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市图书馆

抗战期间，本省开办一所福建国立音乐专科学校（简称省音专），校址设在永安县吉山。校长蔡继琨（泉州人，现任菲律宾文化中心顾问，1988年曾回国到福州、漳州等地指挥乐团演奏）。校中有不少闽南籍的学生。
  1943年的春假前，省音专的闽南同学回乡时，我和他们一道返漳州。他们在华安这座偏僻寂寞的山城举行一次音乐会，真使当时听众“如闻仙乐耳暂明”，得到美的享受不少。我曾协助音乐会上一些工作，事隔四十多年，记忆犹新，现将所知情况追述如下：
  此次省音专的闽南同学回乡，分为两队，一队走向大田、德化、永春、晋江，一队走向漳平、宁洋、华安。我是随着后面这一队的。这队男女同学约十二、三人，由汪精辉（龙溪县人。据说现在台湾交响乐团任团长）率领。我所认识的队员有杨碧海（漳州市人，现任北京国立音专讲师）、蔡丽娟（女，漳浦县人，现在台湾）、黄清白（漳平县人，现在台湾），欧阳某某（汕头人，近况不明）等人。
  音专同学出发时，各穿黑呢校服，背行李包袱，携应用乐器，组成一支惹人注视的特殊队伍。当时这条路还没有车辆行驶，我们只好靠两条腿走路。因急于返家过年，又趁着好天气，我们不辞辛苦，连夜奔波。手电筒只有两三支，人多不顶用，便燃火把照明。路，崎岖不平，有时要渡溪涧，鞋袜尽湿。我们仍然沿途嘻笑、歌唱，勇往前进。我向来没经过长途跋涉，那时，两腿发酸，加上冷风袭人，有点发颤。但看到他们精神抖擞，不知疲倦，只好拼着老命，紧紧跟上队去。
  到了漳平县境的西洋，我们借当地一所小学里的教室住了一宿，次日早晨吃些干粮，又整装动身，沿着山路直达漳平县城，先在漳平演奏一晚，然后乘小船转往华安。
  这条水路滩濑交错，礁多流急，船中有不少音专男女同学，吓得咋出舌头大喊“危险！危险！”有些胆子较大的同学，则若无其事地坐在船头欣赏山水风光。
  到达华安县城，已经中午。音专同学黄清白本来在漳平演出后就要回家，因怕同学们初到华安，人地两疏，殊多不便，就随队照应。上岸后，他带着大家上街吃饭，自己转到县教育局联系，请求协助演出。教育局人员设法借一所小学的两间教室，作为临时的男女宿舍，用课桌椅垫稻草当床榻。又代借礼拜堂作为开音乐会的场所。他们知道我是图画教师，请我帮写海报。一时买不到广告颜科，我就用标语色纸剪贴成图，颇也引人注目。音乐会的入场票，借教育局的油印机印刷，不分前后座，票价一律一角。在街上中心点一家商店门前排设售票处。华安举行音乐会，从来少见，群众觉得很新鲜，纷纷前来买票。我们另取十多张票赠送地方上一些单位。
  是夜听众爆满。演出的节目，记得是：大提琴独奏《贝多芬选曲》，演奏者汪精辉；小提琴独奏《×××》（曲名忘记），演奏者杨碧海；男女合唱，《黄河大合唱》、《赞美新中国》、《垦春泥》，汪精辉指挥；女声独唱，《丈夫去当兵》，演唱者蔡丽娟；《长恨歌》，演唱者姓名已忘记；男声独唱，《满江红》，演唱者姓名已忘记，等等。本来还有一个钢琴独奏节目，因华安没钢琴，只好取消了。报节目时，用喇叭筒代播音机。
  华安是个偏僻的县份，当时文化比较落后，群众对音乐艺术一般不大会欣赏，只是当作有趣，听听而已。而且曲词全用普通话，又没有幻灯字幕或说明书，所唱的内容，听众不大了解。节目中最受欢迎的是二胡独奏。一曲奏完，全场喝采，掌声如雷。不少人呼叫：再奏一曲。于是演奏者又再奏了一首《光明行》（刘天华作曲），其次是女声独唱的《丈夫去当兵》。由于演歌者音色圆润，娓娓动听，博得群众好评。
  这晚音乐会到十点多才结束。我们回到校里的宿舍，早已饥肠辘辘，好得负责膳食的同学已经煮好了地瓜稀饭给我们充饥，小菜是豆豉。我风趣地说：“别小看这顿点心：猪蹄包咸猪腰，太棒了！”这句话引起音专同学喷饭大笑。
  翌日清晨，黄清白独自回漳平，其他的人则由华安新圩乘帆船到浦南，登岸后各自分头回家去了。这次音乐会虽然卖票，只供会里开支。大家都是义务演出，但获得的是一个很美好的记忆。
  附记：事隔四十余载，记述难免差错，敬希知情者补正。
  一九八七年十二月八日于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