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时期漳州城区派性武斗记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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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芗城文史资料》 图书
唯一号: 130720020220005748
颗粒名称: “文革”时期漳州城区派性武斗记述
分类号: D652;K273
页数: 9
页码: 101-109
摘要: “文革”时期,漳州市是龙溪地区动乱中心。武斗事件层出不穷,从打人斗殴到夺枪打派仗,以致死人伤人,破坏社会安定,阻碍工农业生产,百姓生活在恐惧和不安之中。大规模的武斗事件有琥珀岭械斗、汽车站枪战、侨联大楼的攻打及八卦楼的爆破。据统计死了14人,伤者暂无数据。这是特定历史阶段惨痛的事件。漳州市派性武斗的时间段,大致从1967年8月14日郑顺和之死开始,到1968年2月2日福建省各派群众组织在北京签订“制止武斗,收缴武器”的协议为止。人群打乱,双方推推搡搡,发生肢体冲突。郑顺和之死,更加激发两派群众对立,8月15日,“八派”一方立即成立“文攻武卫”指挥部,即武斗专业队伍。
关键词: 文革时期 武斗记 漳州

内容

“文革”时期,漳州市(今芗城区)是龙溪地区动乱中心。武斗事件层出不穷,从打人斗殴到夺枪打派仗,以致死人伤人,破坏社会安定,阻碍工农业生产,百姓生活在恐惧和不安之中。大规模的武斗事件有琥珀岭械斗、汽车站枪战、侨联大楼的攻打及八卦楼的爆破。据统计死了14人,伤者暂无数据。这是特定历史阶段惨痛的事件。
  漳州市派性武斗的时间段,大致从1967年8月14日郑顺和之死开始,到1968年2月2日福建省各派群众组织在北京签订“制止武斗,收缴武器”的协议为止。然而,一场大规模武斗的产生,必然有思想上和行动上成因的过程。
  1966年8月18日,北京天安门广场百万人大集会,毛泽东、林彪等一大批党政军领导人,热情接见来自全国各地的红卫兵和革命师生代表。第二天——1966年8月19日,漳州第二师范学院红卫兵成立了,中共龙溪地委马上祝贺、支持。紧随其后的龙师、一中、二中、三中、卫校、农校相继成立红卫兵组织,龙溪地委、漳州市委照例祝贺、支持。红卫兵队伍拉起来了。这些二十岁上下的“革命小将”把学校书记、校长和所谓“反动学术权威”的老教师抓起来,戴高帽、游街,拳打脚踢,肆无忌惮,武斗发生了。这个时候的武斗,当时认为是群体对个体的“阶级斗争”。此间盛行“红五类”,即工人、贫下中农、革命军人、革命干部、城市贫民,这些人及其子女是当然的革命派;反之,敌人是“黑五类”,即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坏分子、右派分子,很快殃及他们的子女,这些人是被革命的对象。“红五类”成员组成的红卫兵组织,得到来自北京、上海“先知先觉”的鼓动,从学校杀到社会,掀起一阵“红色恐怖”,街上公开张贴“红色恐怖万岁!”的标语,侮辱人格,伤人体的事情比比皆是。当然,“红五类”群体并非铁板一块,也有人认为“要文斗不要武斗”才符合政策,于是,内部就发生矛盾,小冲突时有发生。
  “文革”中的漳州二师院是漳州动乱发源地。最先成立红卫兵的是他们,红卫兵最先分裂也是他们,一边红卫兵团,另一边红卫兵指挥部。1966年8月29日,福建省委门口发生大规模静坐示威,指名道姓要省委第一书记叶飞出来答话。这就是后来所称的“八二九革命行动”。消息传来,第二天下午,二师院红卫兵团就把学院党委书记张立抓起来,戴高帽,拉到市区游街。这是漳州市第一次对高级领导干部动粗的做法。两小时后,二师院红卫兵指挥部一成员,冲进队伍,强行摘下张立头上的高帽,并高喊口号:“要文斗,不要武斗!”另一方也喊口号:“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打倒保皇兵!”人群打乱,双方推推搡搡,发生肢体冲突。参与者、围观者越来越多,后转入大辩论,直至翌日凌晨。这是漳州“文革”中群体与群体武斗的开端。事后,二师院两派红卫兵各组成三五人的小分队,到各学校、工厂、街道串联。一时间,各种名目的群众组织如杂草丛生,旗帜、袖章满目皆是。
