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降匈奴后,娶胡人为妻,子孙披发左袵,“陇西士大夫以李氏为愧”。①然至北魏末年,李贤兄弟三人与宇文泰倾心相交, 加入了关陇集团,李贤家族“声张内外,位高望重,光国荣家,跗萼运晖,椒聊繁衍,冠冕之盛,当时莫比焉。”②此冠冕之盛延至隋唐仍不衰。那么,李陵后人何以有冠冕之盛呢?李陵降匈奴,在汉之族人不被杀即被贬,此谓之败,至北周成冠冕之盛,此又谓之兴。败与兴是一对矛盾,无兴则无败。兴者必有因,或因能而显名,或因艺而显名,或因逢时获吉运而显名,也有获厄运不气馁奋斗而成名者。败者亦有因,或因傲而败, 或因奢而亡,或遭打击而丧志被抛岀了名门之列。败而气馁者有类于因噎废食;片面接受教训,不识长短必忘其长;不气馁者能识家族之长短,扬其长避其短,使其长发挥到最佳状态,这就是败而未亡而不气馁者必兴的缘故,李陵后人正是如此。
1.世世受射,技艺传家群星荟萃、几代相沿的家族谓之名门望族,这一个个名门望族类似于天上的个个星座,每个星座都有一个核心,核心中的一个或几个最亮的星吸引着群星沿着一条轨迹运转,这个轨迹不因几个小星变成了流星而改变,这个轨迹就类似于家族中的家传之艺或风范。《汉书•李广苏建列传》说:李广“世世受射”,李陵“善骑射”。李广“出猎,见草虫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矢,视之石也。”《汉书•地理志》也说:天水陇西,“修习战备,高上气力,以射猎为先”,自武威以西,以通西域,“咸以兵马为务”。李陵后人浪迹匈奴,正在此大域之中,射猎为先、兵马为备的环境,使其无法丢掉“世世受射”的家传。《北史•李贤传》说李远在外岀打猎时,也误将一石当作兔子射之,“镞入寸金,视之乃石”,宇文泰说:“昔李将军亲有此事,公今复尔,可谓世载其德矣。”李贤之子李崇“英果有筹算,胆力过人”①。李崇之子李敏“善骑射”②,李远之子李植“尤工骑射”③。骑马射箭是古代战争中士兵的基本技能要求,弓马娴熟者可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李陵后人逢北朝乱离之际,多遭战争洗涤,故在战场上展其技艺,被英主发现,收为肱股,从而族兴门旺。
2.以智辅勇,如虎添翼李广勇冠三军,弓马技艺超人,搞奇袭、破重围可谓勇将一人,却不懂兵法、阵法,不知以谋胜敌。李陵陷重围而不惧,然轻率一师而深入,从而导致了陷重围而不能自救的后果,这也是不懂兵法、谋略不足的表现。斗勇是广陵祖孙的家风,標悍智少使勇力不能充分发挥或无好的结局,李陵的后人们继承了勇的家风,又接受了无智的教训。《周书•李贤传》说李贤“幼有志节,不妄举动”,小时候从师学习,“受业略观大旨而已,不寻章句”。老师批评他说:“学不精勤,不如不学。”李贤则回答说:人各有志, 贤德是“强学待问”,老师教授得来的,而应“粗闻教义,补己不足”。可见李贤不愿做书呆子,而是以书中的教义,察己不足。正因为李贤读书得要领,因此作战有智谋。北魏永安年间(528-530),关陇起义军领袖万俟丑奴占据了岐、泾等诸州,北魏大将尔朱天光率兵击溃了万俟丑奴,但万俟丑奴部下万俟道洛、费连少浑不知万俟丑奴已败,乃占据原州,尔朱天光令李贤配合其战败万俟道洛。这时,李贤劝降了逃亡中的万俟丑奴的部将万俟阿宝,派万俟阿宝以万俟丑奴使者的身份去通知万俟道洛,谎称万俟丑奴大军已破北魏政府军,要万俟道洛离开原州去议事,而将守原州之责交给万俟阿宝,万俟道洛信以为真,带兵出原州,李贤未费一兵一卒则占据了原州。西魏大统四年(538〉,莫折后炽联络一些义军散兵寇掠泾州(甘肃泾川县北),时宇文泰已从关陇起义军中杀出,建立了西魏政权,派李贤在泾州协助泾州长官史宁讨伐莫折后炽。