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漳州故乡行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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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芗城文史资料》 图书
唯一号: 130720020220005890
颗粒名称: 情系漳州故乡行
其他题名: 深切怀念我所敬重的彭老
分类号: K295.74
页数: 21
页码: 103-123
摘要: 学校有一个上世纪三十年代漳州地下党的领导人马海髯(又名马东涵)老先生,从报上获悉彭冲担任过江苏省委第一书记、省革委会主任,我为漳州出这样一个重要人物而高兴。1986年初我从部队转业到漳州市委政研室工作,1987年9月奉调去组建漳州市委、市政府接待处。到广东省汕头市去接彭冲同志来漳考察,同汕头市有关领导部门衔接后去见彭老,这是当时汕头市委、市政府接待党和国家领导人、重要外宾、外商的楼房,这幢小楼后来在中纪委查处汕头走私案时为办案人员所住。
关键词: 情系 漳州 故乡行

内容

漳州,是一座美丽而富饶的城市。芗城,是彭冲的故乡,他生于斯长于斯;这里是他走上革命道路的起点。即使他官居高位,身处京城,也难忘故乡之行,留下了许多美好的佳话和动人的故事。
  初次见面
  我同彭老的相识相熟确属机缘。1964年9月我从南靖二中考入漳州一中高中部,学校有一个上世纪三十年代漳州地下党的领导人马海髯(又名马东涵)老先生,我听他讲过他有一个很出息的部属,也是一中的老校友,是他介绍入党的,名叫彭冲,原名许铁如,时任江苏省委书记处书记,之前任过南京市市长、市委书记。“文革”初期,我还看到有外地的红卫兵来找他搞外调。1968年我入伍当兵后,从报上获悉彭冲担任过江苏省委第一书记、省革委会主任,又担任过上海市市长、上海市委书记,1980年3月走进中南海成为党和国家领导人,我为漳州出这样一个重要人物而高兴,引以为自豪。
  1986年初我从部队转业到漳州市委政研室工作,1987年9月奉调去组建漳州市委、市政府接待处,担任副处长并主持工作(处长未到职)。12月15日,我和市公安局警卫科的同志,在市委常委、秘书长陈再成、市人大副主任陈维仪、市委副秘书长李栓义的带领下,到广东省汕头市去接彭冲同志来漳考察。我们到达汕头时已近黄昏,同汕头市有关领导部门衔接后去见彭老。那是汕头迎宾馆内新建的一座四层小楼,白墙黄瓦在绿树红花的掩映下显得清静、舒适。这是当时汕头市委、市政府接待党和国家领导人、重要外宾、外商的楼房,主房在四层,号称“总统套房”,有会客室、办公室、卧室等。这幢小楼后来在中纪委查处汕头走私案时为办案人员所住,据说入住不久后就毁于一场火灾,原因众说纷纭,这是另话了。
  初次见到彭老,只见他虽然72岁了,但精神矍烁,气宇轩昂,已经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穿着一套中山装,连风纪扣都扣着,这是他早期多年的军人生涯及后来一直分管宣传、统战工作所养成的,非常注意仪容仪表。说话声音洪亮,谈吐不凡,语言幽默,虽然离乡多年,但说的普通话中不难捕捉到闽南腔,这也应了一句老话:“离乡不离腔”。听了市领导的介绍和汇报后,他用闽南话同我们聊了起来,这种浓浓的乡音一下子把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了。我后来在十几年的接待生涯中发现,彭老一回到漳州,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见到老朋友、老熟人聊天时,闽南话时常夹在其中。他和夫人骆平同当年“芗潮剧社”的老友蔡大燮、陈虹、陈松年在一起时,大部分用闽南话,真是其情也乐,其言也乐。如他常用的一句口头禅就是用闽南话讲的“你老兄”。我还听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讲,在中南海家中有时他们夫妇说话,讲到重要处不让别人听到时,就讲闽南话,工作人员称他们在讲“外语”。
