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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九三八年台儿庄大战的参加者，又身负前线指挥之责，就战役经过加以叙述。唯经时既久，疏失之处，望亲历其事者指正。
  我当时供职第三十一师任副师长。三月中旬孙连仲集团军改调五战区驰援，我师（附四十四旅）奉战区李宗仁长官命令开赴台儿庄以南车辐山附近集合待命。
  我于三月十九日午夜到达徐州车站，即晋见李宗仁长官，报告了本师战备情况。同时呈出人马武器、器材、弹药数量表以备紧急领发。李一一点头，随手交给幕僚，并嘱即刻补发或转告兵站备查补给。
  李宗仁在作战地图上指示当前敌我态势说：“鲁南突出冒进之敌约一师团，势甚猖獗，有进窥徐州之模样。贵师到车辐山之后，先接替张轸师韩庄至台儿庄沿运河防线，尔后向峄县之敌攻击前进。敌如出而迎战，贵师应尽力堵击；迨汤恩伯军团进击敌侧背全力压迫敌人于微山湖畔聚而歼之；敌如固守待援，贵师应尽力牵制，监视敌人，掩护关〓征军北上与王仲廉军协力包围攻击歼灭枣庄之敌；再回师合击峄县之敌，将战线推进到兖州以北，为了协同方便，贵师即暂归汤军团长指挥”。
  我接受指示后，战区参谋处即把各项文件密封交我受领。
  李宗仁还把他指挥室仅有的一份五万分之一的地图交我使用。这是我第一次会见李宗仁，他那亲切质朴的语言，坚强必胜的信念，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二十日凌晨到达车辐山，即命令：“师主力集结于车辐山附近，以一八六团接替台儿庄防务为台儿庄的守备队；一八二团接替台儿庄车站防务，担任运河南岸警戒；独立四十四旅接替顿庄闸至韩庄之守备任务。”后孙连仲总司令率第二十七师、第三十师到达宿羊山车站，师即解除对四十四旅之指挥。以二十七师在右翼黄林庄附近占领阵地，以确保师两翼之安全。
  汤恩伯军团长，关〓征军长进军向城、兰陵镇时，路经台儿庄时同池峰城师长会晤。汤说：“贵师任务重大，务要努力堵击敌人南进，军团在贵师与敌接火后，当不顾一切，马上抄袭敌人之侧背，协力夹击敌人，决不使贵师独负其艰。为了贵师与关军紧密协同，便于联系起见，贵师可暂受关军长的指挥。一切细节问题请与关军长就近协商。”关军长勉励发挥师固守毅力，努力完成任务。池峰城师长慷慨激昂地表示，决与敌人死拚到底，以尽军人之天职。我当时插话问关军长：“我师与敌接战后，贵军究竟能在多长时间挥军南下夹击敌人？我师守台儿庄最低限度须坚守几日？”关说：“贵师与敌接触，枪声一响，我们便能马上回援；按距离几小时内可到；最多不出一日定可回援。贵师坚守台儿庄能坚持三日即算完成任务。”说得斩钉截铁。适有敌机编队来袭，都散开掩蔽。空袭过后就匆匆话别。
