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市图书馆

天地会创立和创立期的反清斗争
  谢绍美
  天地会从明末清初创立，至今已有三百五十多年的历史。细考其历程，大致可分为三个时期：（一）明末清初四十多年的创立期。（二）终清一代二百多年的隐蔽发展期。（三）清亡后至今八十多年的质变转型期。各期历史都有其特点。这里先谈谈创立期的历史，即天地会的创立和创立期的反清斗争史。
  经调查研究，我们认为天地会是明末清初，由诏安二都长林寺开山僧万五道宗，在以该寺为中心的漳南地区创立的。当时正处改朝换代、政局剧变的历史时期，天地会的创立分为三个阶段。
  一、组成万姓集团，反对官绅贪暴
  从1637年万礼起义，到1644年崇祯上吊，前后八年。这是其准备阶级。这期间，由于明末政治腐败，官吏贪残，水旱虫灾，饥民蜂起，天下大乱。张耍原为福建省平和县琯溪后巷人，后为官陂仗义疏财的首富张子可的义子。他学得一身好工夫，为人急公好义，年青时任职平和县狱，因痛恨暴政，刺杀贪残的狱吏。诏安二都的张耍联合同乡义士黄调阳、郭义、江景融和蔡禄等，于崇祯十年，岁次丁丑，在霞葛镇龙庵观音亭揭竿起义①，开展反对官绅贪暴的斗争。起义军驻军于山高林密的二都九甲社长林山、山子园。他们袭击城乡，除暴安良，扶危济困，深得穷人的拥护。但城乡官绅，则骂他们为“九甲贼”或“老万贼”。
  为了扩大势力，团聚大众，起义军将领以万为姓，形成万姓集团。那时，长林寺开山僧道宗，同情和支持他们的斗争，同他们结下深交，拜为兄弟，并加盟万姓集团。在万姓集团中，首领张耍，率先改名为万礼。因他年纪较大，称万大，或称老万。道宗年纪较轻，排行第五，人称万五道宗。万五道宗才智出众，深谙谋略，成为他们的化外军师。在万五道宗的帮助下，起义队伍迅速壮大至四、五千人之众。他们以长林山、犁壁石山和点灯山为根据地。三山互为犄角，牢牢地控制了诏安的二都，并进而向诏安南部的三都和云霄、平和、饶平边区发展。
  明末诏安万姓集团这一反对官绅贪暴的斗争，《台湾外记》有简要记载：“崇祯间，乡绅肆虐，百姓苦之。众谋结同心，以万为姓，推耍为首，率众据二都”。显然，这一斗争为清初洪门天地会在这一地区的创立，奠定了基础和条件。
  二、拜会洪门，扶明抗清
  从1644年清帝入主中原，到1662年南明永历帝败亡，前后十八年，这是其初步形成阶段。这期间，由于政治形势剧变，满汉之间的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国内阶级矛盾退居次要地位，于是在黄调阳、沈起津和万五道宗等重要人物的共同努力下，诏安万姓集团义军同南逃的明皇室、遗臣，联合起来，于顺治四年春，在镇龙庵正式举礼，拜会洪门，拥立明德化王朱慈烨为盟主②，开展扶明抗清的斗争。由于实现了反清大联合，因此，这一斗争便于顺治五、六年间，在闽南各地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迅速形成了高潮，逐步控制了漳南各县。
  但是到了“顺治六年十一月，清兵克延平将军寨，明德化王朱慈烨死之”之后，义军受挫，战局为之逆转。就在这一重要时刻，文韬武略，才智过人的长林寺开山僧万五道宗，在大家的拥戴下，继起统领扶明抗清的斗争。为了壮大自己和战胜强敌，他采取了固守和出击相结合的策略。一方面留黄调阳镇守犁壁石山根据地，调江景融回防环沙寨和深丘里。另一方面，派万礼率主力数千人出击，相机投靠郑成功。郑军得到万礼数千军队加入后，声势大振，闽南地区扶明抗清的斗争，进一步形成了高潮。
  后来，由于清廷大举增兵福建，对闽南义军进攻凌厉，于是形势又急转直下。顺治十二年十二月，漳浦陷落。十三年，黄梧以海澄降清。接着诏安、云霄等县城陷落。诏安二都径口和深丘里，先后遭血洗，江景融被捕，死于县狱中。顺治十七年，因吴钩叛变，犁壁石山根据地被摧毁，黄调阳惨遭杀害。这时（1660年）郑成功兵败金陵后，集中主力转攻台湾。事前，因为他将金陵战役中死难的万礼神像撤出昭忠祠，并疑其部将蔡禄和郭义有异。万五道宗得知后深感受辱，并意识到情势危殆，于是亲自前往东山策动“铜山之变”。以蔡禄、郭义叛郑报清，实行假清养军，伺机反清的策略。1662年，康熙帝即位，永历帝殉国，郑成功病卒台湾。至此，明全亡，扶明抗清的斗争告一段落。
  上述扶明抗清的斗争，虽因主客观条件的限制惨遭失败，但其影响深远，它为后来天地会在这一地区的最后形成奠定了政治、军事基础。
  三、创立天地会，反清复明
  从1662年明亡到1683年康熙帝收复台湾，完成中国统一，前后22年，这是其最后形成阶段。这期间，清势强盛，但在初期（台湾收复前），满汉矛盾依然尖锐。郑经坚持反清，“三藩”发动叛乱，西南和东南地区形势依然复杂多变。万五道宗根据形势发展的需要，抓住有利时机，重整洪门，创立天地会，开始了反清复明的艰苦斗争。
