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荒漠”上的“日记诗”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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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南靖文史资料第三十一辑》 图书
唯一号: 130720020230002658
颗粒名称: “文化荒漠”上的“日记诗”草
分类号: K273
页数: 8
页码: 93-100
摘要: 本文记述了作者在1966年至1976年期间,参加劳动、文艺宣传队等活动的经历,并以新体诗和旧体诗词的形式写下每天的劳动和生活情景,称之为“日记诗”。作者通过“日记诗”表达了对劳动、友情、爱情等方面的体验和感悟。这段文字还提到了作者的诗歌创作得到一些作家的赞赏和认可,并介绍了作者目前的文学成就。
关键词: 南靖县 文艺宣传 劳动经历

内容

1966年仲夏,一场席卷神州大陆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风暴来临了。那年,我才15岁,初中刚刚毕业(提前一个月),就被集体“赶出”南靖一中的大门,和所有的大、中、小学生一样,被迫停课“闹革命”去了。
  继续升学读高中、读大学的梦想破灭了,凌空飞翔的翅膀被折断,我卷起铺盖,回到农村,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先后当过农民(干过所有的农活)、采石工、糖厂季节工、业余文艺宣传队创作员,直到粉碎“四人帮”后才到汤坑小学、南靖县东方红第二小学(今县实验小学)代课。
  “文革”十年间,我无论在何处,都不忘写日记,将每天的劳动、生活情景,用新诗、旧体诗词的形式写出来,我将之称为“日记诗”。“日记诗”只写到1976年,后因离开农村,到城里谋生,失去了生产生活的创作源泉,就不可能天天有诗可记了,但“写诗”这个业余爱好还是坚持不懈到如今的。“日记诗”的簿子是用最便宜的油光纸(每张3分钱,可裁32小张)自制成的,封面封底则用旧电影海报剪裁装订。后来,我从“日记诗”中选出一部分认为较好的,分别投稿,发表在国内的几十家报刊上,并选入拙诗集《大地之恋》(冰心老人题写书名)、《八闽吟旅》、《历史回眸应放歌》和《十年浩劫诗存》等一些文学选本中。
  今天,重新翻阅几十年前写的“日记诗”,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便像过电影似的一幕幕映现在眼前,那情、那景,带着酸甜苦辣涩,纷纷涌向心头。
  那时,生产队里正在开展“农业学大寨”,劳动强度是很大的。我年纪轻,能吃苦,不怕累,争着抢干犁田、耙地的重活。在旧体诗词《谒金门·犁紫云英田沟》中,我写道:“冬过半,薄雾浓霜未散。吆唤扬鞭荆水畔,扶犁流细汗。牛步拉沟稳健,看我耕田手段。满地紫云花烂漫,蜂诗吟不断。”在《霜天晓角·平整土地》里,我写道:“沃野临川,浩歌破雾旋。各队红旗招展,银锄落,整农田。早饭抢田边,憩烟借日燃。忙累在冬季,粮丰获,盼明年。”这首词中的“早饭抢田边,憩烟借日燃”的意境最使我难忘。当时的“平整土地”是最苦最累的,冬日早晨四时半,人们就要从温暖的被窝里被队长出工的哨声惊醒,匆匆洗一把脸,便肩扛锄头,挑上粪箕,平整土地去了。所谓“平整土地”,就是把高低不平、大小不一的田块整平、整齐、整大,使之成为能使用拖拉机耕种的田。平整土地一般是早晨5时到达田头,空着肚子干两个小时后吃早饭(由生产队统一煮的大锅饭),之所以“抢”,是因为按每个劳动力每餐一斤大米煮的干饭不够吃,吃饭速度慢的人往往吃不饱。“憩烟借日燃”——则包含着许多无奈。当时,生产队有个规定,不到集体田间休息的时间,谁也不准歇憩,除非大便、小便或抽烟才可放下锄头作短暂的休息。