  三月二十三日凌晨，我师以骑兵连为前锋向峄县搜索前进，骑兵连长刘兰斋（中共地下党员，为人沉着勇敢）与敌遭遇，侦明敌为步、骑、炮、坦克并附装甲汽车之混成支队一千余人，该连接触后，即向潘家庵撤退。敌击退我骑兵后，即猛袭獐山。我一八三团登山队皆系惯战老兵，又占据有利地形，沉着应战，予敌以沉重打击。敌乃展开了主力，並以骑兵、坦克绕我侧背，我登山队长王保坤、连长寇葆贞利用有利地形，继续沉着应战，战斗甚为激烈，登山队长王保坤负伤不下火线，战士们的手榴弹用尽，仍奋战不屈。由于我后方联络线已为敌骑兵、坦克所截断，王团长命令部队后撤，连长寇葆贞认为敌前退却亦难幸存，抱定“人在阵地在”的决心，与阵地共存亡。终因在敌空、炮联合轰炸下，全连官兵百余人，壮烈牺牲。战斗中，获敌油印文件，知敌系矶谷师团之瀬谷支队，以瀬谷旅团为基干，配有强大炮兵部队，炮兵有十五生榴重炮，有独立机枪大队，独立工兵、坦克、装甲队、汽车队等。就其兵员、火力远远超过我一个军的战斗力。
  敌占獐山后，继至泥沟，我高鸿立营据险抵抗，且战且退，撤退到南洛时，天色已暮，敌已占领了北洛，南洛由我戴团构筑工事驻守，兵力尚感雄厚。
  我和池师长在前方指挥一日战斗，回到车辐山师部，研究战况的发展和师相应的处置。根据敌人攻势情况，我们认为敌将以一部迟滞汤军团之行动，以主力南下，夺取台儿庄。
  我军应确保台儿庄及北车站之安全，互为犄角，坚决顶住敌人的进攻，以乜旅灵活作战，扰袭敌人，受敌压迫必不得已时，可依赖台儿庄和北车站之掩护，撤退至运河南岸，以确保运河防线的安全，待汤军团回师后，转移攻势，包围突击敌人而歼灭之。
  三月二十四日晨，敌人留一部监视南洛我军，主力军已绕过南洛经刘家湖向台儿庄发起攻击，战斗至为激烈，一部入侵之敌，被我消灭于城内。
  王震团长组织了收复园上村的战斗。战斗中王震团长右臂负伤，连长钱剑声英勇牺牲。从此我们即把防御重点放在台儿庄西半部。
  军炮兵阵地设在台儿庄以北刘家湖附近，二十四日在敌炮火轰击下，台儿庄上空硝烟雾罩，城内塌屋断垣，我官兵伤亡相继。二十四日晚，战区也给我们派来了炮兵，由第七团团长张广厚率炮兵一营前来协助本师作战。该营有沈阳造仿克鲁伯七五野炮十门，各炮配附炮弹数十发，我们要求该营对敌施行炮兵战，以减轻敌炮对我城内守军的压力。该营在台儿庄运河南岸东西二、三公里内，分三连为三个炮兵群，阵地上除火炮外，人马弹药都远离阵地，加以掩蔽。
  炮兵已架成通信网，二十五日清晨，我即登上南车站站房三楼上的观察所，观察弹药情况。张团长在楼下设立临时观测所以电话指挥，我炮兵对敌进行轰击后，敌阵呈现混乱状态，敌人的攻势受到挫折。不久，战场上出现了炮兵战，敌人以猛烈炮火进行还击，我军观测所也被击中，炮弹穿进二楼，有几位战士负了伤。
  三月二十六日，战区又派来新式机械化野战重炮兵一个连，配备德国卜福斯十五生的榴弹炮两门，并附有十生的加农炮筒，是中国军队最新式的野战重炮，射程达两万公尺以上。瞄准精确。阵地设在宿羊山车站东北。这支炮兵的增加，在对敌炮战中，虽然在炮数量上仍居劣势，但由于隐蔽巧妙，战术灵活，打得敌人晕头转向。炮兵的参战，大大地鼓舞了我军的士气。
  二十六日又激战终日。当时台儿庄内有两个营，一营长王镇久，二营长王祖献。一营在东半部，二营在西半部。突入之敌，在我守军英勇还击下，一部被歼，其余被迫退出城外。
  经过这一天的战斗，台儿庄北城墙已被敌炮轰毁，一时不易修复，部队主力撤到大庙，在城墙附近仍留部份兵力作为警戒阵地。这天夜里，刘家湖附近灯光闪闪，敌运兵车辆络绎不绝，为了打垮敌军更为猛烈的攻击，我军严加戒备，並调一八六团第三营禹功魁入城策应城内之战斗。
