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统治过山东的几个军阀(下)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查看原文
内容出处: 《山东文史资料选辑》 图书
唯一号: 150020020220000461
颗粒名称: 曾经统治过山东的几个军阀(下)
分类号: K295.2
页数: 28
页码: 169-196
摘要: 本文记述了曾经统治过山东的几个军阀的情况,包含了张怀芝与山东,被弹劾去职的张树元,田中玉督鲁五年等。
关键词: 山东 军阀 文史资料

内容

张怀芝与山东
  靳云鹏对山东的讨袁民军,和战两难,穷于应付,于一九一六年五月,离鲁去北京。张怀芝署理山东军务,后来当了督军,取代靳云鹏而成为山东的统治者。
  张怀芝,字子志,东阿人。袁世凯小站练兵时期,张是段祺瑞直辖下的领官之一。也算北洋系统下的老资格。所以他后来得到段的信任,成为段系的一个重要角色。清末他曾担任过第五镇的统制,大概这也是北京政府派他到山东来的一个原因。此人性格鲁莽,说话粗野,有“张三毛”之称;和靳云鹏相比,是属于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类型的人物。不过他表面粗莽,而实际又很狡猾,所以很不容易对付。
  张怀芝上台面临的第一件重要事情,就是如何解决民军问题。民军是国民党人组织领导的,目的和口号原为讨袁。这时袁氏已死,其首要目标已失。对于这一支成分庞杂,而又内部分歧很多的部队,究应如何处理善后,遂成为一个困难而又迫切的问题。段祺瑞曾派曲同丰来山东,洽谈改编。但曲与各方接洽,谈判收编条件,未能取得一致。曲知难而退,又返回北京。在曲来鲁期间,我曾和丁惟汾在济南车站见居正,了解他所部民军的情况。他曾提到民军在安丘纪律不好,向我道歉。我又曾和孙水平同到周村、高密了解民军情况,在周村看到日本顾问二、三十人,备有啤酒、西餐,招待极为丰厚。可见民军是有日本军人从中操纵。
  民军的两个主要部队为居正和吴大洲部。两部既有分歧,则收编事宜极难统一进行。正在此时,适众议员刘冠三由陕西回省。各方以为刘在国民党内是老资格,又与各部民军的首脑人物较熟,劝他协助解决这一问题。当时因为袁世凯已死,国民党又开始参加各项政治活动。居正和吴大洲都因有其他活动,未在山东。刘冠三是高密人,和吕子人关系较深,二人都主张乘机统一民军内部,然后与北京接洽,解决收编问题。丁惟汾也建议各部合并,另立名号。以刘为首领,充实力量。当时民军内部也有人响应这种建议,其中以尤超凡、吕子人两人最有诚意。于是刘冠三就邀同陈雪南、王谢忱等人赴周村、潍县、高密等地,商洽并军问题。不料当刘冠三与尤超凡、赵得胜等赴济南详商这一问题的时候,薄子明在周村突将“五大团”缴械击散。赵得胜闻变,急回周村,在车站上被薄子明打死,这更引起了内部的混乱。互相猜疑,更难统一。刘冠三因此避嫌赴京。各部民军先事统一,再行改编的计划,因而受到挫折。
  丁惟汾对于民军收编问题非常关心,曾向我说:周村、潍县等地民军宜多编一些,为地方保存实力。我同意他的见解,曾和他及于均生一同去见张怀芝两次。安茂寅劝我不要过问此事,不要和丁、于一同去见张。因为收编问题相当复杂,牵及许多方面,置身其中,颇难自处。安时任政务厅长,为人多智谋,能为张怀芝出主意,有张氏“智囊”之称。他是国民党员,但八面玲珑,各方面都走到,有时也帮进步党的忙。他对我的这种劝告,主要也是表示善意关切,以拉拢关系。张怀芝的参谋长洪某也劝我说:“你不是国民党,而且马海龙占了安丘,你家受损失不少。你为什么还跟丁惟汾、于均生一道来见督军呢?”他说这话的用意,大概是想让省议会不要过问此事,以便张怀芝用强硬手段处理民军问题时减少阻力。不久,张怀芝就迫令各部一律调济,并编为两个旅。以尹锡五、薄子明分任旅长。后来又将两部改称新军,令何元璋(平阴人)带领。从此山东讨袁的民军也就面临消灭的末路了。
  袁世凯死了以后,各省军事首脑改称督军;巡按使改称省长。张怀芝督鲁未久,北京发表孙发绪任山东省长。孙是安徽人,为黎元洪民社人物之一。他在山东大约只有两个月,由于受不了张怀芝的辱骂和压迫,愤而辞职走了。孙在职时,我曾推荐鞠思敏担任省公署教育科主任,因为他在山东办学有成绩。孙走后,张怀芝自兼省长,对鞠甚无礼,呼之为“教育头”。鞠为人方正而讷于言,觉得没法干下去,不久,也辞了职。
  张怀芝自兼省长后,以安茂寅任政务厅长。原来被袁世凯解散的各政党这时又恢复活动,省议会也恢复了。
  山东的国民党自丁惟汾离去后由王鸿一统辖,逐渐脱离了正统的国民党而成为地方党派。进步党则由于本部未再恢复,在山东部分也成了地方性的派别。两派在省议会里分别以我和王鸿一为中心,仍是旗鼓相当,势均力敌。于是社会上就有了张、王两派的说法,有的甚至把两派的矛盾看作王鸿一和我的矛盾。
  安茂寅向张怀芝建议,叫我和王鸿一共同组织“山东地方政治讨论会”。把两党成员,不论是否省议会的议员,都统统组织起来,以便易于控制,减少争端。这个机构一直维持到第二届省议会的改选,虽然没有作出什么成绩,却使议会内部的争吵平息下来。到了二届议会改选的时候,由于两党的地盘分布各县,双方各自分头去抓自己的地盘,政治讨论会也就随之解散了。
