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山越若干历史问题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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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华安文史资料第六辑》 图书
唯一号: 130720020230000094
颗粒名称: 关于山越若干历史问题的探讨
分类号: K877.49
页数: 16
页码: 87-102
摘要: 本文主要探讨了山越的来源、分布、反抗斗争和社会结构等问题。文章认为,山越是秦汉时期越和闽越的后裔,经过多次迁徙,其居住地扩大到了浙江、江西、福建、台湾和湖南等地。山越的名称最早出现在《后汉书·灵帝纪》,三国时期最为常见,但名称较为混乱。胡三省认为山越本亦越人,依阻山险而居,不纳王租,故称“山越”。文章还讨论了山越的习俗和语言特点,以及其与秦汉时期越和闽越的关系。
关键词: 华安县 山越 历史问题

内容

秦汉时代文献上常用“百越”这一名词来指明长江以南众多的的越族(1),在这个时期文献上提出的几个主要越族是:分布于浙江、福建、台湾、江西、湖南的越和闽越,分布于广东和广西的南越,分布于湖南和广西的西瓯,分布于广西南部和越南北部的骆越。《汉书地理志》颜师古注引臣瓒曰:“自交趾至会稽七八千里,百越杂处,各有种姓。”这说出了西汉前期越族分布的大概情况。关于西瓯、骆越、南越及其后的演变,本文暂不谈。本文主要想探索越和闽越在后汉至唐宋时期的历史概况,即山越的来源,分布、反抗斗争和社会结构诸问题。由于水平低,不妥之处,敬请批评指正!
  一、秦汉时期越和闽越在大陆上的迁徙
  秦汉间越和闽越多数住居于浙江、江西、福建、台湾和湖南,随着国内政治形势的变化,在大陆上的闽越族不断向南和海上迁徙(2)这是秦汉间闽越族迁徙的主要方向。同时也有一部分闽越族,被秦汉王朝强行向北迁徙。从文献上看来,主要有三次,现根据文献记载,谈谈这三次迁徙的情况。
  秦始皇二十五年,住居于今浙江的越族,先受到秦的打击,秦将王翦“遂定荆江南地,降越君,置会稽郡。(3)”大约在秦始皇三十年后,秦又征服闽越族的首领无诸和摇,以“其地为闽中郡(4)”,但实际上未曾设置统治机构,西汉田蚡说:闽越地“自秦时弃弗属(5)”秦为了控制越族,进行了大规模的移民,《越绝书》说:“乌程、余杭、黟、歙、无湖、石城县以南皆故大越徙民也。秦始皇刻石徙之(6)。”是时徙大越民置余杭、伊攻□□故障,因徙天下有罪适吏民,置海南故大越处,以备东海外越”(7)。
  这说明若干越族人被迁移到今浙江北部和安徽、江西境内等处,而若干中原居民被迁到浙江来。
  建元三年(公元前一三八年)闽越发兵围攻东瓯,东瓯食尽,处境危难,乃使人告急于汉王朝。汉王朝从会稽“发兵浮海救东瓯”,未至,闽越引兵而退。
  “东瓯请举国徙中国,乃悉众来处江、淮之间(8)”“东瓯王广武侯望,率其众四万余来降,家庐江郡”(9)可见,东瓯有相当数量的人民被迁徙到今安徽、江苏境内。武帝时下令曰:
  “东越狭,多阻,闽越悍,数反覆,”诏军吏皆将其民徙处江、淮之间,东越地遂虚”(1“)。
  《汉书·两粤传》的说法与《史记》雷同。可见,有相当数量的闽越族人被迁徙到今安徽、江苏境内。
