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省少年儿童图书馆

嗚呼！申自幼稍有知也，伯父已星星在髮矣。今兹犬馬之齒益壯，而伯父以八十有二之年，沐浴衣冠，考終於正寢，抑又何憾？而申自聞計以來，不勝哽咽追昔。辛卯奪我祖母，癸卯奪我兄，天於卯歲，何降割我家？而今又奪我伯父，使我抱恨遐方，涕淚無從也。憶申行別時，瞻拜伯父几下，進語申曰:“子此行努力揚名，他日晝繡，懼予髦不及見。”申作而應聲曰：“大人僊風道骨，鶴息龜蹲，百歲未量。小子幸叨福澤，徐圖歸侍杖履，以供灑掃之役未晩。”攸忽四年，聲容猶在，詛意昊天不吊，俾斯言爲永訣耶？申於猶子中最少，幼常狎近伯父，每摩頂捫肌，鍾愛特甚。羈卵歸自就傅，輒喜溢顏面。每殘冬輟學，爲我父所詬，必令挾策就誦，而羹藝燈焰，在所不計，庶幾曰其亢而宗。今申之狀，猶不如人，冀圖涓埃之報，以答邱山之負於萬一者。方惓惓在念，嗟今齎志，伊何及矣。念我父享有伯兄二人，夙年艱辛，如足如手，乃仲父遇半百棄去，久不可作矣，所賴寒溫慰勞，相與婆娑桑楡者，伯父也。往歲壽登八帙，我父倡，子侄稱觴，黃耆臺背，上下幾席間，里族嘖嘖，咸謂椿播兄弟，未可多讓。時申以不獲從事樽俎，亦馳束帛將問。因聞子侄輩欲相率言於官，博冠服爲榮。伯父聞而不可，蓋冀我父或有一命之錫，而此日不忍獨先也。嗚呼！天固有不可知者，往日祝壽之堂爲靈轄之所，稱壽之觴爲奠哭之卮，而笺笺束帛亦竟以備襯歛之具。異日申歸，幸致一命於吾父，雖伯父稍慰地下，然已恨不及見，將使吾父何以爲心哉？小子亦何以爲心哉？痛哉，痛哉！然伯父福由多種，靈丹莫狀，生不與龌龊庸衆爲伍，死亦不與泯滅者同歸澌盡。天堂如果有也，將挾雲西登，而精靈炯乎在上。其遺魄之棲於黃壤者，不化爲金玉之精，亦當產爲僊芝之靈。小子輩兒女哀號，力旣無以挽逝者之歸，而歲月又?冉其增邁。自今以往，第當與我兄孤暨仲氏二兄，戮力家門，以無墮燕貽之厚，庶以寬我父之悲，而慰幽魂於不死，且藉此以永爲報耳。惟是歛不整衾,葬不扶柩，非伯父忘我，實我遠伯父而自貽伊戚也，痛也，何言若夫鄕思耆德，家鮮老成，入戶不承謦欬之音，上堂弗聞斥訶之戒，則凡我後生方來，均悼典型之益眇，而豈特申致私慟於其間哉？緘詞數千里，不盡餘哀，伯父有知，鑒此微誠，咆呼！尙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