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市图书馆

循福建建阳县城西行2公里至楮木林山口，原有一座宋咸淳时立的檐角翚飞的红漆木质牌坊，坊额书“南闽阙里”四个将近一米见方的金字，这里就是建阳县考亭村的入口处。考亭古有沧洲精舍，是朱熹晚年定居并讲学的地方。阙里是山东曲阜的阙里街，为孔子居住并讲学的地方。由于朱熹是继孔子之后对中国哲学思想影响最深的人，考亭便被誉为南方福建的阙里街。朱熹去世及“伪学”开禁后，宋理宗于淳祐四年诏立考亭书院于沧洲精舍旧址，并御书“考亭书院”四字门匾。清康熙四十四年重修考亭书院集成殿时，门口有康熙颁赐的“大儒世泽”匾额及“诚意正心阐邹鲁之实学，主敬穷理绍濂洛之心传”一对楹联。南闽阙里的崛起，使以后的建阳文化教育事业欣欣向荣，除文庙和各乡有官办儒学、社学外，还有不少私人创办的书院。古建阳自宋季以来就被称为朱熹等七贤①过化之乡，且一跃成为我国东南的文化教育中心。 南闽阙里的崛起，有其社会的、政治的、地理和经济的背景。朱熹祖籍徽州婺源。朱熹父朱松中进士时，正值方腊起义，北方战乱频繁，朱松游宦建州政和县尉，后任尤溪县尉。朱熹出生于尤溪，7岁随父寓居建瓯，14岁父死，投靠崇安刘子羽，19岁中进士，历高宗、孝宗、光宗、宁宗四朝，做过五任地方官。他从24岁在泉州同安县任主簿起；“登第五十年，仕于外者仅九考，立朝才四十天”（见《宋史》）。他65岁应召至朝廷任焕章阁待制兼侍讲时，终因上书告韩侂胄被免职。朱熹从事政治活动是为了实现他的哲学理想。他为实现自己的哲学理想所进行的政治上的努力，却使他仕途坎坷，终于怀着孔子之怨，屈子之愤，说出了“永弃人间事，吾道付沧洲”的话。②以后，朱熹是想以教育的方式，从改变人心去改变社会、拯救国家，而把考亭当作阙里来从事教育活动的。但他的理想在他生前并没有实现，因为他的理学的终极目的，是要人人做圣人、去人欲，而且抓住统治阶级中央集团不放。这种与封建统治阶级集团特别是中央集团的根本利益相矛盾的教育方针很自然地受到统治阶级的非难；这使朱熹的理学终被宣布为“伪学”而加以禁止，本人还因之几乎丢掉脑袋。然而，教育与政治之间有着互相利用的微妙关系，它受政治制约又可反过来影响政治，起政治所起不了的作用。朱熹的理学（亦称闽学），熔儒、释、道三家精华于一炉，组成一个庞大的客观唯心主义哲学思想体系，影响之大，超过两汉经学、魏晋玄学和南北朝隋唐的佛学，对巩固封建统治秩序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因此，理学在宋理宗时就被统治阶级提到朱熹生前意想不到的高度，成为季宋以后封建王朝的官方哲学，统治中国六、七百年，“南闽阙里”牌坊也一直矗立到民国末年。朱熹所以下决心为其哲学教育事业鞠躬尽瘁并选定建阳考亭为他定居讲学的地方，跟朱熹政治上的失意及当时政局有关。 假如朱熹政治上得意，恐怕就没有《水调歌头·沧洲歌》问世；假如金不入侵，宋不南渡，朱熹有可能要回婺源故里，“南闽阙里”便无由而兴。 朱熹所以选定建阳考亭为他定居讲学的地方，还跟建阳在闽北的地理位置、经济条件和考亭山明水秀，连县城而不闹有关。建阳地处闽北中心，是闽浙赣交通要冲，经济发达。考亭对面有翠屏山，后有玉枕山，上有游洲，下有龙舌洲，远观翠峦〓岩，俯瞰绿水浅滩，林荫蔽道，山花灿烂，确是个读书的好地方。朱熹父朱松入闽时就想在此卜居，朱熹自说选择考亭定居是“以承父志”。其实，一条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当时建阳经济繁荣，手工业发达。 宋代建阳织锦工艺成就极高，它在宋徽宗朝曾织过四川织锦工织不了的围裹皇宫殿柱的只有升降龙花纹的织锦柱衣。宋祝穆《方舆胜览》有“嘉禾（即建阳）为小四川”的记载。宋代建阳造纸业也很兴旺。明宋应星《天工开物》载“竹纸制造业出南方，而闽省独专其盛”，其所指包括建阳。《闽产异录》有“建阳扣，土人呼为书纸，宋之麻沙版书，皆用此纸二百年。”而与南闽阙里崛起直接关系的还是印刷业。古建阳手工印刷业中外闻名。当时建阳的麻沙、崇化两地有书坊，始于中唐，兴于北宋，至南宋时最为鼎盛。这对朱熹著书立说是个非常有利的条件。朱熹于宋乾道元年（1170年）41岁葬母于建阳后山寒泉坞并筑寒泉精舍守墓时，就在云谷山筑晦庵著书立说达六、七年之久。他在云谷及以后在考亭等地与弟子共同广注典籍，穷研《书》、《易》，对经学、史学、文学、乐律以至自然科学都进行了研究，著述甚多；他一生的著作，除《四书集注》外，还有《楚辞集注》等20多部。这些书有不少在麻沙、崇化书坊付梓印刷。自南宋至明末的二百多年间，麻沙、崇化两地印书作坊林立，几乎是家家印刷户户卖书，所刻图书，包括经、史、子、集、农、医、科技、小说，尺牍以至各类启蒙读物，其数量“擅天下之富”（见明嘉靖《建阳县志》）。特别是朱熹等人的著作及为朱熹所推崇的书籍，被海内外学者视为珍本。清代学者朱彝尊在《曝书亭集》中有诗曰：“得观云谷山头水，恣读麻沙里下书；此意残年仍莫逐，扁舟欲去转踌躇。”可见后代学者对朱熹与麻沙版书是连在一起“顶礼膜拜”的。当时书市是“天下客商贩者如织”，著名的书坊有万卷堂、勤有堂、一经堂、群玉堂、建安堂。特别是余氏万卷堂蜚声海内外。建阳有书坊，给朱熹和他的闽学传人传播他的闽学以有利条件，这不能不说是南闽阙里崛起的经济背景。
   （本文作者系建阳师范退休老教师）

注： ①七贤：朱熹、蔡元定、黄干、刘?、游九言、叶贺孙、熊禾。 ②见《水调歌头·沧洲歌》（见（朱文公文集）卷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