  由于上述三次的迁移,在今江西、浙江北部、安徽、江苏境内,有被强行迁徙来的越和闽越人民居住着。原来越和闽越的居住地,即今浙江和福建北部,是否还有越和闽越居住着?或者如《史记》和《汉书》所说其地“遂虚”了呢?看来,《史记》和《汉书》的说法是不确切的。《宋书·地理志》说:“汉武帝世,闽越反,灭之。徙其民于江、淮间,虚其地。后有遁避山谷者颇出,立为冶县,属会稽郡。”又据《吴地记》云:“《汉书》闽越围东瓯,告急于天子,东瓯乃举国徙中国,处江淮间,而后遗人往往渐出,乃以其地为回浦县,属会稽郡。”(11)可见,东瓯、闽越虽有一部分被迫迁移至江、淮之间,但尚有一部分逃亡至深山密林中,后来随着人口不断增加,封建王朝政府设置了冶县来统治这部分人。这样,越和闽越的居住地就比秦汉初年扩大得多了。
  越和闽越经过三次的严重打击后,在文献上就很少或者根本没有记载他们的活动,一直到东汉灵帝建宁二年(公元一六九年)始出现了“山越”这一名称。这期间距离汉武帝元封六年(公元前一一〇年)灭闽越已经有二七六年的历史了。因此,这山越(12)究竟是不是秦汉时期的越和闽越的后裔?这就需要进一步探素。
  二、山越的名称和由来
  (一)山越的名称
  山越一词最早见于《后汉书·灵帝纪》。在三国时代最为常见,中经隋唐,至宋代尚有记载。宋以后在文献上就消失了。
  三国时代,文献上记载山越的事较多,但其名称也较为纷乱。有因袭昔日的名称的,如称其为“百越”(13)、“扬越”(14)、“夷越”(15)“东瓯”、“闽越”(16)和“南越”(17)者,也有污称其为“山贼”、“山寇”(18)者;还有称为“山民”和“宗民”(19)者,以及称为“山夷”和“安家之民”者(20),可见时人对于“山越”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名称称之。看来,凡是有以上称呼者,都是指其时的山越。为便于治史者,我们认为应以“山越”来称呼其时的越族为是。
  (二)山越的由来
  所谓“山越”,胡三省认为:“山越本亦越人,依阻山险,不纳王租,故曰“山越”(21)。又云:“山越,越民依阻山险而居者”(22)。我们认为,胡三省这个看法基本上是正确的。因为他指出了山越与秦汉时代越族的关系。但是,山越与秦汉时代哪支越族的关系较密切呢?胡三省没有指明,在史学界也有不同看法,因此,这个问题当须深入讨论。
  我们认为,山越是秦汉间越和闽越的后裔。因为山越与秦汉时越和闽越的习俗基本上是一致的,如语言是“鸟语”(23),即“语声似鸟也”(24);居住的地区,基本上是深山,文献说“悉依深山”(25)或“山谷万重”(2。)的地方;风俗是“好武习战、高尚气力”(27)等。当然,经过将近三百年的演变,由于生活环境的改变,生活习俗有些方面发生了变化,如由“断发文身”改为“椎髻左衽”等,但基本上保持了秦汉时代越和闽越的特点。同时,从其居住地区看,山越的分布地域基本上是秦汉时越和闽越的故地和新迁居之地。因此,我们认为,山越是秦间越和闽越演变而来的。
  三、山越分布的特点
  山越的居住地,经常随着国内政治形势的变化而变更。在三国时代,在吴属的丹阳郡、会稽郡、新都郡、建安郡、吴兴郡、东阳郡、豫章郡、鄱阳郡、庐陵郡、长沙郡、零陵郡、苍梧郡和夷州及魏属的庐江郡均有山越居住着。即今安徽、江苏、浙江、福建、台湾、江西、湖南、广东、广西等省(28)。说明三国时代山越分布的范围是很广大的,而这些地区基本上是秦汉间越和闽越族的旧居地和新定居之地。