  康熙二年，由于实施第二次大规模迁界，沿海群众苦难加深。康熙七年，岁次戊申，国内多处地震。萧山名士蔡仲光乘机抛出“以甲申始，必以甲寅变”的谶语，预言天下必将大乱。于是民心浮动。以吴三桂为首的“三藩”密谋反清，郑经也准备率军进袭闽粤沿海。各地反清势力也都伺机待发。整个南部中国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对此，长林寺开山僧万五道宗审时度势，相机响应。他深感原有的反清组织——洪门，已因黄调阳、江景融和蔡禄等的牺牲，黄梧，施琅等的降清和黄万、黄廷等随郑到台湾而大受削弱。为适应形势发展的需要，他决心予以整顿和加强。于是，便由长林寺到高隐寺去扩建僧舍，召集僧众，并于康熙十三年三月廿五日，亲主重整洪门，由团结在他周围的三十名洪门和尚为骨干，在高隐寺立名同拜天地会③。
  天地会创立后，经过一番组织和发动，于是年七月廿五日，集中到万礼原驻军处山子园的高溪庙，利用中元节、孟兰盆会的传统习俗，为亡兄弟设祭，亲自主持水陆法会，造建木杨城，有组织地发动起义。对此，《贵县修志局本》“反清复明”诗中有生动的记述。“新造木杨城，惊动众洪英，干戈重重起，反清又复明”。
  起义后，义军分两路进军。北路由黄靖、廖琠等率领，进入云、和、诏边区，在平和南部，打败耿精忠的军队以后，便在这一地区坚持斗争。南路由叶尚、陈升等率领，进入广东，乘势加入潮汕地区的郑经军队。康熙十四年五月，郑经军与清军在汕头鲎母山展开激战。因遭伏击，郑军惨败，尸横遍野。事后，万五道宗以方外僧身份，前往战场收尸。这段史实，《台湾外记》亦有记载。
  康熙十六年，耿精忠和尚之信反清失败后，又先后降清，形势逆转。为了巩固基地，发展反清势力，万五道宗再次号召起义。据《福建通纪·清三》记载“康熙十六年，漳浦巫者朱寅，挟左道，诡称三太子。……附者日众，蔓延于漳泉属县，凡深山、穷谷、严寨无所不到，纳粮以食，头裹白布（表示为崇祯帝带丧复仇），时谓之日“白头贼”。“康熙十七年闰三月，蔡寅（即朱寅）拥众万余，突犯安溪。四月，漳州安塘报副都统穆赫林、海澄公黄芳世等，师处湾腰树，与贼蔡寅（即朱寅）战失利，平和失陷，贼逼潮州”。上述记载说明起义军势力又遍及闽南和粤东。后来，清廷急派康亲王调集各省清军，合力围剿，起义又告失败。
  这时，清朝统治巩固，国力强盛。万五道宗知大势已去，为保存实力，他号令会众，全面转入地下。并授意黄靖投清蓄锐，长期隐蔽。据《福建通纪·清三》记载：康熙十八年三月，闽浙总督姚启圣奏：“廖琠、黄靖等率人据水晶坪，联络山海贼寇，为害地方。臣遣官招抚，廖琠、黄靖等率伪官三百余员，兵一万二千余人，诣军前降。”由于黄靖曾痛击耿精忠军队，姚启圣还以他攻耿得胜，助平“三藩”之乱有功，奏请封赐。清朝特授黄靖荣禄大夫左都督，领兵镇守红花岭。黄靖借此掩护和保存了一部分反清实力。亲自助修辖区内镇龙庵、五通宫和高隐寺等名庵古寺。还筑水坝，修水利，兴学育才，做了一些好事。
  康熙廿二年（1683年），清廷收复台湾，全国统一，社会安定。万五道宗根据形势，继续隐蔽退却。他利用黄靖的掩护，募建“万古庙”，奉祀关帝和万礼等亡故义兄弟。自已筑后楼，坐禅奉佛，说法传经。他还以长林寺和高隐寺为中心，率领弟子，继续同沈起津、张一栋等反清志士一起，用隐晦的语言，编写会史，制定会规，撰写诗篇、赞词、拜会互答、门对和偈语等。为了坚持反清复明长期斗争的需要，他还改革佛事礼仪，开创香花宗，编撰《古来寺赞集》。从政治倾向和组织形式上，最后完成了天地会的创立。他还抓住时机，以行佛事，授徒传经，或拜师会友等名义，来往住锡于闽南各名寺古刹之间，谋划指挥。他派人四出播道传教，争取群众，发展会员，寄望于后起。从此，开始了终清一代长期隐蔽的、由闽粤沿海到中国腹地，波及海外各埠的反清复明斗争的新时期，即天地会的隐蔽发展期。
  注：
  ①起义时间。据《台湾外记》载为“崇祯间”。云、和、诏、东等县的老僧人言上传为“丁丑岁”。诏安霞葛镇龙庵观音亭出土的“慈云密布”石碑碑文中。有“丁丑岁兴会”的记载。
  ②此《福建通纪》和《贵县修志局本》中的有关诗、对都有明确的记载。镇龙庵的“精忠洪门”挂匾，丰田洋村具有洪门标志的石砌三角井、“仁义真进”的原始会凭，镇龙庵每年仲冬演戏纪念的史俗等等都是佐证。
  ③此康熙丙申年扩建的高隐寺碑碑文，和康熙甲寅年三十名洪门和尚在高隐寺立名同拜天地会的原始抄件，可为证据。另外，在《贵县修志局本》中的“反清复明根苗第一”，和“古来寺赞集”中的“原头曲词”等对此都有具体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