  按照计划,第二天彭老一行先到东山,后云霄、漳浦,最后回到漳州,至21日离开。在五天的时间里,我负责日常生活的安排,参观点的通知,并沿途陪同考察,对彭老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我曾在部队团、师、军政治机关,在各级首长身边工作过,1983年至1985年我担任28军军史的主编工作,期间接触和采访过上至军委总部及大军区的我军高级将领,下到军师各级领导,但同他们在一起时十分拘谨,见面要敬礼要报告,回答问题要起立要身体笔直,同彭老的接触,平易近人,谦逊随和,风趣幽默,如今回忆起来,仍然心潮激荡。
  十次接待
  这是彭老成为党和国家领导人后第一次回漳州,自此到1999年初我离开接待处,共十次来漳州,其中最长的一次住了10天,总共逗留的时间66天。彭老的这十次来漳,都是由我安排接待的,大部分的视察活动我均有参加,留下深刻印象的有三个方面。
  赤诚的爱乡之心。漳州这块富饶美丽的土地和九龙江这条川流不息的母亲河,哺育着世世代代的人们。彭老虽是伟人,但也是人,生于斯又长于斯,其血管里流淌着九龙江母亲河滋润的血液,他爱乡之心处处体现着。值得一提的是他十分关心家乡的经济建设。这里只讲两件事,就足以说明了。
  第一件事,彭老三到中银漳州开发区。1992年4月19日,彭老到漳州,参加毛主席率领中国工农红军东路军攻克漳州60周年纪念活动,听市委领导汇报工作时,听说香港招商局中银集团要在龙海港尾新建一个经济开发区,非常重视。21日,在市委书记童万亨、市长韩玉琳的陪同下,到龙海港尾镇屿仔尾(现中银漳州开发区所在地),实地考察,帮助定点,规划蓝图。1994年2月18日,由韩市长陪同二到正在建设中的开发区视察,后去厦门。1996年2月27日,彭老在原厦门市委书记石兆彬、秘书长陈聪辉的陪同下,从厦门坐船到中银漳州开发区视察。此时开发区的建设已初具规模,彭老对今后的发展等问题作了重要的指示。如今,中银漳州开发区正以崭新的风貌屹立在厦门湾的南岸,成为漳州以港兴市的重要支撑点,海西建设的一个亮点。
  第二件事,龙海后石发电厂的立项。1996年初,台湾首富王永庆先生要来龙海市后石投资建设火力发电厂,但遇到立项难的问题。这里面有一段插曲。1990年王永庆先生曾打算在厦门海沧台商投资区投资建设石化项目,这是当时台资引进的最大一个项目,引起省、市及国务院的极大重视。国务院主要领导曾专程到厦门参加项目的签约仪式。后来由于台湾当局的阻挠等原因,王老先生未能如愿,投资暂停。此事当时在海峡两岸引起各种议论和猜测,为日后漳州要上后石电厂的项目留下了后遗症。1996年2月16日,农历大年廿八日,已临近春节,彭老和夫人一行回漳州过年,市委书记曹德淦亲自接待,并把遇到的问题和困难向彭老作了汇报,彭老听后非常重视,亲自给国务院及有关部门的领导打电话,说明情况,后经国务院总理办公会议通过,正式立项。后石电厂建成后,不但缓解了漳州地区用电紧张的矛盾,改变了过去用电高峰时轮流停电的局面,也为福建和华东电网扩大了容量,更重要的是,为龙海市的财政每年增加六、七亿的税收。
