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市图书馆

福建日报一九六〇年五月，登载林钊同志的一则考古报导：
  福建华安县汰内乡有仙字潭，附近山壁有摩崖石刻五处。经过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同志的临拓，送交中国科学院鉴定，以为是一种原始的图象文字，可能是汉族入闽以前本省少数民族（古代七闽）的遗迹。光绪《漳州府志》曾说：
  “长泰县良冈，峻峭壁立，下有深潭，周十余亩，石壁上凿成古篆十九字，人莫能识。郡守因名其地为石铭里。后有人临拓其字持至洛，时韩愈以尚书郎为洛阳令，见而识之。其文曰：‘诏还黑视之鲤鱼天公卑杀人牛壬癸神书急急’，不知韩公何所据也。”（光绪《漳州府志》卷四十八纪遗上）
  今天的华安原由长泰分出。漳志所谓良冈，和今天的汰内，一样地有深潭和“古篆”，所以地名虽有不同，地点应是一处。
  这种图象文字，除了汰内以外，福建还有多处，如：
  1.光泽：“据光绪《邵武府志》，光泽二十九都有昂山。山有石坛、丹鼎、丹灶。石上有篆文，奇古不可辨，石刻年代无考。”（光绪《邵武府志》卷二十八古迹）
  2.南平：乾隆《延平府志》说：“延平有仙书石，在城东崇福里萧坑，上有字迹，相传仙人所书。”（乾隆《延平府志》卷十二古迹）
  3.顺昌：《延平府志》又说：“顺昌有仙字石，秋水澄时，则仙书隐隐如篆。”
  4.永定：乾隆《汀州府志》说：“永定县大埠虎坑，有四方形玉玺石，露出水面，有文纵横如篆书。”（乾隆《汀州府志》卷七古迹）
  5.明溪：《汀志》又说：“归化（即今明溪）县东八十里有黄杨岩，以产黄杨得名，亦称灵峰山或万寿岩，在归化、永定二县界上。上有洞三：一在半山，一在第一洞下，一在淳化寺，洞口有古碑，字画不可辨。”（乾隆《汀州府志》卷三山川）
  6.永泰：乾隆《福州府志》引宋张世南的《游宦纪闻》说：
  “永泰东南八十里罗汉寺之仙岩，有篆书十字，……人莫能识。欧阳永叔（即欧阳修）得之，……欲以番夷金书字图号译之未暇也。蔡君谟（即蔡襄）守三山（福州），以道家书译之，曰：‘贫道守其一，中有不死术，’亦莫得其据。”（可查欧阳修《考古录》）
  “政和三年之夏，邑宰陈武祐，好奇士也，访求其详，知仙篆有三。
  一在安仁寺仙人山，寺僧惮墨蜡之费，燎断而瘗之。
  一在中和寺黄坑之崖，今存焉。
  一即罗汉之仙岩也。
  在安仁者掘而得之，仅完三字。
  又于上生院僧景纯处得所藏本四。今闻亦有不存者。
  予（张世南）尝见碑，字势夭矫，洒落奇妙，枝叶不属，脉
  络皆通，信是奇怪。不知蔡君谟观道家何书而识之，此字恐
  子云（杨雄）未识也。”
  7.霞浦：李拔《福宁府志》说：“霞浦有洪山，在四十一都绝顶，盖府南最高山也。山有石洞，洞口有石屏、石几、棋局。上有篆文六字，人莫能识，清郑沄因而有《洪山六字篆文歌》如下：
  洪山高耸插云中，万顷波涛浴日红。
  传是葛仙修炼处，石枰丹灶晓烟通。
  六字篆文存古迹，神工鬼斧仙家笔。
  李斯阳冰不复生，点画未许俗人识。
  亦曾攀跻到层巅，拂拭摩挲几度前。
  仙人不知何日去，独留墨沈镇千年。
  （《福宁府志》卷四山川，及卷四十一诗）
  8.福州：乾隆《福州府志》说：“古籀文，在鼓山里魁岐，有石横亘五十余丈，刻文其上，多不可识。”（乾隆《福州府志》卷七十三碑碣）