大便、小便过于“频繁”,会招来非议,严重者还会被扣工分,只有抽烟是最“合情合理”的休息理由。我的抽烟史就是从那时开始的,直到1990年10月5日冰心老入九十大寿生日那天我才戒烟,至今未“复燃”。抽烟时,要先用烟纸将烟叶丝卷成喇叭状,用火柴点燃后慢慢吸,边吸边聊一些闲话以解疲劳。抽烟的姿势一般是左脚立地,右脚盘在锄头柄上,谓之“乌龙缠柱”。这种被没抽烟的人指责为“偷懒”的现象,不过也就五、六分钟时间罢了。“借日燃”的意思是干重活流大汗,不慎将上衣口袋或后裤口袋里的烟丝和火柴濡湿了,不得不拿出来晒太阳,等晒干了再燃点。这就是旧体诗词的简洁性,5个字就刻画出那么多的劳动情景。要是新体诗,就是洋洋洒洒几十行了。
  我那时写的“日记”是以新体诗为主的。1973年,我已被大队党支部从为南靖县“七0四”大桥(今牛崎头大桥)备料的采石场上抽调到业余文艺宣传队,任文艺创作员(负责自编自演节目的创作),白天参加劳动,晚上进行节目排练,或下村巡回演出。那年,“双抢”大忙季节,我们在抢割水稻时突遇雷阵雨。当天的“日记诗”《暴风雨中》,我写道(节选):“此刻,我们正奋战田垅,把剩下的水稻抢送。尽管浑身水淋淋,同志们照样喊冲锋。
  ‘同志们,暴风雨来了’,只见队长把手臂挥动。顿时,大家亮开喉咙,唱起了‘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
  ‘同志们,加油干哪!’又一个霹雳轰隆,这天然的战鼓敲得山摇地动,给我们高奏凯歌助威风。
  ‘坚持就是胜利!’又一道闪电飞龙,这天然的照相机真管用,为我们摄下这威武的阵容……”
  既然是业余文艺宣传队,就必定要创作、排练、演出。这些活动,也必定是我的“日记诗”中最好的素材。在《夜作》里,我写道(节选):“……写字台前的小油灯,闪烁着延安精神的火星,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指引着文艺革命的胜利航程。
  谁说“泥脚子”不能搞创作?革命的豪情凝满笔尖!谁说文艺创作危险性?为工农兵创作就是我们的心声……”、
  在《排练》里,我写道(节选):“电厂突然停电,宝树岩刹时漆黑一片。快拿出我们的“战备蜡烛”,晚上继续进行排练。
  烛光如同朵朵山花,在古寺殿堂欣然开绽。歌声伴随阵阵山风,传遍海角天边……。”
  在《业余文艺轻骑队》里,我写道:“群山映绿翠,红旗染霞辉,蜿蜒山道上,来了文宣队。
  白天劳动不知累,傍晚进村笑微微,放下道具帮不停,劈柴扫地又挑水。
  晒谷场,当舞台,自编节目引人醉,没有化妆打赤脚,“泥腿子”本色永不褪!
  数一数,只有十四位,唱跳弹打样样会。社员看了齐赞
  美:‘不愧业余文艺轻骑队。’”
  我的“日记诗”里,除了大量反映劳动、文艺宣传等方面的内容外,还有一些反映业余爱好情景的句子。如《相见欢·客弈》:“喜逢故友砖楼,正深秋。茶品当年初弈憩田头。
  重开战,车马炮,几时休。不觉鸡鸣霞涌满村啾。”这是与朋友通宵下象棋后的记载。再如《七律·学画》:“淡墨银笺笔梦花,诗情蘸血染丹霞。红梅举火融寒岁,绿竹摇春发劲芽。半亩莲墉鱼戏鸭,一园篱栅架垂瓜。桃源世外何时见,看我糊涂纸上鸦。”这是呼唤农村早日脱贫致富的心声。
  当然,我的“日记诗”里也免不了要写亲情、友情和爱情的。描写亲情的如《渔家傲·夜渡》:“月照沙滩窥古渡,风摇波影溪边树。船火一星浮岸浦,催师傅,快来载我归家去!
  破寺寒灯排练苦,紫荆夜半停歌舞。孝子回村看病母,心焦虑,蓬舟方泊趋疾步。”描写友情的如1968年8月18日晚作的《忆江南·虑友》:“山城乱,武斗血腥惊。文友回城医母病,客人进屋叹枪声,能不虑山城?”描写爱情的如我初恋时写给女友的《高阳台·夜写情书》:“郊野蛙鸣,春山寂静,孤眠梦醒三更。何处情深,遥闻鹭岛啼莺。芳函重展挑灯阅,举纤毫,再吐心声。问东风,因甚贫缘,空誓前盟。
  纷纷思绪萦医馆,忆陪疗母病,邻卧床横。灯下同心,推敲日记诗菁。奈何出院匆匆别,闪泪花,顾盼盈盈。叹今生,一半怜春,一半伤情。”