  厚重的文化情结。闽南大地,经过历史上多次的北方移民南下,形成了以客家文化和河洛文化相结合的民俗文化,具有相当浓烈的地方特色,如以锦歌、芗剧为代表的地方戏曲文化,以漳州风味小吃为特色的地方饮食文化,不但流传到台湾,而且也流传到东南亚各国。漳州民间有一句话:人年纪小的时候喜欢什么尤其是喜欢吃什么,到老了还是喜欢。这句话我信,在彭老的身上也得到了印证。他离乡几十年,南征北战,历经风雨,然而仍喜欢乡音乡曲风味小吃,有时几乎到了酷爱的程度。1991年2月12日,彭老回漳参加第一届“漳州·中国水仙花节”时,专门由市文化局局长黄亚惠联系,听了国家一级演员郑秀琴、王素华等人的芗剧和锦歌表演。他特别喜欢《李妙惠哭五更》、《雪梅教子》等传统芗剧剧目,以及“自弹自唱”的锦歌表演。表演结束时,彭老饶有兴味地说:“咱们漳州芗剧的七字调,哭调与台湾那边的歌仔戏非常相似,它们是一脉相承的。”此后,彭老每回漳州只要有机会,必然会听上一段乡曲。上世纪90年代末,漳州芗剧团几次赴京举行会演,彭老每次必会到场观看。彭老的另一个爱好,就是品尝正宗的漳州小吃,像手抓面、卤面、肉粽、春卷、锅边糊、五香、海蛎煎等。彭老有一个特点,他请北京或外地来漳的客人吃饭时,一定要上风味小吃。1994年2月16日,全国政协副主席杨汝岱在省政协副主席邹尔均的陪同下来漳,他们俩是老朋友,中餐彭老尽地主之谊,请杨副主席吃饭,专门交代我要上手抓面、五香、春卷、海蛎煎等几道风味小吃,席间,客人们齐声赞美好吃、有特色,彭老听后高兴的不得了,还不时加以介绍小吃的配料、做法等,主客们其乐融融,比吃宴会大菜还开心。
  诚挚的友情亲情。彭老虽然身居高位,但对同他并肩战斗过的战友,共过事的同事,始终保持着诚挚的友情。他同芗潮剧社老战友的深厚情谊,令人钦叹!1987年至1998年期间,彭老共十次回漳,其中有四次来漳期间专门安排时间同“芗潮”的老朋友聚会、交谈,请他们吃饭。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同蔡大燮、陈虹的友情。蔡大燮是漳州人,193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3年在漳州建立党小组,担任支部书记,是芗潮剧社主要创建者和领导人之一,是彭老的另一个入党介绍人。建国后曾任福建省文联副主席、省文化局副局长、省政协常委。陈虹是漳州市人,1935年参加革命,也是芗潮剧社的骨干之一。1937年8月同彭老一起参加新四军北上抗日,同在新四军第二支队宣传队,彭冲是他的入党介绍人。建国后曾任省文化局局长、省文联党组书记、省委统战部副部长、省政协常委等职。我的印象中,在彭老来漳尤其是他退出党和国家领导岗位后几次来漳,他们俩人都应约来漳州,他们在一起品茶聊天,回忆往事,谈古论今,气氛热烈,坦诚真挚,随意自在,着实让人羡慕不已。
  彭老也非常看重亲情,如他对内兄陈松年的由衷关爱之情,令人感动。彭冲同陈松年同为芗潮剧社的主要骨干,后来同为中共漳州工委的领导,一为组织部长,一为宣传部长。彭冲年轻时追求陈松年的妹妹陈素兰(即骆平),陈素兰也爱慕彭冲,但她的父亲不同意。其父在当地有一定的名望,已经有一个家境殷实的人家向他提了其女儿的亲事,并收了对方的聘礼。身为大哥的陈松年知道这些情况后,坚定支持彭冲和妹妹的结合。有一天,陈松年找来妹妹陈素兰和彭冲,对妹妹说,你把人家送的戒指卖掉,咱们在一起吃一顿饭,照张相,你们赶快离开家乡远走高飞。在陈松年的支持下,彭冲和陈素兰很快就离开漳州到龙岩参加闽西红军后改编为新四军北上了,陈松年则继续留在漳州坚持地下斗争。所以说,彭冲对陈松年的感情,是友情、亲情、革命情三者合一。彭冲大陈松年5岁,后来又身居高位,而陈松年只是芗城区政协办公室副主任,尽管以此,彭冲一直对陈松年执礼甚恭。1989年陈松年的爱人过世后,彭冲怕他寂寞,每年都要请他到北京中南海家中住一段时间。陈松年病重在芗城医院住院时,彭老还专程去探望,深厚的关爱之情令人动容。
