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市图书馆

1949年5月初，我同陈康国在龙溪师范参加地下党活动受反动当局注视，中旬接组织通知，离开漳州。5月20日左右，我们回到家乡诏安，同撤离厦门的城工部地下党员傅泮锋、吴厥藻、涂淑贞（女）、沈秋江以及谢少华等人取得联系，在傅泮锋、吴厥藻的主持下，经过周密研究准备，于5月下旬离开诏安，到广东饶平凤凰山游击区参加革命斗争。
  秘密离诏 投身革命大家庭
  我们七人是青年学生，除谢少华是厦门人外，其他六人都是诏安人。5月28日，我们七人瞒着家庭，分两路秘密地从诏安县城出发，当晚在饶平的黄岗过夜，翌晨从黄岗经浮山到大岭脚。路上，时有反动军警盘查。我们以放假找同学为由，通过了关卡。经过爬山越岭，走了四五十里路，在黄昏时到达游击队驻地赤岭村，受到游击队领导和同志们的热烈欢迎和亲切款待。为了革命需要，我们七人都改了姓名：傅泮锋改名陈方，吴厥藻改名吴桐，涂淑贞改名余贞，沈秋江改名周禾，谢少华改名林文，陈康国改名李青，我原名傅崇永，改名林华。
  当时的游击队是在国民党反动军队盘踞处的边缘地带开展活动的，经常遭受敌人的袭扰，故队伍不得不经常流动。我们上山后的隔天傍晚，队部突然通知转移，在苍茫的暮色中，走了七八华里，在鸭母坑村住下，过了两天，队伍又于夜间移动到别处。我们每到一处，山区的农民群众对游击队的同志都很热情，生活上尽可能给予方便；游击队内部互相关心，上下之间互称同志，直呼名字，亲热平等，使大家感到十分温暖。
  以苦为乐 边学边干
  这时，中共闽粤赣边云和诏县委根据革命形势发展的需要和上级的指示，在广东饶平游击区举办知识青年干部训练班。我们七人都参加训练班学习。开始是白天学习文件，夜间带枪站岗放哨，后来还分头深入到群众中做宣传工作。当时的工作和生活都十分艰苦。站岗放哨的地点是在村庄的路口或可瞭望到远处的高地，一两个晚上要轮值一次（六个钟头左右），轮值时必须全神贯注，高度警惕，以及时发现敌情。遇到情况紧张时，还要日夜巡逻。因此睡眠的时间较少。
  我们七个人生活、学习在一起，因为住处不够，七个人经常挤在一个厅间。六个男同志打地铺，同睡一条晒谷席。余贞是女同志，在我们的头部方向安放一条长凳子，躺在长凳子上睡觉。山区房子的地板是用泥土夯实的，高低不平，又潮又湿，霉味较重。晒谷席铺在地上，水气容易透过，清早起身，谷席上常呈现一个个体印。最使人难受的是蚊子特多，夜间成群结阵对人体猛烈袭击。为了防止头部和四肢被蚊子叮咬，我们不得不盖严四肢，并用衣服蒙在头部，利用纽扣孔通气呼吸，但闷热的天气又不能蒙住头部太久，所以晚上睡觉很不安宁。加上隔一两天就要夜行转移一次，一天只吃早晚两餐饭。这对我们这些刚离校门的“学生哥”来说，确实有一种吃苦的感觉。但由于大家革命热情高，以苦为乐，不久也就逐步适应了这种艰苦的游击生活和斗争环境。
  我们在干部训练班学习的内容，主要是党中央领导同志的讲话和有关新解放区的方针政策。如毛泽东的《论联合政府》、《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刘少奇在七大的《关于修改党章的报告》，陈云关于党的建设的讲话，以及新解放区减租减息，保护工商业政策，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约法三章等。游击队领导李亚伟、张振福、吴青山等给我们讲课。我们除听课、阅读文件、小组讨论、写学习心得外，还利用休息时间到农民家串门，揭露反动派罪恶，解说党的宗旨和政策，以宣传和发动群众。
