消灭。两点左右，我军已占领了“文庙”北侧。此时敌炮兵营正处于受我南北夹击之中。这群匪徒面对我端着刺刀步步逼近的勇士们，吓得东奔西逃，鬼哭狼嚎。只半个多小时的拼搏，敌人伤亡大半，其余缴械投降。
  我攻入城内的指战员，斗志旺盛，英勇善战。三营八连的勇士们，迅即转向“马家湾”东北方向，又与一股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天已进入五更，小碉堡的敌人还在负隅顽抗。
  “拿下东南角的小碉堡！三排！……快！快，不然，天快亮了。”二营指挥员又下了命令。
  三排付王秀亭立即高喊：“同志们，跟我来！”七班、八班马上应声跟去。他们沿着城墙向小碉堡摸去，离堡楼约二十米左右，堡内一伙蒋匪恐慌万状地骚动起来。王秀亭高声喝问：“那一部分？”
  “一〇六团……一排！”
  “正好！就是找的你们。”
  王秀亭一面高喊，一面甩出一排手榴弹。一时火光四射，弹片横飞，敌人惊慌失措，急忙跳下堡楼，狼狈逃窜。此时天已黎明，能隐约地看清从城墙上滚爬下来的敌人慌张地奔逃着。王秀亭见后边有三个家伙扛着两挺机枪，他立即向前追去，敌人发现后，慌忙跳入机枪掩体，调转枪口正想扫射，王秀亭迅猛地跃进掩体，一把抓住机枪，向前用力一推，把三个家伙拥成一堆，那挺歪把子机枪也被按捺在掩体内，完全失去了作用。王秀亭又见另一个家伙挣扎着举起了捷克式机枪正扣板机，他迅速地抓住枪筒向上一举，一梭子弹飞向天空。王秀亭的手被枪筒烙疼了，他忍着。耳朵被震聋了，他不顾。并高喝：“缴枪不杀！”这时八班长景之文冲上来，把两个射手打死，助手也被打伤。王秀亭他们缴获了两挺机枪。
  战士王学诚，离负偶顽抗的蒋匪只有二十多步远，他奋不顾身地窜过去夺枪，一个顽敌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他猛追几步，一把抓住那个家伙，大声喝道：“你跑！我要了你的狗命！把枪留下！”吓得那个家伙乖乖地缴了枪。
  王秀亭等人消灭了这股顽敌、又转向南门附近，同堵截南门的敌人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虎胆众英雄，勇夺弹药库。
  天将黎明，我一团一营，由牵制敌人改为进攻。在新调集的强大火力掩护下，爆破大王盖希云用炸药将东门轰开，战士们冒着滚滚硝烟，立即控制了两侧三十多米的火力线。
  三排排长李志业突进城后，首先抢占了城门楼，他见城楼坚固，居高临下，地势险要，即命九班崔华田带领八名战士坚守住这个制高点。他率三排迅速地插入北侧，夺回了敌占的一个宅院，三连一个排同时插入南侧，也夺回了敌占的另一个宅院，两个排跟着宋加烈营长扑向北侧西边的一个大院。
  一营迅猛的向纵深发展，很快就拿下了东城的主要火力点。敌人慌忙调集数百人的兵力分三股，从北、南、东三面拼命地向我一营阵地反扑过来。
  一批敌人被打垮，另一批敌人又扑上来，战斗十分激烈。
  上午十点来钟，被打退的敌人又狂叫着冲了上来。
  “共军缴枪吧！你们被包围了！”当距三四堵墙时，我三班战士们向着狂叫的敌人开火了，颗颗子弹在敌群里穿飞，那些声嘶力竭的狂叫声，顿时变成了有气无力的“咳哟”声。蜂拥而来的敌人成批成片地栽倒下去。
  敌人的反扑，不仅凶猛，而且持续不断。这时三班长低声而紧张地报告：“排长！弹药打光了！”一向沉着的李志业同志，一听心里有点着急。
  忽然，一个晕头转向的家伙，正往前边屋里闯。一个战士举枪想打，李志业立即制止。他忙拣起一块石头，轻手轻脚地赶上去，照其后脑猛地一砸，那家伙摇晃着倒在地上。