  张怀芝对于省议会最初采取联络拉拢的态度。他自己也时常到省议会参加会议。他的参谋长洪某有一次对我说:“直隶的边守靖议长总是和曹省长(曹锐)打成一片,你看他多么得意。”意思很明显,是要我也跟着张怀芝走,自己可以得到好处。我当时觉得实在无话可说,只好笑而不答。我曾为此写过两首竹枝词:
  一
  有美人兮来姗姗,本在这边却那边。
  如问美人有何好?这边高楼多金钱。
  二
  “笑而不答心自闲”,太白诗句得我先。
  桃花开落能几日?去随流水永不还。
  张怀芝初次到省议会的时候,对大家说:“山东好比一辆车。我是拉车的,大家是赶车的。上坡的时候要帮着推一把,不要用鞭子打。打趴了蛋,连车也就翻了。”
  张怀芝曾向中日实业公司借过两次外债,名为山东实业借款,作实业调查之用,实则充作军费,其中包括收编民军的费用。第一次借了一百五十万日元;第二次三百五十万日元;两次共五百万日元。都以本省各项税收作担保;并签订了短期借款契约。第一次是财政厅长王璟芳经办的;第二次是安茂寅经办的。张怀芝出席省议会时,有人曾为此向他提出质问。他答复说:“我小的时候曾拔过烟袋(当过扒手)。这回不是拔烟袋,是为了山东,为了国家,不是想捞一把。”
  有一次王采廷在议会质问张怀芝为什么卖缺。张反问:有什么证据。王说:“如果有证据就提出弹劾,岂止质问!”张一怒而去。回到省公署,召集参谋长,警察厅长,以及政务厅长安茂寅等商议。认为受了侮辱,要把王采廷抓起来。安对他说,这样作是违法的,议会的质问不负任何责任,劝他罢休。张没办法,就说:“议会是个鸟笼子,议员好比一群鸟,叫他们喳喳去吧!”又说:“你们去给王采廷头上扣屎盆子!”当时传为笑谈。
  当时国务总理段祺瑞专权横恣,野心不下于袁世凯。一九一七年竟下令解散国会,废止约法。反对他的议员纷纷南下。于八月在广东成立非常国会,组织军政府,选举孙中山为大元帅,与北京政府的段派相抗。冯国璋代总统和段祺瑞决定用武力镇压。一九一七年冬末,北方各省督军在天津开会。以曹锟、张怀芝为首,联名请求北京政府讨伐西南。北京遂任命曹、张两人分任第一、二两路总司令,叫他们率军“南征”。次年春,张怀芝率鲁军施从滨、车百闻等部出发。由帮办山东军务的张树元护理督军,兼代护理省长。张怀芝行前,安茂寅曾加劝阻,但张氏没有听从。结果在湖南被打的大败,只身逃回北京,回不来山东了。如果他听从安茂寅的话,留在山东,那么,这个狡猾而野蛮的“山东王”恐怕很难赶走。
  后来张怀芝担任了北京政府的参谋总长,主持参谋本部,几同投闲置散,没有得到再起的机会。
  被弹劾去职的张树元
  张怀芝率部“南征”之前,张树元本以陆军第五师师长会办山东军务。张怀芝出发以后,由张树元护理山东督军,兼护理省长。后张树元实授督军,省长由沈铭昌担任。
  张树元在职时间,由一九一八年十一月至一九一九年十二月,约一年左右。这一段时间虽然不久,但正值“五四”运动。山东问题是这一爱国运动点燃起来的导火线,也是运动的主要内容之一。所以这一运动当时在山东开展的波澜壮阔,轰轰烈烈,在山东的近代史上有特别重要的意义,是反帝反封的重要一页。叙述张树元在山东的统治时期,是不能忽略“五四”运动这一伟大的历史事件的。不过,因为我已经和邵次明、杜星北两先生合写过《关于“五四”时期山东学生运动的回忆》一文,刊载于山东历史研究所和山东大学历史系合编的《“五四”运动在山东》一书里。所以在这里,为了节省篇幅,对于“五四”运动的情况暂略去不谈,只谈张树元时期其他方面我所知道的一些情况。
  张树元,字少卿,山东无棣人。他属段祺瑞系,是安福分子,但不是嫡系。他有鸦片烟嗜好,性格有点懦弱。在职时颇受制于济南镇守使马良。马依仗段祺瑞是他的老师,自己是安福嫡系,一时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张树元时期是山东省议会的第二届。在第一届省议会时期,国民党、进步党两党议员曾各自成立组织。进步党的“议员公寓”在济南市金菊巷。国民党也成立了“议员俱乐部”(地址忘却)。张怀芝时期,两派曾合组过“政治讨论会”。在第二届议会改选的时候,两派议员各自分头到各县活动,讨论会遂解散。第二届议会成立之后(一九一八年九月),原来的两个组织——议员公寓和议员俱乐部却依然存在。两派在议会内仍然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军政当权者总想操纵议会,把议会变成他们的御用工具,张树元亦不例外。不过他力量不够,全面操纵议会选举,无法办到。济南道尹张仁涛,原是督署的军需处长,是张树元的人。第二届议会选举时期,他利用职权地位,把得票最多的王采廷的票,使人用与“采廷”两字同音或音近的字写了一些票,暗中偷换了。这样,王采廷得的票虽多,却以错别字的关系,大部成为废票,王采廷因此落选。张仁涛把济南复选结果,公布在道署对面的影壁墙上。其中有许多与王采廷音同或音近而字不同的名字。这些名字所得票数总计起来可以当选,但分计则不够。这个布告说明了王采廷因所得多系废票而落选,但是也暴露了张仁涛的舞弊和舞弊所用的方法。当时有许多行人被这一奇特的布告所吸引而驻足观看。看后有笑的,有骂的,也有感到啼笑皆非的。
  张树元虽通过张仁涛以选举舞弊的办法,把王采廷排除于议会之外,但仍以为未达到完全控制议会的目的。于是他又利用他武定府同乡的关系,把该府所属的十二个议员拉出来,组成了所谓“武定团”。并推郑钦(幼亭,无棣,张树元同乡)为议长。原有的进步党和国民党两派,即议员公寓和议员俱乐部,各出一副议长,由我和王鸿一分任。“武定团”的议员,每人都挂上一个督军署咨议的名义,按月支领津贴。这个“武定团”,他们自称“议员同志社”,是山东省议会方面,纯以地域关系结合起来的第一个政府派。省议会里的派别,从此由两个而变成了三个。