  明白了山越分布的区域后,尚应进一步探索山越居住的特点,山越居住有什么特点呢?从前面谈及的可以看出,秦汉间的三次大迁徙,使越和闽越族的居住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原来的越族聚居的地区,如浙江省,迁入了汉人,而部分的越和闽越人被迫迁居至汉族的聚居区,如江苏、安徽、江西及浙江北部。这样,使越、汉呈现出杂居的局面。经过将近三百年的变迁后,到了三国时代,这种大杂居的局面是更加明显了,如会稽郡的十县中,其中五个县有山越居住着,另五个县则有汉人居住着。如虞翻的原籍是会稽郡余姚县人(29),董袭的原籍是会稽余姚(30),孙权的潘夫人是会稽句章(31),吴范则是会稽上虞县(32)。就是有山越居住的县份也是汉、越杂居在一起。如山阴县,是山越居住的一个重要地区,但也有汉人居住着,如吴国将领贺齐的祖籍是会稽山阴县(33),钟离牧的祖籍也是会稽山阴县(34)。又如丹阳郡,在
  先秦文献上,没有见过有越人居住的记载,经过秦汉间三次大迁徙后,丹阳郡成为山越的活动中心,据诸葛恪估计,这里有十万越人居住着(35),就是这样的郡县,也还有大量汉人居住着,如朱治,就是丹阳故鄣人,《三国志·朱治传》说:“是时丹阳深地,频有奸叛,亦以年向老,思恋土风,自表屯故鄣,镇抚山越。诸父老故人,莫不诣门,治皆引进,与之饮宴,乡党以为荣。”足见汉、越是杂居在一起的。又如较偏远的郡县,如陵零郡,那里有山越居住着,也有汉人居住着,如黄盖就是零陵郡泉陵人(36)。故从整个山越分布的区域来看,山越与汉族是杂居在一起的,呈现出大分散大杂居的局面。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从局面地区看,则山越又是聚居在一起的,而聚居的区域又都是各郡、县的山区,所以时人称为“深地”(37)“恶地”(38)“险地”(39)“山中”(40),即“山谷万重”的地区。如在新都郡,金奇“万户”聚居在安勒山;毛甘“万户”聚居在林历山(4又如建安郡、洪明、洪进、苑御、吴免、华当等五人,各率“万户”,分别聚在汉兴县各地;吴五“六干户”聚居在大潭;邹临“六干户”聚居在盖竹(42)。又如豫章郡,山越则聚居在海昏上缭,足见山越大部分人又是聚居在各郡县的山区。当然,这样说,并不排除有部分人居住在平地。因当时统治阶级为便于统治山越人民,常常把部分山越人民从山区迁至平地。如东汉末年抗徐在做宣城县长之时,就将居住在山林中的山越人,全部迁居至县城周围居住(43)。又如诸葛恪在丹阳郡镇压山越时,也将部分山越人迁至外县居住(44)。但这样并不能反映山越居住的特点,从总的来说,山越还是聚集在山区的。所以胡三省说山越是“越人依阻山险而居者”。
  总之,山越居住的特点是大分散大杂居与小聚居。
  四、山越反抗封建统治阶级的斗争
  山越人民由于不堪封建统治阶级的残酷压迫和剥削,展开了如火如茶的坚决斗争。建宁二年(公元一六九年),丹阳的山越包围了太守陈夤,虽失败了,但揭开了山越人民反抗历代封建统治阶级斗争的序幕。(45)降至三国时代,山越人民的反抗斗争,更是连绵不断,此起彼落。据不完全统计,其时大小斗争达四十多起。
  可见,在三国时代,几乎有山越聚居的地区,就有山越人民的反抗斗争。其时间之长,范围之广,在越族人民反抗封建统治阶级的斗争史上,是罕见的。在中华民族反抗统冶阶级的斗争上,也写下了光辉灿烂的一页。既然如此,人们不禁要问,在三国时代,为何山越人民要进行如此英勇顽强的斗争?又为什么孙吴统治集团,要在那么大的力气去镇压与招抚山越?这就需要从其时的社会根源去探索。
