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日本侵略军于一九三九年第二次侵占莒县后，高墙深沟，明碉暗堡，扩充伪军，戒备森严。特别是在一九四一年至一九四二年，敌人回师华北，提出所谓“治安强化”的口号以后，国民党军“曲线救国”，一时伪军纷起，我莒中县（莒县的中部）抗日根据地几乎被蚕食殆尽。就在这个时候（一九四二年八月）我来到了莒中县任敌工部长。
  其时，我滨海军区政治部刘兴元主任和敌工科史甄科长一同找我谈话说，山东军区政治部肖华主任指示：要从部队选派一批干部加强敌伪军工作，把你分配到莒中县。军区已派于洪举（后换谷凤鸣）去莫正民内部作莫正民的工作，直接由军区领导，你去该县任敌工部长，接受军区和县委的双重领导，并在可能情况下协助于洪举他们工作。当时县委书记王建青同志是原山纵二旅六团的政治委员，是我的老首长，他指着莒城方向小声地对我说：“已有于洪举（后为谷凤鸣和高希镐）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里去了，你来了不是增加了一把‘芭蕉扇’吗？使劲扇吧！战火是会熄灭的。”他把县委原有的一位敌工干部杜信同志介绍给我，还为我配了交通员和武器。这个时期我的主要任务，是广泛地了解莒中地区的一般情况，特别是敌占区的一般社情，同时物色敌伪军的社会线索。
  当时驻莒日军三百余人，常驻城内一个中队，一百二十余人，其余配合伪军分别驻于井邱、管帅、招贤、夏庄、石井、陵阳和纪家店子等地据点。由于敌兵力不足和不断遭受我军打击，到一九四三年后，敌军据点逐步收缩，但主要公路干线仍常驻敌军，借以维护交通。
  除日军外，莒县还住有大批伪军，一九四三年夏约有兵力六千余人，共分四股，其时莫正民辖十一个中队；郭璋辖十个中队；刘明双辖六个中队，孟敬之辖三个中队。这些头头除郭璋为周村人以外，其余均属本地人。因此他们纠合万仙会头子于经武等封建地方势力将郭璋挤出，其所属十个中队，被莫正民吞并九个，孟敬之争得一个。一九四三年秋敌人对伪军进行了整编，在名义上伪县长兼任大队长，莫为副大队长，其余分别为副大队长或大队副。实际上莫正民掌握全部兵力，成为全县伪军首领。莫正民曾任过国民党六十九军的旅长，所以他的部属总是尊称他为“旅长”或“旅座”。因此我们对当时莒县伪军的争取工作，就采取了以莫正民部为重点旁及其他的策略。
  滨海军区派出谷凤鸣、高希镐等同志直接打入伪莫正民部，以副官的合法身份进行活动，斗争的效果极为显著。另外中共莒中县委也加强了敌工部的工作，从部队抽调了王俊、阎伯鸣等同志充实了敌工部，进一步强化并开展了敌占区的工作，迫使莒县伪军形成了内外夹攻，上下交困的局势。我原是滨海军区教导营的政治委员，一旦突然改行，脱下军衣，甚至乔装打扮，装成一个汉奸模样的人物，对我来说确实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那时我们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仅缺乏地下工作经验，也缺乏一般的社会经验，究竟如何对付那些狡猾多变的敌人，实在难乎其难。
  莫正民当时是脚踏三只船，他对日军、国民党、八路军统统采取不信任的态度，正因为如此，在莫的机关驻地往往形成一个相当微妙的犬牙交错的现象：在他同一个大门进进出出的，有日军教官金野，有国民党特务王友梅，同时也有我八路军的干部。一九四二年以后，我们通过接触，对莫正民进行了大量的爱国主义教育，但莫正民认为我们八路军的力量太小，在行动上变化不大。他的部下甚至还杀害我侦察员，袭击我区中队，抢粮抓壮丁，一如往常。
  自一九四三年三月以后，我军收复了干榆城，在石沟崖消灭了作恶多端的伪军朱信斋，攻克夏庄，活捉了鬼子小队长，收复了马坡、赵家岭、珍珠山、马驹岭，莫的二大队长刘振亚也被我活捉。又围困莒北的井邱大据点，继续攻打纪家店子和四山子。不到两个月，攻克了八个敌伪据点，消灭了伪军五个中队。但由于被消灭的伪军很少是莫正民的嫡系，莫正民的态度仍然没有好转。此时，我们一面叫他悬崖勒马，一面继续发动攻势，我鲁中部队打下了井邱，他的嫡系三个中队被我歼灭，在这种情况下，莫正民才主动派出王绍石要求与我弥补裂缝，与我重新谈判。我军区敌工科长史甄以军区秘书长的名义，与其严肃认真地进行了谈判，据现在尚能回忆起来的大约谈判协议确定了如下内容：