  除“武定团”之外,这时又出现了一个衷社。它与“武定团”沆瀣一气,标榜中立。所谓中立,是对进步、国民两党而言,也就是对所谓张、王两派而言。但对于张树元,他们是一边倒的。衷社是一个人数不多,也没有挂牌子的非正式团体。成员是杂凑起来的。其中有进步党的马官敬,有国民党的成员万光炜,还有“武定团”成员李梦皋等人。
  万光炜在咨议局与张汉章走得很近。在张树元时期,他以衷社成员与“武定团”相呼应。到了第三届省议会时期,他又成为田中玉派议员的首脑。至于马官敬,为人小有才。原企图当议会秘书长,但多数议员公寓的议员提出反对,其同乡议员秦子明反对尤力,因而秘书长未当成,参加了衷社,和万光炜结合在一起。在张树元免职后,衷社也随着“武定团”化为乌有了。当时他们还有个扶乩的组织,不时请“老祖”降坛,是议员中少有的现象。
  张树元以贪污军饷三百万元为议会所弹劾,因而去职。他在省议会既有“武定团”为之效劳,又有御用的议长郑钦主持省议会的会议,还有衷社站在他们一边;那么,在弹劾案提出之前,若他们嗅觉灵敏一些,也未始没有事先早获得消息的可能。即使不能未雨绸缪,消患于无形,但在该案提出之后,若议长拒不签字,弹劾电报也不会发出的。而事实之发展竟大出乎一般常情之外。
  因为议会张、王两派都有人在督军署和财政厅,故对张树元克扣军饷事实早有所知。在沈铭昌辞职,屈映光借安福系力量当了省长的时候,议会议员,主要由财政厅科长朱仲廉提供材料,秘密搜集了张树元克扣军饷,吃军队空额等罪状若干条,酝酿由议会提出弹劾。一九一九年十二月下旬,弹劾案酝酿成熟。在议会开会时由王乐平以临时动议方式提出。很快即为大多数所通过。接着拟具电稿,由副议长王鸿一签了字,向北京政府揭发。但因为正议长郑钦没有签字,电报局认为手续不合,拒绝拍发。当时我因病正住在医院,未参与此事。王乐平于议会散会后,带着电稿到医院去找我签字。我既未参与,本可不签;但想到张树元的贪污及拉拢议员组织“武定团”企图操纵议会等行为,也就不犹豫地签了字。最后王乐平把电稿送交议会秘书处,转交郑钦。郑见两位副议长都签了字也就颟颟顸顸的签了字。电报因此就发出去了。
  弹劾案的提出,通过和电报的拍发,固然由于御用派议员的低能,没有能够防止;但主要的原因还在于他们究竟是议会中的少数,对于引起大家公愤的贪污行为,是很难进行公然庇护的。此事进行得秘密而又迅速,张树元事先毫无所知。及至知道,已无可挽回。他非常恼火,但又没有办法。只好对安茂寅大骂御用议员来出气。他说:“人家养狗看家,我们养了些猪,光知道吃食!”可见给军阀当帮凶的,并不能使军阀把他们当人看待。好时,不过赏个“狗”,不好时,也只能是些“猪”而已矣。
  张树元离开山东以后,没有担任过什么重要职务。第二次直奉战争,直系失败,段祺瑞出任临时执政。张树元曾担任过执政府的军事厅厅长。这算是段氏不忘旧属的一种表示①,而此后段氏本人的政治生命也就临近尾声了。
  张树元督鲁末期和田中玉初到山东的时候,我住在南新街。寓所对门成立了一个“拒土会”。这是基督教青年会出款八千元,由青年会总干事张达忱主持成立的。这个会成立时,大家推我为会长;由青年会推荐一人住会,办理日常事务。成立这个会的目的是反对服用吗啡和海洛英等毒品。实际是英、美帝国主义和日本帝国主义的矛盾;通过青年会组成“拒土会”,以抵制日本和高丽人在济南贩毒;並以此向中国人表示友好。该会一成立,我就找王次和(安丘、日本留学生)作翻译,去见日本驻济南领事壹太郎。向他提出:日本人和高丽人在济南公开贩卖毒品,有违他平日所说的“中日亲善”之义。要他设法制止。他说:“除非中国人不吸毒,如果吸,就不能禁止我们卖。”答复得很干脆。我辞出后,就去找商埠警察局长,提出由“拒土会”雇用六人,每人每月津贴六元,会同便衣警察,在吗啡馆外监视。有去买毒品的就抓起来,毒品没收并科以罚款。提一半酬劳警察,一半交“拒土会”。不久,第三届议会选举开始。我因南新街住房漏雨,移居徐家花园。对于“拒土会”事,无暇过问。年终结算,会款已被干事全部侵吞,雇用的六个人也早已星散。“拒土会”从此结束。
  崔士杰曾有一本日本人编印的《中国官绅调查录》,给我看过。其中有我的名字,下注“氏为进步党的领袖,性情激烈,反日特甚”。可见日本对中国的情况和人物无不留心。日本人对我的这种看法,可能跟我以“拒土会”名义去见日本领事,要求禁止贩毒有关。故附及之。
  田中玉督鲁五年
  一九一九年冬,张树元被省议会弹劾去职。田中玉以国务总理靳云鹏的保荐,被任命为山东督军。
  田中玉,字蕴山,河北抚宁人。中日甲午战争后,袁世凯练兵小站。段祺瑞、王士珍、冯国璋、陆建章、徐世昌等,都是袁世凯的得力助手。当时田中玉是段祺瑞的直属部下,但他与王士珍比较接近。王士珍在袁政府任陆军总长时,田曾任次长。辛亥革命时期,他在山东担任兖州镇总兵。调任山东督军之前,他是热河都统。
  田中玉在北洋军阀上层,向无有力靠山,自己也没有多少军队。但他自从一九一九年十二月当上山东督军,到一九二四年十月,因孙美瑶劫车案被免职离鲁,在山东将近五年。军阀统治山东,除韩复榘外,以他的任期为最久。在这期间,最初是皖系当权,直皖战后,直系上台。政局变化很大,军阀、官僚之间,权力地盘之争亦非常激烈。一个既无有力靠山,又无强大军队的田中玉,居然能取得督军之位,且可蝉联近五年之久,在当时是少有的。