李贤认为莫折后炽经营数年,人心归附者多,势大,不宜硬拼,于是建议将军队分为数支,前摆精兵,四周布疑兵,在威吓之下,莫折后炽会退兵,待退兵时再寻机歼之。史宁不采纳李贤建议,非要硬拼,结果屡战不胜,于是李贤率百骑绕道深入莫折后炽后方,俘其妻子僮隶500余入,获其粮草辎重,莫折后炽正战胜史宁追杀时,听说大本营被毁掉,只好回师战李贤。由于求胜心切,结果被李贤战败,莫折后炽只身逃走。李贤之弟李远在个人军事技能上颇具李广之风,但自小却爱“涉猎书传”,并爱与儿童做战斗游戏,“指麾便有军阵之法”①。因此成年后有勇有谋,成为宇文泰关陇集团中十二大将军之一。东西魏邙山大战时,宇文泰大败,独李远部整齐无损,靠其殿后,宇文泰才安全退回关中,故史称李远“善抚驭,有干略,战守之备,无不精锐"。②李远之弟李穆在邙山战役时也从军,正碰上宇文泰临阵堕马。李穆装作将军骂下属的样子,用马鞭敲着宇文泰的头大骂,使敌人误以为堕马者是无足轻重之人,从而放松攻击,李穆将从骑之马给宇文泰,自己头前闯路杀出突围。李穆之子李雅随北周太子西征吐谷浑,李雅率步骑二千督粮渡洮河时,为贼兵所挡,数日不能进,李雅便假装讲和,趁敌松懈时,“纵奇兵击破之”③,从而完成了督粮任务。有勇无谋之勇谓之匹夫之勇,匹夫之勇不可为帅,匹夫之勇易被人利用,然而勇与智相结合,便有了成功的主动权了,故智勇双全,如虎添翼,是成家立业之一本也。
3.识时务,知大体,必得重用西汉初年,直至文景时期,国力不强,都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击溃匈奴,这时汉王朝对匈奴的政策是以和亲为主,为防酿成大祸,才在边境派精兵强将施以威慑性质的防御。李广所任太守的七个郡,正在与匈奴相接的边境线上,李广的太守之责也主要是震慑匈奴,李广弓马娴熟,个人军事技能强,足以应付小股部队侵袭,故堪称其任。然武帝时对匈奴大反攻,大兵团作战需有战略头脑,李广却未能及时扭转观念,仍靠个人较强的军事才能带兵,军阵不整去应敌,结果在汉武帝三次大征匈奴的战争中皆无功,归其因概不适应时变也。其子李敢以军功封为关内候,亦算高级将官、国之大臣,应以国事为重,竟不服从法度,怨恨大将军卫青,并将其击伤,且不说李广之死不该归罪于卫青,即使归罪于卫青处置不当,卫青作为三伐匈奴而胜的主帅,是国之栋梁, 李敢也不应挟私情而忘国事,更何况汉律杀人者死呢?故李敢不识大体。李陵自请率五千步卒独入匈奴,豪气有余,然战之最后却降敌,降与俘是两个不同概念,俘者辱其身并未丧其志,降者则丧其志失其节也,故世人皆以李陵投降为耻,此李陵失大体之处,也是其家破之因。李陵后人接受了这个严重的教训,特别重识时务,知大体。
从李贤的曾祖父李富来看,曾在北魏以子都督身份讨丙山屠各,这说明李贤、李远、李穆皆是北魏臣民,但他们生活在北魏末年,时政治腐败,朝中权贵卖官鬻爵,贿赂公行,州郡刺史、太守“聚敛无极”。在均田制政策下已获得土地的农民受兵役、徭役的沉重压迫,不得不抛弃土地,不是亡命山泽,便是到世家豪族大地主那里去求得庇荫,以做佃客部曲,更有甚者,便是“绝户而为沙门”①,即去当僧人和尚。农民离开了土地,造成了“通原遥畛、田芜罕芸、连村接闬、蚕饥莫食”②的现象。社会矛盾十分尖锐,农民起义此起彼伏,由小到大,六镇、河北、关陇三大起义先后相连,军民连手,汉族、鲜卑族等诸部族合作共举义旗,使北魏政权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统治阶级内部也互相倾轧。在这时,每一个北魏王朝的官员都面临着抉择。李贤、李远很快选择了政权中两大武人集团中的一个——宇文泰的关陇集团,并且倾心相交,李穆则释褐从军,即委质宇文泰。宇文泰西征,李贤、李远、李穆兄弟三人为之前趋,转战四百里。宇文泰两次到原州,都住在李贤家中。