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市图书馆

民国初期，军阀混战，荼毒人民。由孙中山先生一手培养的粤军首领陈炯明，为了争权夺利，暗中勾结北洋军阀吴佩孚和英帝国主义，于1922年6月，公然叛变。后经各路支援革命部队的讨伐，粤军残部三万余退集粤东。1923年间张贞任东路讨逆军司令，率部进攻粤东潮汕一带，旋即大败于浮山，参谋长汤铭盘战死，粤军乘胜追击，窜入福建。
  当时盘踞漳州厦门的军队是减致平部，号称闽军。当粤军压境时，闽军为保守固有地盘，就与张贞暂时合作，共同配合作战。
  粤军分西南两路挺进。南路由洪兆麟指挥，沿诏安——云霄一线尾追。1923年农历六月十五日前后，闽军自诏安——云霄一线陆续败退至云霄。十九日闽军后队继至，喘息未定，粤军先锋部队约千人已距城十数里，双方当即附城展开战斗。就在粤军进抵前涂、莆美村之际，闽军从宝树山坡出击，讨逆军从中柱、阳下等地出击，逼粤军于山尾渡。适潮水陡涨，粤军退路被阻，当下被截杀一百多名，退驻山尾岭、前涂岭等处。闽军也即收兵，驻扎土堡街坊之内，仅移少数于前埔、后汤、含尾山等村，作犄角之势。张贞则带残部驻下坂，分守林头山、渡头岭一带，名为防守水口，遥为闽军后应，其实军心涣散，早在准备退路了。
  闽军乘小胜犒劳，又当风雨连绵，数日夜不止，溪洪暴涨，交通阻绝，战事暂告沉寂。但一到夜间，时有炮声轰隆，居民们仍是提心吊胆，大都备办疏散乡下。无奈四边俱被粤军把守，欲走不得。只有东北面，因为不是粤军来路，且有大溪阻隔，把守略松，有的就让妇女、财物于十九日后零零星星从此路逃出。
  西路粤军约一万人（由平和县大路而来的系总指挥林虎所部，由官坡间道而来的系军长黄大伟所部），已于廿一日晚开达云霄县境，距城仅十里左右；只因大雨滂沱，暂时停止前进，隐伏城西各村，伺机进攻。廿二日市上突然出现流言：“后坑埔村发现粤军约千人，是在平和被刘长胜击败而来的，现因进退无路，打算投降闽军，正在商洽交接事项……”听到这个消息，大家更麻痹大意，没有进一步加以戒备。
  六月廿四日，天晴。早饭后就听见隐隐炮声持续不断，原来粤军已经完成东南自山尾岭、西北至渡头等村的包围圈，开始总攻击。炮声自远而近。前驻前涂岭等处粤军后队增至四五千人，也拔队由莆美岭长山冢进迫。至午后一二点钟，漫山遍野出现粤军旗号，顷刻间，宝树、演武亭等村浓烟四起，粤军来势汹汹，闽军大乱，退守土堡内外。未几，驻屐仔山（城西约二里）一队闽军被粤军诱降，高举白旗，左翼粤军遂得斩北关而入。闽军守经堂口一队，本来还想应战，一闻屐仔山投降，粤军陷城，情势危急，随即挟枪逃遁。驻巷仔口一队也从东路败逃。而驻下坂的张贞队伍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六月廿四日下午三时许，云霄城全面陷落。
  城一攻陷，粤军呼啸而入，个个如狼似虎，各持大斧、锯凿、木杵之类将所有隘门劈开，但闻号角一鸣，乱枪齐射，並以呐喊示威。不多久，各家门户全被撞开砍碎。居民一时惶急无措，纷纷爬上屋顶逃生。粤军开始抢掠。起初抢劫金银首饰、绸缎细软，把铜币杂货散掷满路；后来粤军越聚越多，、连挑夫约近二万人，除了继续抢夺金银细软外，连铜币杂货也全部抢光。从下午三点钟开始，一直抢劫到太阳快要下山时，闻得一声号角，才啸拥回队。
  到了上灯时分，粤军来势更凶。下午仅在房屋里面搜抢银物；晚上则兼上屋顶搜人。这一夜，枪声、脚步声、践踏屋瓦声、毁掷器物声、乱兵喊杀声、妇孺嚎哭声混成一片。不久，鱼行街逢泰号被焚，火光冲天，情景更加骇人。逃命的人群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粤军则任意开枪射击，居民走不及的，在屋里被搜出，就以剌刀抵住咽喉、用枪托撞住胸膛，或使用铅线捆绑，嚒喝勒迫说出藏匿金银的地方。一伙抢劫才去，一伙又来，有受勒迫至五六次的，一直闹到半夜。
  兽兵经过一阵抢劫，各挟所得纷纷摆筵庆功，到了下半夜，酒意正浓，淫兴勃发，又三五成群，左手提灯，右手拿刀，挨家逐户穷搜苦索，这回却专为奸淫妇女而来了。一时四处叫号哀哭之声，不辨东西远近，惨不忍闻，到天色渐明，声响才渐息。
  经过一夜抢劫，廿五日早，挑夫由大路挑回诏安的约有两千担，都是金银细软。但烧杀抢劫，奸淫掳掠，一点也没有放松，且愈演愈烈。到了廿八日，由於在一些房屋里挖出了地下金银，这个秘密一经传开，大批粤军四出，穿堂踏户，有的凿壁、有的毁灶、有的挖地探井……更加彻底地搜括，连马桶、猪圈、粪堆无不检遍。