  彭老参加革命离开家乡几十年,很少回来,给父母扫墓的事一直委托其他亲人代行。1994年2月7日,大年廿七,已经八十岁高龄的彭老及夫人骆平回漳准备过春节。8日上午,彭老会见芗潮剧社老朋友后共进午餐,吃完饭后对我说,准备明天下午回老家给父母扫墓。我赶快向市领导汇报并做了相应的安排,第二天上午我同市公安局警卫科副科长吴跃涛一起去踩线。大年廿九下午,彭老率领这次全部回漳州的四个儿子和大孙子,回到石亭镇香坂村老家。之前,他的儿子们已按漳州民俗进行祭拜,彭老在父母墓前行三鞠躬礼,表示哀思。这也应了“每逢佳节倍思亲”这一佳句。之后,彭老同乡亲们亲切会面,热情交谈,乡情甚浓。
  非凡经历
  彭老的一生,阅历丰富,见多识广,颇具传奇。他年轻时秘密加入党组织,闹学潮,搞宣传,发动民众支持抗日。参加新四军后不久奉命北上抗日,跨越闽、赣、浙、皖四省,行程一千多公里,不畏艰辛,一路搞宣传鼓动。1938年6月新四军二支队在司令员张鼎丞丞的率领下东进,经铜陵、芜湖到达当涂县时,彭冲奉命去开辟抗日新区。他很善于做群众工作,很快打开局面,成为当(涂)芜(湖)县委第一任县委书记,带领广大人民群众同日伪军和地方反动势力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1940年后,彭冲到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新三团任政治处主任,后又到新四军第6师独立团任政委兼泰州县委书记,率部与日、伪军和国民党顽军勇敢战斗。1945年初他到苏中军区特五团任政委,这是一支战功赫赫的部队。期间,他率部参加苏中七战七捷,攻破泰兴县城,立下了首功。海安东伏击战,歼灭敌新七旅旅部及一个团,战绩卓著;分界遭遇战,首当其冲,堵住敌人,歼灭第99旅;第一次涟水战役,反击敌王牌军整编第74师,驱敌出城,夺回西门外大堤,大振了我军的雄风;莱芜大捷,俘虏敌人6000多名,保证了整个战役意图的实现。豫东战役,生俘国民党军第九兵团中将司令区寿年,成为当时我军活捉的敌军衔最高的国民党将领之一。解放战争几年间,该团打仗最多,担任硬任务之多,打胜仗之多,不仅居全师之冠,就是在全纵队也是首屈一指。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该团在孟良崮战役、全歼敌五大主力之一的整编74师时,担任攻坚,他和团长身先士卒,攻下敌军指挥部,敌中将师长张灵甫自毙。他在当政委几年间,先后同四位团长共事,相处融洽,军政团结,统兵打仗,屡建奇功。不久,升任华东野战军第6纵队18师政治部主任,1949年全军整编时,任第三野战军主力之一第24军72师副政委。他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在战斗中不断成长,已经成为我军一名年轻的优秀的高级指挥员。
  彭老从担任地下党的支部书记,到新开辟抗日根据地的县委书记,到解放后的地委书记、市委书记、省委书记、中央书记处书记,能有这样经历的人,可谓凤毛麟角。
  彭老的足迹几乎走遍了全国各地,并且走到了世界五大洲。他先后率团访问了亚洲的朝鲜、日本、马来西亚、新加坡、菲律宾;非洲的突尼斯、阿尔及利亚;欧州的前苏联、法国、意大利、奥地利、瑞士;美洲的墨西哥,巴拿马;澳洲的澳大利亚等。他的这些出访活动,不仅加深了世界各国对改革开放以后的中国的了解,也向世界各国人民传递了中国人民和平友谊的讯息。对其本人来说,确实是增长了见识,开拓了视野。
  彭老的这些非比寻常的经历、阅历,加之他本身就是知识分子,天资聪慧,勤奋好学,记忆过人,所以接触过他的人,都深深感到他的广学多才,博古通今,和他谈话、聊天时,他会不时引经据典,联语诗句,脱口而出。他有时喜欢提提问,考考人,时常场面热闹,妙趣横生,幽默逗人,令人养耳!