宇文泰想夺取政权,又怕宫中有乱,祸及子女,于是将在襁褓之中的儿子宇文邕、宇文宪放在李贤家中,由其抚养,李贤将其妻改姓宇文氏。李贤一家对宇文泰忠心耿耿,全力辅佐。邙山之战,宇文泰堕马,李穆拼死相救。由于李贤一家人的忠勇, 所以李贤被拜为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晋爵河西郡公,死后,北周武帝宇文邕亲临,“哀动左右,赠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都督、 十州诸军事、原州刺史,谥曰桓”①,其子孙皆荣。宇文泰称李远 “孤有卿,若身之有臂"②,成为北周十二大将军之一,都督弘农等二十一郡诸军事。李穆救宇文泰后,赐以铁券,恕其十死,在北周官至开府仪同三司,大将军晋位上柱国,拜大左辅,晋爵申国公。兄弟三人及其子孙“荣宠一时”③。然而北周是一个短命王朝,宇文泰经营一生,只当了西魏的权臣,并未当皇帝,临死将西魏大权交给其侄子宇文护。宇文护先扶宇文泰嫡子宇文觉为帝, 接着杀死宇文觉,又立宇文泰庶长子宇文毓为帝,又杀死,才立宇文泰第四子宇文邕为帝,是为北周武帝。北周武帝是个有所作为的皇帝,将宇文护杀死,夺回实权,并派兵灭了北齐,统一了北方,但是不久却病死了。北周武帝没有解决好接班人的问题,将皇位传给了昏庸无知、办事荒唐的宇文赟,即北周宣帝。宣帝即位的第二年便将皇位传给7岁的儿子宇文阐,自己做太上皇,纵情声色,朝廷大权交给其岳父杨坚处理。杨坚也是北周十二大将军之一,宇文阐当皇帝时杨坚获得了假黄钺、左大丞相、都督内外诸军事、大冢宰等名号,假黄钺即代表皇帝专主征伐。杨坚掌大权,杨坚也想当真皇帝,于是大杀宇文氏宗室,从而引起了三方起兵,一方是宇文泰的外甥、相州(治邺,今河北临漳县西南) 总管尉迟迥,另一方是静帝宇文阐的岳父郧州(治安陆,今湖北安陆县)总管司马消难,再一方是北周十二大将军之一王雄的儿子益州(治成都,今成都市)总管王谦,三方起兵,“半天之下,汹汹鼎鼎”,“城有昼闭,巷无行人”①。形势相当紧张。这时李贤、李远都已故去,李穆尚为北周重臣,双方都在争取他,尉迟迥“遣使招穆”②。杨坚也“虑其为迥所诱”③,遣李穆第十子李浑“乘驿往布腹心”④。李穆家中也有争论,其子李荣曾“以穆所居天下精兵处,阴劝穆反”⑤。这对李穆来讲,又是一次家族存亡的选择,他分析利弊,认为杨坚胜利希望大,于是锁尉迟迥使者,让李浑带书进京,“奉熨斗于高祖,曰:’执威柄以熨安天下也。,高祖大悦。”⑥又遣李浑至战场指挥官韦孝宽处说明己意,让韦孝宽不必担心后方,放心去反击三方之敌。李穆在改朝换代的关键时刻识时务,作岀了有利于家族的抉择,应该说有眼光。再翻翻诸史人物传记,还会发现李穆作为战将,只是未支持三方叛军,但未出兵击三方叛军,这是其奸诈老谋深算之处,也就是他在三方作乱之初采取了由抉择到观望然后小支持的态度,这为保族留下了一个活路。三方反叛很快被镇压,待快胜利时,李穆便“奉十三环金带”送给杨坚,杨坚欣然接受,李穆投石问路,猜准了杨坚的皇帝梦,于是不久即“以天命有在,密表劝进”⑦。这样一来,李穆便又成了开国功臣了,正因为李穆为开国功臣,所以,“穆之子孙,特为隆盛。”⑧李贤家族荣耀无比,但中间也险遭灭顶之灾。宇文泰死后, 宇文护执政,立宇文泰嫡子宇文觉代西魏称周天王,此即北周闵帝。闵帝时,宇文护专权,杀宇文泰时重臣赵贵等,闵帝密令李远之子相府司录李植杀宇文护,但因做事不密,被人告知宇文护, 宇文护逼迫皇帝与李植对质,皇帝怯懦,不得不供认,于是宇文护以叛逆罪杀李植,又逼李远自杀,北周闵帝被迫退位。自古以来,叛逆之罪应诛九族,然因李贤一家功高震天,只得对李贤、李穆免官。在此之前,李穆已感到李植异常,劝李远早除此害,以免遗害宗族。宇文护知此,不便杀李穆子孙,于是李穆便尽力保护族人。李植之弟李基,系宇文泰女婿,时为淅州刺史,按律当连坐杀头,李穆请求以二子换李基之命。宇文护为收买人心,不得不义而两释。《红楼梦》中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李穆洞明世事,交好各方,以义感人,从而达到了保族的目的。