  靳云鹏保荐田中玉任山东督军的时候,徐世昌虽是大总统,但段祺瑞以边防督办而掌握政府大权。靳云鹏以国务总理兼边防督办公署的训练处长,实际上仍须听命于段。田之督鲁,当然得到段的同意。田曾经是段时直属部下,但非有力嫡系。对于山东督军这样封疆大吏,靳没有保荐段氏嫡系人物,而推荐了田中玉,是有他自己的打算的。他想叫田中玉先当督军,再兼省长,然后把省长让给潘复。潘曾任山东省署实业司长。后到北京谋水利总裁未成,借靳力当了财政次长。潘是靳氏心腹,若当上省长,与田中玉一军一政,靳氏通过此二人,就可以掌握山东。田氏自己没有得力的后台;既以靳力得为山东督军,当然以靳为靠山,唯靳之马首是瞻。
  田中玉接任山东督军之初,皖系力量方盛,屈映光仍在担任山东省长。屈是安福系的健将,素以阴谋家著称。他曾担任过浙江巡按使。云南起义反袁,各省纷纷响应。屈在浙江玩弄假独立的花招,又密电袁世凯表示事非得己,首鼠两端,投机自全。不料袁氏申令嘉奖,屈氏两面派手法暴露,被浙江驱逐下台。来山东任省长后,又与马良勾结,居心叵测。马良是四十七旅旅长,又是边防军第二师师长,兼济南镇守使和济南卫戍司令。素来飞扬跋扈,具有野心。田在山东只有胡聘三一个旅(胡也是田的参谋长),实力远逊于马。所以屈、马勾结,给田威胁很大。当时他处境困难,终日慄慄危惧,惶惶不安。
  第二次直皖战争发生,皖系战败,马良被撤职。屈映光被省议会弹劾去职,田中玉在风雨飘摇中的督军位置,才暂得安定。
  直系上台之后,对山东政局亦不无影响,吴佩孚派他的一个师长潘鸿钧驻在济宁。熊炳琦担任省长后,又发表吴的秘书长郭梁臣为济南道尹。当时一般揣测,吴有抓取山东地盘之意。潘鸿钧可能是将来的山东督军;郭梁臣大概准备当山东省长。这时田中玉的位置,又似乎有些不稳。但济南道尹之职,郭始终未到任,不久又病死。潘鸿钧则以家庭发生丑闻,声名狼藉,他的女儿、姨太太和他的侄儿、护兵、马弁通奸,为他察觉,一怒枪杀七人。当时京、津、沪各报,都纷纷刊登潘鸿钧精神病猝发,枪杀全家的消息。在这种情况下,吴佩孚叫潘鸿钧当山东督军的想法是不可能的了。于是田中玉已经有些动摇的山东督军座位,又稳定下来。
  田中玉的位置就这样屡经动荡,一再摇摇欲坠,但终又化险为夷,稳定下来,以至蝉联五年之久。后来若不是因为孙美瑶在临城劫火车、架走洋人,也许这位山东督军一时还不至罢职去官。
  田中玉和省议会的矛盾是由议会选举引起的。但选举问题解决以后,矛盾依然存在,反田活动一直未停。
  第三届省议会成立以后,我曾和宋传典、陈鸾书、杜尚到北京去见黎元洪,到保定去见曹锟,要求撤换田中玉,但都没有成功。后来我又去过一次保定见吴佩孚。吴竟说:“田中玉为人俭省,可以给山东省下几个钱。”看来他对田的评价还不错,所以我们动摇不了他。
  据邵次明谈,他们为了反田,曾考虑以靳云鹏来取代田。靳是吴佩孚部下的一个师长,驻郑州。通过郭梁臣和靳联系,靳极高兴。一九二四年下半年,省议会曾组成代表团,赴京转保定、到洛阳,进行这次活动。当时代表共六人,省议会代表朱暗如等四人,邵次明及众议院议员袁某。他们先到北京,通过曹锟的秘书长张敏芝介绍,去保定见曹锟。曹面嘱去洛阳见吴佩孚。车抵郑州,靳云鹏出而招待;并嘱到洛阳后晤吴之旅长杨清臣及秘书长郭梁臣,他们都满以为吴对此事不会反对。不意见吴后竟被拒绝。他说:用人政府自有主张,你们是山东人民,不应过问。代表们扫兴失望而出。刚到北京,就听说已发表郑士琦督鲁,据说为吴佩孚所推荐。当时靳云鹏当国务总理,发表郑士琦可能与靳云鹏有关。二次直奉战争,吴失败,郑士琦借口“保境安民”,不准吴进山东。后来靳云鹏在河南投靠了蒋介石,也与吴敌对。人们以为吴是自食其果。
  孙美瑶劫车案发生后,田中玉被革职留任。北京仍要他负责办理此案。他费尽心机,招安了孙美瑶部,把洋人放回,他自己也于是年十月离开了山东。后来大家谈起此事,都说:我们连孙美瑶也不如。
  郑士琦——张宗昌
  在张树元下台的时候,郑士琦接任了陆军第五师师长。一九二三年十月,田中玉去职,郑士琦以第五师师长受命督理山东军务,继田中玉而任山东督军。他受命之前第二次直奉战争已经开始。不久直军失败。孙传芳声言将以大军三十万援吴,实则裹足不前,坐以观变。郑在山东宣布中立,标榜保境安民;并分别在德州、临城两地附近,破坏津浦铁路,表示拒绝外兵入境。其实这也只是一种姿态,后来张宗昌率军入鲁,他也只好放他进来,并未进行抗拒。而且不久他自己也下了台。
  郑士琦自一九二三年十月莅任,一九二五年五月去职。历时大约一年有半。在这一段时期内,没有发生什么重大事件。继其后者,就是祸鲁最烈的张宗昌。
  我第一次认识张宗昌
  张宗昌,字效坤,掖县祝家庄人。其家世出身,知者甚多,记载亦不少。这里不须多说。他由绿林转入营务,受知于冯国璋。冯任副总统时,他担任总统府侍从武官长,兼教导团长。后来担任第六混成旅长。山东督军张怀芝“南征”的时候,张宗昌曾归他指挥,在湖南作战。后冯国璋又提升他为暂编第一师师长,把旅扩编为师。南北停战后,他率部驻在江西袁州,因部队纪律太坏,扰民特甚,为江西督军陈光远全部解决。张宗昌只身逃往北京。这是一九二〇年的事情。