  9.福清：乾隆《福州府志》又说：“福清县鹿角山中大石上面，有仙篆数字，人莫能晓。”（同上）
  10.莆田：明弘治《兴化府志》说：“常泰里九华山之巅有石洞，宋志（宋代的《兴化军志》）云：“广可数丈，旁有巨人足迹，石茶灶、石棋枰、又有仙篆石。巨石坦平，字迹纵横若篆。宋正字（官名）方翥诗云：
  何人登眺临绝顶？一树一石探幽奇。
  虫文鸟篆不可识，如读岣嵝禹字碑。
  （弘治《兴化府志》卷七山川考）
  11.仙游：乾隆《仙游县志》说：“石所山，在县东北六十里何岩之东。中有大石，可坐百人。石上古篆百余字，如龙蛇纠缠不可识。”
  仙游人王寿衍（1033年，我住在他家里，还看见他），所撰《行行草》卷一有《登石所山观石上古篆》诗如下：
  鲤湖春水散烟雨，中藏琼楼与玉宇。
  我观鲤湖最佳处，难与石所争奇古。
  樵谷山前路盘迂，山中怪石立门户，
  人行石上声冬冬，步到麦斜日初午。
  危峰叠嶂皆石积，不见尺地与寸土。
  试登绝顶手摩天，八壶三山近指数，
  占星石上苍苔生，樵谷先生读书苦。
  丹崖古篆百余字，奇奇怪怪同石鼓。
  韩公苏公生己遥，谁把新诗记覙缕？
  仙溪山水自清幽，何必寻诗到岣嵝？
  （按莆田刘尚文亦有雨诗咏石所古篆，容后补录）
  综上所述，这样的摩崖石刻多至一十二处（就本省所有的来说）。连我省的文入学士都无法辨别，因而相传以为仙篆。
  究竟是什么民族所遗？
  我们首先会联想到汉代的闽越。闽越以汉高祖五年立国，至武帝元封元年灭（公元前220—110年）。如果这些作品，确是闽越所遗。那就不会迟于公元前110年，可算为我国早期石刻，
  我们所怀疑者，就是无诸为勾践后裔，参加过秦末农民起义和楚汉战争，应该有相当的汉化，难道他或他的子孙，还会用古越文刻石？何况无诸建都于冶，如果上述的刻石，为闽越刻石，为什么都刻在深山幽谷，而冶都附近的三山，都无此类石刻？如果古代越国，另有一种文字，为什么会稽（越国都）一带，未尝有仙篆发现？所以说这些刻石，是闽越所遗，这种假说是很难成立的。
  在另一方面，本省还有畲族，我们似不妨假设，仙篆是畲民的作品。
  明末陈天定的《北溪纪胜》有下列一段话：
  “入自龙潭……稍上为汰口滩，汰水西汇大江，以小舟入，古称桃源洞，兰、雷所居，今号汰内。”
  这就是说汰内在明代为畲民村（畲民有兰、雷、盘诸姓），今天还有蓝雷居住。这样看来，汰内刻石，有出于畲族的可能。
  然而我们没有听过畲族有自己的文字。据《福建省畲族文物介绍》及《浙江省文物调查记》，都说畲族没有文字。
  关于畲族起源地问题，不在本文讨论范围之内。仅就莆田来说，明正统以后，才有畲民由汀漳迁徙到莆田的游洋山区，亦足见宋方翥所见的九华仙篆，决不是畲族作品了。
  最后让作者引王彦威的台州府志的一段记载：
  台州仙居县有韦羌山，一名天姥山，在县西南四十
  五里，绝险不可升。上有绝壁，刊字如蝌蚪，所谓韦羌
  蝌蚪是也。
  注云：“晋义熙中，周廷尉为郡，造飞梯，以蜡摹
  之，莫识其义。其后守阮录，携吏民往观，风雨晦冥，
  累日不见而旋。”（王彦威：台州府志四十五山川）
  按浙江旧温台处三府，广东潮汕及嘉应州和福建，在古代都为七闽人民的居住地。如果韦羌蝌蚪，和华安以及本省其他各地所谓仙篆，均有相似之处，可否让我作这样的归纳，这些石刻，都是古代七闽的文物遗迹呢。
  原载《文物》一九六〇年第六期，作者有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