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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东山岛和澎湖岛自古以来关系密切，两地民间交往频繁。澎湖县马公市东甲北极殿碑文《重建北极殿落成记》，记述了民国年间两岛之间一则传奇性故事，是东山与澎湖神缘缔结的见证。
  关键词：东山，澎湖，上帝公，北极殿
  东山岛铜陵镇和澎湖岛马公东甲，各建有一座北极殿，民间俗称“上帝公庙”。庙内供奉的玄天上帝又称真武大帝、玄武神、上帝公，是道教中职掌北方天界的天神，全称“武当山北极玄天真武大帝荡魔大天尊”，为明代朝廷敕封奉祀的护国之神。民间传说，玄天上帝生性神灵，七岁就能诵读经文，仰观天文，俯察地理，无所不通。十五岁立志修行，造福万民，便舍弃王位，隐居太和山，历经四十二年，终体天心，功满道成后，玉帝令其镇守北方，统摄真武之位，并将太和山更名为武当山，意“非玄武不足以当之”。按道教的说法，北方属水，所以玄天上帝被民间当作航海保护神加以敬奉。
  据清代《铜山志》载：东山岛铜陵北极殿，明成化四年（1468年）由总兵黄廷标倡建，祀玄天上帝。北极殿神殿两旁的大圆石柱上，有对联“水德渊源流炎海，帝威显赫耀南天”，颂扬上帝公“德流炎海、威赫南天”，护航保护渔船民平安的功绩。铜陵北极殿为东山岛首建最大的供奉玄天上帝的神庙，对本岛民间信仰有很大的影响。据笔者2008年调查统计，分布东山岛各地的上帝公庙共有20座，信众遍及全岛，由此可见上帝公在东山岛民众心中的重要地位。明、清时期，停靠东山岛的商船、渔船出海，船主和船民都要到铜陵上帝公庙祭拜求平安。岛上将士渡海到台湾、澎湖戍守，民众渡海过台湾、澎湖开荒垦殖，出海前都要到铜陵北极殿祈求香火护佑平安。
  二
  铜陵北极殿和东甲北极殿自古以来关系密切，有东甲北极殿《重建北极殿落成记》碑为证：
  庙宇之设，原以崇有德而报有功，非徒为庙貌巍峨，籍此观瞻之色也。查立庙祀北极真武大帝，建于何年未详。自明末有之，由来已久矣。有创之于前，必有振之于后，非能历久而常新。溯自丁卯年改建而后，历时未久，讵料风云不测，于乙酉年因遭战乱，受炸倾颓，触景兴怀，伤心惨目，不忍付其废墟，决意有以新之。商诸甲民，众志佥俞，乃发簿劝助。诸善信闻风信仰，踊跃乐输，足见神恩普惠之深，有以使然也。幸得腋集裘成，土移丘积，爱是鸠工庀材，经始于民国丙戌年六月，落成于己丑年三月，计费台币陆佰万余元。抑有灵者，方定议兴工之始，欲得材木以为用，澎湖无可得。思购之于内地而未得其当。主神忽进驾指示，亲欲往托东山上帝采购，可将需要材料陈明。因列单禀呈。不数月，果然东山帆船载北极殿之杉料来澎。查验其数相符，闻者咸称有应。此外辄着灵迹，至如疾疫，而有祷皆应者，奚只一方之庇。是役也，虽谓民丁之竭诚，实籍神灵之显赫。从此庙貌森严，规模宏广，神所冯依，其在斯乎。用将题捐姓名暨董事备勒诸石，以志不朽，并综其颠末而为之记。
  民国三十八年岁次己丑三月吉旦重建董事
  要解释这篇碑文，还得从东山岛和澎湖岛的历史渊源说起。
  东山岛位于福建南端，澎湖岛位于台湾西南，两岛相距仅98海里，从东山岛乘木帆船出海，顺南风一昼夜就可到达澎湖。据数据记载，南宋祥兴二年（1279年），元兵进攻东山岛，有东山人为躲避元兵屠杀，夺舟入海，逃往澎湖。明嘉靖四十二年（1563年），明政府派兵驻守澎湖；万历二十年（1592年），增设澎湖游兵，铜山（东山岛古地名，下同）民户三丁抽一，参加戍守，称“铜山营”；三年期满，营兵换班服役，许多铜山人居留当地，开荒建家。《澎湖县志》说，早期从大陆前往开发澎湖的，主要是东山人和泉州人。刘小龙《东山与台湾》载，澎湖马公东甲北极殿是明朝末年由铜山戍守澎湖的将士从铜山北极殿分灵到澎湖而建造的，东甲北极殿里的上帝公神像据说也是从铜山过去的。《重建北极殿落成记》碑说，“查立庙祀北极真武大帝，建于何年未详。自明末有之，由来已久矣”，和《东山与台湾》记载相符。