  东汉末年,政治极端黑暗,吏治腐败到了极点,不仅广大汉族人民深受其害,居住在深山密林的山越人民也不能幸免。《后汉书·刘宠传》云:“山民愿朴,乃有白首不入市井者,颇为官吏所扰”。山阴县若耶山中的山越老人揭露说:“山谷鄙生,未尝识郡朝,它守时吏发求民间,至夜不绝,或犬吠竟夕,民不得安”。这是造成社会动乱的根源之一。更重要的是,黄巾起义被残酷镇压后,代之而起的是割据称雄的地主武装势力,他们互相火并,使整个社会经济遭到崩溃,人民流离失所,无以为生,以至“人民相食”(46)史载:“中平以来,天下乱离,民弃农业,诸军并起,卒乏粮谷,无终岁之计,饥则寇掠,饱则弃余,瓦解流离,无敌自破者,不可胜数……袁术在江淮,取给蒲蠃,民多相食,州里萧条”(47),真是惨不忍靓。吏治的腐败,经济的崩溃,是其时的封建剥削制度造成的。
  降至三国,继之的是世居江东的豪强地主孙氏父子兄弟,当他们占据江东,继而称帝,割据一方后,虽在开发东南地区经济,发展海上交通方面做出贡献,但政治方面并没有多大改善。孙权执政时,严刑峻法,赋敛无度,陆逊等人虽建议“劝以施德缓邢,宽赋息调”(48)但孙权根本不采纳,并说:“夫法令之设,欲以御恶防邪,儆戒未然也。焉得不有刑罚以威小人乎?此以为徒先后诛,不欲使有犯之者耳。君以为太重者,孤亦何利其然,但不得已而为之耳。……至于发调者,徒以天下未定,事以济众。若徒守江东,修崇宽政。若不豫调,恐临时未可便用也”(49)。因此在孙权一代,这个问题没有得到解决。所以陈寿在评价孙权时说:孙权“性多嫌忌,果于杀戮,暨臻末年,弥以滋甚。”是很合乎事实的。政治上如此,经济上改善亦不多。孙权自供说,“军兴日久,民离农畔,父子夫妇,不听相恤。”虽曾说要“有以宽息”(50),但实际并没有根本稍息过。所以陆逊径直地承认:“干戈未戢,民有饥寒”(51)这个局面,到了孙休、孙皓时期变得严重了,孙休承认说:“自顷年已来,州郡吏民及诸营兵,多违此业,皆浮船长江,贾作上下,良田渐废,见谷日少,欲求大定,岂可得哉?亦由租入过重,农人利薄,使之然耳!”(52)。尽管孙氏政权曾下令“诸郡县治城郭,起谯楼,穿堑发渠”(53),以防备人民的反抗斗争,但是山越人民坚持整整一代的斗争。当然,由于当年的斗争是孤立地、分散地举行的,致使山越人民的斗争被各个击破,这是严重的教训。
  了解了山越人民反抗斗争的原因后,就应该进一步地探讨孙氏政权为什么要拼死镇压山越人民?要了解这个问题,首先要从山越的地位谈起。三国时代,吴国的疆域占有当时的扬州、荆州、交州和广州。在这四州中,扬州、荆州和夷州是山越的居住地。山越在当时吴国境内,是仅次于汉族的一个民族。无论在政治上,经济上和文化上,都占有重要的地位。谁想要控制东南地区,逐鹿中原,谁就要能驾驭这支力量。这一点,吴国的君臣是认识得比较清楚的。孙坚、孙策在草创吴国的过程中,就是不断地镇压山越,史载:“坚南破山贼,北走董卓”。(54)孙氏父子兄弟差不多如此。孙权一上台,就把“镇抚山越”(55)作为已任。陆逊指出:“山寇旧恶,依阻深地,夫心腹未平,难以图远,可大部伍,取其精锐”(56),足见山越在吴君臣的心目中是个心腹之患。事实也是如此。故孙氏的政敌,住往企图利用山越的力量,以便搞垮孙氏政权。如陈琮曾派遣万演,使其持印传三十余枚,给山越首领祖郎、焦已及严白虎等,使作内应,攻打孙氏(57),陈登曾暗中派人传印绶与严白虎余部,使其联合反策,“以报瑀见破之辱”(58);袁术阴遣使节送印绶与丹阳宗帅,陵阳祖郎等,使激动山越(59);曹操令人招诱鄱阳山越首领,以作内应(60)。反过来,孙权也曾企图利用鄱阳山越首领以引诱曹休上当(61)。足见山越是一支具有举足轻重的重要力量,正是这支力量的存在,迫使孙氏政权联蜀和魏,促成了三国的鼎立。时人认为:“初权外托事魏,而诚心不款……时扬越蛮夷多未平集,内难未弭,故权卑词上事,求自改励”(62)。陈寿说:“山越好为叛乱,难安易动,是以孙权不遑外御,卑词魏氏”(63),这样的估计是有一定道理的。正是出于这个根本原因,孙氏政权要不惜一切代价,去镇压山越人民。同时,从巩固孙氏政权的地盘来说,也必须镇压山越,因为只有镇压了山越,才能真正达到如下目的。