  我第一次认识张宗昌,还是在第一届省议会的末期,张怀芝任山东督军的时候。当时冯国璋想当总统,希望得到各方的支持,派人到各省进行联系拉拢,以扩大自己的影响。派到山东来的,就是张宗昌和孔繁蔚。他们的名义是副总统代表,目标是专来拉拢省议会,连督军张怀芝处也没有去打招呼。这是我第一次知张宗昌之名,识张宗昌其人。当时我是议长,所以在省议会请他们吃过饭,又在报馆摆酒招待过一次,并由副议长孔祥柯陪他们胡玩了几天。他们在议会了解些山东情况,问有无困难,并转达副总统冯国璋“关怀”之意。也没有提出什么要求。据说张宗昌曾回原籍掖县为父祝寿。大事铺张,乱发请帖。但其父系吹鼓手出身,家世寒微,一般乡绅者流,多不愿与之交往。有的表面颂扬,暗寓讽刺。如于沧澜作了一篇寿序,接受了八百元的谢礼,结果在文字里借古比今的辱骂了一顿。唯杜尚以掖县望族,亲到张家祝寿。张宗昌喜出望外,引为知交,从此和张宗昌拉上了关系。后来张为鲁督,以杜尚任财政厅长,大沾其光。
  我当时和他只匆匆一见,没留下什么印象,更没有想到这个人物日后会给山东造成那么严重的灾祸。
  军阀混战中的暴发户
  冯国璋倒台之后,张宗昌失掉靠山,在北京潦倒无聊,找不到出路。他在赌场上结交了潘复,经潘之指引和介绍,乃投奔张作霖。这是张与奉系结合之一般说法。
  但对此事亦另有异说。据傅养源(诚社成员)谈,张宗昌在冯国璋倒台后,穷极无聊,跑到黑龙江五站,和十几股土匪,如“老靠山”、“小靠山”、“小胡蝶”、“小白龙”、“草上飞”等,勾结起来。由张组织他们,在五站东北,恒登(音)河子东山沟,种植鸦片烟贩卖。东山沟这个地方,四外环山,中有大片肥沃田地。外围两山夹峙,成为天然要塞。易守难攻。当地政府兵力薄弱,不敢干涉。当地驻军有陆长顺的五、六千人。因分赃不均,不许鸦片出山,借此讨价还价,和张发生冲突。张计划占据五站,乃和陆长顺开火。结果,陆兵败,被击毙。五站被洗劫一空。陆长顺之侄陆永贵,为奉军旅长,又带五、六千人打张,为叔报仇。结果又为张所败,退出数百里外。张后接受张作霖招安,用编遣费扩充军队,并招集一部分白俄,编为“归化军”。声势逐渐扩大起来。
  尽管在这一方面说法有些不同,姑存异说。但张宗昌势力开始膨胀起来是第二次直奉战争中,他以一旅之众,迅速扩充到七、八万人,由河北经山东、安徽、江苏,长驱南下,直抵上海,一时蹂躏骚扰,遍及大江南北。在军阀混战中,以蕞尔小丑,一跃而成为拥众十万的大头目,并积累起攫取山东地盘的罪恶资本。这一经过,都是比较清楚的。
  一九二四年冬,第二次直奉战争开始,当时张宗昌还只是奉军的一个旅长。作为奉军的一路偏师,他率部进攻冷口。一路之上,他没有碰上直军的劲旅。和他对敌的只是米振标、董政国等较弱的部队,没有多大战斗力,因此张宗昌得以迅速而顺利地进入冷口,直捣滦州,切断了直军的退路。那时冯玉祥已经倒戈,吴佩孚退走天津,直军全线崩溃。整师整旅溃退下来,大部分被张宗昌缴械收编。大批的军需物资,亦完全为张部所虏获。一旅起家的张宗昌,不到两月,就成为七、八万人的大头目。他进驻马厂一带,还没有整编好就率部跟随苏皖宣抚使卢永祥,顺利通过山东、安徽;跨过长江,兵临南京城下。齐燮元部在直系失败之后,士无斗志,很快的沿沪宁路向东溃退。张宗昌率部跟踪尾追,不久从南京赶到上海,又收编了苏军两万多人,一下子成为十万大军的首脑。一旅人在三个月间扩充成十万,这种高速度的发展,使他为军阀混战中的暴发户。
  张宗昌扩充军队可称一帆风顺,但取得地盘却费了一番周折。他攻下冷口,袭据滦州,长驱南下,跨越长江,驱逐齐燮元,拿下南京、上海,都是独立或几乎独立作战。这对奉系不能不说有大功。因此,他的部下也就以“功臣”自居。拿下上海之后。江南的繁华对他们诱惑不小。都希望据江苏为己有,在江南富饶之区驻下来。但是不到几天,又调驻徐州一带。张宗昌只得到一个“苏皖鲁剿匪总司令”的空衔,什么地盘也没有拿到。他们的不满,可想而知。这就使张作霖不得不赶快给这个拥兵十万的新起军阀张宗昌找出路,好让他继续为奉系效力。于是张作霖便以“鲁人治鲁”为借口,向段祺瑞要求张宗昌督鲁,郑士琦调安徽。因郑是安徽人,也符合“皖人治皖”之原则。张宗昌继郑士琦而任山东督军,就是这样决定了的。
  山东省议会的迎张表演
  郑士琦离鲁之前,山东省议会方面对于鲁督问题,有不同的主张和活动。当时王鸿一派的民智社主张山东维持现状,拥护督军郑士琦和省长龚积柄继续留任。龚积柄与王派关系很深,维持现状,对民智社有利。因此他们派代表赴京,作拥郑活动,并拉中社首脑——议长宋传典一同前往进行。
  另一些人则主张“鲁人治鲁”,表示欢迎张宗昌,其中自然以济社首脑副议长杜尚最为积极,成为迎张活动的核心人物。前曾述及,早在张怀芝督鲁时期,杜尚还不是议员,就曾以掖县望族,躬往为张父祝寿,使张喜出望外,因而和张拉上关系。张在督鲁之前,曾派祝祥本等拉拢杜尚赴奉天见张作霖,想借杜副议长和掖县士绅的资格,为自己装潢门面,增加分量,以创造督鲁条件。杜尚是个官迷,当然认为机不可失,乐于为此奔走。
  就在这些议员政客,各有打算,竞相奔走的时候,我正因病在家疗养。当时前济南道尹唐仰槐(柯三)正赋闲家居,住济南高都司巷。每逢星期天,邵锡忱、杜尚、张季骧、韩纯一等,经常去唐寓打牌吃饭。有一天星期日,唐电话约我去吃饭。在座人中,首由杜尚提出民智社拉宋传典赴京进行拥郑活动问题。他主张欢迎张宗昌,并提议由我去奉天。张季骧也表示愿陪我同去。我当时不同意,坚持不肯去。分手之后,于春圃赶到我家,说我不该拒绝。他认为如果民智社拥郑成功,龚积柄留任,就会断送诚社和大东日报的前途。他说:“你可声言要去,宋传典一见你想出马,不用拉就会从北京回来。”我觉得有道理,就扬言我要去奉天。果然不出春圃所料,宋传典很快就回来了。因为宋传典向以议长为奇货可居,想以此为发财的工具。他在北京处处为民智社当尾巴,凡事插不进手去。认为无利可图,想另找机会。听说我要去奉天,唯恐我抢在他前头,就自告奋勇,表示愿随杜迎张。有一天唐仰槐在家请客,我和宋传典、安鹏东等都在座。宋提出赴奉的意图。我说:“我因病不能出门,你能去最好。”不久,杜尚、宋传典、张季骧就联袂北上了。
