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东畲族情况调查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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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福建畲族档案资料选编(1937~1990年)》 图书
唯一号: 130920020220000652
颗粒名称: 闽东畲族情况调查报告
分类号: K288.3
页数: 13
页码: 90-102
摘要: 本文记述了福建省闽东畲族情况调查报告、引言、历史概述、风俗习惯等情况。
关键词: 福建省 闽东畲族 调查报告

内容

一、引言
  畲族是本省少数民族之一,以蓝、雷、钟3姓居多,(据说福建境内还有盘姓的,并曾举出可考的有20余姓,实不止三姓四姓)大部居于福安专区。其他地区,亦有零散分布,根据现有方志记载,全省有40余县市曾住居过畲民,他们有本民族的语言,但无文字,一般群众均通汉语,因经济生活上的逐渐融汇和新语汇逐渐增加,畲族原有语言,不够使用,所以也渗杂了一些汉语。
  我们为了摸清畲族情况,更好地贯彻民族政策,曾深入福安专区的福安、罗源、霞浦、宁德4个县,经过3个多月的初步调查。在工作中,得到各方面的大力支持与各地群众热情帮助,积极反映情况,提供材料,使工作得顺利进行,与此同时,井曾汇集到有关史料、家谱、祖图以及服饰、生产工具等多种。兹将历史概述,风俗习惯和解放后新面貌三部分介绍出来,以供参考。
  二、历史概述
  1.畲族的定名:
  据了解闽东一带,现在还普遍存留着对承认自己是畲族有所忌讳,原因是过去受了汉族的侮辱,把他们叫做“邪民”“蛇民”或骂他们妇女是“邪婆”,“臭蛇姆”等等。“畲”与“邪”,“蛇”,方言音谐,以之作民族称谓,无异含垢自辱。故在调查开始,对于他们的定名问题,就认为有深入探讨的必要。
  考字书里,畲字有两种音读,一音余,一音奢或斜。《辞海》:“畲、诗车切。音奢、麻韵、或作畲,火种也,见《集韵》。按火种即火耕。《广韵》,畲下训为烧榛种田。”在文史里最古的记载有《易经·无妄》,“不菑畲”句。虞翻注:“田二岁曰畲”。《尔雅·释地》:“田地一岁曰菑,二岁曰新田,三岁曰畲。”畲是指新开垦两年或三年的耕地而言。它和菑(炙意)联系起来,又解做用火烧田,所谓“刀耕火种,开山辟田也。”
  畲的另一写法是“輋”。并且有人这样说过,早期在广东的狩猎生活叫做“輋”,进入闽浙之后,主要是初期农业社会的生活才称“畲”。如畲民的地理分布:“当潮州輋民分布于闽时,闽人以其山居种畲,故称之曰畲民”。“輋”,又作“軬”,《集韵》注释:“軬读作饭,或笨,解作车上蓬。”从音义研究,似指畲民住居形式而言。今之深山僻壤,还可以看到一种房子用茅草做屋顶的叫做“草棚”或“草廔”,“笨”“棚”转音,故有“棚民就是畲民的一个种族”的说法。如《南平县志》:“依山傍谷,诛草缚屋而居曰棚民,今赣中之棚民与南平之棚民,似同为畲民之别称也”。
  “輋民”和“畲民”先后互见于宋、元史中,比这更早的记录,尚未发现。惟“輋民”的名称,早已无闻了。而散在私人笔记或志书里的,多称“畲民”,因为他们生产方式,需要经常迁徒,来去无定,所以又叫“畲客”。霞浦县水门乡草岗村《雷氏宗谱》对“畲客”的解释,有这样记载:“督抚部院召问老叟雷有金云:开山为田,以供赋税,高地无水之处,栽种山苗,山苗我们所谓奢禾,(按现在当地山区群众叫早稻,还是称奢禾)。该地邻人,因我们业种奢禾,(奢畲同音)遂称呼我们曰“畲客”,如今之采茶人,俱称曰“茶客”一类。
  到现在畲民的生产和生活方式,有许多地方还是保留古代的习惯,他们因为住居在深山崖巅(虽然一小部分也迁到平原去,毕竟不多)耕地大都是高企的梯田,垦殖时,必先烧掉丛莽荆榛,然后度地辟田,每岁耕作,如劈田梗,除草,烧草灰作肥料,[在]都存留着刀耕火种的迹象,至于畲民喜爱打猎,也是他们民族的特征之一,由于他们的生活方式和经济特点,把畲民定为民族的名称,是有理由根据的。
  2.畲族的起源及其传说:
  从现有许多材料证明,畲族的祖先在汉晋时代,还是住在长江中游一带,当时被称为蛮。后来被迫向南迁移,遂分散成为两部份,在南岭山脉西部的被称为“徭”,在南岭山脉东部的被称为“畲”或“輋”。他们到现在同样是信仰“盘瓠”传说这种共同信仰,绝不是偶然的,他是具有一种神圣的民族色彩,由此证明“畲”“徭”同出一源的说法,是比较可靠的。
  “盘瓠”故事的结构大意是这样:他们的祖先是条龙犬,名叫“盘瓠”。在上古时代高辛皇后耳痛三年,后从耳中取出一虫,形似蚕,用盘贮育,盖以匏叶,忽而变了一只龙犬,号称“盘瓠”。其时犬戎入寇,高辛皇帝下诏,能斩番王头者妻以三公主。龙犬领旨前往敌国,乘番王酒醉,咬断其头,回国献给皇帝。并谓放入金钟之内,七昼夜可变成人形。到了第六天,公主打开金钟,龙犬身己变成人形而头未变。结婚后,入山居住,生三男一女,长子姓盘名自能,次子姓蓝名光辉,三子姓雷名巨佑,女配婿钟志清。
  关于“盘瓠”传说,有文字可考的,早在二世纪末起,就有许多史书,陆续把它记载下来了。如汉应邵的《风俗通义》、《出海经》、郭朴《玄中记》、干宝《搜神记》、《晋纪》、《后汉书》、《南蛮传》、《魏略》等,都有大同小异的记述,其中以《后汉书·南蛮传》记的较完整,亦即畲族现在流传的祖先历史的蓝本。兹将搜集到的蓝、雷、钟各氏宗谱和祖图内所记载的“盘瓠”故事,综合介绍如次。