  李志业见阵地前敌尸遍地，便对三班长说：“你跟我到前面拿弹药！”说着他俩迅速地翻过几道残墙断壁，越过胡同，在敌人尸体上翻寻搜集。很快搜回三支步枪，一支手枪，一挺机枪，四百多发子弹。他回来高兴地对战士们说：“同志们！要节省子弹，近的用砖瓦、石头，非用枪不行的，最好一颗子弹打两个，打三个打一串。打没了弹药，我们就向这些死猪要！”
  李志业来到西院，不禁大吃一惊，这里已被敌人占据一隅，并见有许多战士是三连一排的，都神色焦灼不安。他跑到宋营长面前，瞪着大眼问：“南院怎么了？”
  营长低沉不安地说：“南院已被敌人占领，我们伤亡很大。”
  “营长！我们必须马上夺回来！不然，阵地越来越小，就有……”
  “就有全部被敌人吃掉的危险！”宋营长完全同意他的看法，并着急地说：“现在重要的问题，就是缺子弹！”
  李志业沉默片刻，他那双大眼豁然一亮说：“我有办法！”
  他从俘虏口中知道，在前面的第三个院子就是敌人的弹药库。
  他把全排战士逐个考虑了一遍，最后选出小刘、小苗、老吴三个人，以他为首组成了战斗小组，每人带上许多小包炸药，向着敌人的弹药库冲去。他们连续炸开几道墙壁，穿越一条小巷时，老吴突然头部中弹，当场牺牲。小苗右臂也被打穿一个洞，李志业抑制住心中的仇恨和悲痛，给小苗包扎着伤口问：
  “怎么样？能坚持吗？”
  “能！右臂不行有左臂，只要倒不下去，就能战斗！”李志业和小刘赶紧把老吴抬到一间小屋里，解下自己的毛巾，给他盖在脸上。三个人又向着敌人弹药库急进。
  弹药库的三个发射点同时开火，两边两个位置稍高，中间一个位置稍低，距地面较近，正向我进行疯狂扫射，李志业低声对小刘说：“无论多么危险，必须立刻把它拔掉。”
  李志业命小刘去打掉两边的火力发射点；让小苗去吸引敌人的火办发射，他自己便向中间那个大发射点冲去，穿过枪林弹雨，他灵巧敏捷地翻滚、卧倒、左躲、右闪，艰难地匍匐前进。在硝烟弥漫和弹雨中，他越爬越快，“蹭…蹭…蹭”蓦地跃到机枪口一侧。“嗖”地飞上屋顶。恰巧屋顶有一天窗，他将一包炸药塞进去，“轰”地一声，敌人的机枪立刻哑了。随即又塞进一包，“轰隆……”一声巨响，房子倒塌了一半，他也昏迷地滚了下来。
  当他醒过来时，见小苗正在给他包扎伤口。小刘满身是血污，右膝下露出骨头碴，左腿肌肉被弹片刮去一大块。他急切地说：“别管我，快把小刘背下去！”
  “不！排长，咱们不是来搞弹药的吗？三个火力点都打掉了，趁敌人还未上来，快动手吧！”小刘咬着牙，满脸汗珠顺着两颊流了下来。李志业含着眼泪点点头说：“你快下去吧！”
  这时，宋营长指挥着一队战士，一边迎击敌人，一边急步跑了上来，李志业气喘吁吁地跑到宋营长面前激动地说：
  “营长，有弹药啦！”
  宋营长抓住他的手，惊喜地说：“好！这下解决大问题了！”
  趁敌人未上来之际，宋营长命炮排射手侯兴文，组织四门小炮，架设在这院的前沿，李志业也端起才缴获来的机枪，一起向十字大街敌人的碉堡群猛烈地轰击、扫射。我军很快占领了敌人的弹药库，把四五百发炮弹，几十箱子弹和手榴弹，全部转运到我们阵地上。
  有了弹药，士气大振。战士们很快夺回了失去的阵地，又向企图负隅顽抗的敌人杀去。
  针锋相对，寸土必争。
  中午，王耀武的三架蚊式飞机，从济南方向飞来，在上空盘旋了几圈，蓦地，一声怪叫俯冲下来，子弹雨点般地扫来。蒋匪们眼前出现了一线希望，他们乘飞机狂轰滥炸之机，又倾全力发起一次大反扑。这是敌二营连续被打退两次之后，敌团长杨培芝让敌二营营长路士林把被打退的匪军聚在一起，用杀鸡儆猴的办法，枪杀了一名失守东门城楼的敌排长，又组织的反扑，作垂死挣扎。他们象狼一样，无层次无队形地，死命往上窜。一排手榴弹扔过去，前边的敌人倒下了，可是后面的敌人又紧跟着拥上来。
  头顶上的太阳，被滚滚的烟雾吞没。天上炸，地下轰，我军一营伤亡很大。北边新打下的宅院，又被敌人夺去，同时西院也被敌占了大部分，只落了南北两个宅院和一座城楼，情势很危急，一百多个伤员全部转运到北边东院里。