  谈古论今
  彭老来漳时,我除了搞好接待,也喜欢同他聊几句,他同蔡大燮、陈虹、陈松年等老友聊天时,我也常去凑凑热闹,久而久之也就混熟了,开始插几句嘴,后来插一段话,用彭老的话讲,叫吹吹牛皮。所以也荣幸获得彭老给的两个雅号:一曰“小秀才”,一曰“小古董”。
  有一次我陪彭老散步时,问他参加新四军后到了哪个部队。他讲先到新四军第二支队,抗战时属于新四军江南指挥部,解放战争爆发后改编为华中野战军第6纵队18师,全军统一整编时改编为第三野战军第24军72师。我接过话题,讲了第6纵队也是华东野战军主力之一,1947年刘邓大军挺进中原时,中央电令华野迅速组成外线兵团策应刘邓大军,该兵团由粟裕指挥,共有6个纵队,为第1、4、6纵队,江南新四军老部队,原属华中野战军,另为第3、8、10纵队,是山东八路军老部队,原属山东野战军,两军后来并为华东野战军等历史沿革,和各纵队司令员的名字,以及外线出击时打的几个主要战役等情况。彭老很吃惊的问我,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我据实相告,我担任过解放军第28军,也就是原华野10纵的军战史主编,采访了我军100多位高级将领,掌握大量的资料,并认真研究了华东野战军战史及解放战争时全国的战略背景。他听后恍然大悟,对身边的人说:“这是个小秀才”。
  还有一次,彭老在同蔡大燮、陈虹等人聊天,说到漳州的历史和历史人物,我在一边旁听。他们谈话停顿的时候,我对蔡老、陈老说:“按照老的说法,彭老也是相爷呀!漳州这二、三百年也就出了这颗星”。蔡老问我:“此话怎讲?”我当即把研究过的有关漳州的史料说了一下。在清朝的乾隆、嘉庆朝时,漳州出了一个重要的人物蔡新,是漳浦下布村(今大南坂下楼村)人,生于1707年,卒于1799年,享年93岁。蔡新三岁丧父,家境贫寒,深得族叔蔡世远的疼爱和扶持。蔡世远当过乾隆皇帝的老师,深受皇帝的重用。受其影响,蔡新自幼立志,十年寒窗,25岁考中举人,29岁考中进士,因才华横溢,文章出众,被乾隆皇帝选择入值上书房,教导皇子读书,成为日后嘉庆皇帝的老师。由于蔡新人品端正,尽忠职守,清正廉明,为朝野所敬仰,屡受重用,先后任过工、礼、吏、刑、兵部五部尚书,后擢升为文华殿大学士,入值军机,官居一品。因清朝沿用明朝例不设宰相职位,大学士相当于宰相之位,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相爷”了。我接着说,彭老现在的职位同蔡新当时的职位差不多,应该也算是“相爷”了。我考证过,蔡新之后二百多年了,漳州只有彭老身居高位,没有第二人,这是不是漳州一颗星吗?我在说的过程中,彭老眯着眼很认真的在听,最后会心一笑,对蔡老、陈老说:“他也算是个小古董”。
  由于有彭老的这两个“封号”,我以后同他聊天,交谈时胆子大了一些,领域也宽了一些。他是党和国家领导人,我只是一个处级干部;他是革命的老前辈,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晚辈;他博古通今,学贯中西,而我只是小有学问,略有心得而已。尽管双方悬殊这么大,但日久生情,关系融洽,逐渐成了忘年之交。他每次来漳公务之余,有时喜欢叫我同他聊聊天,我也逐渐了解了彭老的一些内心世界。
  彭老给我讲了为什么解放初他会回到福建工作?福建解放后,国民党残余势力逃到了台湾等岛屿,中央接着准备解放诸岛。因彭老会讲闽南话,受组织的委派准备秘密潜入台湾搞地下工作。到福州时,他去看望了老首长、时任福建省人民政府主席张鼎丞,张主席问他来福建干什么?彭冲把情况向他作了汇报。张主席说,福建现在非常缺干部,你不要去了,留在福建工作,我向中央报告要人。就这样彭冲就留在福建任省委秘书长,组织另派别人替代他去执行任务。后来台湾地下党组织遭到严重的破坏,去的同志牺牲了。彭老讲到这里,心情非常沉重的说:“我也是个幸存者啊!”