  “高辛皇帝即位之元年,为甲辰四十有一载,(《福安大林钟氏谱》内抄件为四十五年)五月初五日,正宫皇后刘娘娘(或称刘君秀,刘皇后)夜梦娄金狗降凡除妖,(《福安洋坪蓝氏谱》有元金龙众星君扶助出世。《霞浦草岗雷氏谱》忽觉瑶光贯元其宿即光芒灿身。)醒来陡然耳痛,宣召太医诊治,取出一物,状如蚕茧,放出毫光,稀奇秀美,贮以玉盘,盖以匏叶,数日变为“龙狗”,(又称龙期,麟狗或须臾象如龙)身长丈二,头有二十四斑点,(一称一百二十四斑点)眼射光芒,牙利似剑,身纹锦绣,时会能言,帝见之大喜,取名,“龙期”,号曰“盘瓠”。(霞浦雷氏谱云:“刘皇后以为不祥,抛弃于外……帝闻奏惊曰:感瑶光星辰投降,或祸或福,上帝陟降,置之惟恐致殃,无贰尔心,勿违天命,收留宫中抚养,越七日化一男子,容貌俊伟,声音响亮。”)尔时突有西番燕王吴将军结集群党,勇猛作乱,(一说西番吴将军瞿余反叛)行使妖术,半天排阵,水里行兵无人敢敌,于是榜行天下,如有能退番兵,降伏叛将者,赐爵招为驸马,“龙期”闻知,直入午门揭榜,随守军进殿启奏,请旨退敌。群臣皆庆三呼,帝曰:天生尔灵,果能成功,加封勒赐。“龙期”得旨,叩辞龙颜,翻身而去,经七日七夜,(或作八夜九日)寒冰凛冽,飘洋过海,直到番王殿下,王喜其灵异可爱,收养身边。(霞浦雷谱云:……遂封龙麒大将军,有功回朝,重封爵职,赐三公主为婚,朕不食言,“盘瓠”谢恩退朝,奉旨出征,踏罡步斗,驾云雾飞腾过海,直至燕王殿前,燕王一见其人,面貌非常,动问汝何国奸细,胆敢前来,喝令推斩。“盘瓠”容色不变,对曰:非也,吾乃瑶山真人徒也,奉师父严命,吾主有霸国强兵之福,特来相助一臂之力。燕王闻说大悦,收留安所……),一日番营失火,“龙期”行雨援救,番王更加宠信,后伺番王酒醉,沉迷酣睡,首级被“龙期”咬断,星夜翻城越殿。驾雾腾云,飘海奔逃。及至番营知觉起兵追赶,海水茫茫,已无及矣。(或云:并斩吴将军首级飞奔出城,渡江过海,蒙诸水神护送,倾刻波浪频兴,云雾掩罩,番兵追赶不及。)不数日“龙期”衔番王头回朝复旨。高辛大喜曰:天赐“龙期”,助朕奠国安邦,功勋不小,但思“龙期”系属异类,不宜匹配公主,乃选宫女三人,伪妆赐婚,“龙期”知情,迳入宫中,咬住第三公主衣带(亦作书绅)请旨命配,帝不得已,命变身体(传说有神仙指示变化)再议。乃就密室沐浴,身伏金钟内期定七日七夜,(或说四十九天)变成人身,到了第六日,刘后思念,开起金钟窃看,果然已变人身,惟头未变形,于是招为驸马,加封“盘瓠”王,御赐金牌,共治国家。(雷谱载:爵封忠勇王,刺[敕]赐勇猛二大将军,左将军邓从成,右将军邹友绝[施],带领部众,听王差令)匏王心爱幽僻,不喜繁华,(或说匏王见刑政惨酷,自愿归隐)奉帝饬归会稽山七贤洞,朝中文武百官饯送驸马归农,诏令地方官员起盖驸马王府,赐九曲凉伞御林军护卫,逢山遇田,任从耕种敕赐丹书、铁券永免徭役钱粮。光阴迅速岁月蹉跎,驸马王先后生三男,请帝命名赐姓,长男系坐盘中,因赐姓盘名自能,次男用蓝提上,赐姓蓝名光辉,三男抱至殿上,开口欲问,忽闻雷声,乃赐姓雷名巨佑,女一赐名龙郎配钟志清。后有东夷王献宫女奇珍、奇硅、奇珠(或作奇乡)三人,丰姿美貌,分赐三男为妻(蓝氏谱说配张、廖、葛三氏),并封盘自能武骑侯,分居雁门,(钟谱为荣阳)蓝光辉护国侯,分居汝南,雷巨佑柱国侯(或作立国侯),分居冯翔[翊],钟志清敌勇侯,分居颖川,各以分居地为郡,并为受姓始祖。(霞浦雷氏谱云:……赐各位夫人头戴洁白珍珠,身穿百〓罗裙,紫袍玉带,风冠霞帔荣身。爵封忠勇王,金精锒青夫人,赐姓萧氏,食邑千户侯,封一品夫人。
  由于信仰“盘瓠”传说,畲族认犬为祖,并不自讳,这并不是一般的寓言或神话,乃是民族中常见的图腾信仰,其具体表现在服饰和雕刻等艺术上,畲族妇女出嫁时头戴的“凤冠”,又叫“狗头冠”,配以缨络银饰,从额前下垂,遮住面部的俗叫“联梳”,这是图腾装饰中的一个著例。我们曾在福安、霞浦各征集到一种,福安的为平置三角形,霞浦为立体三角形,据他们自己传说,这是他们祖婆光荣装饰。他们又说:戴上“凤冠”,可以时刻怀念祖先“盘瓠”。
  畲族为什么用狗做图腾的标志呢?据说在古代图腾社会里,以“蛇”为图腾的部落最强大。因为“蛇”部落兼并与同化了许多弱小单位的结果,就称为“龙”图腾,“龙”古字偏旁人“已”,可见“龙”的基调还是“蛇”。大概图腾未合并以前,所谓“龙”者只是一种大蛇。这种大蛇的图腾团族,后来兼并了,吸收了许多别的形形色色的图腾团族,大蛇这才接受了兽类四脚,马的头,鬃和尾,鹿的角,狗的爪,鱼鳞和鬚……于是便成为我们现在所知道的“龙”了。(《闻一多全集·伏羲考》)。
  俗语有“神龙活现”,“神龙虚隐”的说法,从来人们就是把“龙”当做“神物”,也就是不存在于生物界中的一种虚拟的生物,只存在于图腾中因部落的兼并而产生的一种混合体,它吸收了“狗的爪”,可见“狗”也是当时一个部落的图腾标志,不过是比较弱小被兼并罢了。依照畲族自己所说的“狗头祖宗”,从而推拟他是图腾社会所遗留的迹象,是完全符合情理的。因为部落被兼并了,他们子孙流散或被放逐,而徙居于高山深溪之内,年代演变,传误失实,遂成今日所流传的祖先故事。但所谓“狗负女人深山生子”的说法,根据‘同类生同类’的原则,显然是反乎科学,反乎社会发展的无稽之说。
  “盘瓠”为犬,“瓠”“狗”音通,汉晋时代对这个传说的记载,都直接称“犬”或“狗”,但到现代的记述里,却称为“龙犬”。这可能是因为和汉族接触后,汉人尊“龙”贱“犬”,故又改称“龙犬”。这个假设如果成立的话,那么“龙”就只能说是和他们有瓜葛,而不能认为是早期图腾的本相。按闻一多的考证:“伏羲”“盘古”“盘瓠”本是一个人。“盘”系剖“匏”为之,“盘瓠”犹“匏瓠”,仍是一词,“匏”“瓠”说文互训,古书亦或通用,今语谓之“葫芦”与“庖犧”(即伏羲)字异而声义同。畲族上古母系中是以“女娲、风姓”为起源。“女娲本是伏羲妇”,卢仝与马异结交诗)他们原是以兄妹为夫妇的一对人类的始祖,俱为“风姓”。而畲族人民以姓盘为长,“盘风”,以形声来解释,亦是一姓,其初皆为匏生,匏为瓜类多子,取子孙蕃衍众多的意思。其较早的文史记载,都说:“生子女自相夫妻”,与“以兄妹为夫妇”之说,亦属类同。于此畲族用“盘瓠”二字充实他们祖先历史母题,是有深意的。但与以“犬”为图腾标志的说法,意殊而解释不同,二者孰是有待考证。
  3.本省畲族的迁徙路线:
  畲民在历史上曾经一再迁徙,是可以肯定的,而本省的畲民,不是土蕃民族,也是无可否认的,但他们何来何去,什么年代才迁入闽东,这都是值得研究的问题。据现有的方志,史书记述,可以概括地这样说:在汉晋时代(二世纪末到五世左右),他们是住在长江中游一带,当时被称为“蛮”。汉晋以后宋之前,相当于隋唐,约公元第七世纪,才被迫南迁,一部分在南岭以西的(桂、滇、巴蜀)被称“徭”,以东的(粤、赣、闽、浙)被称“畲”或“輋”。在粤东停留的时间比较长,可能在五代宋的时候。宋元之交,公元第十世纪,由粤迁闽,明中叶十六世纪后期,再由闽徙到浙江南部。