  组织文工团 开展政治宣传
  我们参加学习不久的一天，云和诏县工委书记李亚伟召集我们七个人开会。他在介绍了当时的革命形势后，要求我们七个人组成文工团，在游击区和新区开展多种形式的政治宣传活动，如运用唱歌、演戏、演讲、贴标语、漫画等向群众宣传。同时，指定陈方、吴桐为正、副团长。我们多数人都没有演过戏，为了革命的需要，便用两天时间集体讨论政治宣传的具体内容和着手编排节目。大家积极性很高，进行自编自排，分头找资料，构思节目内容，设计简单布景道具，因周禾会写美术字和绘画，就分工他写标语和刻腊板。几天功夫，节目凑起来了，有《你是灯塔》、《团结就是力量》、《古怪歌》、《牙沙梭》、《共产党的队伍真雄壮》等革命歌曲和《康定民歌》，有用潮州方言曲调演唱揭露反动派压迫剥削人民的罪行、歌颂农民英勇斗争的《十二月歌》，还有改编的《兄妹开荒》和《朱大嫂送鸡蛋》。《兄妹开荒》是歌剧，由周禾扮演哥哥，余贞扮演妹妹。我们还自编了《抓壮丁》的小话剧，分别由周禾、余贞、林华等扮演，演得逼真，收到较好的宣传效果。
  文工团的活动采用边研究、边创作、边排练、边演出的办法，白天准备，晚上向游击区群众演出。山区没有戏台，我们就搭简陋的戏台，或者在晒谷场上点上汽灯或船尾灯，傍晚时分，排队集体高声歌唱，吸引群众围观，然后边演唱边宣传。在我们演出一些联系当地实际的节目后，群众掌声不断，有的还主动找我们控诉反动派欺压群众的罪行。上普小学校长听了宣传后，深受教育，决心参加游击队。群众的支持和赞赏，更加鼓舞和激励我们。不久，我们便把政治宣传活动开辟到与游击区邻近的蒋管区去。
  到蒋管区宣传规模较大的有两次，第一次是六月间到饶平浮山圩，第二次是七月初到新丰圩。浮山圩离黄岗三十多华里，是国民党乡公所所在地，常年驻守着国民党保安队。我们乘着驻守的保安队撤走，尚未有其他武装接替之机，出其不意地到那里去宣传。游击队派一支武装小分队保护我们，他们分散到圩场一些角落。我们在圩场上先高声合唱革命歌曲吸引群众注意，群众以惊奇的月光看着我们，很快就安静下来，听我们站在凳子上演讲。我们讲了目前形势、共产党解放军的宗旨、减租减息政策、保护工商业政策、约法三章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大家听得很入神。演讲后，马上撤回据点村，进行总结。文工团同志开头心情是比较紧张的，但演讲顺利，既给蒋管区群众留下深刻的印象，也锻炼和考验了我们，大家感到十分高兴。
  七月七日傍晚，我们接到“马上出发，连夜行军，准备参加战斗”的通知，当即带好武器和干粮整队前进。爬过几个山头，约走了二十多里，在饶平新丰圩附近的一个山头隐蔽歇息。这时已是深夜，不远处有队伍在走动，时可听到远处的枪声和炮声。老同志告诉我们，昨天边区纵队打下了饶平县城，目前我们的队伍在县城附近配合主力夹攻敌人。天亮后，上级通知我们到新丰圩开展宣传。我们个个劲头十足，分为三个小组，在武装队伍的保护和配合下，到圩场人群集中的地方演讲，宣传全国解放战争的胜利形势和我们共产党有关新解放区的政策。群众听到我们的宣传，既惊奇又高兴。宣传后，我们同武装队伍马上撤离，与边区纵队的同志汇合，然后返回据点村。后来得知，由于国民党保安团的疯狂反扑，边纵主动撤退，我们在深夜听到的密集枪炮声，当时是边纵与保安团正在激烈战斗。
  到龙磜村 转仙石工作团