李广、李敢、李陵皆一介武夫,虽任太守之职,但未见为民请命、为民直接造福之举,其后代则不然。西魏时以河东郡为东部边界,故河东为国之要塞,同时河东郡历来都是粮仓,所以河东郡太守身兼守边与供粮两大职责。宇文泰授李远为河东郡守,李远“敦奖风俗,勤课农桑,肃遏奸非,兼修守御之备。曾未期月,百姓怀之。"①李贤之子李询“沉深有大略,颇涉书记。任周纳言上士,俄转内史上士,兼掌吏部,以干济闻”。②内史即中书令,是诏敕起草机关,纳言即门下侍中,是诏敕审议机关,皆是文吏之要职,可见李询是文官,但李询又足智多谋,北周时即“屡以军功, 加位大将军,赐爵平高郡公”③。隋文帝杨坚在北周末征伐尉迟迥时,李询为元帅长史,与监军高颎同心协力,参与了讨伐尉迟迥的战争,平尉迟迥后,得勋爵第一等上柱国,改封陇西郡公。隋开皇元年(581),李询又在关中主持了水利建设,引杜阳水灌三畤原,“民赖其利”④,故李询文武双全。李道广在武则天时为汴州刺史,当时突厥及契丹侵犯黄河北,震动黄河两岸,百姓备受骚扰,李道广“宽猛折衷,称为善政,存心慰抚,汴州独不逃散”⑤。不久入朝为相。其子李元纮初为泾州司兵,累迁雍州司户,因办事公正,刚正不阿,三迁万年县令,又因“赋役平允,不严而理”①,擢为京兆尹。京兆尹为京城长官,诸王公权要之家常干违法之事,李元纮以艮利为原则不畏强暴,将妨碍灌溉农田的碾磑一律拆除,“百姓大获其利”②。在任户部侍郎期间,颇晓时政得失及人间利害。任宰相后,办事公允得体,故能善始善终。武以定邦,文以安国,许多武人家族在立国中建功立业,立国后则子孙无用武之地,奢侈腐败而亡族。李陵后人被抛出者肯定不少,但李贤、李远、李穆、李询等皆文武双全,有智有勇,而使族门光辉;李道广、李元纮以文史精干而显名,使家族声望隆盛。
4.讲孝悌,知进退,保族之道孔子的整个学说乃是稳定结构之说,该说的核心是孝悌,孝是下对上而言,悌则是左右讲仁让友好。下忠于上,兄弟左右友好,则家族无纷争,这是中国的传统道德。李广、李陵祖孙重孝悌,其后人也重视。李贤,“年十四,遭父丧,抚训诸弟友爱甚笃。”③当李植犯罪被杀株连其弟李基时,李穆竟提出将自己二子换取李基性命的恳求。这种孝悌之道,加深了李贤家族的向心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强大的合力成为保持名门望族长盛不衰的力量。
业精于勤,废于嬉,嬉则怠,怠则奢,奢是亡族之兆。李贤、李远、李穆及其大部分在北朝的子孙们,李道广、李元纮二位唐相, 皆是敬业之人,一生奋斗,从不懈怠。尤其李元纮正值唐中叶玄宗之时,浮夸之风盛行,然而李元纮“当国,务峻涯检、抑奔競,夸进者惮之”④。他本人“有清节,其当国累年,未尝改治其第宅,僮马敝弱,得封物赒给亲族”①。成由节俭败由奢,李广、李陵家族兴衰亦证明此是至理之言。
《隋书·李穆传》史臣曰:“穆之子孙,特为隆盛,朱轮华毂, 凡数十人,见忌当时,祸难遄及。"古往今来,功高震主,被皇帝贬斥杀戮者不可胜数,被人嫉妒遭人陷害者不可胜计。李贤家族中许多人知此道理,然也有多数人忘乎所以,损其宗族。李贤之子李崇因父功封迥乐县侯,时年尚小,拜爵日,亲族相贺,崇独泣下,李贤问其因,李崇对曰:“无勋于国,幼少封侯,当报主恩,不得终于孝养,是以悲耳。”②“不得终于孝养”即早卒也,李崇之言被《北史》解为谶言,实则是无功受禄易变奢,奢必亡之的推理。宇文泰拜李远尚书左仆射时,李远说:“远,本秦陇一匹夫,才艺也不过如此,平生之望也不过做一郡守罢了,今逢良机,遇圣主, 臣才有列爵封侯之富贵,这不仅荣宠一时,而且也光华身世了, 今居尚书仆射之任,为百官之首,恐难以胜任,则会重个人之罪责也,若明公想保全臣下,还是不委以此任为好。”