  由广东迁入本省的路线,可能很多,有文字可据的一是从潮州经莆田、连江、古田、罗源而入浙江,一是从宁化、长汀、上杭、武平分徙浙江;一是由海道入闽。《霞浦雷氏宗谱》:“唐光启二年,盘、蓝、雷、钟、李有三百六十余丁口,从闽王番知为响导官,由海来闽至连江马鼻道登岸,时徙罗源大坝头居焉。盘王碧一船,被风漂流,不知去向,故盘姓于今无传”,从地理方向来推测,罗源在连江之东,由广东漂海入闽东,取道连江而进罗源,路线也是顺的。至于由潮州经莆田到闽东也有两种可能,一是从闽西而闽北或闽中,逐渐迁入;一是从闽东南沿着海岸线直接进来。畲民进入福建后,逐渐散住闽东各地,其路线初步意见,应该先从连江、罗源、寿宁,然后转迁福安、霞浦、福鼎等县。兹节录有关记述如次:
  浙江丽水畲民流行的“高皇歌”云:“龙王自愿去作田,……一时送过凤凰山,……广东路上踏生已……广东路上去安葬……广东路上是祖坟,……走落潮州凤凰山,住在广东已多年,……山瘦地薄种无粮,走向福建是平高,兴化莆田住长久,后来华老多欺侮,自愿走路住连江,古田罗源好田庄,广东出来透福建。福建大府好田场,走去浙江处州管住在景宁是北村……”。
  《福安和庵蓝氏原谱》序云:“粤嵇和庵蓝氏先世,由潮州,海阳而来寿邑下溪洋后坑,至恒彪公于明万历二年肇迁穆水溪塔,聚族而居,迨明季遭乱,散处离居,或迁长坪坑,或迁满洋或迁上粤,或迁寿邑、雍坑粗洋等处。惟法赵公迁居桃墘洋,数传到崇庆公,于乾隆初年由挑墘洋择居五都和庵”。
  《福安洋坪汝南蓝氏支谱》云:“自铭公迁罗源为始祖,(这件材料不完全,疑亦系广东来)生子三,长汉彬,无传。次汉洲,居鼓楼石楼仔头。三汉潼迁浙江。汉洲三传至泽咸,由鼓楼石迁福邑洋坪。
  《福安仙岭洋颖川钟氏族谱》云:“昔我祖盛九公,由闽之罗源迁于〓(福安别称)之大林为吾鼻祖,续至尚全公复开拓仙岭洋,遂家焉。”
  《霞浦水门草岗雷氏宗谱》云:“雷氏之先,原籍广东而徙罗源,厥后徙迁浙瓯,世传里居。”又“我雷氏系出粤东,来闽迁浙,或居霞浦,或处福鼎,或移温泰,或住平邑。”
  其次从畲民的语言来补充说明由广东入闽,也是一个有力的证明。据了解闽东各县畲民的语言完全一致,虽有一部分与当地汉语同化,亦只腔调稍为差异,其余大体均能相通,他们到现在,还是保留自己的语言,与汉人来往,才说汉语。畲语的发音,有很多相近广东语系,离乡不离腔,从他们内部保留自己的语言说,同样广东方言也被保留,是很自然的。广东语不是他们本来的语言,应该是住居广东时与汉语同化的一种遗留的混合语,这里不想专门研究语言,只就其特点,作为迁移的籍证而已,姑略举数例以比较之。(下略)
  畲语象广州话和梅县的客家话的还相当多,不能一一备录。前面引证的材料和我们的见解,难免有欠当之处,但对研究畲族入闽路线,提供参考,尚有价值。
  三、风俗习惯
  闽东一般地区,畲民的基本生产单位是家庭而且是同一血缘聚族而居,同姓村为多,并系同一始祖的后代。同一近祖的人称为一房,同房的人聚居在一起,他们基本上是父系社会,但其历史上曾否有过母系时代,尚难作出肯定的答复。从他们传说里说到始祖“盘瓠”是男的,生了三子一女三子的后代,都跟父姓,即现在的盘、蓝、雷各姓,那个女儿招了女婿姓钟,后来生了也姓了父姓。现在还一直保留父系社会制度,妻子婚后,一般是跟丈夫住,生的孩子姓了父姓,但丈夫住到妻子家里,生的孩子姓母姓的,也是允许的。独女可以招赘,多儿子也可以出赘,如果男女都为独生的可以“一支挑两姓”就是所生的子女分姓两姓。
  各村大都有祠堂,若干同姓的子孙合为一个祠堂,祠堂就是宗族的组织。一姓可以有好几个祠堂,有的地方一村一个祠堂,也有好几个村的同姓同属一个祠堂,不是同姓村的畲民分别各自属于本姓的祠堂,管理祠堂的是族房长,他是族或房里年老有威望的人担任的。过去族房长的权力很大,除了主持祭祖等一类的仪式外,“族谱”,“祖图”,以及公有财产,都得由他经管,内部有纠纷,也是由他调解,他是畲民中的领袖人物,所说的话,谁都要服从,除非迫不得已,从来不肯到汉官衙门打官司。兹将调查所得,把畲民中比较突出的风俗习惯,分述如次。
  1.一般习俗:
  勤劳俭朴,是畲族人民的优良传统,男女老少,同样参加劳动,在福安仙岩村有80余岁的老公公,还能上山下地。妇女的劳动能力,一般都很强,耕种,樵柴,料理家务,照顾孩子以及进城做买卖等等,一身兼数职,日以为常,不辞劳苦。至若纺麻、织布,尤其能事,每逢雨天及农隙的时候,就有一种轨轨的声音,透出每家户庭之外,这就是他们辛勤在纺织所发出机杼声和纺麻车转动声相拼凑着。纺织另一技术是织围身裙的带子,有红白两色,都是五色纱线织成各种图案花纹或简易的文字,织工细巧,古朴可观。
  打猎是畲民比较原始的经济生活,许多方志材料里都说到畲民善射猎,能自制一种毒弩,中兽立毙。《罗源县志》载:“……盘姓今无闻,只蓝、雷、钟三姓蔓延各处,在罗源者甚多,虽幼少能关弓药矢,不惧猛兽,盖其姓也。”又万历三十九年群虎伤人,知县陈良谏祷于神,督畲民用毒矢射杀四虎,患方息。
  据说在解放前还有畲民住在深山里,以狩猎为生的,到现在有的已经是成为农业社的主要副业,也就是有组织的打猎队了。此外如造纸、烧炭、编竹器,做巫师职业鼓吹班和专业的木匠、衣匠、理发匠、制木农具、学打铁等等。都是农业以外的各种生产方式。
  畲民的服饰,男人受汉族影响,几乎全部汉化,没有什么差别。过去相传年未满五十岁的人穿棉衣会“折福”,现在穿列宁装棉衣的青年,倒也很普遍。妇女喜穿兰、黑两色的衣服,多半系自织的麻布缝缀红边。其式样各具并不尽同,霞浦、罗源、宁德都很考究花边,有专门衣匠缝制,一般是向右开襟,衣领、胸襟皆有绣花。罗源和宁德的飞鸾以西,则是对面斜开襟,好象僧服,襟领之间绣各样的花草,“无钮扣,如南洋沙伦式,着短裤,多跣足出,行时如南洋的司利巴式。”(《清稗类钞》)腰束黑色围身裙,系以花带。(福安、霞浦多白底织花,罗源和宁德的一部份,则为红底织花)在襟袖间常挂一条深兰印白花的土布头巾,劳动时用以包裹头发或取以擦汗。
  妇女的发饰,各县亦有不同,如福安是从后枕梳成瓜瓣状,向上盘旋成螺式,微露顶上,再就外围缠绕一匝,高达面部约二分之一,象戴截筒高帽一样,发间环束一条深红色的绒线,如果所束的是白色,那是死了丈夫或为翁婆挂孝的一种标志。发顶横贯一枝银簪说明已经结了婚,没有插银簪的是未出嫁的闺女。霞浦县却没有象高帽的样子,惟枕后的瓜瓣式较为突出,中间扎一个髻心,透至顶上稍稍屈曲如盘龙状。头上常着一个小斗笠,配以五色料珠,水红色丝带,绿穗和白色的带子,非常美观。罗源县(宁德一部分同)则完全不同,除了后面象一股盘索外,特别在额顶中盘缠一个螺旋形,很象道士的装束。兹引几个材料以补充说明。《连江县志》:“妇女髻梳凤形,覆于额部,上衣不用钮扣,束之以带,状如袈裟,裤短小,下足绑以腿布。”《宁德县志》:“畲妇发间插以三簪,用红布围箍,腰束兰布。”《福安县志》:“妇人高髻,蒙布加饰如璎珞状。”年来部分少年妇女,喜学汉族装束,剪短发,梳双辫子,穿上各色花布,着运动鞋,有些小学生还认为自己民族的打扮是不光彩的。