  他们到奉天见了张作霖,表达来意。张作霖觉得山东人来欢迎他的部下,于他有利,当然表示高兴。其实张作霖早已准备叫张宗昌督鲁,无论欢迎与否,早晚要成事实。杜、宋等此行,不过乘机逢迎,表演一番,以达到自己升官发财的目的而已。后来听宋传典说:他们由奉天回济不久,当张宗昌、张学良都到了天津。于是,他们又追踪到天津,天天奔走于张宗昌之门。拥戴表演,真是热烈到极点。
  另外我还听赵仲如说过一件与此有关的事:张宗昌的军队自离五站以后,不能种鸦片烟,不能完全自己筹饷,一切主要由奉军供给。当酝酿督鲁尚未发表时,张作霖因他挥霍无度,无法满其所欲,曾加以申斥。并表示到山东后,奉天不再供应,要撙节开支。张赌气跑到上海,于是宋传典、杜尚纠集中、济两社成员,如李有典、庄士一、景伯言、王在福、朱暗如等十几人,跑到上海“劝驾”。赵仲如当时正在上海,也被邀参加。其实张不过故作姿态,向山东讨价,宋、杜二人和张宗昌订的什么条件,议员们不得预闻,仅是被邀前往为之敲锣打鼓而已。
  张宗昌莅鲁后,张作霖的意见想叫杜尚当山东省长。杜怕张宗昌的秘书长林宪祖给他穿小鞋,辞不敢就。把省长让给林宪祖,自己当了财政厅长。张季骧当了实业厅长,该厅所属三个矿物局,由诚社成员杜星北、杨光忱、王文瑞分任局长,借以维持大东日报社。一番奔走拥戴,总算各有所获。
  张宗昌莅鲁之初,我和丁春圃、安鹏东看到他们军纪混乱,不是好兆,就在大东日报社聚会,研究对策,决定和他保持距离。于是故意“瞰亡往拜”。承启处告诉我们,张在拜会外国领事,无暇接见。我们挂号而退,不准备再去接近。后来张季骧告诉我,张宗昌曾忽然问他:以前省议会有个白白胖胖的议长哪里去了?季骧回答:现在济南。张说:我们拉他出来一起干。季骧说:他现在有病,如果要干,早就来看你啦。张说:我请他当顾问。于是就下了条子,聘我为高等顾问,月支车马费三百元。聘书送来,我想不接。于春圃和张季骧劝我不可退还,怕出问题。接聘后应去道谢,还是用老办法,探得奉天有要客来济,张在忙于招待时,张季骧陪我去拜他。因事忙不能见,在承启处挂了号就走了。三百元车马费,我从来也没有支领过。我和张宗昌的关系,就只有这些。
  八里洼之战和张志之死
  关于八里洼之战的情况,当时传说不一。据傅养源谈:一九二五年冬,豫军岳维峻部李纪才,会同受岳改编的直系部队王文蔚、陈文钊、田维勤等部进攻张宗昌。当时王文蔚是二十四师师长。秦德纯任该师参谋长兼骑兵团长,驻河南归德。开始军事行动后,秦率部占据泰安,计划进攻济南。秦到泰安后提升为旅长,派所属团长王延旭(端珊,沂水)率部由泰山东面,绕道袭取济南。行至半途,适遇张宗昌的泰安道尹某,因铁路不通,也由此道逃奔济南。他发现情况后,即派一村长抄便道去济南报信。豫军王延旭部到八里洼时,天尚未黑,准备吃饭后携带轻武器,分兵由东、北两面包围济南,并在千佛山架炮俯击城内。当时秦德纯已率部从铁道正面攻至崮山,若配合成功,出其不意,则济南可能被攻占。但张宗昌事先已得到消息,派黄凤岐率领军队出东门,绕道赴八里洼迎击。据傅养源回忆,在当夜的十时左右,闻南郊枪声甚密,至将晓渐稀;次早街上行人渐多,始知业已将豫军击退。
  傅养源系秦德纯之同乡,而且相熟,又和王延旭是同学。以上情况,据说是王延旭告诉他的,当系事实。后来通过常之英到泰安见秦德纯,为之调解。秦德纯和张宗昌订了条件:秦退出山东,张宗昌给他一部分钱——据说是二十万“山东省银行”票。第二年四月,秦德纯主动与张宗昌和好,借为张母祝寿为名,来过济南,并将省银行票兑换现洋,傅曾亲眼看见。秦到济南后,先来看我。我曾在石泰岩请他饭;秦又回请一次。
  一九二五年十月上旬,张宗昌和孙传芳在皖北作战,败退鲁境,孙部占领了徐州。不久豫军又进攻山东,到了兖州、泰安一带。在这期间,济南防务空虚,退回的溃兵很多,市面混乱,人心惶惶。地方人士,如潘复、何春江(即何宗莲,济南巨绅),夏溥斋(时任东鲁中学校长)等,估计张宗昌已干不下去。乃有邀胶澳护军使张怀斌(张怀芝之弟)来济南,共同维持地方的说法。据说潘复、夏溥斋二人曾为此事面见张宗昌督署参谋长王翰鸣。王派军需处长祝占俊到前方报告了张宗昌,并请其回济坐镇。张回济不久,就发生了八里洼之战,济南险些失守。事后张宗昌对这些人大加迫害。何春江携眷逃天津;夏溥斋经张宗昌的日本顾问丰田神尚(东鲁中学董事长)透信给他,并把他送到青岛,才得逃往日本,未遭大祸。夏的儿女亲家——山东高等法院院长张志(易吾,四川,清末曾隶鲁抚孙宝琦幕),因此遇害。张怀斌也被免去胶澳护军使职,派到诸城剿匪去了。
  关于此事,王翰鸣《张宗昌兴败纪略》(全国政协《文史资料选辑》第四十一辑),李恒珍等《我们所知道的张宗昌》(山东省政协《文史资料选辑》第三辑),马官敬《军阀统治时期山东党政简史》(稿存山东历史研究所)和夏溥斋《海东行》序(见夏著《海外吟》均有记载。尽管他们的说法大有出入,详略亦各不同,但其中均涉及潘复。据夏溥斋说,“他被张宗昌邀请观剧,并同赴曲阜祭孔,都是潘复介绍的。但此案张志遇害,何春江、夏溥斋逃亡,张怀斌免职,而潘复独依然无恙。张宗昌仍然和他照常吃酒赌钱,不谈此事”(见王翰鸣文),足证潘、张关系非寻常可比。