  初一日，各路粤军涌到，群相效尤。商店住宅残余的东西全被洗劫净尽，猪鸡鹅鸭也一头不留。就在这一晚，粤军纵火焚烧旧米市街（今和平路上段），顷刻间，烈焰熊熊，冲空而起，照耀数十里外，三十余家店屋尽成灰烬！幸亏大雨倾盆，彻夜不息，火势渐消。好端端的一条繁华稠密的街坊，一下子变成焦土，当时的粤军简直灭绝人性了！
  凡粤军足跡所到之处，污秽不堪。一切箱箧器具，多作便溺之用；街头巷尾，尽是秽物。他们任意丢弃牲畜的内脏，一任腐霉。暑伏天气，臭气熏蒸，蚊蝇孳生。他们将夺取的布匹，拧扎成条，作为蚊香驱蚊；大便时用妇人绣袜作屎纸；炊事员则以门板户扇充当柴火，烧饭煮菜。他们杀猪时，以剌刀将猪乱戮，等到血竭倒毙，便将头部斩去，剖开肚腹，把五脏挖掉，只吃瘦肉，其余肥肉並皮骨四肢一概丢弃。鸡鸭则去“五尖”（即把头部、翅膀、两足弃掉）仅吃嫩肉。其暴殄天物，真是骇人听闻。
  粤军在抢劫中，个个饱发洋财，由此赌场林立。城内从西门到北门，从大路街至南门兜，城外所有街道尽是赌摊，呼么喝六，随地聚赌。赢的用棺材装满金银首饰，运回广东去；输的则变本加厉，恣意狂抢。整个云霄被闹得暗无天日，成为人间地狱。
  天下乌鸦一般黑——那些被缴械的闽军，在鱼肉良民方面並不示弱。早在十九日，他们从诏安狼狈败退、粤军未来之时，就利用兵慌马乱，人心惶惶的机会，抢劫了“通资号布庄”货款四、五百元；现在又看到粤军抢烧淫掠，无所不为，也就乘机混在中间，效而尤之。还有粤军带来的那些挑夫，也跟在粤军后面洗扫一番。正象理髮一样，梳一遍、篦一遍，再刮一遍。
  这出惨剧从六月廿四日至八月初五六，历时四十天以上。据估计，城乡直接损失约在光洋一千万元以上（包括货物、银钱、牲畜、衣服、首饰、器具等）。人民被枪杀、奸淫而死的数百人，妇女、小孩投井而死的数十人。死尸中有服装完好的，也有身无一丝寸缕的！有一家寡妇，膝下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儿，听见军队撞门，因为不愿遭受凌辱，先将女儿推入井中，接着自己也跳下去。这个寡妇还有一个年老的婆婆，眼看这样的惨状，痛不欲生，索性也跳下去。还有伤残癫狂的，辗转呼号，种种惨象，不一而足！至於牲畜被杀的，猪约六千余头，鸡鸭不计其数。粤军给予云霄劫创之巨，实为解放前五六十年来所仅见。农村方面：被他们驻扎过的约十数村，如后汤、渡头、孙坑、马山、象坑、前涂……等。这些乡村受祸的程度一般与城市同。没有驻过军队的是那些比较僻远或村庄较大，有土堡没备的。如莆美、阳下……这种乡村同样被迫缴纳粮米、捐纳款项、认办挑夫。
  人民是不会白白地受欺侮的，特别在劳动人民中间出现了不少义士好汉，他们敌忾同仇，机智勇敢地惩罚这伙盗贼。下港尾一个外号叫做“怣和尚”的，手里经常提着一把粗大的山柑旱烟筒，他碰见粤军总是不声不响地尾随在后，跟到僻静去处，抡起旱烟筒朝后脑勺狠狠一击，打他个脑浆迸流。只要有报仇洩恨的机会，他一个也不放过。这种英雄事跡，至今在民间传为美谈。有的迫于义愤，与粤军面对面扑斗，与敌同归於尽；有的伺机把粤军推落厕所里溺毙；还有用锄头砍碎粤军脑袋的；溪河上不时发现粤军死尸漂浮。人民对这些禽兽的惩罚，使肆虐者寒心丧胆，草木皆兵；同时也鼓舞着人们更加顽强不屈的进行斗争！
  附录：
  1924年农历六月廿四日县各团体和各界人士召开粤匪祸云周年县耻纪念大会，会场上贴出各团体和个人的联文近百对。摘录二则以志当时民愤的深重。
  六十年浩劫重逢，触目疮痍怜赤子。
  七千户脂膏告竭，抚膺恸哭问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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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弹丸、新造色、竟遭十日扬州，天祸云民，住事如灰灭烟飞，司空见惯，只可怜他半世英雄，脩史难为原心论。
  乃守土，旧遗黎，永负千斤国担，我瞻桑梓，历年更旱灾疫害，生计索然，那能禁尔万家士女，惊魂不作刻骨悲。
  陈茯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