  “衣葛衣,良粗粝之食”,是畲民勤俭治家良好传统习惯。解放后,政治经济翻了身,生活逐步提高,但仍保持勤俭朴素的作风。如有件新衣,不是作客、进城或参加开会,是没有随便穿用,一到家就更换,所以能够保持常新。他们所住的房子,多是木构,外围土墙,并且都是从勤俭积聚起来,逐步盖成,往往一座房子,经过好几年还只是空搭架子,上盖一层薄薄的瓦顶,四面通风,也无门窗板隔和围墙,异常简陋,但这和过去所谓“诛茅缚屋”的生活,却又大大不同了。
  畲族男女皆爱好唱歌,这要算是他们生活中的一件重要事情,俗叫“盘诗”,在山间、田野、探亲、做会,逢热闹处处都可以听到他们的歌声。歌的形式是七字一句,四句一段,也叫一首,调子有三个,男女互相唱答为多。在我们走过的许多自然村里,每村几乎都有歌唱的能手,他们把最善歌唱的人叫做“歌王”。一般是有歌本根据,有的是触景生情,临机随口溜,内容有热爱劳动和抒发爱情的“集?歌”,有赞美自己祖先的“匏王歌”,有叙述民间故事和传说的“白蛇传”、“英台诗”“陈奶娘”(即陈靖姑)等,解放后还有歌颂英明领袖毛主席和伟大的共产党的新歌。
  每年六月初一的福安木[穆]阳砚桥乡白云山看“马圣公骨”(亦称“马氏大德真仙”据说现在没有什么仙骨可看了)和七月初七社口白岩的和尚做“圣供”的两次盛大庙会,是汇集畲族青年男女唱山歌,找对象的最大场面,当庙会这一天,他们不辞路途遥远,从四面八方聚集到那里去,就趁这机会选择对象,倾吐内心世界优美的情诗,自由地找伴侣,尽情地歌唱,此唱彼和,歌声响彻云衢,通宵达旦,唱答不休。如逢正月和八月的节气,他们则常往来探亲作客,青年男女,不问是否认识,也都聚在一起,互唱情歌,通宵不眠,直至对方答不上为止。
  用歌唱去追求情侣的一种叫做“拦路情歌”。遇有少女作客经过,青年男人就可以向前拦住,要求唱歌,女方唱不过,男方不让路,也是一唱一答,有时唱到天黑,就由男方款待膳宿,继续再唱,所唱的歌词,像玫瑰花一样艳丽动人,往往通过这些歌唱,就能找到如意的对象。
  据调查霞浦畲族的年青姑娘,在快要出嫁时,就得去外婆和亲戚家作客,这时在亲戚家的男女青年,象“考文才”似的向之唱答,男的作客,女的先唱,反是则男的先唱,一直唱到歌完才罢。
  2.婚礼:
  通过“盘诗”找对象,仍须央媒说合。过去买卖婚姻,要结婚是不简单的,聘金从50元到100元,“开生肖”,“定日”“迎娶”,都有规定不同的礼物,主要是猪肉、猪蹄、鸡、面、果子等等。据福建省少数民族情况介绍说:“结婚前双方都要互送礼物,计有猪肉、生油、鸡蛋、果子、冰糖、红线、龙凤贴,雌雄鸡和女方自钓的鱼,都是采用双数,而女方的嫁妆除一般衣物外,斗笠、蓑衣、锄头则是免不了的陪送。”拜堂后,还要给亲友大吃几顿,常因讨了老婆而负债累累,重男轻女的风气很严重,童养媳普遍存在,男女又多早婚一般是十五岁至十九岁,但忌十八岁结婚,因为传统迷信的认为十八岁结婚会受“十八难”。现在还有伪造年龄去登记结婚的,同姓不婚,也不肯与外族通婚,但据现有材料证明,于清代始曾有妇女嫁给汉族的,寡妇可以改嫁或招进男人。
  结婚仪礼,有很多地方保留浓厚的民族色彩,最突出还是唱歌“盘诗”。女子在出嫁前要学会各种歌唱本领,特别是“哭嫁”,当嫂子替她“上髻”、“穿衣“时,都要以哭当歌,诉说不愿出嫁,如“阿哥啊,留我一日当一年,……”。一边唱,一边装模作样,把髻搞乱,把衣脱下,三劝三却,才告妆成。劝的都是亲戚女友,跟着哭唱相和,歌词大都是劝导做好人家媳妇的意思。
  抬新娘轿和抬嫁妆的,不是职业的脚夫,而是男方体力强壮,又善唱歌的青年,霞浦俗叫“亲家伯”,是男方邀请的,都是唱歌能手。如路远必须先一天到女家,但抬回来是不能中途过宿。畲谚有云:“有隔夜的豆腐,没有隔夜的新妇”,故在婚期这天,不管路程多远,都要一天赶到。抬轿的青年到女家那天晚上,就得与女家的人答歌,也是互相唱和,如果唱输,会被女家留难,路途远的就成问题,因此抬轿的不是体壮而善歌的青年小伙子,是不能胜任的,抬起轿来,又要唱歌,一直唱到很远的地方。
  结婚这一天,主要是唱歌、喝酒。拜堂之后,接亲酒席散了,有的去看新娘闹房,有的就开始唱歌,下半夜入洞房,吃“佳期酒”,只有一席,新郎居首,代名“金花“,陪席的八人,号曰八仙,子弟官居次席,亦为八仙行列,并各以花代名,如“烛花”、“联花”、“松花“、“茶花”、“竹花、”“根豆花”、“柚花”、“萍花”等。入席时,大家携手绕桌一周,唱“八仙上桌歌”,就坐,出斗(盘菜),吃过三斗,由子弟官敲小锣,提灯笼,唱着歌词去看新娘,看后仍唱原调回席,二看,三看,仪式同前,惟易以唱词而已。接下就是“猜果子”,由子弟官取一个碗子,装了上四果(冰糖、白豆、红枣、宝元)和下四果(花生、蕃薯、萝卜、芋头),按村名,佳禽(鸟名)切合碗中果子来猜,猜中的过关,不中的也不罚酒。如“冰糖:村名甘棠(福安第六区)鸟名凤凰,碗中果子冰糖!冰糖!”上、下四果都猜完了,新郎上凤凰山采花,由子弟官偕同唱“看新娘调”进洞房,把“斗灯”里两朵纸制牡丹花取出,归回席上,将花挨次传看,改唱“传花调”,边唱边传,唱完词句为止,轮到最后的干一杯,大家互饮三杯,然后把花传归新郎。继又“驳花”饮酒,按各“花名”,互相唱驳,驳输的干杯,这时唱的歌词叫“驳花调”。最后由八仙头拿两杯酒进房,按床、被、枕头等等逐一喷去,每喷一物,必唱一词,调叫“喷床调”,喷后回席,继续再饮,席散放炮,吹起鼓来。全部进入新房大闹特闹,直到天亮,吃过早饭,才各散去。
  此外,还有许多仪式与汉族不同,譬如女子上髻的时候,女家的堂上要放一桶水,俗叫“龙水”,龙得水,“凤水”就不会被女子带走。新娘轿经过的三叉路口,都放有红白纸剪成的钱,做引导标志。拜堂时,女的不下跪相传他们祖先是公主招驸马,女的位高于男,故不能下跪,男女服式也多不同,男的戴“字形”帽,衣裤都有镶边,有的也穿长袍马卦,着双鼻鞋,女的除了一般打扮外,头上戴着“狗头冠”又叫“凤冠”,有的是前方后尖平置三角形,有的是锥形立体三角形,面挂一个银饰曰“联梳”。外着礼褡,是对襟式的背心,大镶边一个扣子,脚穿单鼻鞋,(据说霞浦县男穿单鼻鞋,女着双鼻鞋)内系丝兰裤裙,头顶还覆一块红布。