  第一，莫应承认八路军是正式的有力量的抗日队伍；日本帝国主义是即将失败的侵略军；当伪军是可耻的，没有前途的。
  第二，莫正民向我写出志愿书，广泛设立与八路军联系的联络站与联络员，待机起义；我给莫保证书，在其起义后委任为旅长。
  从此以后，莫正民才开始有了积极的转变，如传递情报，蒙蔽敌人，惩罚叛徒，收缩据点，并暗地动员部属，准备起义。
  莫部抽大烟白面的人比较普遍，莫本人也吸毒。在我们的耐心教育下，莫决心戒毒，而且严厉打击毒贩。在旧军队“兵随将转”，只要头头们下了戒毒决心，部属不敢不戒。
  为了配合行动，莒中县敌工部门在县委领导下，进一步加紧敌区工作，如不断包围敌伪据点，进行喊话宣传搞红黑点活动，并逮捕打击极坏的伪村长，使内线的秘密工作和外线的公开活动，密切结合。并继续保持着敌占区以往的紧张状态，迷惑日军。
  伪军王道早在一九四四年八月间正式起义，被我山东军区委任为独立第一旅旅长，这对莫正民是很有吸引力的。同时感到起义于王道之后，内心自愧。
  但是国民党特务造谣说，王道已被我军杀掉，其部队被我编散，莫正民对此事也产生了疑虑。我们立即安排莫的副官长王绍石到根据地亲自面见王道。又参观了王的部队，疑团尽释。同时我们对莫正民说明，日军对莫已有所戒备和怀疑。如增筑城防工事，加派岗哨等等，必须特别警惕。莫正民对起义的准备工作抓的更积极了。
  根据起义准备工作的情况，滨海军区原定为一九四四年十月十日，“里应外合”收复莒县。但莫觉得时间太紧，他的部下刘明双正在青岛戒大烟，得把他叫回来一起行动。于是经军区批准把莫的起义时间改在十一月十四日下午七时。
  在此同时，军区下了委任莫正民为旅长的命令。
  组织指挥伪军起义的工作，紧张、缜密的进行着。各伪据点的联络人员于十三日全部进入各据点。我军的指挥联络人员都化装成武装便衣队进入城内。做为我军入城的信号，炸掉鬼子城东南角新建碉堡用的五十公斤炸药也已送入城内。
  十一月十四日下午七点正，城内一声巨响之后，我六八四团、六八六团、莒中独立营和其他部队，由莫部派出的向导带领之下，有秩序地跑步入城，向日军发起进攻。起义军自动地退出工事开向城外集合了。至此日军发觉莫正民起义，但是已经晚了。
  在我军入城之前，莫正民组织了一个抓捕日军教官金野、日军经济顾问荒井、伪县长丁晓峰、日军警务段分所长成田、反动道会门头子于经武的活动，这些人均被一一生擒，被起义军押赴解放区。
  我攻城部队进攻日军司令部的战斗打的十分激烈，六八四团以两连兵力，树梯爬敌据点围墙，但每次靠近围墙，即受到敌人摔下的迫击炮弹的攻击，造成部队很大伤亡，我前线记者曹秉衡、宋文礼、王黎明三位同志也光荣牺牲。多次冲击均未奏效，后即实施爆破，将敌之大围子墙炸裂，我军相继占领了日军曹长室、仓库和事务室等处，突破敌人外围，打退日军多次反冲锋，迫使日军撤入小围子内。原驻过莒县的日本人民反战同盟和田同志喊话劝降，未获明显效果。日军在我围困之下，继续负隅顽抗，大肆发射燃烧弹，致使城内多处着火，我军一面救火，一面战斗。敌人伤亡惨重，焚尸的臭气溢满全城。经诸城日伪军的救援，莒县残余日军于十一月二十九日晚，弃城逃窜，我军遂全面光复莒县城。
  起义部队近四千人在牛家庄集结完毕后，于十一月十五日晨，扛着三十一挺机关枪、三十五门手炮、三千多支步枪，精神焕发地开进我中心根据地。
  根据地广大群众，积极支援前线，输送军粮，慰问伤员、拆城墙、毁碉堡，还在起义部队开向解放区的沿途，设茶棚、扎彩门。儿童团、妇救会、识字班和青年民兵，听到起义喜讯后，立即组织秧歌队、高跷队，敲锣打鼓，载歌载舞，热烈欢迎。
  我军区首长除通电嘉奖莫部光荣起义外，并设宴招待莫部官佐，对起义人员发放奖金，莫部官兵深受感动。莫本人在一次群众欢迎大会上讲话时，声泪俱下，愧悔过去，表示决心重新做人，抗战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