  1966年11月到1967年2月的时间里,漳州各个群众组织相互串连,在争斗中归并为两大派。起先的分歧是在打倒地市委还是维护地市委的问题上,称之“造反派”和“保皇派”。后来,中央“两报一刊”不断发表社论,毛泽东的《炮打司令部》被大量传抄和解读,“打倒一切”的态势铺天盖地,“保”字号组织迅速解体。1967年1月22日晚上,漳州发生一派“夺权”,漏夜从单位领导手里强取公章,宣布掌权,即所谓“1·23”夺权。照理说这是犯法的,然而,当时却是中央所支持的。伟大领袖的最高指示:“这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这是一场大革命。”客观效果是,派性夺权加深了群众之间的对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月26日,福州发生冲击军区、揪斗韩先楚的事件,一派说“好得很”,一派说“糟得很”,紧接着中央严厉表态,观点不一成为革命与反革命分水岭。漳州有一派是既夺权又“保韩”,称为“八派”,有八二九革命造反司令部、龙溪主力军革命造反司令部;另外一派,批判夺权举动,公开声称“打韩”,称为“革派”,有龙溪革命造反委员会、东方红野战军司令部、龙溪革命造反第三司令部。两大派竭力宣传自己的观点,向机关、学校、工厂、农村、街道及至家庭延伸。漳州在全国大乱局势中,本地两派的矛盾愈来愈尖锐,已到一触即发的地步。
  1967年4、5月间,林彪一伙提出要挖“带枪的修正主义路线”,4月16日江青发表言论:“要冲一冲武汉军区”。上层一发话,漳州延安北路的大字报栏马上就公开了。“文革”以来,不管怎么乱,群众对解放军还是尊敬的,行为还是比较节制的,而今有了高层的暗示,底层能不蠢蠢欲动吗?到了7月22日,江青接见河南某派的时候假惺惺地说:“我记得河南一个革命组织提出这样的口号,叫着‘文攻武卫’,这个口号是对的。”延安北路马上有了《北京来电》:“江青同志说,文攻武卫是对的。”这则消息如同重磅炸弹,武斗有了护身符,漳州两大派头头开始酝酿夺枪,准备“武卫”。
  漳州“两大派”头头大多是复退军人,又大多是当时的“红五类”,自认为是在捍卫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是在捍卫文化大革命。面对全国各地武斗激烈,唯独漳州枪声未响,他们都跃跃欲试。他们利用以往民兵训练获得的信息,掌握军分区、十八分部、91师及空军基地的军火仓库具体位置,企图夺取武器。1967年8月中旬,几个“主力军”成员被“东野”抓捕,“主力军”头头王某于8月14日晚上组织几百人,带上铁锹、木棍、铁条等,分乘几辆汽车欲往位于琥珀岭的“东野”司令部救人。也许人多势众,惊动对方,“东野”头头王某召集核心骨干商量,认为“主力军”一定是要到院后村部队仓库夺枪。他当即召集附近村庄的“东野”成员上千人,带来农用家什,锄头、扁担,还有一种“钎担”(硬木质的,两头尖,又粗又大),气势汹汹,以截来人。夜色朦胧中双方相遇琥珀岭,当即大打出手,纯粹肉搏战。烟厂的“主力军”郑顺和遭“钎担”插入胸肋,多处受伤,倒地身亡。人群中大喊:“打死人了!”双方才休战后撤。“东野”断定对方必来报复,一不做二不休,当晚冲到附近军火仓库夺枪。是时,守护的解放军战士徒手规劝,来者不管三七二十一,砸开门窗,见武器就搬。“东野”一批农民竟能从部队菜地里挖出埋着的枪支,还有整箱整箱的手榴弹。武斗的导火索点燃了。
  郑顺和之死,更加激发两派群众对立,8月15日,“八派”一方立即成立“文攻武卫”指挥部,即武斗专业队伍。他们连夜到军分区仓库夺枪,准备再打一战。同时,大造舆论,追悼会、抬尸游行、大字报、广播、演说,声称“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反扑,“党内走资派”挑动,从刘少奇、叶飞到蔡良承、巩鸣鹏一应承担责任。由于部队早作准备,当时被抢的枪支都是残缺不全,部队已经卸掉零件,龙机厂、拖拉机厂的“主力军”开动机器,自己生产配件,驱赶对立派工人上班,以抓紧让“武卫”装备齐全。双方剑拔弩张,每到晚上,冷枪不断,路人稀少,漳州城笼罩在恐怖之中。
  1967年8月26日下午,“革派”召集各路人马,汇合在马道底人民体育场,举行声势浩大的集会,题为“龙溪革命造反委员会(筹)成立大会暨打倒韩先楚誓师大会”,会后拉着长队游行,途经军管会门口,停下脚步,高喊:“打倒韩先楚”,以表明自己的立场。几个头头欲求联合起来,壮大力量,组织“铁杆”武斗队伍。果真,9月15日半夜,“主力军”十几个武斗队员驱车经过延安南路时,遭埋伏在暗处的“东野”武斗队员射击,司机谢守典中弹死亡。又一起死人事件发生了,武斗升级危险逐步逼近。市面上流传着,“主力军”有个打手团,“东野”和“三司”有个暗杀团,漳州人民惶惶不可终日,真是不得安宁。
  此后,延安北路大字报栏前斗殴不断,“两派”相遇恶口相交,进而拳打脚踢。11月2日下午,“主力军”数人到九龙江边航管局门口贴大字报,“红色交通”的人见状便粗口谩骂,双方互不认输,越骂越来劲,竟拔枪对射,当事人躲避得及,流弹却把远处一个不相干的17岁小青年打死了。11月25日,有几个“主力军”的人到延安南路与太古桥交汇的“东野”门口贴大字报,两个人被抓进去。“主力军”方面闻讯,迅速出动百余人持枪前往攻打,抓了对方三十几人。如此打斗,三天两头就得发生一次。