  当新娘轿到时,由男家的先辈(所谓好命人)任司仪,先将贴在轿门的“符录”撕下烧掉,并将势向轿顶画一圈子,叫做“净煞”。才把轿门拉开,由小女孩扶引新娘出轿站妥,再由司仪将覆在新娘头上的红布用秤钩钩去,新娘就把手帕掩住面上,意谓遮羞。同时由子弟官高举红烛去引新郎,这时新郎是避在楼上,三请才出来,司仪把红绸扎在新郎身上,并予插金花一朵,然后拜堂。婚后,女家没有请“回门”,新娘初次回娘家,亦无规定日期,回家时多由男人伴送。
  据翁春雪《福建畲民考》有这样说:“男女婚姻自主,女子得与兄弟分家户,结婚时新郎往岳家亲迎,岳家则置酒席款待,席上初无一物,必须新郎一一指名而歌,如要酒则唱酒歌,要菜则唱菜歌,要箬则唱箬歌等例,新郎唱后,而司厨之人,才将所要之物,应声而出,名为“调新郎”。席退,新郎与新妇交拜成礼,然后挂其祖先画象于堂中,全家围绕歌拜毕,辞别舅姑,按在岳家,不应称舅姑)或步行或坐轿而归,新郎前引,新妇随其后,共张一把雨伞,新郎新妇各以一手执之,伞半张,头蒙其内,途中新郎唱结婚歌,新妇和之,到婿家,庙见毕,婚礼告终。
  《建阳县志》:“聘金在清末,率以二十四金,嫁女之家,于女子将适人,则择方向之利,新辟门以嫁之。前二三日,婿来迓,及期,婿前导,新妇裹红帕于首,衣兰色衣,张雨伞,徒步随之,女父殿其后,若拥护然。至婿家,亲宾已先匿,庭无一人,新妇必骂之曰:“汝家绝人种耶?”众始出,应之曰:“正赖汝来接人种耳。”乃行拜祖宗红线交杯礼。这种亲迎习俗,闽东地区,目前尚未所闻,录之以作参考。
  3.生育:(附醮名)
  妇女分娩,都是叫接生婆用旧法接生,解放后已有接生婆参加训练,较注意消毒卫生,当孩子未出胎之前,她的婆婆常暗中向“陈奶娘”(即陈靖姑,见《闽都别记》临水平妖)祷祝许愿,如得平安顺意,则要酬谢“牲礼”。分娩中,娘家送以鸡物,俗叫“做月里”。没有“贺三朝”例子。孩子满月时,要雇剃头匠头剃头,酬给蛋面红包。在未满月的孩子,不能吃荤。如果说母亲缺乳,要在满月后才可以喂些食荤)这叫做“通草”。(腥土音念“草”平声,即可以吃荤腥的意思)如有许愿,满月时除了酬谢“陈奶娘”外,还要做几碗请亲友,但没有送礼。《长汀县志》:“生子坠地,则浴泉间”,《建阳县志》“生子逾月,服农事如常,日止哺儿一次。”
  周年这天,在堂上用米筛一个,内置元宝、通书、笔墨、算盘等,让小孩自己选择,任意乱抓,抓什么东西,就意味着将来会做什么职业,如抓到算盘,将来定会做商人,抓到笔墨,将来必定会念书“有出息”,等例。
  富有人家,小孩稍有病痛,就要请“司”,(巫师)到家“设坛做醮”,又叫做“过关”可以做到十岁为止,做了“过关”,意能消除病苦灾难,平安地长大。首先,请了“巫师”到家里,挂起“神像”,排出“法宝”、“净坛”、“请菩萨”,然后舞动“铃刀”打“五雷牌”吹“法螺”掷“口口”念念有词,按照“关名”一一“敕开”,撒尾语有“三十六门诸关等,煞尽消除”,意思是恶鬼,恶煞已经都被打发走开了。接下即就厅中桌上的斗灯下面,拖了一块红布到凳子上,用烛台压住象征“百花桥”,由“巫师”抱小孩,拜天地,拜奶娘,然后从红布上面抱给小孩的父亲,叫做“过桥”,(如年龄大不好抱,就由巫师牵引着做)并祝曰“老娘伯”(即父亲)好手段男姓彭祖八百寿,女姓麻姑万岁数齐龄,长命富贵,福寿命长,病体康泰平安!小孩的父亲接过孩子,全家都答道:“先生(指巫师)手头香,平安!平安!”随后是烧银箔,送菩萨,由巫师取出供奉菩萨的酒一杯,向银箔灰上滴去,又祝曰:“一滴一条河,二滴二条河,三滴三条河,三三得九九条河,黄河黄渺渺,黑河黑漫漫,黄河刈断千里路,黑河刈断万重山,千蛇百鬼回头看,不知何处是凡间。”最后,指书一“断”字就算完毕。
  男子成年时(已满十六岁者)要举行一种醮名的仪式,亦称“度身”或称“入录”,俗“祭过祖”,凡祭过祖者,就可把幼时“小名”改用“法名”,死后方得登上宗谱,并可著红衣,其妻可著绿衣红裙,得尊号为“西王母”,如其子又祭祖,则可著青衣,社会地位又升高一级,每一姓始祖,都刻一龙头,即“盘瓠”首像,子孙祭祖时,则把它供于神案上罗拜之,其级分的尊卑,则以祭祖之次数多少为准,凡祭过三次者,称“进士”,众皆听其约束,俨然若酋长,父死时,若其子尚未祭过祖,是不能为其父治丧。
  据了解畲民男子中举行这种取法名的仪式并不普遍,一村中往往只有二三人,而这些人不一定是社会上有声望的人,不过他可以替人家做功德,或在丧事中替死人开路,这时可穿上红衣,当他们死后,可请“祖图”,别人没有这权利,请过“祖图”的人,据说来世可以做官。
  此外请巫师“驱鬼”治病,还有部份存在,他们叫做“做迷信”,有的人也知道这是愚蠢的行为,但由于习俗根深蒂固,一时尚难完全消除,他们在“做迷信”时,很怕给外界人知道,最奇怪的就是巫师站在病人床前,指手画脚,念动咒语,舞动“法宝”作吆喝驱逐状,活神活现,煞有介事。
  《福建畲民考》有这样说:“人病则备斋菜,于晚间往郊外供奉,名为接魂,或即家里招戚友邻居唱歌,名为安神,如不见效,则打鬼。请畲巫一人,并招集邻人,愈多愈好,各执刀棍火炬等,于半夜突入病房,病人乘纷乱之际逃出屋外”。于此可见信巫“驱鬼”的流行情况了。
  4.丧葬:
  畲族老死丧葬的仪礼,一般不像汉族的铺张,但仍保留有他们自己的一套礼俗。老人病将咽气的时候,要把床位移到后厅,子媳孙辈,环守在旁。将殓要看日子,如果日子不“吉利”要停尸一天至三天才殓,收殓后把草荐,草席都弃在效野,惟睡床及木板等,则放置户外,经沾露水几天后,仍由其子孙拿回去用,据说睡这种床板的人,腰不会痛,但有地方是不捡回去的。
  家里死了人,要到亲戚去“报丧”,亲戚须煮线丐及蛋两个给报丧的人吃,走时还要送给红包,意谓“吉利”。收殓时,先给死人剃头,穿衣服,并放冰糖一块于死者口内,意思是使死者会惦念家庭,以后家事会好,安排清楚,把尸首置在棺盖上面,待畲巫做过“道士”,然后装进棺内,加盖钉好,抬至后厅停棺,三年后再择吉出葬。(但不是年高的不能停棺)三年内如遇有其他年老的人死掉,就须先期出葬,家中有喜事,则用红布一块将棺遮盖,以示不怕“冲煞”。停棺手续办理完毕,子媳及女、婿等,各持火把(竹篾制)绕棺一匝,子、媳将剩余火把放进灶间,女及婿的火把,则弃之门外,以示孝子思亲“向内”“向外”之意。