  二十七日拂晓，敌开始向我炮击，虽然我炮兵尽力袭击敌炮兵阵地，压制其炮兵，以分散敌炮火力，但城内受敌炮兵威胁仍然很大。早饭前后，敌步兵在浓烈之炮火掩护下，由北门突破我军防线，在敌优势步兵之压迫下，我军伤亡枕籍。敌人鉴于两次失败之教训，攻击重点直接指向大庙据点。此时，我第三营已入城，第八连连长裴克光增援逆袭。大呼：“弟兄们！跟我来！”身先，土卒冲入大庙，与敌进行残酷的肉搏战，终以众寡不敌，苦战到中午，八连裴克光连长以下全部壮烈牺牲。七、九两连利用附近建筑物，全力支援八连战斗，终未奏功，但仍然反复打击入侵之敌，作进一步反击和入夜逆袭之准备。我师急调彭定一工兵营冒着敌人炮火跑步进城，从西向东沿南部街坊，填补我防御薄弱部分，阻塞街道，以防止敌人向两侧和纵深发展。
  入夜，战况激烈空前，敌人更番猛攻，城内一片混乱局面。团长王冠五向池师长报告，要求下令退却，否则，台儿庄守军有全部覆灭的危险。池师长百般的说服，并答应尽力要求上级增援。些时池师长咳嗽不已，一口一口的吐鲜血，仍在带病战斗。停了一会儿，我用电话问王冠五团长前边战斗情况如何，他说：“不行啦，敌人已冲到离团部五、六公尺了。”
  我命令他“一定要顶住，我立即从特务连派一个排去对突袭之敌进行逆袭，保卫你的指挥所。”他说：“不行啦，何必作此无谓牺牲，特务连还是留着保卫师长吧！”我说：“你要认为实在不行，我即去换你出来如何？台儿庄绝不能放弃，你现在的位置也绝不移动！”他坚决不让我进城换他回来。我说：“台儿庄必须保住，即使成了火海，也不能退出，必要时我不但要去，师长也要去。民族战争嘛！谁牺牲流血都义不容辞，责无旁贷，何况军法在后，临阵畏缩，也难免作刀下之鬼。”他听完我的话以后，很果断地说：“好吧！请从特务连抽一个排来。”我向孙连仲总司令报告了以上战况后，孙说：“你告诉他（王冠五），即升任他为九十一旅旅长仍兼代一八六团团长。从即日起固守台儿庄一昼夜，特赏部队五千元。”我向池师长报告了这些情况后，又给城内靠近团指挥所的三营副营长胡金山打了电话，问明战况，他说：“没问题，有胡金山在，就有阵地在，王团长可搬住我的掩蔽部。”我说：“不必这样，你可靠近他，向西移动。”又给南洛的九十三旅乜旅长电报，要他们大力袭扰敌人。后接乜的报告，一八三团在刘家湖以北与敌血战激烈，有一连仅余三、四人者。乃令乜旅长率一八三团余部，绕回台儿庄，守备浮桥附近，确保台儿庄之后方联络线，即填补禹功魁营所遗原防地。池师长沉痛地对我说：“对战局抱乐观是好的，但存在着很大的危险，我想明后天还会有更严重的局面。”我也怀着面对险恶前景的心理，琢磨着如何应付即将到来的局势。
  当时城内官兵信心百倍奋勇抗战之事迹，实在多不胜数。我每进城一次，都使我的必胜信念有所加强。我便把一些动人的消息随时转告他们。如第七连连长徐运太在大庙以北防守北街中段时，在临街房屋突出部分设有重机枪一挺，射手阵亡后，徐操持机枪扫射，屡次击退进攻之敌。在我火力点为敌人发现，敌集中掷弹筒轰击，另外以重机关枪瞄准射孔连续扫射，徐连长志不稍馁，胸腹部连中数弹，仍坚持战斗，旋即伤重身亡。还有特务长任曾礼，在敌突破我阵地时，自动带炊事兵数人，利用阵亡战士遗留下的步枪，冲向突入之敌，竟致全部牺牲。战斗中，通讯兵为维持前后方通讯联络，在敌炮轰击下，线路不时被破坏中断，在猛烈的炮火下，他们冒着浓烟烈火，查接线路，确保电话之畅通。等等。
  二十七日晚，战区派战防炮第五十四团一个连来支援我师作战，该连配备五四公分平射炮，系用汽车牵引车轮炮架，炮弹有榴弹炮弹、破甲弹、曳光弹等五种弹头，弹道低伸，主要是随步兵行动之战车防御炮。