李穆在晋位大将军后,又以破击曲沔蛮军功授原州刺史,拜其嫡子李惇为仪同三司,李穆也以二兄李贤、李远“并为佐命功臣,而子弟布列清显”,“深惧盈满,辞不受拜”③。杨坚当皇帝后,因其有开国之功, 隋文帝“隆坐礼之,拜太师,赞拜不名,真食成安县(在今河北南部)三千户”④,“穆子孙虽在襁褓,悉拜仪同,其一门执象笏者百余人。穆之贵盛,当时无比。"⑤李穆又惧盈,便上表请求致仕退休,以保全骸骨。高官厚禄者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也常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感受。但因贪权恋禄而不知激流勇退,导致身败名裂者大有人在。李远、李穆、李崇则识进退,从而保全了家族之荣。然而尽管如此,李穆、李贤子孙中仍有不惧者。李穆第十子李浑在反击尉迟迥的战斗中立功,授上仪同三司,封安武郡公,后又以破突厥之功晋位大将军,拜左武卫将军,但李浑并不满足。李穆死后,因其嫡长子李惇早卒,申国公爵由其嫡孙李筠继承,李浑不满,便将李筠暗杀,反诬与李筠有矛盾的从父弟李瞿昙是杀人凶手,将李瞿昙以杀人犯斩首。李筠死,皇帝便议申国公爵位的继承人问题,李浑对担任太子左卫率职务的妻兄宇文述说:如果能得到袭封,他情愿出申国公食封的一半献给宇文述,于是宇文述对皇太子说:“古来的规矩,都是立嫡长子,不行则立贤,现在申国公嫡长子一支已绝,应立贤,遍观申国公诸子, 只有李浑有勋于国,此人可袭封。”太子同意后奏请隋文帝同意, 于是封李浑为申国公。李浑袭父爵后,日增豪侈,二年之后便不再给宇文述俸物,于是二人结下怨仇。当时有一个方士叫安伽佗,自称能预见未来,他对皇帝说:“当有李氏应为天子",所以应尽诛海内姓李的人。宇文述知此事后,便对皇帝说:方士之言是有征兆的,我与李浑是亲戚,看到他有许多异常,经常与本家兄弟李敏、李善衡窃窃私语,甚至商量事务竟通宵达旦,李浑作为大臣,代代隆盛,又身带禁兵,不应如此,希望皇帝陛下一定要留心。隋文帝正对谶语有疑心,宇文述之言又应谶语,于是对其忠心赞赏,并望宇文述搜集李浑有变的证据。在宇文述授意下,裴仁基告发李浑有谋反的征兆,皇帝令宇文述负责审理李浑谋反案。宇文述等人却未得到李浑谋反的任何证据,只好如实上奏隋文帝,隋文帝不理其奏章,令宇文述穷治此案。宇文述只好到狱中将李贤之孙李敏的妻子宇文氏提出,对宇文氏说:“李敏、李浑,正因李氏应为天子的谶语,国家要杀他,无可救药了。夫人你是皇帝的外甥女,何愁找不到好丈夫,但要想法不受其连坐,才能活命。”李敏之妻说:“不知如何办为好,望尊长教导。”宇文述说:“你就说李浑曾对李敏说:今有图谶,李氏当为天子。今皇上好用兵,劳烦百姓,这是天要亡隋,要我们取而代之。如果皇帝再征辽东,我们必然仍为大将,咱们两人各率军两万余,合计五万, 再加上诸房子侄,内外亲戚,有许多人皆在军中领兵马,我们找准机会,先起兵,直取御营,各兄弟子侄一起响应,各杀不从我们的主帅,则一日之间,天下足定矣。”李敏之妻宇文氏为保全个人性命,按照宇文述的口述,写成表,密封上奏。宇文述拿着宇文氏的密奏,上奏隋文帝说:“我已得李浑、李敏谋反的证据了。”隋文帝假惺惺地看着上奏,挤出了一滴泪水说:“吾宗社几倾,赖亲家公而获全耳。”①但却下令将李浑、李敏等宗族中33人斩首,其余宗族中人全部流放到岭外。有人考证,李白系李浑族之后人, 先徙之岭外,后迁至碎叶。李道广、李元纮概系李浑之旁系,未流岭南,但却深知李浑亡族的血的教训,因此一生清廉刚正。败而不馁者必兴,故李道广一家成为李陵后人中的最为兴旺的支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