  这一件事,我曾听杜尚说过,所述又和其他记载不同。据他说,当孙传芳占了徐州,豫军攻到泰安一带的时候,何春江、夏溥斋两人到督署见张宗昌,劝他把地盘让给孙传芳,不要再打;同系山东人,谁干都行。张宗昌表示同意,但又说要让也得发个电报,而他的秘书处还没有能拟这种电稿的人,希望夏溥斋担任起稿。夏拟好电稿,次日又与何春江同往见张。张接过电稿即变了脸,说要他让,还得较量较量再说,接着骂了一阵。何、夏二人见风头不对,退了出来,不久就都离开了济南。八里洼一役刚过去,警察厅长袁致和对张宗昌说,夏溥斋送来的电稿,出自张志之手;八里洼的豫军也是张志派人沿途用石灰作标记引进来的。袁与张志一向不睦,故乘机媒蘖陷害,并请张宗昌下条子给他,逮捕张志法办,张遂被害。张志被逮后,张子衡等人去见张宗昌,想为张志求情,张宗昌叫他们转知张志的家属去领尸;已被打的血肉模糊,难以辨认了。
  杜尚所说是否完全可信,很成问题。何春江、夏溥斋都不是鲁莽人,岂能劝张宗昌出让山东地盘?与虎谋皮的事,似乎不是他们干的。而对于张志之死,又归罪袁致和,也不免有替张宗昌开脱之嫌。但既有此一说,不妨录之以为参考。
  张宗昌督鲁三年,横征暴敛,纵兵殃民,地方涂炭,民怨沸腾,实山东前所未有之浩劫。一九二八年四月末,在张准备退出济南时,他的翻译——济南交涉署职员张莪先告诉我:日本提出要出兵四万;张说:“不多,来个十万八万更好。”但日本人也终于救不了他。后来日军在济南屠杀中国军民,酿成“五三”惨案,我避乱去安丘,住了一个月又去青岛。这期间曾函托友人到大东日报社察看,但见铅字满地,人和机器都已不知去向。从此大东日报也永远结束了。
  关于吴佩孚
  吴佩孚,字子玉,山东蓬莱县人。他是直系首脑,可以说是山东籍军阀中最大的一个。但他没有主持过山东的军政,对山东的直接影响比较小。我个人也和他没有很多接触,所以对于他的情况,只能就见闻所及,拉杂的谈一谈。
  吴佩孚原是蓬莱的一个秀才,平日颇为自负,下过乡试场,自以为必然中试。还没有正式发榜,就和陶力到电报局去打听。科举时代有专报中试喜信的报子,借报喜讨赏钱。电报局一见电报就通知他们,以便他们各处报喜领赏。吴、陶二人跑到电报局就问:“报过去了没有?有吴佩孚吗?”电报局职员回答:“不知道。”又反问了一句:“为什么必须有吴佩孚?”吴本来以为中试不成问题,不意竟遭到电报局小小职员的奚落。一时性发,打了他两个耳光。事情闹大,吴被发送到学官那里,责打了二十戒尺。他自以为受辱,一怒跑到北京,弃文就武,在聂士成部下当了兵。吴的蓬莱同乡张福来在该部当伙夫,和他关系很好。张喜欢编小调,吴常为润色。胶州郭梁臣①在聂部任文案。从张福来口中,知吴有文化,乃提拔他为护兵,并分配部分公文叫他代拟,结果很满意。一九〇〇年八国联军一役后,经郭保荐,得入随营学堂。结业后仍回原部队,不久,适有某军向郭要人,郭又保吴前往。那个部队的营长就是曹锟,吴给曹锟当了连长。从此逐步随曹晋升,成为曹氏手下的第一员大将。所以追本溯源,吴氏的发迹是郭梁臣的力量,因此郭随成为他的“恩师”。张福来因与吴关系密切,逐步被提拔为师长,成为吴氏手下的大将之一。后来还当了河南督军。
  直皖战后,吴氏成名,乃请郭梁臣当秘书长,礼遇甚隆,言听计从,尊宠倍至。郭为人很守旧,讲封建道德,是个老实人。但识见不广,志趣亦不高,缺乏政治头脑,性格与吴氏相近,两人关系又深,互相影响。这对于吴氏的始终眼界狭隘,识见平庸,不懂政治,总有些关系。
  杜星北(诚社社员,高密人)因第三届省议会未当选,又因与郭梁臣有交谊,在省议会倒田运动初期,曾被团体派驻洛阳,通过郭梁臣和吴联络。有些关于吴的情况,我是听杜说的。
  吴佩孚迷信武力,说古人云,万人可横行全国,我三万人可横行天下;因而主张武力统一,练兵第一。他对政治不关心,也不积极。不急于抓地盘。若他有抓地盘的野心,当时以他的地位和实力,以及其他各种条件,取得山东是很容易的。因为他不关心政治,所以就提不出什么政治主张,他幕内也没有这方面的人才。直皖战后,他曾提出恢复旧国会。据说这是在一次宴会上,蒋雁行提出此事,他才照办的。
  旧国会恢复,为时已近两年,但仍未能制定宪法。丁佛言素主制宪,对这个问题很下过功夫。他曾托杜星北带信,通过郭梁臣转交吴氏,信中提出制宪问题。丁主张军队应归国家,不能归之私人,各省可留少数队伍维持地方秩序。兵须由国家征,不能由各省自募。铁路干线,主要矿山,大片森林,均应收归国有。地方只许修筑短的支线,开采小的矿井,采伐较小树林。这些都应明文规定在宪法里。他建议吴氏制定标准,交国会限期制定宪法。若不能如期完成,则由吴氏公布这些标准,以利施行。这是丁氏觉得靠旧国会决不能制成宪法的缘故。他同时又劝其练兵不要只练第三师,以吴氏威望,可以出任陆军总长兼训练总监,练全国的兵。丁在信里对吴指出:“能马上得之,不能马上治之。”也就是说,能以武力统一,但不能以武力治国。吴氏手批丁信云:“有是的,有不是的,是的多。”对“马上得之,不能马上治之”批曰:“我们並未得”,言外是当待武力统一,还谈不到治国,批后把信交给郭梁臣。郭要求准他全权处理丁的建议。郭对杜星北说,各处给吴写信上条陈者,以丁信为最好。他叫杜给丁信,说吴要聘丁为高等顾问,请他到洛阳起草宪法草案。丁复函拒绝,说他不能因此入吴大将军之门。此事便行搁起。
  郭曾对杜说:“不要把我们看的太重了,我们没有政治,只知打仗。”可见吴氏迷信武力,忽视政治。就是练兵,也没有出任陆军总长或训练总监的念头。他曾不止一次跟南方军队较量过,因而瞧不起南方军队;认为奉军是对手,大力练兵,也是为了消灭奉军。有人曾叫吴注意冯玉祥。他说:“孔明在,魏延不敢反!”他颇自傲,好大言,没把冯看在眼里。而结果为冯所算,至于惨败。