  在台儿庄战斗四、五日中，在南洛以北以东，敌人坦克曾参加战斗，而台儿庄附近尚未出现坦克部队，我即同该连长研究了前沿地形，认为敌坦克可能在台儿庄至北车站之间使用，因我搭有浮桥，为城内生命线所系，而敌坦克可能利用台儿庄西北角平原地带前进，以占领浮桥，遂决定将该连分为两部分，一部配属一八二团，归韩世俊团长指挥，一部由该连长指挥，布置于浮桥附近，守桥部队协助掩护。当引该连长见了池师长，报告了使用的意见，即通知韩团长和浮桥附近部队来一个军官，带该连前往侦察地形，构筑阵地。
  二十八日清晨，敌坦克部队经过南路刘家湖南进，似有进犯台儿庄之模样。即令第九十一旅参谋长刘荆芳（字子华）迅速亲往帮助战防炮推进阵地，准备射击。我同韩世俊团长到该团指挥所，电话催促台儿庄西门外之战防连也迅速进入阵地，作好射击准备。不到二十分钟，已发现敌坦克十余辆逶迤前进。即告知各炮位，急速准备开始射击。此时敌坦克车距我浮桥桥头已不过二百公尺，我战防炮四门火力齐发，眼看曳光弹和破甲弹交叉使用，好似火龙一般击中敌坦克，有的命中起火，敌坦克手〓〓跳出车外，其后续坦克，有的负伤，有的掉头回逃。计发现敌坦克车队十二辆完全被歼。此举大大地鼓舞了我军士气。战士及营连长以下军官，无不精神振奋，表现与敌血战到底的英雄气概和坚定不移的必胜信念。在加强修理自己阵地的缺陷及死角，调整部署时，他们见到我无不眉飞色舞，毫无连续战斗后的疲倦神情。
  早饭前后，敌人又开始了激烈的攻击，由东向西，全力对我进行压迫，敌人用的是掷弹筒、步兵小炮，我方除了几门小炮外，主要靠手榴弹，在敌人掷弹筒发射时，我军利用掩蔽部保护自己。等炸弹爆发一停，立即跳出掩蔽部，投掷手榴弹阻止敌人前进。待敌到达肉搏距离时，我军一个个生龙活虎般的涌向前去，营、连长身先士卒，故敌人每进展一座房屋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除非我军全军战死是不会放弃守地的。然而终因优势之敌在炽盛的炮兵、步兵小炮、机关枪火力掩护下，二十八日我军阵地又有缩小。入夜，敌人更番冲锋，迄未稍煞。此时，我雄鹰九架突然出现在台儿庄上空。这是我师抗战以来没有见过的事；敌机在战场轰炸、扫射终日不绝。当时敌人疑是他们的飞机，起立欢呼，以示前线敌我位置。我军已司空见惯，俯下掩蔽，等飞机接近时，显著标志，是我国空军助战来了。我方战士顿时无不勇气倍发。
  在台儿庄大战中，观察所见常有敌飞机降落刘家湖麦田，原以为敌机受伤被迫降落，后来发现这种情况多次出现，开始怀疑为敌之联络飞机或高级敌酋亲临前线视察。三月廿八日又发现刘家湖西北地区，降落敌机一架，二十九日天亮尚未飞去，即商同一八二团韩世俊派勇敢军士二人，携带汽油瓶、手枪、手榴弹潜行接近破坏之。我因知敌警戒疏忽，面示前往途径。如获成功允于提升排长，他们按计划顺利完成了任务。战斗结束后，敌机残骸陈列该地，任人参观，令韩团长予以嘉奖和升赏两勇士。
  二十九日，敌又增兵大举进攻，入夜，激战空前，敌百余人突入西北城角，并附有步兵平射炮两门，借我军在城角下的掩蔽部疯狂反扑。城西部也呈现一片混乱局面，各处电话、通讯多被破坏。城内情况全靠守备城外之乜子彬旅长传达消息。据乜旅长电话，城内混战不堪，王冠五已出了掩蔽部。请示如何处理？我即断然回答：“请旅长到西门督战，如遇擅自撤退官兵，不论何人，一律格杀勿论！”乜说：“杀了怎么办？”我说：“旅长进城指挥。我和旅长也将一道进城同赴国难，绝不让官兵牺牲而我们独生。”