  李志业要求似地说：“营长，咱是不是开个动员会？”
  在战场上这种严峻的时刻，来一个大发动，确实非常必要。宋营长立即采纳了他的建议。
  干部、党团员聚集到一块，宋营长慷慨激昂的说：“同志们！济阳县城，原是我们的解放区，我们决不容忍国民党反动派再来践踏人民。只要我们在，就要阵地在！一副胸膛，就是敌人无法攀越的一堵铁墙！一颗红心，就是将敌人化为灰烬的一团热火！要顽强战斗下去。兄弟部队很快就要来支援我们。这时，他情不自禁地厉声问大家：
  “同志们，济阳城，我们能让敌人继续占领吗？”
  “不能！”大家异口同声，象炸雷一样高呼。
  李连长挥动着拳头说：“济阳城是自卫反击战的前沿阵地！我们要针锋相对，寸土不让！”
  李志业无比激昂地说：“我们打败了日本侵略军，决不能让人民再受国民党反动派的蹂躏。我们是共产党的队伍，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为人民而战，死也光荣！”
  “坚决保卫解放区！”
  “济阳城寸土不能丢！”
  “把国民党反动派全部反击出去！”
  一阵阵愤怒的吼声，压过了轰轰的炮声。
  李志业回到了排里，十几位负伤的战士，一下子围了上来，争着要任务，抢重担。
  李志业把任务刚分配完，敌人就凶猛地冲上来了。
  那碉堡群里的枪弹，不住点地往我阵地飞来，从三面围上来的敌人潮流般的向我阵地涌来。
  “妈的，老子给你拚了！”老王跳上半截土墙，迎着敌人的火力，拼命地扔手榴弹。
  “老王，隐蔽！”李志业一眼瞥见，赶忙大喊。
  大概老王打红了眼，或许没听见，依然挺立在那里。李志业对他的生命担心极了，当他刚要叫人把老王拉下来时，老王斜一斜身子，跌倒了。李志业马上翻过几道墙，扑到老王身旁，用手捂着他那鲜血直流的伤口。
  王立真、小黄、小张看到有的同志倒下去，有的同志又缠上新绷带，眼里没有泪水，心中只有火一样的东西在燃烧。他们立刻跃到倒下去同志的岗位上，怀着满腔仇恨，用密集的子弹打击敌人。
  战士李文达端着机枪站在房顶上，把东西大街的敌人打得抬不起头来，使南院减轻了火力威胁，这是多么难得的间隙啊！营长赶忙调战士去增援，可他们刚突过街心，李文达的机枪没动静了。敌人的机枪象恶狗般的狂吠起来。
  在这十分危急的时刻，李志业瞪着大眼，把烂成布条的上衣，在胸前打起个结。拖着机枪跃上屋顶，向着敌人嘟嘟地扫射起来。敌人的机枪被打哑了。
  他叫战士把李文达抢救下去，又叫战士用筐装满手榴弹，用绳子提上房顶。对近处的敌人用手榴弹轰炸，对远处的敌人就用机枪扫射。
  这时，李志业发现城楼上，还剩下崔华田等四个战士。他们向着这里比划着喊话，但听不清楚，看样子象是说：“请放心吧，这个阵地永远是我们的。”
  李志业向下朝营长说：“营长，派人给城楼上的同志们送点水去吧！”
  是啊，他们实在太累了！四个人对付三面的敌人，又打枪，又扔手榴弹，一点也顾不得歇息，如果稍一疏忽，敌人立刻就会攻上来，城里两个连就会陷于四面包围之中。可是，营长连派了三组都没有完成任务。于是，又让谢排长再派三个人去送，一出门，吴大河就牺牲了，小李也负了重伤。李志业急了，他调转枪口狠狠地压过去，一壶水才送上城楼。
  在这最严峻的时刻，一个人真不知会起多大作用，李志业那挺机枪，活象一把铁扫帚。他紧闭着嘴唇，不停地扫射着敌人。前面的敌人倒下了，后面的敌人又拥上来，又倒下了，又拥上来。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向着敌人一个劲地扫射。枪筒红了，向水里淹淹再打，又打红了，又再淹淹。手被烫得钻心地疼痛，他全然不顾，仍旧不停地向着敌人射击。