  1994年春节,彭老一行回漳州过年。2月10日,大年初一下午,彭老午休起床后,临时对我说,他要上烈士陵园去看看。我赶快作了布置。从烈士陵园回到宾馆后,我听到有人在嘀咕,有人问我:大年初一的怎么会想到去烈士陵园?这老爷子怎么想的?我淡淡一笑,不作回答。我深知,像彭老这样南征北战、浴血沙场、在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人,对为新中国成立而壮烈牺牲的战友们、烈士们,都怀有一种深厚的思念之情,每逢佳节更是强烈,这就是他的内心世界。
  人到晚年,经常会回想往事,彭老也是这样。1996年春节彭老来漳时,已经81岁高龄了。有一天他把我叫去,说想到龙海颜厝镇的白云岩去看看。我知道彭老有个心结未了。有一次,他在同老朋友闲聊时,曾讲了这样一件事。他三岁时母亲染病去世了,一直由他祖母带大,相依为命,感情深厚。有一次祖母带他上白云岩去拜菩萨,庙里有一个老尼姑,看到少年的彭冲聪明伶俐,气质不凡,讨人喜欢,对他祖母说:“这个孩子很聪明,以后很有出息,会做大官的”。他祖母听后急忙对老尼姑说:“谢谢你的吉言。”说到这里彭老讲了一句:有机会真想再上山去看看。事过几十年了,而冥冥之中似有定数,彭老真的身居高位了,他想旧地重游一番,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后因交通不便,山道崎岖,向他汇报后只好遗憾作罢了。我还听彭老的亲属说,晚年的彭老,有时拿着祖母的遗照端详凝思,热泪盈眶。儿孙们知道他的心思,彭老去世后,在中南海家中设的灵堂里,他的遗像边上放了一张他祖母的遗照。
  辉煌人生
  1991年1月12日,彭老回漳州参加第一届漳州·中国水仙花节活动。17日下午,到中山公园参加水仙花雕刻展开幕式剪彩活动,按方案活动结束后就回漳州宾馆。突然间彭老把我叫去,用闽南话对我说:“这里结束后,我要到她家里去。”又交待说:“叫那些省、市的‘头家’都不要陪了,你跟我去就行了。”身边的许多人都不知道彭老要去哪里,但我清楚,急忙通知警卫科的同志做好布置安排,活动一结束,车队直奔塔口庵和平巷6号。
  这里是彭老的夫人骆平的祖宅“莲山陈寓”,已被漳州市人民政府公布为第二批市级文物保护单位。石碑上记载着:“莲山陈寓座落在芗城区塔口庵和平巷六号,解放前这里曾是联保主任陈祖基的住所。一九三四年龙中进步学生陈松年、骆平加入共青团后,中共漳州地下党组织,便利用他俩是陈祖基的儿女这一关系,在这里设立党的秘密活动点,掩护地下党开展工作,那时中共漳州地下党领导人马东涵、彭冲和刘荣昌等同志都在这里住过,在此召开党团秘密会议,领导漳州各阶层民众开展反帝、反封建、反对国民党法西斯统治的斗争,每逢组织‘五一’和‘十月革命胜利’活动时,就在这里秘密印制革命传单,分散活动。抗战爆发后,中共闽粤特委派尹林平同志前来帮助组建漳州工委和厦门工委时,也是住在这里开展工作。梁国斌、许彧青同志也曾住过此处,后到闽西参加新四军。因此,莲山陈寓成了抗战初期漳州地下党组织的一个重要活动点。”
  这是一座二进的老宅,小四合院。因人口多不够住,上世纪八十年代陈松年在大门的右侧盖了一座二层的小楼。彭老偕夫人骆平,及内兄陈松年、老朋友蔡大燮、陈虹等一踏进莲山陈寓,心情都很兴奋、激动。陈松年又名陈少衡,兄弟姐妹四人,他是长兄,下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大妹妹骆平,小妹妹也早已出嫁了,现在院子里住的还有排行最小的弟弟陈行沱,原任市立医院(今芗城医院)院长。彭老、骆平同陈行沱及其子女们见面、谈话后,就来到陈松年新建的小楼的一层会客室,彭老落座后就大声吩咐陈松年的二女婿黄味生:“泡小盅仔茶来喝。”茶具上来后,由我当“泡手”。茶过三巡,彭老同老友们回忆起当年往事,心情激动,笑声朗朗,其乐融融,我已被这气氛深深感染了,忍不住插起了话,对蔡老、陈老等在场的人说:“这里也算是彭老革命的起点,彭老这颗星就是从这里飞出去的,他对党和国家贡献很大啊!”彭老笑着对我说:“你知道些什么?说说看。”