  在新丰圩进行宣传活动后，我们在诏安、饶平边界继续活动了一段时间。七月下旬的一天下午，接到上级通知，要我们提早吃晚饭，把不易携带的东西处理掉，每人加发一杆长枪和数十发子弹，整装待发。我原来带着一个小箱子，寄在一个交通员家里，接通知后便送给他用，不再携带。黄昏时分，我们文工团同其他游击队同志整队出发，几十个人扛着长枪、背着背包，默默地在蜿蜓崎岖的山路上行进，整整走了一夜。虽然高山上凉风习习，但大家都汗流浃背。半夜突然雷鸣电闪，下了一场大雨，同志们被淋得浑身湿漉漉的。雨过天睛，我趁着星光往下望，眼前是一片深邃的峡谷，谷底深达数十丈。我把危险置之度外，跟着队伍快步疾走，虽然肩酸背痛，气喘吁吁，但仍咬紧牙关，坚持不落伍、不掉队。走了一夜，终于在天亮后到达诏安的老据点龙磜祭村。
  在龙磜祭村休息时，我因行军路上淋雨受凉，头痛发高烧，病倒在晒谷席上。吴桐在半夜间搞了点药和开水给我服下。但因当时医药困难，高烧一直不退。隔天下午，吴桐告诉我，队伍明天就要出发，领导要找文工团的同志谈话。我确实爬不起来，只好托吴桐代为请假。吴桐回来后传达：领导上根据形势发展的需要，决定文工团七位同志转到武工队或工作团工作。陈方、李青到水晶坪工作团；周禾、林文到武工队；余贞留在县委机关；他和我到仙石工作团。吴桐还说，领导对我们七位同志在政治宣传工作中的积极努力、吃苦耐劳和做出的成绩作了肯定，也要求我们今后进一步发扬革命精神，继续努力，和老同志团结一致，更好地完成革命任务。
  根据组织安排，其他同志很快地到新的战斗岗位去。我因高烧未退，只好暂时留在龙磜祭村，吴桐留下照顾我一天后先走了。过了两天，我病情稍有好转，即由交通员带路，从诏安龙石祭村经公田到平和仙石工作团，在张水满、吴国枝同志的领导下工作。
  全国的革命形势虽然取得节节胜利，但云和诏边区的反动武装和土劣却加紧对游击区进行袭扰，以作困兽斗的挣扎。我们仙石工作团活动的范围与车圩国民党保安队的驻地距离很近，稍不警惕，就有被敌人干掉的危险。因此，我们工作团仍然采取流动迂回的战术。在云霄平和边界，一两天就转移一个地方，经常在丛林中或山洞里过夜，吃竹筒饭、白水菜，常常是饱一顿，饥一餐，生活既紧张又艰苦。有一次，我们几位同志到了一个地处大山麓只有四五户人家的大沙缸村，群众待我们真是亲如家人，把他们藏起来的珍贵食品腌咸肉、鱼干拿出来请我们吃，晚上带我们到离村数里的山上竹林里休息。我们在苍翠欲滴的竹林深处搭起了“竹床”露天睡觉。这里夜间周围一片漆黑，山风号叫，夏虫齐鸣，在竹林里的活动不易被发觉，确是一个良好的隐蔽场所。听说早年刘永生、魏金水等老革命同志也曾在这里打游击。八月中旬，云霄车圩的国民党保安队突然窜到坡下和仙石一带袭扰捣乱，我和工作团几位同志便钻到敌人的鼻子底下，从石下坑村绕到离保安队炮楼约一两里的石坎村，在石洞里隐蔽了三天三夜。当地群众冒险给我们送米送菜，我们就煮起竹筒饭、自水菜。当敌人龟缩到车圩炮楼后，我们便于夜间进行活动，重点找一些国民党乡保长和其他上层人物开展政治攻势，对他们进行政治瓦解工作。
  组建政工团 活跃于云和边界
  九月初，张水满同志找我谈话（他当时是云和诏县委负责人之一），说接到上级通知，根据革命形势发展的需要，要吸收一批知识青年进行培训，由我按县委在饶平办训练班的办法，在坡下和仙石一带举办革命知识分子培训班，然后组建政工团，在平和、云霄一带开展政治宣传工作。