  自古以来，东山铜陵北极殿和澎湖马公东甲北极殿关系密切，经常来往。清朝年间，铜山人戍守澎湖的班兵前后共有1万6千余人次，成为两地往来交流的使者。清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驻守澎湖的水师协标右营游击、铜山人黄象新曾在澎湖各处劝捐修建东甲北极殿。民国初年，擅长木雕、油彩的东山县城关（今铜陵镇，下同）人黄文华应聘到澎湖为东甲北极殿等神庙做油漆彩绘工作，后定居澎湖，参与了1946年东甲北极殿的重建工作。据黄文华三子黄友恭回忆，当时他家就住在东甲北极殿附近，他小时候经常到东甲北极殿玩。碑文中说东甲北极殿“乙酉年（1945年）因遭战乱，受炸倾颓（被盟军飞机炸毁），触景兴怀，伤心惨目”o1945年黄友恭已7岁，当时的事他至今记忆犹新。
  东甲北极殿被盟军飞机炸毁后不久，日本宣布投降，澎湖及台湾回归祖国。“民国丙戌年（1946年）六月”，澎湖民众踊跃集资筹备重建东甲北极殿，“方定议兴工之始”，碰到了一个棘手的难题：“欲得材木以为用，澎湖无可得”，使筹建董事会束手无策。这时候，东山岛和澎湖岛之间海上运输的恢复，为东甲北极殿筹建董事会解决了这个大难题。
  且看《重建北极殿落成记》碑中是怎么说的：“……思购之于内地而未得其当。数月，果然东山帆船载北极殿之杉料来澎。查验其数相符，闻者咸称有应。”就碑文中记述之事，2010年5月，笔者采访了东山县铜陵镇93岁的老渔民李粒。李粒回忆，大约在1946年农历九月底的时候，东山城关一个叫“肥仔憨”的商人想乘东山和澎湖恢复通航之机，运货物到台、澎贸易，临行前到城关北极殿求得上帝公神示，雇用城关“传合号”老板的一艘“撩白带”渔船（专门捕捞白带鱼，当时还未到捕鱼季节——笔者注）到石码装运杉木往台湾贸易。李粒当时是这艘渔船的渔工。当这艘装满杉木的船行驶到澎湖附近的狮屿山附近时，海上突然起风，形势非常凶险，李粒他们只好把船驶进澎湖港避风。据说当这艘装运杉木的船还在海上时，澎湖马公的“乩童”出乩说，东山岛城关北极殿“上帝公兄”给我们送杉木来了，要马公信众赶快到海边迎接。信众们赶到海边时，李粒他们运杉木的船正好到达。信众们高兴地欢呼起来，连忙帮忙把杉木从船上卸下，运到东甲北极殿施工现场，当天晚上设酒席宴请李粒他们一船人。
  东甲北极殿从1946年农历六月开始兴建，到1949年农历三月建成，历时2年多。黄友恭说，东甲北极殿内的木雕、油彩都是他父亲黄文华亲手制作，现在殿内供奉的“大圣神”（孙悟空）神像，也是黄文华雕刻。
  三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以来，澎湖马公东甲北极殿分别先后多次组团到东山铜陵北极殿朝拜进香，隆祀玄天上帝，进行海峡两岸民间信仰文化交流——
  1997年间，东甲北极殿许大福先生三次渡海到大陆考察寻根，终于找到东山铜陵北极殿。1999年和2001年，东甲北极殿主委苏昆雄先生二次率信众组团到东山朝拜晋香；2002年6月，东甲北极殿新任主委许龙雄等五人重临东山进行文化交流，并捐资重修东山北极殿。2009年11月4—7日，澎湖东甲北极殿举行“入火落成大典”，派人到东山县铜陵北极殿恭请铜陵上帝公神像到澎湖马公参加东甲北极殿落成典礼，东山铜陵北极殿65位信众应邀护送铜陵北极殿的上帝公神像出席庆典仪式。这是六十年来铜陵北极殿上帝公神像首次莅临澎湖。庆典仪式结束后，铜陵上帝公神像留在澎湖巡游2个月，信众几十万人次争相膜拜，轰动全岛。2010年1月16日，澎湖东甲北极殿派人护送铜陵上帝公神像顺利返回东山铜陵北极殿，受到了沿街数千名信众的夹道欢迎。
  东山岛与澎湖岛的神缘，因人缘而缔结。东山岛与澎湖岛的人缘，因神缘更加亲密。
  资料来源：
  《铜山志》清陈振藻撰
  《澎湖县志》（民国版）
  《东山县志》（民国稿本），总纂李猷明，福建省东山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整理，1994年版
  《东山与台湾》，刘小龙编着，海风出版社，2002年版
  《东山岛见闻》第二集，黄炳钦着，国际华文出版社，2011年版
  笔者民间采访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