  接着,我就把知道的情况有声有色地讲了起来:第一,“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彭老遭到了残酷的迫害。1968年3月,经周总理亲自点名参加学习班后,被任命为江苏省革委会副主任,中共江苏省委副书记,负责抓生产。期间,积极协助省委第一书记、省革委会主任许世友同志指挥建设南京长江大桥,经七个多月的顽强奋战,主体工程顺利竣工,受到国内外的瞩目。1974年11月,经毛主席亲自提名,担任中共江苏省委第一书记兼南京军区第二政治委员、江苏省革委会主任,对“四人帮”的倒行逆施深为不满,以实际行动进行了积极的斗争,受到党和人民的高度赞扬。彭老听到这里,用略为激动的声音对我讲:“接着说,接着说”。
  此时的我已沉浸在对彭老的极大敬重之中,接着讲了下去:第二,粉碎“四人帮”后的第二天,10月7日,彭老接中央指示紧急入京参加第一批四个省市三大军区打招呼会议,10日回到南京,13日又奉召立即进京。中央任命苏振华为中共上海第一书记,倪志福为第二书记,彭老任第三书记。你们是坐着海军专机秘密进入上海,10月20日中央公布任命后,你们才正式全面接管上海。彭老参加领导并及时粉碎“四人帮”在上海的亲信、骨干妄图发动武装叛乱的阴谋,参加领导了开展深入有力的“揭、批、查”斗争,有效摧毁了“四人帮”在上海的帮派体系,为迅速恢复上海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秩序作出了突出贡献。用叶帅的话讲:“上海稳住了,全国就稳住了一大半,就是为中央分忧。”说到这里,彭老已激动得笑了起来,吩咐我继续讲下去。
  我接着说:第三,1977年8月,彭老在党的十一届一中全会上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委员,1978年3月,当选为政协第五届全国委员会副主席,已是党和国家的领导人,但主要工作还是在上海,用过去的话讲,是封疆大吏方面大员。1980年2月,在党的十一届五中全会上当选为中央书记处书记,任中央政法委员第一副书记,协助彭真同志分管政法工作。从此,彭老离开了上海,走进了中南海。做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按照中央的部署,协助彭真同志组织指导了审理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案。第四,1980年9月,在第五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上补选为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在以后的几年中,彭老致力国家的民主与法制建设,亲自主持起草和制定了一批法律,为治党、治国、治军做出了重大贡献。特别是《香港基本法》的制定,为落实邓小平同志“一国两制”的伟大战略构想,提供了有力的法律保障。这是史无前例的,是千秋伟业!我讲到这里,突然听到彭老激动的哈哈大笑起来,我一看连眼泪都笑掉出来了。我从来没有见到彭老这么激动过,赶紧刹车,对在座的人讲,还有第五、第六两点,以后再说吧!彭老点头同意,并对他的秘书郑焱说:“回去后把江苏、上海有关我的资料寄些给他吧。”又对陈虹说:“你的回忆录出版后,也送他一本。”当时在场的有市公安局警卫科少校参谋、后担任市警卫处长的邱亚斌,市劳动局办公室主任黄味生等人。过后不久,由彭老题写书名《岁月回眸》的陈虹回忆录出版,陈老亲自题字送了我一本,至今我还珍藏着。我先后也收到了不少有关彭老革命人生的资料。时间飞逝,转眼快20年过去了,此情此景,就象电影的画面,牢牢地刻印在我的脑海中。
  二十余年来,无论我在接待处,还是以后调到市旅游局工作,我先后多次到北京,都有到彭老在中南海住处“含秀轩”的家中去看看他,他每次都亲自接见,并很关心的问问漳州的变化,和有关人员的近况,两人有时边泡茶边说话,聊得很是开心。“含秀轩”给我留下许许多多此生永远难忘的记忆。
  青史永垂