  (一)拓地盘,扩大统治领域
  孙氏立国,以江东为根基,进而扩展至荆、扬、交、广四州。在这一些过程中,孙氏一方面是与地主豪强武装斗争夺地盘,进而与魏、蜀抗衡。另一方面,则是占据山越的居住地,使之成为其统治下的郡、县。就拿扬州来说,凡得汉阳郡五,增置郡十,校尉都尉二。所谓新增置的郡县,大部分是占据山越的居住区域而设置的。如庐陵郡是孙策镇压了山越首领严白虎等后增置的(64);新都郡是建安十三年,贺齐镇压了黟、歙的山越后增置的(65);鄱阳郡是建安十五年,镇压了豫章郡的山越后增置的(56);东安郡是全琮镇压了丹阳、吴郡、会稽三郡交界处的山越后而建立的(67);临海郡是吴太平二年镇压了会稽东部的山越后而建立的(68);临川郡是分豫章东部而设置的(69);建安郡是镇压了汉兴、南平、吴兴等地的山越后而建立的(70);东阳郡是镇压了永安山越后而设置的(71);吴兴郡是镇压了吴郡,丹阳郡的山越后而设置的(72);安成郡是分豫章、庐陵、长沙而建立的(73)可见这些新建立的郡县,原来都是山越的聚居区,孙氏政权通过武力,镇压了山越的反抗而扩展的地盘。
  (二)扩兵源,增强武装队伍
  扩大兵源,增强武装力量,是孙氏政权存在和巩固的根本。陆逊认为:“克乱宁乱,非众不济”,因而建议:“可大部伍,取其精锐”(74)。故山越成为其兵力的重要来源之一。从文献记载看来,几乎在每次镇压山越的反抗斗争之后,都掳掠了大量的山越人民补充其队伍,如陆逊在“部伍东三郡”后就以“强者为兵”,据记载“料得精兵八千人”(75)。又如贺齐,在镇压建安山越后,“料出精兵万人”(76)。镇压豫章山越后,“拣其精健为兵”;镇压鄱阳山越后,“料得精兵八千人”(77)又如全琮牧东安太守后,“得精兵万余人”(78)。又如诸葛恪镇压丹阳山越后,预计可得“甲士四万人,”“岁期,人数皆如本规”,恪自领“万人”,顾承“得八千人”,其余分给诸将(79)。再如钟离牧在镇压建安、都阳、新都山越后,山越首领黄乱、常俱等“俱出部伍,以立兵役”(80)。再如张承在镇压长沙西部的山越后,“得精兵万五千人”(81)。根据文献上有记载具体数目字的统计,在孙吴的军队中,有九万一千余名的山越人,足见其数最是相当庞大的。孙吴军队到被晋灭时,有二十三万人,(82)如是,加上那些没有具体列出数字的人数,孙吴的军队中至少有半数是由山越人充当的。而这些人又都是勇敢善战的,所以薛琮在慰劳诸葛恪时说:“既扫元恶,又充军用,魑魅魍魉,更成虎士”(83)。把山越人比成“虎士”,并没有夸大其词。又如丹阳守沈莹率领的“刀盾五千,号曰青巾兵,前后屡陷坚阵”(84)这“青巾兵”可能是山越人充当的,足见其英勇善战。这是孙氏用兵山越的原因之二。
  (三)掠人口,以供赋役
  孙氏政权在镇压山越的过程中,一方面是大量地屠杀山越人民,每个战役都是成千上万,如贺齐在镇压黟、歙山越人民起义时,“所击杀者万计”(85)又如陆逊等在镇压尤突的起义中,“斩首数千”(86)象这一类的记载真是史不绝书。统治阶级妄图以杀人的手段,来压服人民的反抗斗争,这是根本办不到的。另一方面,就是大量掳掠人口,如陆逊在部伍三郡后,就以“赢者为户”。(87)贺齐在镇压豫章的山越后,“次为县户”(88)。诸葛恪在镇压丹阳山越后,“献戎十万”,除四万为兵外,就有六万为户(89)。掳掠大量山越人民为户,其目的,如孙权供认的,是要他们“供赋役”(90)。
