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市图书馆

擦了一只又擦第二只，擦完了，宪兵看了看然后揚长地走了。
  「先生！你还沒給錢。」一看他走了，我連忙赶上去。
  「錢！」他斜視我一眼，「袜子都被你弄脏了！」
  我当然知道这是鳮蛋里面挑骨头，不过我还是央求地說：
  「先生，今天过年，你給几个吧！」
  「擦皮鞋的錢还不够給洗袜子的！」他一推我，又〓〓。当时我眞不明白自己怎么那样蒙憧，見他要走，便一把拉住他。那知这下拉起了禍，我的手擦皮鞋时沾了一点鞋油，黃呢褲子被我一拉就現出几个黑印。
  「媽的！把老子的衣服弄脏了！」随着就是啪啪地两个耳光，打得我眼冒金花，还不等我清醒过来，接上又是一脚，这一脚眞不輕，踢得我直摔在擦皮鞋的小箱子上，鞋板在脊骨上一碰，加上又冷又餓，当时就昏过去了。等我醒来时，已經是下午两点多鈡了。我渾身疼痛，几次掙扎才爬了起来。眼泪啊！穷人的眼泪只能往肚子里嚥。
  走了几步，我又記起了母亲、妹妹，我出来干什么，一个錢沒弄到怎么回去！母亲被病魔折磨的情景，妹妹叫餓的声音，又榮繞在我的心头。不回家！一拐弯我又到了另一条街，突然一个大「当」字映入我的眼簾。「当」，当点东西。当什么呢？擦皮鞋的箱子沒人要，再說，这是吃飯的家业，也不能当。身上穿的除了一件棉背心是去年媽媽用做佣人的工資做的，其它几件都能挂上二十四把秤。我一时也不知那来的胆，連忙从身上脱下暖和的棉背心，往柜上放。
  「当？」一只白嫩的大手把棉背心抓了过去，接着「当」的一声，投过来一块光洋。
  「就一块錢？去年我娘跟我做这件衣服花了二块半。」
  「当就当，不当拿去！」
  拿着这块光洋，我帮母亲檢了一包葯（葯单带在身上），还剩五角多錢，量了一升米，买了两棵白菜，就全部光了。这一升米，留下半升給母亲熬粥，多了半升連两棵青菜一齐煑了，这就是我們过年的一頓美餐
  晚上，我不敢脱衣服睡，怕被母亲发覚。母亲問我，今天那能掙到这么多錢，我只好撒謊，說是遇到了「好心」入。
  第二天，雪片飘得更厉害，北风刮得更猛烈，我又背起那只小木箱，頂着风，冒着雪，忍着痛，在泥泞的道路上呼号：「誰擦皮鞋？」……
  「舅舅，快跟我穿呀！」小剛这一叫，把我拖出了那个艰苦的回忆的深渊。
  「舅舅，你流了眼泪。」
  「啊，眼泪？！」
  「是烟熏得吧！舅舅，是烟熏得吧？」
  「是啊！」望着他那天眞的、紅潤潤的小臉，使我不由地說：「生长在社会主义时代，有多么幸福啊！」
  （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