  三十日西门以北仅五十公尺即为敌垒所在。我要胡金山营长把战斗位置移至西门附近，掘断敌我间交通，坚决顶住敌人向南扩展，用麻袋、家俱、木箱装入沙土加强防御。为确保西门安全通路，一方面报告孙连仲总司令派友军增援台儿庄战斗；一方面命令一八二团韩世俊团长派勇敢排长带兵一排，在西北角城外敌战车残骸附近利用地形伏击，截断敌城内外交通，令乜旅长整理一八三团余部（仅一、二百人）加强西门外守备。当晚孙总司令派三十师关明林团增援本师；令其许德厚营进城参加恢复西北城角阵地战斗。吴在西门外归乜子彬指挥，准备策应城内作战。
  战局总算稳定了，许德厚营全力击灭城西北角之敌。窜入城西北角之敌附有步兵平射炮。在我火力猛攻下，他们蜷伏于城下我方构筑的掩蔽部，以其洞口是向城内敞开，有以家俱、门板作掩体，被我严密监视困伏两日，军食断绝，死亡枕籍；有被打着火的木板家俱烧死者，于三十一日夜，乃冒死突围。我遂收复了西北城角。敌遗尸十余具，被烧死者二、三人，生俘敌兵二人。
  至此，台儿庄城内之敌，在我火力控制之下，战斗力已大大削弱，然而我军更加振奋，士气旺盛。在战斗间歇时，运河北岸守军还引吭高歌“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前面有英雄的义勇军；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的抗战歌声。
  从敌迫近台儿庄后，为确保台儿庄，我军在台儿庄近围也与日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南洛我一八一团戴炳南部，加强防御守备，为攻击部队之掩护与支撑。乜子彬旅长、王郁彬团长率领一八三团向刘家湖敌侧背及其炮兵阵地多次攻击，给敌人以重大的威胁。虽屡为优势之敌步、炮、坦克联合部队，在空军支援下所击退，然由于戴团占领有坚固之防御阵地，整顿后又可再接再厉攻扰敌人。第一营长高鸿立赤膊上阵，一手持枪，一手持刀，大吼一声，身先士卒，冲入敌阵，我官兵和敌人展开了残酷的肉搏战，使得日军机械部队施展不开。故当时战场上流行“活张飞血战刘家湖”之佳话。苦战到三月二十八日，我一八三团伤亡千人以上，尤以干部伤亡特重，王郁彬团长、高鸿立营长都不幸负伤，张彬波营长伤重阵亡。这都直接支援了城内之战斗，使敌人不能专注全力向我城内进攻。我二十七师，在台儿庄东侧占领黄林庄一带与优势之敌苦战，也十分残酷，其官兵艰苦作战，英勇杀敌之情况，曾为敌人所胆寒。我三十师在顿庄闸附近，四十四师在韩庄、贾汪也不时以有力部队出击，配合台儿庄之战斗。三十师曾进攻到泥沟、獐山附近。皆为优势之敌所击败，该师屡战屡退，屡退屡进，敌坦克部队近至顿庄闸我阵地前，被我击毁多辆，直至战后，敌坦克残骸尚陈于顿庄闸我阵地前。