  吴说话很随便,想到就说,不加思索。对于事情想到就办,办后就忘,这类事例很多。
  吴参加乡试时,蓬莱同乡陈纪云(名命官)也一同赴试。吴未考取,而陈却中了举人。吴在洛阳时,迟程九(吴的一个师长)曾嘱陈见吴。陈怕吴不理他,迟特为之介。见了吴氏,吴劈头一句就是:“你还觉着你的文章好吗?”陈辞出之后,第二天就离开了洛阳。
  安茂寅是很会作官的。他曾通过郭梁臣在洛阳见过吴佩孚,在那里住了几天,觉得伺候不了,又迳自回鲁。
  熊炳琦初任山东省长时②,我和于春圃计划去洛阳见吴,进行倒田中玉的事。后我因病未去,于单独往见郭梁臣,并想就便自觅出路。于到洛阳之当晚,正在与郭谈话,吴提着长烟袋进来。一听郭介绍是议员,就说:“国会议员,神圣不可侵犯,不敢惹,不敢惹。”于见事不顺,想于次日回山东。郭说吴说话向来随便,允于次日为之先容。后吴接见于,说话很客气。辞出,吴送之檐下。据说他送客一向只到房门口。这次远了一点,补偿头一天晚上的失礼。郭为于写信,介绍给熊炳琦。熊发表于任山东省教育厅长。
  王葵若曾说过一件事。郭梁臣病故后,孙丹林继任秘书长,约王葵若去掌管财政(在秘书长下工作)。有人上书,向吴建议用铅炼银子,并请发给工厂开办费三十万元。吴批:“照办”。王问孙如何处理,孙说吴批了也就忘了,不用管。一次吴和他们一起吃饭,忽然问起。孙说:“能炼还找我们,不会自己发财?这是骗局。”吴也就不再过问。
  一九二二年山东问题解决,接收青岛事宜由王正廷主持。安福余孽陈干曾去洛阳对吴大吹大擂一阵,吴竟为所动,荐陈当了第一辅助委员。话由王说,陈有意见可以条陈。这个位置吴原定丁佛言担任,竟又发表了陈干。此亦吴氏说话没准之一例。
  过去很多人都评论吴佩孚“刚愎自用”,主要是说他很固执自信,欠灵活,不接受别人意见。据邵次明谈:山东省议会反对田中玉,曾想物色一个可以代替田中玉的人选,当时考虑靳云鹏比较合适。靳是山东人,时任第十四师师长,驻郑州,是吴佩孚的得力将领。认为吴对此事会予以支持。先通过郭梁臣与靳联系,靳表示对此期望甚殷。一九二三年八月,山东省议会代表到洛阳见吴,不意吴竟大打官话,说用人政府自有权衡,地方不得过问,断然拒绝了。不仅山东代表大失所望,就是他的重要部下郭梁臣、靳云鹏亦深为不满。后他保荐皖系的郑士琦续田中玉督鲁。第二次直奉战争他失败的时候,郑借口“保境安民”,不准他退入山东;他浮海南去,到南京,原为直系之齐燮元又拒绝他登岸,才不得不到武汉投奔肖耀南。靳云鹏后在河南投蒋,也与他为敌。一时都说吴自食其果。
  吴完全失败后,在四川住了很久,后辗转到北京,抗战时期,仍住在那里。据说后为日本人害死。
  我听徐阶平说过吴佩孚在北京时候的一段事。徐是诸城人,住天津,解放前是天津山东同乡会的会长。抗日战争时期,他在天津一家小报当主编。他说,那时候日本人利用齐燮元、张英华想拥吴当傀儡,在华北组织伪建国军。他们背着吴佩孚搞。有一天,张英华和日本人在北京招待中外记者,要代吴宣读建国军宣言。徐阶平是报界,亦在被招待之列,故得亲见当时情形。张英华对记者说,大帅(吴)有病,不能出席,由他来代为宣读。各记者都表示愿一睹大帅丰采,如不能出见,则公推代表到吴氏病榻之前相见。张只得入内面报。吴氏遂即出见,但坐在那里,没有说话。张拿出宣言,代吴宣读。读了不到一半,吴氏说:“这不是我的意思”,随把宣言撕毁。他对记者们说,他的主张是日本和蒋介石都退兵,中间地带由他来主持,并说他已给日本天皇去信。说罢,张劝吴回去休息,全场顿呈混乱。散会的时候,日本宪兵把住大门,没收记者的笔记本,并禁止发表有关此事的消息。英国记者回天津租界后,把当时情形揭露,秘密因之传开。吴氏正患牙疼,由张介绍日本医生拔牙,被打针毒死。

附注

①第二次直奉战争发动前,张作霖曾派张树元,利用其山东旧部关系,密赴青岛进行一些对山东的重要活动(见《省文史资料选辑》第十辑,刘子衡《张宗昌在军阀混战中的角色》)。出任军事厅长,非偶然。 注: ①万光炜材料。郭栋,字梁臣,胶县人。吴当直鲁巡阅使时,郭已退职回家,当胶县商会会长。吴聘为秘书长。 ②万光炜材料。熊炳琦出任山东省长内幕:熊,字润承,济宁人。田中玉因劫车案地位动摇,托万光炜、高剑泉去洛阳,通过郭梁臣,求吴佩孚维持,并派其军需科王鸿同行照料。王鸿与熊为济宁同乡,因请万、高通过郭梁臣为熊谋山东省长。并约事成以教育厅长酬万,以警察厅长酬高。经郭向吴力请,熊得任省长,王鸿任财政厅长,高剑泉得青州蚕桑学校,并酬郭梁臣以济南道尹。熊炳琦原为曹锟之参谋长。据郭梁臣说:田是吴在军校时的教官,有师生之谊,故愿维持田。

知识出处

山东文史资料选辑

《山东文史资料选辑》

出版者:山东人民出版社

本书是由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山东省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汇编的文史资料,记述了苏鲁支队参加开辟邹滕东抗日根据地经过,鲁西北抗日游击第一支队的诞生,鲁西茌平地区游击战瑣忆,鲁南动委会和抗协自卫军的前前后后,国民党第五十九军临沂抗战纪实,国民党第四十军抗击日军防守临沂的经过,营救美国飞行员纪实,缅怀德籍国际主义战士汉斯·希伯同志等重要历史事件及事迹。

阅读

相关人物

张公制
责任者

相关地名

山东
相关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