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市图书馆

中国历史上，传承家学是世人治学的一个重要特点。没有家学的渊源和基础，单靠个人的才华治学是很难的。何谓家学？父教子学之谓。陈寅恪先生在谈及士族门风与学业之间的关系时说：“夫士族之特点既在其门风之优美，不同于凡庶，而优美之门风实基于学业之因袭”。②杨时形成了以修身为本的家学。
  首先，以圣人为师，立志勤学做圣人。杨时说：“古之学者，以圣人为师，其学有不至，故其德有差焉。……以圣人为师，犹学射而立的然”。③人有目标才会有努力的方向。至于能否达到目标则在于个人的努力。圣贤是儒家理想人格的典范，是“道”的先知先觉者，是天道在人间的代表。以圣贤为师就容易接近“道”。杨时教育子弟要做君子儒，立志惜时勤学。他四十八岁时在将乐含云寺写了一首《此日不再得·示同学》：“此日不再得，颓波注扶桑。跹跹黄小群，毛发忽已苍。愿言媚学子，共惜此日光。术业贵及时，勉之在青阳。行己慎所之，戒哉畏迷方。舜跖善利间，所差亦毫芒。富贵如浮云，苟得非所臧。贫贱岂吾羞，逐物乃自戕。胼胝奏艰食，一瓢甘糟糠。所逢义适然，未殊行与藏。斯人已云没，简篇有遗芳。希颜亦颜徒，要在用心刚。譬犹适千里，驾言勿徊徨。驱马日云远，谁谓阻且长？末流学多岐，倚门诵韩庄。出入四寸间，雕镌事辞章。学成欲何用，奔趋利名场？挟策博塞游，异趣均亡羊。我懒心意衰，抚事多遗忘。念子方妙龄，壮图宜自强。至宝在高深，不惮勤梯航。茫茫定何求，所得安能常？万物备吾身，求得舍即亡。鸡犬犹知寻，自弃良可何伤。欲为君子儒，勿谓予言狂”。④杨时告诫子弟惜时勤学，注重义利之辨，把握君子儒的正确方向，坚定子弟们求道的信心。杨时把儒家的“忠、孝、仁、义”作为行事为人的准则，他说：“君子以德为舆，以忠信为軏，以志为御，以古圣贤为前驱，以同方合志者为骖乘，乃相与驰骋于仁义之途，翱翔乎诗书之府，涉猎乎百家之园囿，而后税驾乎至道之墟而止焉。此天下之至乐，而众人之不与也”。①他为普罗大众对天下之至乐的无知而惋惜。
  其次，要以“六经”作为学习圣人的门路，循理谨礼，正学术，以正人心。学习圣人，就必须知晓圣人之道所存何处。杨时在《与陈传道序》中说：“六经虽圣人微言，而道之所存，盖有言不能传者，则经虽具，犹不能谕人之弗达也。然则圣之所以为圣，贤之所以为贤，其必有在矣。虽然，士之去圣远矣，舍六经亦何以求圣人哉！”②正因为如此，杨时以倡明圣学为己任，在东南游历讲学20年。杨时强调循理谨礼，这是维护道义、维持社会秩序的需要。他曾说：“士以贽见先达之门者三：太上为道，其次为礼，其下为名。君子之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资之以为仁，此为道者也。今之守令，实古之诸侯，为其上民者，有古君臣之义。以臣见君，此为礼者也。饰竿牍之勤，借齿牙之论，欲以取重于时，此为名也。为名者，君子耻之，而滔滔者皆是也”。③以道为上，中为守礼，最下为求名。在这三个层次中，天下芸芸众生，追名逐利，君子耻之。因为求名者若用智谋，则人人出其私意，私意万人万样．不可能统一。反之，如果都能谨礼，君民上下如以臣见君，以礼相待，使私意去尽然后才可以应世，正如老子所说的公乃王。这样就能营造出儒家温良敦厚的社会氛围，这也是杨时期待通过教化而要达到的理想社会。面对两宋时期山河破碎，朝政腐败、道德沦丧、世风日下、义理不分、人心散乱的情势，杨时认为：“欲治天下者，先正人心，欲正人心者，先正学术，故正学术，以正人心，诚当今之急务也。”杨时指出缀文觅官对人心的危害，反对仅凭分数来选官，他说：“学校以分数多少校士人文章，使之胸中日夕只在利害上，如此作人，要何用”。④
  第三，强调以身体之，以心验之的求仁体悟方法。杨时把学习“六经”作为学习圣人的门路，但通过圣人之言去把握圣人之道，必须有为学之方。杨时说：“要当精思之，力行之，超然默会于言意之表，则庶乎有得矣。若夫过其藩篱，望其门墙，足未逾阈，而辄妄意其室中之藏，则幸其中也难哉。呜呼！今之士未尝以此学也，类皆分文析字，屑屑于章句之末，甚者广记问，工言辞，欲跨多斗靡而已，是乌用学为哉！”①说明学习圣人不要拘泥于章句，而要把握圣人之道的实质。圣人本心至善，从容自足，不必操心而本心常存。学习圣人就是要达到圣心本心的澄明之境。何谓学习？杨时在《京师所闻》中给出了一个经典的解释：“大概必须践履圣人之事，方名为学习”。②在杨时看来，行才是知的归宿。行就是行“仁”，行“道”，他说：“学者求仁而已，行则由是而只焉者也”。③仁学是儒家的核心思想，杨时非常重视求仁之学。正如陈来先生说：“比起程门其他人来说，龟山更注重‘求仁之学’，在他的影响下，‘求仁’成为南宋早期道学的中心话语，朱子的老师一辈和朱子早年无不受此影响”。④杨时认为万物与我为一是仁之体；称物施爱是仁之事；忠恕是仁之方；宽裕温柔是仁之质；齐庄中正是仁之守；发强刚毅是仁之用。慎守力行，可能达仁，由此形成了仁学思想体系。道存于日用之中，并不难知难行，只要人们主动去追求，知与行并不难。杨时在《劝学》中宣称：“志学之士，当知天下无不可为之理，无不可见之道。思之宜深，无使心支而易昏，守而宜笃，无使力浅而易夺。要当以身体之，以心验之，则天地之心日陈露于目前，而古人之大体已在我矣。不然，是未免荀卿所谓‘口耳之学’”⑤。意思是说钻研学问的人，应当知道天下形成的道理都是可以遵循的。思考问题应该专心深入，不能分心而导致理解错误；坚持真理应当坚定，不然思想很容易被动摇。要以身体会，用心验证，那么，一切事物的道理就一天一天地呈现在我们眼前，古人思想的精髓我们也就大体掌握了。这样可以避免将儒家经典沦为口耳之学。杨时强调格物致知，重视个体生命的参与、体验，知识与道德浑然一体，本质上属于一种体知的认知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