  综上所述,山越人民之所以坚持反抗孙氏政权,其客观原因是当时政治黑暗,吏治腐败,农业经济破产。其直接原因是孙氏为立国争雄,不断占据山越的聚居区,掠夺山越人民当兵为民,以加强其武装力量,增加剥削对象。
  明自了山越人民反抗孙氏政策的主客观原因后,有必要进一步探索由此而产生的后果。毋容置疑,孙氏政权镇压和杀害山越人民,应予严厉批判,这是封建制度造成的民族悲局。但就客观效果来看,孙氏把部分山越人民从穷乡僻壤的山区,迁到平地或城镇中,这就增加了社会的劳动力,当这批数量相当可观的社会劳动力,与其时先进的生产方式结合起来,就会产生非常可观物质力量,促进社会的进步。同时,这部分人沭浴了先进的政治和文化,自身的文化也提高了,这应该说也是一个进步的表现。另一方面,孙氏把山越的聚居地辟为新郡县,新郡县的增加,意味着山越统一于一个政权底下,统一是历史的进步现象,统一使穷村僻壤的山区容易得到开发,孙氏时代,东南地区经济有了一定发展,与孙氏政权统一山越的聚居区是联系在一起的,这该是坏事变好事的一个事例吧!
  五、山越社会结构初探
  山越社会处于什么样的发展阶段?这是人们经常提出而尚未解决的问题。本文试就这个问题、提供一点线索,以供识者斧正。
  山越社会发展,看来是很不平衡的。如部分山越首领,已采用汉姓,象严白虎、吴免、吴伍等等。又如部分山越首领,投降了统治阶级,并当了“官”,象祖郎之流等。还有部分山越人民被迫从山区迁至平地,与汉族杂居,如《后汉书·度尚传》记载:“悉移深林远薮椎髻”的山越置于县下。又如诸葛恪在丹阳,把山越从山区迁到平地,迫使他们“从化”(91)。还有相当数量的山越人民被迫去“当兵”和“当民”。因此,如上述几部分山越人,可能受汉族先进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影响而封建化。故这部分山越,可能已经进入或正在进入到封建社会阶段。这种情况,在中国并不是独无仅有的。但问题是那部分深居在山林中的山越,其社会发展水平如何?这就需要根据具体材料,认真、细致地分析。
  根据文献材料,聚居在山区的山越,其社会生产力的水平,也因地而异,如丹阳郡的山越,据记载:“山出钢铁、自铸甲兵”(92》,换句话说,丹阳郡有铜矿和铁矿,居住在这里的山越人能治铜和铁,并用铜、铁铸造兵器。但生产工具是什么,不见记载。而从《临海水土志》看来,居住在临海郡安阳和罗江二县和夷州的山越,“其地亦出铜铁,唯用鹿〓矛以战斗耳。磨砺青石作以矢镞、刀、斧、镮贯、珠珰”(93)。可见其兵器是用骨器,其生产工具是石器,即石镞、石刀、石斧等,生产力还是很低下的。
  聚居在山区的山越,是有一定的农业的。不过品种单一,产量不高,如文献记载说:丹阳郡是生产谷物,(94)海昏生产稻谷(95),夷州生产五谷(96)但产量不高,如丹阳郡的山越,只要旧谷食尽,新谷不收,就要“饥穷”。又如豫章郡海昏上缭,郡守华歆,曾想从山越那里掠夺三万斛米给刘勋,经一个月左右,才得数千斛,除了山越抵制外,也足见其产量不多,储藏量就不多(97)。
  山越有一定的手工业,较著名的仍然是继承前代人的传统的纺织业。如海昏上缭输租布于郡(98),会稽郡在东汉时代就“献越布”(99),夷州产“斑文布”(100),而且在会稽郡出售(101)。说明山越能制造越布,而且有一定剩余产品供交换。