  发丧之晚,还要请巫师做“火瞑”,五服以内的亲戚都要送纸钱、银箔。“做火瞑”与汉族大体相同,也是用纸糊的各种用具如轿、厝、船、箱等等,全付烧毁,随即立“木主牌”引魂归来,由巫师替死者一一介绍跪拜的子孙名称,叫死者归来享受“香火”。第二天早晨,亲戚要派一人到家吃饭,叫做吃“长命饭”,吃不完,还要带回去给孩子吃,可以得到平安;家里的人,也要将剩饭一碗放在米筛内,藏进库里,意谓“仓盈库满”“五谷丰登”。霞浦俗:“人死去,请‘畲’来做‘道士’,从天黑开始到鸡二叫止,有的直到天亮。念经内容无经咒,只烧二筵福礼,(一由先生带去,一留第二天请帮手吃)意是请祖先来带死人的灵魂”(原注:畲非专门职业)。
  出葬时,要宰猪、羊告祭,亲戚亦送彩旗办祭,主人回以酒席,葬礼完了,就将草圈(带在头上的)、腰索(束在腰间的)、草鞋、哭杖(又叫龙杖)、木主牌等等,通通烧掉,然后脱下麻衣,换了吉服,挂上红布,戴红顶帽,(或其他帽),抱了“祖宗牌”(即神主,与前面所说烧掉的木主牌不同)由鼓吹班吹打鼓乐送回家中。《福建省统计年鉴》:“罗源县畲民逢丧亦化纸箔,惟于送丧时用黄布伞送輀上山”。
  《福建畲考民考》:“丧事并无披麻带孝,往吊者送香帛或馒头,豆腐到灵前唱歌一拜,丧家必炊饭致荤菜相款,炊饭时,一家人围坐甑边,视蒸气上升之疾徐,以卜凶吉,祭时邀戚友唱歌,并无延僧道诵经礼忏之事”。“不信风水,从前多火葬,现在火葬已经很少了。”又“畲女出嫁后,做一条裙,一张被送给母亲,此裙平时不穿用,专留为死后装殓入棺之用,称‘寿裙’‘寿被’。母死,舅来吊与别人不同,一定要用鸡、猪、菜蔬、纸、烛等物,除纸烛烧化外,其余之物,全部退还,除同普通内亲一样回给白布3尺3寸之外,又要加白布8尺。父死舅来吊,则与其他内亲同。故畲谚有:“母死难,父死易之说。”
  居父母丧,过年过节都是亲戚赠送糍等,自己不能做,第一个年关,亲戚要送猪首、白联、白烛等,助其子辈过“白年”。有钱的人,子孩众多,多先营生圹,做棺木,备寿衣;贫者一切都减免,亦无停棺之事,甚至弃葬的也是常有。
  5.岁时
  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节日活动,其活动内容,大都含有宗教式的迷信意义。兹就汇集材料,顺序介绍如后:
  农历元旦,开门要放鞭炮,大小都吃糖茶,有新结婚的要由新娘泡茶给大家吃,早餐吃素,忌说不吉利的话。餐后设糍、酒请祖宗,叫做“喊年祭祖”又称“迎祖宗”。
  照宁德金涵乡麒麟塞所了解情况说:“祭祖”有“春祭”和“秋祭”两种,春祭是正月十四日,又叫做“祈平安”,要排列执事仪仗,出乡郊游,仪仗行次是:一付大灯笼排在最前面,接下是三层的凉伞,(普通仅一层传说他们祖宗封王才有的)大锣两面,各配以红旗,次是各色彩旗,共有八面,(如长方形红色,三角形的皂色、白色、金黄色各两面)龙头像一把(我们于罗源县岐余区贝溪乡亦看有“龙杖”用黄布包裹,高挂屋梁上。)戟乙把,以及大刀,执笔手,金链,手掌等各两把。继之以鼓吹班“龙亭”,很象“轿亭”,内供盘护王神位,后又有单层红凉伞乙把,由族内最老的人随“龙亭”后面行香敬茶,群众则跟在最后排成一条浩大的队伍,所经各村(指畲族)都要设筵迎接,像汉族的元宵“行□”一样非常热闹。据说这种习俗是从罗源传过来,所有各项仪仗用具,都是由族长保管,我们曾按原物逐一绘有图样。
  惟按福安所了解的材料,则略有不同,姑并录之。年初一焚香,点烛,“迎祖宗”这是少数民族一项富有群众性的活动。其方式有两种,一是在本乡游行,一是到宁德琴前“迎祖祈雨”,队伍前列是两个用黄布包的“龙头像”,随后是“圣旨牌”、“祖图”、“龙伞”、“彩旗”等等群众跟着请香打锣鼓,放鞭炮,其中有道士(尫司)伺候“卜〓”是用红纱线一条,两端各系铜一枚,钱的正面为阳,背面为阴,卜时得一阴一阳叫做“信〓”如“祖宗像”抬出后,要问骑马没有……等,卜得“信〓”意即骑妥,否则必须等候。一路上鸣锣开导,并有“肃静”“迴避”的大牌,锣先是七道七响,最后是一道十三响,据说这是他们“驸马”“公主”的祖宗的特有尊荣。
  “秋祭”是七月十四日只在本族祠堂里办祭,其祭祀有:酒十杯,茶一盏,菜五色,鱼类,肉类,甲壳类各十色,另外雄鸡一只、肉二斤、蛋、豆干、豆腐、寿面、寿桃(面制)和斗灯一个,内置油灯、剑、尺、剪刀、香炉等物,其仪式挂起“祖图”由道士问卜,族长行香,族内群众来听讲解“祖图”的历史故事。
  《长汀县志》载:“俗信巫事鬼,祷祠祭居,则刑牲必具,戴树皮冠而歌,觋者击饶吹角,跳舞达旦,”“祭祖”似乎就是这种习俗所遗留的迹象。
  “祈福”俗叫“做福”,有的要“设醮”□□,一般是请道士在本村的宫庙里烧香念经供祭群众也要供应菜饭,一年要做七个“福”,他是结合农时来进行的活动,可以说是神权社会里不懂科学的一种迷信行为。如正月初五,以为菩萨从天上降到人间,要做“首福”,也叫做“开正福”,(据说有的地方是初一或初四),一年可获平安顺利。二月初二,是“土地福”,俗传“土地公”管田产,祈之可得保护丰产。立夏之天,要做“立夏福”,这年应该种什么种子,要向菩萨卜问后下种,才会有好收成。五月三十日,“保苗福”祈求保护田地庄稼,不生虫害。八月十五是“仲秋福”亦叫“白露福”祈求合乡人口平安。立冬这天,要向神明祈求保护没有风灾,叫做“立冬福”亦称“收冬福”。除夕是最后一个“福”,叫做“完满福”,庆祝一年丰收,四季平安,答谢“神明”庇佑。家家互相请客,半夜要起来放鞭炮迎接天神。
  据霞浦调查材料,每年只有五个“福”,名称亦有不同,如“元宵”、“立夏”、“立秋”、“立冬”、“夏神”等。“夏神福”是正月初四做的,每次做“福”都以三牲福礼供之。筹备福礼和主持人是全村群众轮流的“福”供完后,要办两桌请人来吃饭。因为材料略而不详,恐有出入,爰并录之,藉供参考。
  照福安所搜集材料是这样说:参加做“福”的每户都有,每年正月初三,集合在宫庙内抽阉轮当,轮值的人叫做“福首”,每月初一、十五要负责烧香,在做“福”这天,由“福首”备办肉、糍、香、烛在宫庙内供祭,然后按户匀分,相传吃到这些“福余”,会得到平安吉利。霞浦的习俗是十二月二十四日这一天,在“平水王”宫里做“福”宰猪一头,叫全村的人来,把猪头和肚里五脏全部吃光,其余猪肉则拿去卖掉,把所卖的钱,买回小猪再养,至明年,这日,同样处理,又说这个“福”,是上代传流下来的,各人都要轮流做,如果轮到不做,村内有发生什么不平安的事,群众就要责备他。
  霞浦畲民过去在元旦时,要举行放炮竞赛,此放彼应,隆隆之声,不绝于耳,曾经向之了解,据云亦不知其所自始。考《建阳县志》载:“正月初旬访诸戚友家,未至百步许,则以爆竹声为号,为之主者,
  必倍其数以应,多者累千百,外人闻其声震山谷,喧声不绝,知畲民之肃客也”。所谓“赛炮”之俗,莫非就是“迎客”的遗意哩!