  一桩严重破坏整个龙溪地区交通的武斗事件发生在1967年11月27日。当年汽车运输纳入军管,汽车公司改为汽车二团,位于延安南路(断蛙池)的汽车站被“主力军”所掌控。另一方的“革派”就在汽车站南侧南市百货大楼和市区粮站建立据点,准备攻占汽车站。27日上午,汽车站接到“东野”电话,责令在28日上午十点之前打着白旗离开汽车站。汽车站的“主力军”紧张起来,同时报告军管会和报告司令部,并以遭到威胁为由,发表停止交通运输公告。28日起枪声大作,断蛙池一带成为战场,路无行人,商无营业,门无开启。军管会双方调停,双方都不让步,七天中打打停停,时而枪声密集,时而广播声隆。12月3日枪战最为激烈,凌晨四点就开战了,一天之中“革派”接连死了三个人,这种情况下,双方才在军管会主持下达成停火协议。七天之中,漳州没有一辆汽车驶出城区,也没有一辆外地汽车开进漳州城。枪战期间,明火停歇,暗斗不断,纵使年关将近,市面十分萧条。
  汽车站枪战结束仅仅一个星期,侨联大楼战事又起。12月9日上午,二中“八二九”派的学生杨某有事返校,恰巧被对方发现,他们认为杨某是前来火力侦察的,二话没说将其扭住,蒙住双眼,押到侨联大楼,并且进行审讯。“主力军”方面得到消息,立即调兵遣将,准备攻打侨联大楼。此时,侨联大楼里的人也很紧张,“革派”有关人员提出把杨某带到琥珀岭关押,比较稳当。不知何故,杨某在途中被押送的人放走。“主力军”方面照原计划在10日上午向侨联大楼发起进攻。一辆“坦克”开路,那是用一部推土机改装的,又粗又大,发动机声音刺耳,煞是怕人,一群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紧跟其后。霎时间,壕沟边坦克声隆隆作响,胶合板厂水塔顶上机枪四射,侨联楼顶火光闪闪,上下左右,子弹交相横飞,漳州二中初一年学生叶某跟着大人拿枪上阵,当即中弹身亡。枪弹不长眼,外围三个路人同时中流弹而丧命,专区医院一名护士也无端死于飞来的子弹。还有许多人受伤。侨联大楼是一场乱战,据说那些“头头”们早已溜走了。
  在漳州影响最大的应该是炸八卦楼的武斗事件。1967年12月25日,“主力军”进攻八卦楼。此前的几天,“革派”所属的“红色交通”占领八卦楼,控制全市制高点,时不时向目标打几枪。“主力军”决定将其摧毁,他们做了充分的武力准备,有身强力壮的复退军人,有经过加固的坦克,配有高射机枪、冲锋枪、手枪、手榴弹。“红色交通”也做了充分的应战准备,他们到酒厂搬了十几个酒坛,又从九一九厂拿到炸药,自作“土地雷”,以对付“土坦克”。是日中午时分,两派短兵相接,枪声大作。守楼的边打边撤,为撤退准备,早在底层挖了一个大洞,以备逃生。攻楼的直逼楼底,为消除隐患,不让对方有居高临下的机会,几个人抱着炸药冲上最顶层,一声巨响,千年古塔摇摇欲坠,乱枪中“主力军”连死三个人。第二天——1967年12月26日,伟大领袖毛主席七十四寿辰,枪战双方都举行庆祝大会,祝愿毛主席万寿无疆,宣布自己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取得伟大的胜利。
  1968年元旦,又一篇“两报一刊”社论公布,中央号召大联合,福建各派“头头”早先都集中北京学习。然而,整个一月份,也是春节将到的腊月,漳州两派摩擦不停,冲突不断,天天都有枪声。直至2月2日《制止武斗收缴武器》协议签订,几天后,又以中央的名义转发,漳州武斗这才渐渐停下来。
  漳州派性武斗事件已经是四十五年前的事了,当事人都年过花甲,也有许多人不在人世。这么些年,大家都在后悔,都在自责。中共中央在1981年公布《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说道:“1966年5月至1976年10月的‘文化大革命’,使党、国家和人民遭到建国以来最严重的挫折和损失。”同时又明确说到:“这场‘文化大革命’是毛泽东同志发动和领导的。”我们采写这段历史,不是要对具体事实分清是非或者判别对错,只是引发思考,吸取教训。人民希望长治久安,过上幸福安康、民主自由的生活,不愿社会动乱,更反对退回老路。乘着改革开放春风,让我们的社会越来越进步,让我们的道路越来越宽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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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芗城文史资料》

本书为福建省漳州芗城文史资料汇编,包括红军进漳八十周年、故园踪影、漳台交流、文革残忆、改革历程、往事寻踪、邑人履痕、星火拾遗几大栏目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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