  我经过几天筹备，在坡下村借了一间祠堂和几间民房，就开始集中培训从云霄、平和边区交通站送来的四十多名青年学生和小学教师。通过六七天的学习，学员初步了解了革命形势、党的宗旨、作风和方针政策，懂得了新解放区应注意掌握的政策、约法三章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大家情绪很高。九月中旬，上级通知把集训的学员组成政工团，立即配合武工队解放平和县的马塘、安厚、大溪一带地区，由我担任政工团负责人，下设文字宣传、口头宣传和联络三个小组。我们在写了大量的革命标语和解放军的布告后，于九月十七、十八日同武工队、工作团一起组成一支近百人的解放队伍，从坡下村出发，推进到地主富农集中的大村庄一一马塘村。接着又解放了壶嗣、安厚、大溪三个乡。我们政工团每到一处，采取集中和分散相结合的宣传方式，先张贴革命标语和解放军的布告、通告，接着深入到人们集中的场所、茶间、寺庙、小菜市、学校等处宣传。又利用圩日到壶嗣、安厚、大溪等圩场，在人们赶圩热闹时用广播筒向群众口头宣传。既宣传革命形势、共产党的宗旨、方针、政策，又针对反动派的所谓“共产共妻”、“杀人放火”等恶毒污蔑进行批驳。我在安厚圩宣传时，由于事先做了充分的准备，掌握了群众的思想状况和阶级斗争表现，写了讲话提纲，有针对性地向群众讲解，虽然只讲了二十多分钟，但收到较好的效果。群众在围观听讲时，秩序井然，听了宣传后，反映“知道了政策，不用怕了”、“共产党解放军是为穷人翻身解放才起来闹革命，解放军是老百姓的队伍！”广大群众一些疑虑开始有所消除。
  接着，我们政工团同武工队在张水满同志的率领下，从安厚进驻大溪乡。这里村庄分散，讲客家话，我们除运用原来的分散和集中相结合的宣传方式外，还配合武工队到反动武装的据点（炮楼）接收武器，解除敌人武装。马塘、大溪、安厚等新解放区，广大群众都欢欣鼓舞，热情欢迎游击队。为了欢庆解放，有的农民还杀鸡煮肉饭“吃欢喜”。
  解放云霄城 走上新岗位
  临近九月底，上级通知我们参加解放云霄县城。我们政工团和武工队便从平和大溪经安厚、马塘到达云霄车圩，在那里住了一晚，四出张贴革命标语和开展小型宣传。然后队伍开往云霄县城附近的世坂村，并于翌日进驻云霄县城，住在三房附近的城隍庙（后来的《云霄报》社址）。进城后，我们的任务一是了解情况，调查搜集社会上各方面的情报；一是向各阶层群众开展政治宣传，以稳定人心。大家纷纷深入到市场、商店、学校及熟人家中了解情况，搜集反映。针对当时某些群众因诏安、东山还未解放，思想上怕变天、怕反动政府反攻倒算以及某些潜伏反动分子的造谣破坏，我们一面向上级反映群众的思想动态，一面到街头开展宣传，并利用晚间街道或城郊下坂一带的村庄群众开大会或演戏庆祝解放的机会，上台向群众宣传形势和党的方针政策，以安定人心。
  不久，中共云霄县委派秘书王连璧找我了解政工团成员的情况，并传达了县委拟把政工团的同志分配到县直单位和各区工作的决定。十月下旬，王连璧同志在同我通气后，找政工团的同志进行小型座谈或个别谈话，对大家的工作岗位作了安排。我分配到县委办公室，张文顺、林春林到滨江区（今东厦乡北片），赖金福、张阿炎、林形影等到云陵镇，林金乌到税务局，江毓秀到粮食局，张瑞卿、林福寿到公安局，张逊到司法科，还有林金福、赖荣耀、吴克明、林柳堤等二三十位同志也分配了工作。
  与我同时到广东饶平上山参加游击队、同在文工团工作后来在龙磜祭村因工作需要而分开的六位同志中，有四位同志（陈方、李青、吴桐、林文）也分配到云霄县工作，余贞和周禾则分配到诏安县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