  正月里的活动,一般和汉族相同。如演戏、赌博,新正五日内,停止了各种农事生产,男女老少都穿着新衣,年少的人,往戚友家去拜年或拜寿。惟在福安地方,有的却没有出门作客,也不上山,只在村中对唱山歌娱乐。
  三月初三,俗传要吃“乌饭”。《岭表纪蛮》:“三月三日染乌色饭祀祖先”。它是用一种树叶,土名叫“乌饭罗”或“糯米乌”“染米乌”“乌染”,捣汁浸米,放进蒸笼内去蒸,熟后米变成黑色,香味可口,据说他们祖先因为得病身体瘦弱,食此得到健康,因此世代相传蒸饭,可以却病延年。此外又有两种传说:一说是:“祖先雷万春困守睢阳区‘乌饭’充军粮,以此欺敌兵,免为所劫。”一说:“某朝有少数民族为反抗统治者的压迫被皇帝判罪下狱,狱卒不许送饭,百姓想法用‘乌饭’骗狱卒是‘蚂蚁蛋’送给被禁者吃。”显然这些传说,子虚凑合,不足为据。
  按《罗源县志》说:“三月三日悬菜于门,人士结伴郊游,谓之踏青,乡民□□□□□饭谓之青饭,旧志云始于任敦仙,闽人效之,亲邻互相馈遗,谓食此延年”。《霞浦县志》所载一般民俗云:“各乡祭墓,用粢及饭,惟拓洋用‘南烛叶’浸术米而炊之成黑色,名曰‘乌饭’即‘青精饭’。浴佛节的神话与风俗有这样说:“北京城佛寺里的善男信女,都在这一天,吃‘杨桐叶’染成的乌饭”。照此说法,吃“乌饭”并非畲族特有的习俗,但究竟为什么要吃“乌饭”,是否是纪念的意义抑或有营养的价值,尚不得而知。
  畲民在端午节所制的粽,是用野芋叶(茅草)来包,并且是五角形的与汉人用竹叶包四角形的完全不同,据福安的传说:包这种粽是纪念他们祖宗“征番”,并非为诗人屈原而纪念。霞浦县志:畲民制粽,横式谓曰横巴,米亦糯而碱,性独佳,故质柔韧,较寻常三角式者亦可口,俗称畲婆粽,亦互相馈遗如常仪。过节这天,除了做粽子,供祖宗,烧纸钱外,一般与汉人无甚差别。《建阳县志》云:“五月五日焚楮币奉其先,如华人之祀‘中元’,是日捣药草为药,晒而藏之,病则服焉,不用外间医者”。然捣草药之事,近则少有所闻。
  至如传说四月初八是“牛生日”,牛主人要弄些菜和米给“看牛弟”带到山上去煮吃,五月十三是“关帝诞”,要供猪、羊五牲,如遇雨,就预兆这年会“不平安”,意谓关公磨刀要杀人。倘有碰到不平安,就去迎菩萨“祈平安”,像福安仙岭洋要到60多里的山洋地方去请“林公大王”回到本村宫里烧香,做供,打锣鼓,放鞭炮等要闹两天。甚至把钟氏十七世祖熙公说是受封“侯王”当做神来奉祀,每村宫庙里,少不了有“钟熙侯王”的神位。这许许多多的迷信事迹,在畲民的宗族里,还未完全被消除。
  此外如“清明”的扫墓,“仲秋”吃月饼,“重阳”登高,“冬至”吃汤丸,“祭灶”吃灶糖等习俗,因为和汉人接触后文化交流,风气相通,或多或少是被同化而没有多大差异了。
  四、解放后的新面貌
  畲族在历代反动统治时期,是一个被侮辱,被歧视惨遭迫害,饱经苦难的兄弟民族,同时畲汉之间的民族隔阂也是非常严重的。1934年本省土地革命时期,闽东畲族人民住居的山区,约有70%是我革命老根据地。他们在党的领导下举起了大刀长矛配合红军对蒋匪进行了顽强斗争,不少畲族地区举行了武装暴动,不少畲民在斗争中英勇牺牲,对革命事业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如霞浦的上亭崇儒,福安的仙头庄,杨梅洞等都曾建立过苏维埃政府,进行过打土豪分田地;红军北上后,畲族人民为坚持革命曾掀起反抽丁,反纳粮的运动,造成敌人的不少困难,国民党匪帮为了镇压人民革命,便派出大批匪军实行抢掠烧杀,使老区人民损失惨重,如周宁的苧园坪村曾接连被烧毁三次,每次都掠夺尽光,但畲族人民并没有被吓倒,没有向阶级敌人低头,他们在不能想像的苦难中,一直煞到了解放。
  解放几年来,由于党和毛主席的英明领导,并在伟大的民族政策感召下,畲族人民觉悟有很大提高,拥护共产党,发挥了社会主义积极性,与汉族一道走合作化富裕的道路,因而在祖国多民族的大家庭中当了主人,在政治、经济、文化生活方面,出现了新的面貌。
  1.民族关系的改变情况:
  解放前,畲民是受尽当地汉人的侮辱和歧视的。汉人因为“畲”音近“蛇”,所以说他们“蛇民”。骂他们妇女为“臭蛇姆”或“邪婆”。一般又叫畲民作“畲客〓”意思是说他们性情像“蛇”,蛇在中午往往于路上团成一圈,昏头昏脑被人打死,闽语[〓]意傻瓜。当畲民脱衣服时,就讥笑为“蛇脱皮”,童谣还讥畲民的勤俭说:“公会做,婆会做,做到有脚没有裤。”
  他们受汉人的欺侮,也常在歌词中提到。如:“莫来嫁给百姓人”,“女大莫去嫁阜老,阜老翻面便无情”,“受尽华老已多气,当初华老受阵活,今年华老不侩已,广东华老胃口长,今年华老争山场”,“今年不比当初好,受尽乡村华老欺,一从原先古人礼,多让华老由其欺。……山场来〓阜老争,因无纳税争不赢,朝里无人话难讲,会身都金使不成”。因此他们又很气愤地唱道:“女大莫嫁华老去,准当爷娘不养你,无情无义是华老,好似小时死去了。”(高皇歌)所谓“百姓”、“阜老”、“华老”都是指汉人。所以畲民对汉人,向来是害怕和不信任的,如这些歌曲的流传,保留自己的语言,隐讳本民族内情,甚至亲如夫妻,也不肯相告等等,都是说明畲民所受民族压迫的鲜明反映。
  解放后,这种不正常的民族隔阂,已经是在很大的程度上消除了。从而基本建立了“互相尊重,各得其所,互相帮助,共同发展”的民族新关系。过去对畲履的欺侮歧视的情况,已是成为历史陈迹了。畲民在民族之间,也能竭诚相处,逐渐树立起民族自尊心。我们到过许多的地区,都得到他们的欢迎,一般情况,他们都能告诉我们,甚至还能说出一些内心的话来,连他们特有的语言,歌词和本族内部的特殊活动,有时也毫不顾忌地都说出来了。
  2.政治上真正翻了身:
  在很长的历史年代里,畲民根本是谈不到有政治地位的。自从被迫分散流徙之后,为了不堪统治者的压榨,不得不起而反抗,照现有的反面史料和私人记载里,所谓“畲贼”、“畲寇”,“首魁”、以及“啸聚”、“作乱”、“谋叛”、“流寇”、“犯某属”、“奔突骚乱”,而被“讨伐”、“荡平”、“招抚”、“诱降”、“聚歼”、“斩首无数”等等词句,是屡见不鲜的。其反抗事迹历宋、元、明、清许多年代,前扑后继,此伏彼起,一直没有屈服过。
  反动统治者感到一味用武力镇压,是无法征服的,于是就想出设官抚治,编列图籍,准与庶民同例的办法来,但又因“勒索皮张”、“官迫民变”,不得不把管理畲民的土官罢废了。镇压无效,设官治理又不好,乃采取怀柔办法,即同化政策甚至利用畲族有“声望”的人出来笼络,使之就范。如缮编里甲,服役供赋,改换装束,例准应试等等。这办法至满清王朝始公行。原来在明朝还是不准考试的。如《建阳县志》载:“嘉靖间嘉禾一带畲民,有出应童子试者,畏葸特甚,懼为汉人所击,遽冒何姓……”。为了要应者,竟把姓氏改掉了。一直到清中叶以后,畲民例准考试服官,才渐露头角。做了官的畲民,确实也曾为他的主子努力宣扬过同化政策。如在福安仙岩村钟兆箎老伯伯处看到他所收藏的一张光绪二十四年八月二十九日所发的布告就是畲族做过官的名叫钟大焜,他套出家丁向有司申请要畲民改装的事。其内容云:“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十二日,据家丁林添禀称,家主刑部主事钟大焜因修谱到福宁所属各县,见有一种山民纳粮、考试与百姓无异,惟妆束与众不同,群呼为“畲山民”,不服,时起争端。家主向山民劝改妆束,与众一律……自出之后,该山民男妇人等,务将服式改从民俗,不得稍涉奇装,所有冠、丧、婚、嫁应遵通礼及朱子家礼为法。”这种否定民族传统习俗,歪曲民族特有习俗,强迫使之同化,可以说明统治者的用心了。
