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市图书馆

1997年12月14日，福建省考古工作队在“青莲庵”基址抢救性考古发掘现场的现代围墙下，意外发现一块长方形花岗岩青石碑。发现时碑身已断为两截，经并合复原，碑面平整，字迹清楚。碑通高81、宽27、厚8厘米，上端对削抹角。碑上阴刻“万善同归”繁体楷书，字径13×8厘米（图一）。据传此碑原立于青莲庵南侧墓区，已遗失多年。经考证，这是云霄百姓在遭受太平军兵灾后，公葬蒙难者时在坟前所立的墓碑，也是太平天国运动失败后留给后人一份沉重的纪念性历史文物。
  十九世纪中叶，在中国大地上爆发的太平天国运动历时十四载，纵横十八省，声势浩大，举世震惊。后由于太平天国领袖人物的腐败和昏聩，以及由此而导致的重大战略决策的失误，统治集团的内讧和分裂，酿成自相残杀的“天京悲剧”，最终葬送了已经取得的江南半壁江山。同治三年农历六月十三日（1864年7月19日），曾国荃所部湘军攻陷天京，太平天国运动失败。太平军分五路退入江西。九月，侍王李世贤探悉福建守备虚弱，遂率部众由江西信丰进发福建，经长汀、永定，于十三日攻陷平和，十四日攻入漳州城，杀了漳州镇总兵禄魁、城守游击沙肇修、汀漳龙道徐晓峰、知府扎克丹布和龙溪知县钱世叙等，以龙眼营街通元庙为侍王府指挥军务。二十四日进陷云霄城，云霄分府史恩绶早把公堂搬入邑治南邻的莆美土城而幸免。翌年三月初八日又攻陷诏安县城，邑令赵人成被杀。后在清廷闽浙总督左宗棠率部众围攻下，清军收复漳属失地，李世贤残部突围败走。留天将陈仔率300余人会合岳坑朱姓各村民众据守梁山横云楼与溪畔楼等抵抗清军，打响了太平军与清军在福建惨烈的最后一战，在清军残酷镇压下全军覆没①。
  太平军在云霄期间，县城东南郊阳霞村与中柱村之间，一座建于明正德十六年（1521）的华庙，曾是太平军的活动据点。庙内至今犹珍藏一件杉木供桌，桌长150、宽54、高79厘米，桌面右下角阴刻有“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国甲子十四年”（即同治三年）楷书样。字幅17×16厘米，字径3—4厘米不等（图二）。书刻粗糙，但清晰可辨，可能是当年太平军感怀沧桑的信手刻造之作，这是迄今唯一发现太平军在云霄活动所存的一件珍贵历史证物。
  这时的太平军，在面临清军暴力围剿与缺乏粮饷的重大压力下，已是军纪涣散，秩序零乱，无法继续执行《定营规定》和《行营规矩》。这批进入云霄城号称二万余众的李世贤残部，在列王朱义德、天将宋北斗、朱世芳率领下，自同治三年九月二十四日攻城，至翌年四月二十七日由祥王黄隆云
  率部弃城（朱义德阵亡）退向平和，前后占领云霄逾七个月。①当其攻破西门入城后，为搜索遗敌，在城内外烧杀虏掠，焚烧市肆，到十天后方封刀出榜安民。此后又在岳坑、阳霞、莆美等地与官军“相持二百余日，首尾几一百战。”在惨烈的战祸中，许多群众躲入深山或浮家水涯，民间称作“走长毛反”。②对当时云霄的景况，峢屿贡生方元钧曾在其诗集中写道：“干戈匝地有胜愁，屈指遭兵六月周。白骨已枯春草路，黄旗（指太平军旗帜）犹展夕阳楼。”“放眼青峰百仞巅，井闾寥落暮春天。花开旧圃人何在，雨过荒庭草自鲜。”等感时纪事诗句，描绘了由于残酷战乱，造成民众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惨状。
  太平军撤离后，云霄居民陆续回城，在颓墙断壁的废墟中清理出无主尸骸数百具，于北门外挖掘两大坑穴，分别安葬男女尸骸，并立“万善同归”石碑。碑前建矮屋三椽，悬匾“广善堂”，供人们焚香化楮祭祀亡灵。每逢农历九月二十四日，城乡居民都于门口用菜饭，祭拜在兵祸中丧生的亡灵。
  所以，本着历史唯物主义的治史观点，应该客观指出的是，太平天国运动虽然极大地震撼和打击了满清王朝的腐朽统治和外国资本主义的嚣张气焰，其主流是积极的；但太平军在败退后给漳属民众酿成的历史灾难和错误，又是值得深思和记取的。

①详见《左宗棠全集》卷十四“攻毁云霄厅岳坑匪巢余逆净尽折”。 ①云霄莆美张致中《〈莆阳御寇记〉序》（抄本，序为清光绪五年（1879）云霄厅同知秋嘉禾（秋瑾之祖父）作）。 ②民间称太平军为“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