  由于山居的山越,生产水平还是低下的,而且农业和手工业的数量不多,交换也不发达,故城市尚没出现,虽有记载说:“上缭虽小,城坚池深,攻难守易,不可同日而举也”(102)。以此看来,它是军事性质的城堡,不是商品交易的集散地。由于交换不发达,所以山越人很少到郡、县的城镇去进行集市贸易。史载:“山民愿朴,乃有白首不入市井者”(103):“众议或以丹杨地势险阻,与吴郡、会稽、新都、鄱阳四郡邻接,周旋数千里,山谷万重,其幽邃民人,未尝入城邑,对长吏皆仗兵野逸,白首于林莽(194)。反映出山越聚居的地方没有集镇,而且也很少到郡、县的城镇去。由于交换不发达,商品货币也不发达。山越可能没有自己的货币,而是使用官府发行的铜币。如山阴若耶山中的老人,人持百钱要送给刘宠,刘宠只受每人一大钱(105)。
  山越的社会组织,称为“宗伍”(106)、“宗部”(107)或“宗“(108),如海昏上缭“五六千家相结聚作宗伍”。又如“吴郡余杭民郎稚合宗起贼,复数千人”。这里的“宗”,应是取自汉族“宗族”的形式,而其实质则是氏族或部落联盟的组织。所以其人民则称为“宗民”(109),其实质则是氏族或部落的成员。其首领称“宗帅”(110)“渠帅”(111)或“大帅”(112),如胡三省谓“山越宗帅”(113)实质是氏族或部落联盟的贵族或首长。作为氏族或部落,其管辖的土地和人民都有一定范围和数量,如夷州山越,“此夷各号为王,与画土地人民,各自为别”(114),互相之间不相统属,宗伍、宗部也是如此,所以当他们反抗统治阶级时,“合宗起”,即整个“宗部”、“宗伍”,由“宗帅”统率,投入战斗。“战则蜂进,退败鸟窜”(115)。而其队伍也不大,仅“数千人”,或“万人”,在山越社会组织中,尚有称为“千户”或“万户”(116)者。这是什么意思呢?我们认为“千户”或“万户”,不是指有“千家”或“万家”,应是指军事组织的单位。在原始社会向阶级社会过渡的阶段,在对外作战时,是按照部落或联盟来组织的,这个组织就称为“千户”或“万户”,而其军事首领在秦汉时称为“户将”,在三国时称为“宗帅”、“渠帅”、或“王”。因此,山居的山越的社会组织,尚带有严重的原始社会的残余(117)。
  与此相适应的,其意识形态带有浓厚的原始野蛮人的野蛮性,时人认为山越“俗好武习战,高尚气力,其升山赴险抵突丛棘,若鱼之走渊,猿猴之腾木也”(118)。这种原始野蛮人的意识形态,正是其时经济基础的反映。
  总之,山越社会结构是较复杂的,其发展是不平衡的,平地居的山越,可能已处于封建社会的阶段。山居的山越,有的尚带有严重的原始社会的残余。

附注

注释: (1)《史记·王翦传》。 (2)叶国庆、辛土成:《住居我国大陆和台湾的古闽越族》、《厦门大学学报》一九八〇年第四期。 (3)司马迁:《史记·秦始皇本纪》。 (4)(5)司马迁:《史记·东越列传》。 (6)《越绝书·越绝外传吴地记传》。 (7)《越绝书·越绝外传吴地记传》。 (8)(10)《史记·东越列传》。 (9)《史记。年表》。 (11)《太平寰宇记》第九九,处州条引。 (12)《后汉书·灵帝纪》。 (13)《三国志·董昭传》。 (14)《三国志·孙权传》 (15)(16)《三国志·许靖传》 (17)《三国志·士燮传》 (18)《资治通鉴》建安八年和太和二年,胡三省注。 (19)《三国志·请葛恪传》和《三国志·刘晔传》 (20、25)《临海水土志》,见太平御览》卷七八〇。参阅叶国庆、辛士成:《居住我国大陆和台湾的古闽越族》,《厦门大学学报》一九八〇年第四期。 (21)《资治通鉴》汉记,胡三省注。 (22)《资治通鉴》汉记,灵帝建宁二年,胡三省注。 (23、24)《后汉书·度尚传》。 (26、27)《三国志·诸葛传》。 (28)叶国庆:《三国时山越分布之区域》,《禹贡》第二卷第八期。 (29)《三国志·虞翻传》。 (30)《三国志·董袭传》。 (31)《三国志·妃嫔传》 (32)《三国志·吴范传》。 (33、41、42)《三国志·贺齐传》 (34)《三国志·钟离牧传》。 (35、44)《三国志·诸葛恪传》。 (36)《三国志·黄盖传》 (37)《三国志·陆逊传》 (38)《三国志·孙权传》 (39)《三国志·全琮传》 (40)《三国志·周鲂传》 (43)《后汉书·度尚传》 (45)《后汉书·灵帝纪》。胡三省注曰:“山越,寇扰郡县,盖自此始”。 (46)三国志·袁术传》。 (47)《资治通鉴》,帝纪。 (48、49、50、53)《三国志·孙权传》。 (51)《三国志·陆逊传》。 (52)《三国志·孙休传》。 (54)《三国志·黄盖传》。 (55、60、62)《三国志·孙权传》 (56)《三国志·陆逊传》。 (57、58)《江表传》,见《三国志·孙策传》注。 (59)《江表传》,见《三国志·宗室传》注。 (61)《三国志·周鲂传》。 (63)《三国志·贺、全、吕、周、钟离传》陈寿评曰。 (64)《三国志·孙策传》。 (65、66、67)《三国志·孙权传》 (68、69)《三国志·孙亮传》。 (70)《三国志·孙休传》。 (71)(84)《三国志·孙皓传》及注。 (72、73)《三国志。孙皓传》注引皓诏曰,“立郡以镇山越”。 (74、75)《三国志·陆逊传》。 (76、77)《三国志·贺齐传》。 (78)《三国志·全琮传》。 (79、83、89)《三国志·诸葛传》。 (80、87)《三国志·钟离牧传》。 (81)《三国志·张昭传》。 (82)《晋阳秋》,见《孙皓传》注引。 (85)《三国志·贺齐传》注引《抱朴子》。 (86)《三国志·陆逊传》。 (88)《三国志·贺齐传》。 (90)《三国志·吕岱传》。 (91、92)《三国志·诸葛恪传》。 (93)《太平御览》,卷七八〇。 (94、104)《三国志·诸葛恪传》。 (95)《江表传》,见《三国志·孙策传》注。 (96)(100)(101)《临海水土志》,见《太平御览》卷七八〇。 (97、98、102)《三国志·刘晔传》。 (99)《后汉书·独行传》,见《三国志·宗室传》注。 (103)《后汉书·度尚传》。 (105)《后汉书·刘宠传》。 (106)(110)《江表传》,见《宗室传》注。 (107)《江表传》见《太史慈传》注。 (108、116)《三国志·贺齐传》。 (109)《三国志·孙策传》。 (111)《吴书》,见《三国志·虞翻传》注。 (112)《三国志·周鲂传》。 (113)《资治通鉴》,汉记、灵帝纪,胡注。 (114)《临临海水土志》,见《太平御览》卷七八〇。 (115、118)《三国志·诸葛恪传》。 (117)参阅叶国庆、辛士成:《西汉闽越族的居住地和社会结构初探》, 《厦门大学学报》一九六三年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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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安文史资料第六辑

《华安文史资料第六辑》

本书介绍了中国东南沿海古代氏族的文明,并呼吁深入研究仙字潭摩崖石刻文字,以了解古代氏族的生活。作者认为这些氏族的文明经过几千年已经湮没了很多,需要寻求大洋洲、北海道、阿拉斯加或冰岛等地的资料。本文强调了进入这个广阔园地获取丰富成果的紧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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