  在国民党反动统治时期,所受政治压迫的苦痛情况,是更其加深。如拉壮丁、派夫役的事,当保长的大都是汉人地富,要抓要派,都地先从畲民区开始,抓丁抓不到或不足时,才轮到汉人农民,派民夫也是这样,如果要出远途的,就找畲民。
  福安桦坪有一个70余岁的畲族老婆婆,她回忆过去儿子被抓壮丁,说出自己的经历,鲜明地反映了解放前后的对比,非常动人。她原有两个孩子,被伪联保处处丁狗腿子宋某,藉催丁为名,到他家里“狐假虎威”,要索一大笔的“力钱”不延片刻,连去设法借贷都不答应,就把门打破了两扇,抓鸡,抓鸭,拿走锄头杂具,最后还是把她的孩子抓了1个去。解放后,她分到了土地,生活过得很好,在第一年推行建设公债时,她争先把仅有的1块钱(旧币1万元)拿去卖,并且说“我能够过今天的好日子,都是从共产党来,可是我没有多钱,这一点点,只算做捐献,不要政府还”。虽然她对公债的意义,还不十分明了,但这种从内心发出的真情实话,着实感动不少人。(钟石祥同志提供)。
  解放以来,畲民享受了民族平等待遇,参加政权组织,光荣地加入共产党,共青团,当选代表,当上干部的(具体数字看附录)不在少数,在政治上真正翻了身,当家作主。
  3.经济和文化生活:
  畲民在农业初期社会,经济情况是非常薄弱的。自明朝以降,住居稍为安定,就开始要纳山赋,供徭役。进而为了要佃耕汉人的土地,又要受到层层的残酷盘剥。他们有自己的语言,却没有文化,到满清时代,统治者虽然准其一例应试,也不过是千百之一,识字的人毕竟不多。
  解放前,畲民没有政治地位,没有受教育机会,而更严重的在经济上迫使他们生活穷困不堪。比如他们的经济形式,是自耕而食,自织而衣。统治者就利用其经济弱点。控制了生活上最需要的食盐,限制来源,高抬价格,从中进行剥削。如他的歌谣说:“……只有官盐实为难,没有白银没有尝。”其剥削方式很多,举其要为地租、捐税和高利贷。
  我们曾在福安地区进行过调查,畲民一年到头的辛苦,所得工资,还不如雇工,如仙岩乡的畲民,过去几乎都是佃耕汉族地主的土地,每年收成一担谷子,要交50斤的地租,兼之要应付苛捐杂税又不得把剩余的一点赋卖出去,真正所谓“剜却心头肉,医得眼前疮”。一般粮食只够吃到旧历一月止,二月就得再买进,但因反动派的币值时刻变动,粮食恐慌,往往买不到,所以用糠皮、麦麸和苦菜过活,是极普遍的现象。
  粮食不够,又没有其他收入,唯一的解决生活办法,就是仰赖高利贷。据说一月份借到一担谷子,到九月份要还160—180斤,无力偿还的就一年一年地子母合倍计算,“饮鸠止渴”,常因不堪负累而至破家荡产。
  在缴纳地租或偿还高利贷时,又要受地主“大斗小秤”的盘剥,缴纳不起,地主就派狗腿催迫搞诈,索取酒资,要多少就多少,没有钱给时,家里有什么东西,都会被拿走。
  解放后,畲民和汉人一道,进行了土地改革,撤底摧毁地主在农村的剥削基础,人人分到了土地;同时由于政府大力扶植山区经济,发展副业,组织起来走合作化道路,生活一年比一年好起来。如福安仙岩乡1954年的情况:(钟石祥同志提供材料)全乡包括仙岭洋、洋坪、大林、和庵、桦坪等五个基点,共有505户,1838人,只有5户是富裕中农,全部都是贫雇农,解放前没有被窝和没有衣服的人占多数。粮食一年缺了半年。文化情况:仙岭洋基点的166户当中,只有21人会写字的,其中一人是高小程度,6人初小程度,其余都是粗识之无。解放之后,仅1955年统计,全乡就有新建的房屋50座,现在当然不止此数。而添棉被,置新衣乃是普遍的事。1952年由政府拨建新校舍楼房一座,置备全部新课桌椅,校教具等,学生数60多人,1955年从速成识字班毕业的39人,现在能看报写信的人相当的多,文化比过去大大提高了,如妇联主席钟松英说:“我过去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懂,经过民校学习,现在已能看懂农村报了。”
  我们再看全专区的情况:“据福安专区统计,全区培养区以上少数民族干部146人,乡主干127人,农业合作化中建立了312个合作(包括158个与汉族联合办社)入社人口占90%以上,畲族地区基本上合作化了。]又“在教育方面:公立小学67所,民办35所,有3500个儿童入了学,还有33个学生进入了初中,这是历史上空前未有的,(按尚有畲族民校75所,民师91人,参加扫盲学习的据1956年统计有14000余人,其中达到扫盲标准的有2142人。罗源县还专门训练了一批畲族民师,为大力开展扫盲工作创造了条件);在卫生方面,帮助建立卫生保健站十几个,曾数次派医疗队去他们地区进行巡回医疗工作;在文化生活方面:帮助整理部分地区山歌,舞蹈,活跃了文娱生活”。(第四次省人代会蓝朝全、雷恒春的联合发言)。
  畲族的文化遗产,是丰富多彩的,几年来先后收集了“十送郎”“情歌”等盘诗,整理了具有民族特色的‘婚礼舞’“龙伞舞”等舞蹈,并且受到了全省民间歌舞会演的奖励和重视,“婚礼舞”还被选出席全国会演。此外还组织电影队、剧团上山为少数民族演出,如今年春节,宁德和周宁组织16个业余剧团到老区,少数民族地区,访问演出,得到畲族同胞欢迎。在1953年前,全区还有一个专门为畲族群众放映的电影队。今后主要是为扶植和发展畲族地区的文化活动。今年下半年已在福安专区、福安、福鼎、霞浦、宁德、罗源等五个县建立7个畲族的文化站,霞浦建立1个民办公助的中心俱乐部。
  总之解放几年来,畲族人民在党和民族政策光辉照耀之下,他们在政治上,经济上,文化生活上,都有了巨大的变化和提高,真正翻了身作了主人。他们与汉族同胞,紧紧团结在友爱合作的大家庭里,共同
  为祖国建设社会主义事业而努力奋斗。
  五、后记
  这篇材料,是在闽东的福安、霞浦、宁德、罗源几个县,经过三个多月时间,向畲族的老年人,妇女、青年和个别民间艺人进行采访,并翻着了一些族谱志书,参考了一些史料和私人笔记,特别是得到各有关县文化馆民族科、文化科、省文史馆和民政厅的民族事务处同志给予大力支持,提供材料,对本文的整理,有著很大的帮助。(下略)
  福建省文化局少数民族文化工作组
  [138、1、639]
  *注:1957年福建省文化局少数民族文化工作组在福安、霞浦、宁德、罗源等县进行畲族社会调查,于9月完成该调查报告。文中涉及族谱资料有福安和庵(和安)“蓝谱”,洋坪“蓝谱”,仙岭洋(仙岩)“钟谱”等,民俗资料有福安妇女发饰,六月初一穆阳(穆云)瓦桥乡白云看“马圣公骨”,七月初七社口白岩庙会等宗教活动,调查村落有仙岭洋、桦坪等。

知识出处

福建畲族档案资料选编(1937~1990年)

《福建畲族档案资料选编(1937~1990年)》

本书以福建省档案馆及各市、县档案馆馆藏档案资料为主,全书共辑入214件档案资料,选材上侧重于五六十年代的史料,并附有大量的历史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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