  在那“文化荒漠”上,我的“日记诗”草只能悄悄发芽,默默成茵。那时,有位年轻的“知青”朋友来看我,翻阅了我十几本《日记诗》稿后,倍受感动,欣然在我一本《日记诗》簿的扉页上题了一首诗《读谢新鎏〈日记诗〉有感》:“正叹少无志,开卷且一喜。盈盈溢溢少年味。邈邈远景如可抵。行行浑金字字璞,浑磨璞琢见真质。悬梁剌股今谁见,紫荆夜半灯不熄。君若目穷万卷书,颠李倒杜称雄笔。”
  数十年后,有位著名作家在报告文学《诗心长绿播芬芳》里写道:“1966年5月,“文化大革命”狂飙乍起,全国到处都在停课闹革命。年仅15岁的谢新鎏,从此告别南靖一中的大门,回到迁居地——南靖县山城公社汤坑大队务农。他身体瘦弱,仍然和大家一起参加体力劳动,学插秧、学割稻、学犁田、学耙地……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也毫无怨言。他白天劳动累得筋疲力尽,晚上照样在煤油灯下偷偷地看那些劫后余存的《唐诗三百首详析》、《唐宋词一百首》……等被造反派们视为洪水猛兽的所谓“禁书”;偷偷地模仿古诗词的格律,吟绝句、写律诗、填词曲、作小令,抒发人生的酸甜苦辣,感叹世间的悲欢离合。他喜欢唐诗,立志在诗的沃野上辛勤耕耘,遂取笔名为“唐耘”(1997年改为“唐崧”。与此同时,他还用日记的形式,将每天的劳动情景、生活感受写成新诗,名曰“日记诗”。从1966年到1976年,不管当农民,还是当采石工、糖厂季节工、业余文艺宣传队创作员,他都坚持天天写“日记诗”,一天一首,从不落下。生病时(一般都是感冒、中暑),躺在床上照样构思新词佳句;劳累时(特别是农忙季节),梦中的灵感依然进发出诗的火花。田野、石场、车间、陋室……到处留下他的诗踪词迹。十年动乱,十年坎坷,他没有悲观失望,没有迷惘彷徨,没有去冲冲杀杀,而是闹中取静,“躲进小楼成一统”,心歌只向诗中求。那时,新诗极难发表,旧体诗词更无立锥之地。他却敝帚自珍,把自己的“脑汁心血”集中起来,每月28~31首为一本地装订成册,闲时自我欣赏,自我推敲。十年耕耘、十年播种,3650首新、旧诗词习作,每一个字都镶嵌着他坚韧不拔地追求诗神缪斯的脚印。”
  随后不久,另一位著名作家也在长篇人物通讯《诗人唐耘》里提到这件事:“15岁的唐耘回到汤坑,和成年男子一样下田劳动。繁重的农活使身体瘦弱的他常常感到全身散了架,但是,点起煤油灯,翻起破烂不堪的《唐诗三百首》、《唐宋词一百首》,便立即感到散开的骨架又拢合了,并从骨缝里滋滋地长出许多劲儿。他开始写作,以诗的形式写日记,自名为‘日记诗’,一天一首,十年3650天,居然一天也没落下。3650首‘日记诗’成了他献给诗神缪斯的第一批定情物”。
  如今,我已是中国乡土诗人协会会员(1986年加入)和中华诗词学会会员(1997年加入)了,这两个分别代表新体诗歌和旧体诗词的国家级协(学)会,为我的业余诗词创作注入源源不断的活力,使我的诗词作品频频亮相于各种新、旧诗词报刊。与此同时,我还出版了7部个人文学专著,除长篇历史小说《江左风流》、小小说集《红螺》、报告文学集《天地有正气》外,其余4部均为新诗集。有人赞我是“双栖诗人”,是“天才”。我说:“过奖了。所谓天才,不过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勤奋罢了。要是没有十年浩劫中的‘日记诗’,哪来今日的诗花似锦?!借用一句古诗,那便是‘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知识出处

南靖文史资料第三十一辑

《南靖文史资料第三十一辑》

本书包括名人与南靖、往事回眸、“文革”之忆、地方经济与建设、地方文化、域外掠影、政协纪事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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