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市图书馆

伟大的中华民族系由中国黄河南北古代各族人民经过几千年长期斗争和融合而成的，至今还在不断发展之中。细考史籍所载上古帝王世系，尽管颇为芜杂混淆，亦可概见其中交替的痕迹。世人所谓“炎黄帝胄”正表示我们是中国古代南北各族先民的子孙，实际上并非同出于一元。可以说，我们中华民族的血统和文化也由那些千百个氏族的血统和文化融合而成，不可能是单纯的血统，单纯的文化。“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伟大的中华民族的形成正是这样。由此，我们认为宋儒所说的“民，吾同胞”这句话不只是理学上的一个命题，而在民族形成上更有其深远的意义。
  为了更深刻了解昨天、今天和明天的中国，我们必须认真地研究我国古代各个氏族的历史和文化。
  华安汰内仙字潭摩崖文字是我国东南沿海各省上古人民仅存的石刻遗迹，对于上古当地氏族生活的研究，具有很高的价值。虽然这些文字的刻成年代尚未确定，但很有可能是在秦代之前。而先秦的石刻文字，除了石鼓文之外，诸如诅楚文、怀磬铭，原物早已不存，至于岣嵝碑文字的真伪颇成疑问。现在所存者，北方只有平山战国中山石刻（见《古文字研究》第八辑），南方只有华安汰内仙字潭摩崖石刻，两刻都有二十左右字，真是海内奇珍，弥足宝贵！可惜仙字潭石刻文字日见剥蚀，自一九五七年福建省文物管理委员会派员进行实地调查和摹拓后，迄今只二十余年，初拓本已有三字在原石上不能复见。由此可知千百年间，石刻文字当湮灭不少。我们认为研究和抢救仙字潭石刻文字亟须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本来仙字潭石刻文字，唐人已有记述，但因处在荒僻瘴疠之地，很少引起人们的注意，随后若干志书对此记述有所增益，都因受时代限制，不能摆脱方士神仙之说的窠臼，于了解事实真相没有多大帮助。直到一九一五年，岭南大学黄仲琴教授亲到仙字潭观察，并利用地方文献和民族学知识，独抒己见，于一九三五年写出《汰溪古文》一文，发表于《岭南学报》，这才引起国内学者的重视。嗣后福建省文物管理委员会提出调查报告（林钊、曾凡执笔），弘礼、林蔚文、刘蕙孙、石钟健等同志续有专文论述。虽所见未能尽同，大率皆言之成理，持之有故，足成一家之言。由于仙字潭石刻文字形状奇特。于甲、金文不即不离，若是若非，各家所述，尚属探索性质，未能成为定论。诸如年代、作者、目的、内容、工具、旁证等问题，都悬而未决，有待于今后更艰苦的攻关努力。
  我们重温《汰溪古文》，不胜感念黄仲琴教授对仙字潭考古的筚路蓝缕之功，尤其珍重他对少数民族文化研究的热忱。黄教授已作古多年，他生前期待“沉埋古迹，复见光明”，迄今已半个世纪，这个愿望，仍在探讨追索中，这实是对后辈的一种鞭策。我们决定立足于现代科学的扎实基地上，排除一切荒诞不经的迷雾，从考古学、古文字学、语言学、民族学、人类学、民俗学、社会学、古代史各方面，广搜文字和实物资料，互相参证，以求确实了解仙字潭文字的内容，把几千年前当地人民的生活重现出来。《离骚》说：
  “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这是我们的基本态度。
  为了便于研究，我们把各家的论文和有关资料汇集在一起，编成这本专辑，以供有志者的参考。这算是仙字潭文字研究的第一次结集。我们僻处山区，掌握资料不够，一时也难于全备。我们只想通过这一辑，吁请各方面的专家学者和关心人士共同来攻开仙字潭摩崖的神秘之门。
  受过马克思、恩格斯高度评价的美国人类学者路易斯·亨利·摩尔根曾经说过：“印第安人的制度、技术、发明和实际经验构成人类记录的一个部分，其价值特殊宝贵之处在于它们的意义远远超出了印第安人本族的范围”。又说“……地下所埋藏的化石遗物可以为将来的研究者保存下来，但印第安人的技术、语言和制度则难以保存永久。这些东西在一天一天地湮灭，三百多年来它们一直不断在湮灭中。……今天还可能容易搜集到的事实，再过几年之后即将无从发现了。这种情形强烈地要求我们美国人进入这个广阔的园地来获取丰富的成果”。（见杨东莼等译《古代社会》序言）
  我们对中国东南沿海古代氏族的文明（刻在石头上的象形文字可以视为与标音字母相等的标准，它们的出现，依摩氏意见是文明社会的开始），也作如是观，而且更有“进入这个广阔的园地来获取丰富的成果”的紧迫感。因为这些氏族的文明经过了几千年，湮没得更多了，“礼失而求诸野”，我们将来也许要到大洋洲、北海道、阿拉斯加或冰岛去寻求它们了。
  让我们在这本《仙字潭古文字探索》上发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