  营长瞥见一颗颗呼啸地子弹从他的头上、脚下、耳边、身旁飞过，便焦急万分地大喊：“志业，注意呀！西北面敌人向你开枪啦！”
  “不要紧，让那些有种的上吧！”李志业两眼喷射着仇恨的怒火，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正当转过身来向敌人回击，不幸一颗子弹从他的右臂与胸处穿进，从后腰部出来。他在那里象一尊铁塔立了许久，倒下去了！
  营长忍着愤恨和痛苦，把李志业从梯子上抱下来，慢慢放在地上，轻轻摇晃着喊：“志业，志业……”
  战士们也围拢来，哽咽着呼唤：“李排长，李排长……”
  李志业无力地睁开眼睛，以微弱的声音说：“营长，我为劳苦人民的解放事业战斗到底了。”
  我们的虎胆英雄——李志业同志，与我们永别了。
  宋营长一再不叫大家哭，可他自己却不由自主地哭出声来。战士们的泪水落满了李志业的脸，落满了李志业的手，湿透了李志业的衣服……
  宋营长忍着撕心裂胆的悲痛，向围拢着的战士说：“痛苦、流泪，李志业从来是不喜欢的。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狠狠地打击敌人，为英雄李志业报仇！”
  大家慢慢地站起来，擦干眼泪，向着枪弹嘶叫的地方跑去。
  李志业牺牲的悲讯，象燃着的导火索，把全体指战员仇恨敌人的烈火都引燃起来。他们更加勇猛地拼杀，增援部队赶到了，战士们振臂高呼，杀声震天。枪弹象暴风雨般地压住了顽敌。霎时间，遍地敌尸。这些垂死挣扎的匪徒再也不愿上前送死了，一窝蜂似地转身就跑，我英勇战士，穷追不舍，在一片喊杀声中。一举占领了从丁字街到东门的东西大街。封锁了敌团部的前大门。
  击溃蒋军，战果辉煌。
  敌团部，在丁字街东五十米路北的阎家祠堂，紧靠祠堂的北邻是李学安的住宅，有五间大北屋，敌团长杨培芝就住在这里。祠堂有前后两个四合院。自一〇六团进占之后，这里就变成了“阎王殿”。八天来，前院的匪徒一直不断地在捆绑吊打我干部群众；后院的匪徒一直在策划骚扰和平村庄的所谓行动计划。自从战斗打响，这里的情况变了，从夜里到白天，大小匪首无不紧张万分。敌军各营、连时时来人告急求援。杨培芝不住的狂吠：“给我守住，守不住砍你的脑袋！”
  “怎么退啦？再给我夺回来，夺不回来枪毙你！”
  敌团长杨培芝，自从电台被炸，失去了与主子王耀武的联系，就急得火冒三丈，暴跳如雷。一天来，一直在向下级官兵发火，耍脾气。发火，逃脱不了他失败的命运。战场上不断传来使他沮丧的消息。
  “×××阵地，被共军占了！”
  ×连被共军包围了！”
  ×××被共军吃掉了！”
  五点时分，杨培芝屈指一数，损兵折将过半，防守阵地廖廖无几。他预感到援兵无望。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如不采取决策，马上就可能被消灭。杨培芝急得团团转，就在这时，猛然有个蒋军喘吁吁地跑进敌团部向他急告：“共军占了大街！堵了前大门！”他听了气极败坏地说：“前院给我点火！”
  霎时，敌军阵地燃起了大火。
  火光一起，我军指挥员，立即断定敌军火烧阵地的目的是，设立障碍，减慢我军进攻的速度，以便使他们取得寻隙退逃的时间。
  我军随即来了个将计就计，利用敌人想退未退的时间，调集兵力，在敌人退逃的必经之地——西门外一百五十来米的农事试验场里设好了埋伏。这里是一片密集的树林，有十几间房子和院墙作掩护。并通知我围攻北城的部队故意给退敌留一出口。
  果然，不出所料。黄昏时，敌团长杨培芝和国民党县长李光楹，带着残敌三百余人，在飞机的掩护下，从北城墙西头出来，顺着西城墙向南狼狈逃窜。