  2010年10月18日12时58分,彭老走完他光辉璀灿的96岁生命历程,一颗巨星殒落了。当晚中央电视台播发了讣告,评价极高:“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久经考验的光荣的共产主义战士,无产阶级革命家,我党政治工作和我国社会主义法制建设的杰出领导人。”
  10月27日上午,八宝山革命公墓礼堂庄严肃穆,哀乐低回,正厅上方是挂着黑底白字的横幅“沉痛悼念彭冲同志”,横幅下方是彭老的遗像。彭老的遗体安卧在鲜花翠柏中。
  上午9时许,党和国家领导人胡锦涛、吴邦国、温家宝、贾庆林、李长春、习近平、李克强、贺国强,中央政治局、书记处、国务院、全国人大、全国政协的领导和老领导49人,在哀乐声中缓步来到彭冲同志的遗体前肃立默哀,向彭冲同志的遗体三鞠躬,并与亲属一一握手,表示慰问。中央和国家机关有关的负责同志,以及彭老的生前好友和家乡的乡亲也前往送别。在彭老病重期间和逝世后,前往医院看望或以各种形式向其亲属表示慰问的党和国家领导人和老领导113人。当晚,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播了这条消息。翌日,各报刊登了新华社“彭冲同志遗体在北京火化”的通稿和《彭冲同志生平》。
  彭老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一生,是追求真理、追求进步、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的一生。在70多年的革命生涯中,他把自己的全部精力贡献给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和改革开放事业。他的逝世,是我们党和国家的重大损失。他的革命精神,崇高品德和优良作风,将永远载入史册,牢记在广大干部和人民群众心中。
  彭老的一生忠于党,忠于人民,忠于共产主义事业。他始终坚持共产主义理想信念,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充满信心。他坚决贯彻执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坚定不移地在思想上行动上与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
  彭老一生刻苦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坚持紧密联系实际。在革命战争年代,他既是冲锋陷阵的军队指挥员,又是马克思主义军事理论的研究者;在和平建设时期,他勤于学习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博览外国经济发展的成功经验,坚持实事求是,从中国实际出发,探索走符合国情的发展道路。
  彭老一生坚持真理,坚持正义,坚持原则,遵守党的纪律。他襟怀坦荡,豁达大度,具有高尚的道德情操。他为人正直,待人和气,既有原则性,又有人情味。他严于律己,清正廉洁,从不张扬自己,总是把成绩、功劳归于集体。他作风民主,关心周围同志,有很强的亲和力和凝聚力。他热爱人民,热心为人民服务,经常深入基层,深入实际,深入群众,倾听人民的呼声,努力为人民办实事,做好事。他高尚的人格,优秀的品德,宽广的胸怀,感人的风范,受广大干部和人民群众的爱戴。
  以上的这些评价,是党中央对他一生的充分肯定,是广大人民群众对他的最高褒奖。他生时享有殊荣,死后极备哀荣。名垂青史,风范长存,人生如此,夫复何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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芗城文史资料

《芗城文史资料》

本书系统介绍了漳州市芗城区的史料,其中包含故园踪影、往事寻踪、文革残忆、历史街区、星火拾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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