  在台儿庄大战中，前方将士同仇敌忾，奋不顾身英勇杀敌，在指挥所里，不论那级军官，也都争着担任危险的任务。三月二十九日，敌窜入西北城角时，为使胡金山营长在西门附近掘断敌人进路，坚决顶住敌人向西门扩张，康副师长以与胡有特殊关系（胡曾任康的侍从多年），即自告奋勇前往部署。他去后不久就负了伤，但是这一着，是关系到战局的关键所在。中校参谋王化宇、参谋王勃栾、罗文浩、耿泽山等，无不争担危险任务，以对大战尽一点责任为光荣。当敌战车向台儿庄驶来，而我战防炮尚未进入阵地，我急令蔡全茂副团长说：“兴源！（蔡别名）赶快把战车推入阵地。”又命令九十一旅参谋长张荆芳说：“子华！快快快！指挥战防炮进入阵地。”完全以决断命令的口吻，谁也二话不说，“是！是！是！”跑步依命而行。又当反击西北城角时，命令韩世俊（一八二团团长），派有力之一排，在敌人坦克残骸附近伏击，严防敌人向城内补给。当时我对他说：“如果敌人向城内进一颗子弹，一餐食品，你要完全负责。”当王冠五在混乱中不知去向时，我也曾命令乜旅长到西门督战，又说擅自退却者，格杀勿论。象这样严厉命令的口吻，是难以想象的。何况这些人都是我的老同学、老同事，甚至是我的老上司，但大家都没有计较过。所以唯命是从，无非是激发于爱国热情，共负国难，一心扑在争取战争胜利上，才能有此共鸣。此景此情，动人心魂。岳飞曾
  云：“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团结一致，共同抗日，爱国之情，民族大义，是胜利的重要原因之一。
  四月三日，蒋介石命令五战区全体参战部队，限令四月十日前击退台儿庄当面之敌，首先击退敌人之部队者，赏洋十万元，出力将士从优叙奖，如限期仍不能击退该敌，师长以上各级指挥官一律以军法从事。望各督饬所部共同努力，以竟全功。
  接着李宗仁司令长官也重申此令，电谓：“委座严令谅已奉悉，本长官亦对首先立功部队加赏十万元，望各努力，勿干法纪。”
  第一战区司令程潜，也来电指示：“会战参加部队，多属本战区序列部队，望各服从李长官如服从本长官一样，凛于国军一体，休戚相关之精神，望鼓励所属奋发图强，为国立功，本长官亦刻日前往徐州，协助德公（李宗仁字德邻）指挥，委座及李长官悬赏首先击退该敌之部队，奖洋十万元，本长官亦加赏十万元”（电文大意）。
  四月三日，孙连仲总司令派田镇南到三十一师指挥所，亲自了解第一线情况，他力主增加炮兵力量，为步兵开拓出击道路。
  台儿庄炮兵经过十余日交战，打得刘家湖日军人仰马翻。
  四月六日，司令部下达了全面反攻之命令，决于六日晚八时开始，首由三十一师开始反攻，外围部队二十七、三十师，视三十一师之行动，作有力之配合。
  当日傍晚，接师部电话，牛欣铨师副陪同美、苏、英、法等友好国家战地记者团十余人，由大公报特派员范长华、新华日报陆诒陪同，到徐州前线采访会战情况，大本营指示：“该团到前线，要由负责军官接见，可以适当告以战场实况。”集团军指示，到车辐山师部由我接见。我奉命去车辐山见记者团，由战地服务团成员李建平（北师大学生）任翻译，我概述了会战以来的战斗经过，果断肯定地对他们说：“请诸位在徐州暂留停三、五天，战局将发生重大变化，揭破‘皇军’百战不败的神话。”
  我从车辐山回到指挥所已是晚上十一时许。我立即要各部队电话：命令即刻开始反击行动。旋即接到捷报：占领了园上村！占领了北门！占领了刘家湖！占领了三里庄，一系列胜利的消息。池师长即向孙总司令、李长官打回电话报捷。
  次日，在徐州的文化人、报人、各国记者、长官部、集团军总部一些负责人到前线视察。我同长江、臧克家等人，在敌坦克残骸上照了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