  当敌人进入了我埋伏圈时，两挺机枪封住了敌人的去路，于是，大枪、小炮、手榴弹一起投向逃窜的蒋匪，直炸得他们丢盔弃甲，鬼哭狼嚎，四处奔逃。战士们趁机向蒋军喊话：“弟兄们，快缴枪吧！解放军是优待俘虏的！”逃脱不了的蒋军从豆地里爬出来纷纷缴枪。
  经过二十分钟的激战，除敌县长李光楹、团长杨培芝、营长路士林率一小股顽敌逃窜外，其余顽敌全部被歼。
  十七日下午九点，整个战斗胜利结束。全城立即响起了胜利的号角，红旗又重新飘扬在济阳城头上。
  这次战斗俘敌四百七十余人，击毙击伤敌军六百余人，缴获九四山炮两门，九二步兵炮两门，追击炮两门，掷弹筒十余支。轻重机枪三十余挺，各种长短枪七百余支，子弹十余万发，战马三十余匹，以及其他物资一宗。
  解民倒悬的战斗胜利了，喜讯一传开，全县人民无不欢欣鼓舞，兴高采烈地庆祝胜利。四乡的群众，都大车小辆地满载慰问物品，纷纷前来慰问自己的亲人——解放军。说不完的感激话，表不尽的感谢情。当时流传着好多颂扬济阳自卫反击战的歌谣和诗句，其中有一首是：
  兵临城下战火飞，炮打蒋匪尸成堆；
  英雄奋战夺失地，胜利号角满城吹；
  战绩卓越垂千古，红旗高悬放光辉。
  附
  当时我各级党政军，对济阳自卫反击战十分重视。在战斗前后，以及战斗中，大众日报和渤海日报，连续发表了有关的文章九篇。其中大众日报有两篇是：
  一、渤海军区诸首长，嘉奖解放济阳有功部队〔大众日报中华民国三十五年（一九四六）八月五日〕。
  （惠民二日电）渤海军区诸首长，于济阳大捷后，特发布命令，嘉奖解放济阳城的有功部队，原命令如下：李、朱、胡、张并×团全体指战员同志：
  你们此次，在济阳英勇击溃蒋军三十六师一〇六团，攻克济阳城；给进犯解放区的好战分子，以严重打击，坚定和鼓舞了边沿地区的群众，为兄弟部队树立了模范。这是反内战自卫胜利的信号。在此次战斗中，你们以迅速的动作，攻入城内。三次顽强地击退反扑的敌人，及至敌人溃退，缴获大宗武器，表现了人民战士无比的英勇与顽强。特令嘉奖。并希很好地总结这次战斗经验，进一步提高自己，继续努力，为粉碎好战分子的任何进攻，争取祖国的独立和平民主而奋斗。此令。
  司令员袁也烈，政治委员景晓村，副司令员廖容标，副政治委员兼政治部主任周贯五，政治部副主任张辑光。
  二、渤海军区通令全军，追赠李志业为特等战斗英雄。
  〔大众日报中华民国三十五年（一九四六）八月十七日〕
  （惠民十四日电）渤海军区通令全军追赠在济阳自卫战中牺牲的战斗英雄李志业为特等英雄。其通令称：我们以沉痛的心情通令全军，我们的战斗英雄李志业同志，在济阳自卫战斗中英勇牺牲了。李志业同志是我渤海八路军优秀的革命战士之一，他在六年革命斗争中始终如一，斗争不懈，是对祖国对人民无限忠诚的优秀共产党员；是有高度革命英雄主义的革命健儿；也是英勇善战又机动灵活的模范指挥员。他在人民事业上建树了不朽的功绩。为永远追念我们的英雄李志业同志，特决定将七师一团二连三排命名为“李志业排”，并追赠李志业同志为全区特等战斗英雄。通令号召全军要努力学习他的战斗作风与英勇精神，创造出千百个李志业来，为保卫和平击溃蒋介石的内战阴谋而奋斗到底！
  那时，为了永远纪念特等战斗英雄李志业，我有关的党政机关，曾把李志业同志的村庄——山东省桓台县西陇村，命名为“志业村”；把他牺牲的地方——济阳县城东西大街，命为“志业街”。
  注：
  宋加烈现任中国人民解放军三二四〇四部队副军长。
  吴洪宾，现任云南省人民政府办公厅顾问。
  李光楹，一九五二年，被我人民政府处决于济阳。
  杨培芝，一九四六年逃至济南，被王耀武枪毙。
  路士林，全国解放后，判刑劳改，其间生肺结核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