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杂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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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漳州芗城文史资料》 图书
唯一号: 130720020220005364
颗粒名称: 旧事杂忆(上)
分类号: K250.657
页数: 31
页码: 169-199
摘要: 陈郑煊,1912年出生,早年追随革命,积极参加抗日救亡运动,是芗潮剧社最早成员之一。当年,陈郑煊先生在柯联魁,彭冲等地下党员领导下,以独特的皮影戏技艺,自编节目,宣传抗日,号召民众团结一心,打击日本帝国主义。他曾编写方言剧《捉汉奸》在漳州街头演出,彭冲于剧中扮演爱国青年角色。历尽劫波,陈老先生依然精神焕发,八十岁以后,提笔撰写《漳州旧事杂忆》,计十余万字。该稿1994年秋动笔,1996年4月6日从厦门寄给当时芗城区政协文史委顾问陈松年先生。现拟摘篇分若干次登载。漳州历史悠久,是福建省的一个著名文化城市。1918年至1926年,漳州地区曾发生过数次的战乱,俗称“南北反”。臧、杨兵败,退守厦门,漳州地区则由陈炯明部队驻守。
关键词: 漳州 旧事 杂忆

内容

陈郑煊,1912年出生,早年追随革命,积极参加抗日救亡运动,是芗潮剧社最早成员之一。当年,陈郑煊先生在柯联魁,彭冲等地下党员领导下,以独特的皮影戏技艺,自编节目,宣传抗日,号召民众团结一心,打击日本帝国主义。他曾编写方言剧《捉汉奸》在漳州街头演出,彭冲于剧中扮演爱国青年角色。历尽劫波,陈老先生依然精神焕发,八十岁以后,提笔撰写《漳州旧事杂忆》,计十余万字。该稿1994年秋动笔,1996年4月6日从厦门寄给当时芗城区政协文史委顾问陈松年先生。现拟摘篇分若干次登载。
  前言
  漳州历史悠久,是福建省的一个著名文化城市。若将以往的旧事搜集整理,可成为一部巨册。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也没有那么大才能来完成这项工作,仅能把我生活在故乡—漳州所见所闻以及本人杂事,凭回忆并参考一些资料略加记述,作为“抛砖引玉”之用。由于岁月漫长,容易遗忘,加上年逾八旬,精力衰减,记述或有错误,冀望知情人士,不吝批评、赐教,至为欣幸。
  民国初期漳州的战乱
  1918年至1926年,漳州地区曾发生过数次的战乱,俗称“南北反”。现忆记于下:
  一、战乱经过
  辛亥革命以后,漳州地区原系北洋军阀卢永祥所辖的臧致平、杨化昭盘踞。1918年9月间,陈炯明奉孙中山先生之命,率粤军入闽,号称“援闽粤军”,陈任该军总司令。进攻漳州时,粤军在新桥头、旧桥头、澄观道、王爷庙、洋老洲一带与臧致平、杨化昭部队发生遭遇战。臧、杨兵败,退守厦门,漳州地区则由陈炯明部队驻守。
  1920年,陈炯明部队回师广州,漳州地区复被直系军阀李厚基所夺,到了1923年间,由孙传芳所辖的师长张毅接防。
  1926年,国民革命军东路军在粤入闽,声势浩大,张毅自知不能抵挡,想求其上级孙传芳求援,但是希望落空。当探悉东路军先头部队已进至平和县境,张毅惊慌失措,率军连夜撤过江东桥,直向福州方面奔逃(后在福州被捕,押往汕头枪决)。漳州不鸣一枪,瞬息易帜,从此被国民党中央军第四十九师(原暂编第一师)师长张贞统治了四年(1928年-1932年)。
  二、频遭兵祸
  中国有古以来,军阀混战,人民遭殃。
  以前漳州每次发生战乱,部队要撤退时,败兵就在市区抢劫财物,甚至奸淫妇女。1918年间,漳州东门街(今新华东路)有两家参行和一家当店(店号忘记),被北洋军臧致平的败兵抢劫,南门有一渔妇被三、四个败兵轮奸几死。不少银庄,金银饰铺的金银手饰,尽被败兵抢夺一空。许多来不及逃避的人,被撤退的败兵抓去挑运枪弹,有的半途逃脱回来,有的生死不明,人民受害不浅。
  三、逃难避祸
  每逢时局紧张,漳州人心惶惶不安,市区许多商店停业关门,士绅、富家纷纷携眷避祸。有的雇船逃往厦门鼓浪屿;有的逃往乡下寄居亲戚朋友家里;教会会友逃入教堂,紧闭铁门以保安全。直至残兵败将全部撤离漳州,接防部队出榜安民之后,逃难的人民才陆续转回家中。
  四、组织商团
  1916年前后,漳州市区主要街道路口,增设隘门,作为防备兵祸和流氓匪类乘机抢劫、盗窃之用。一旦时局紧张,则将隘门关闭。如:南门米市街和大庙口竹巷下,当时设有坚固的隘门,并由商家出钱组织商团维持治安。商团聘请国术师马伯洲(马叶)为团长;陈文龙(乌叶)为副团长,招收当地二、三十个青年人为团丁,日常操练拳术,晚上随带武器(刀枪、棒棍、火药枪等)四周巡逻。商团团部设在大庙口陈圣王庙(今新桥卫生所)后殿。马伯洲和陈文龙原是土霸,练有一身硬功夫,流氓小偷惧怕三分,不敢惹事。
  这种特设的隘门,到了1918年后才拆除。
  银行门前做刑场
  1924年间,漳州市区曾发生一起土匪百日抢劫马坪街(今延安路)农工银行的案件,惊震市民。当时统治漳属的师长张毅,认为这是要破坏他正在铸造银毫之事,十分愤怒,命令军警、便衣侦探迅速出动,限期破案。后来,在东乡塘头社鸦片烟馆,抓到一个名叫王水龟的嫌疑犯。押回师部时,张毅未经军法官审讯,就亲自下令,将这个嫌疑犯押到马坪街农工银行门前处斩。
  群众闻讯,纷纷前往观看。犯人首级被挂在十字路口的电灯柱上示众,血迹斑斑,十分可怕。张毅为什么要将原来的法场马肚底(今胜利公园),改到热闹的市中心?据说是要警告别再抢劫银行。事后,两三个星期的晚上,马坪街的农工银行门前少人经过。
  日本人在石码开设“理讼局”
  1937年间,厦门大同中学教师苏助公(海澄人,原名郁文,辛亥革命志士,闽南有名的诗文学者),曾对我提起过清末日本人在石码开设“理讼局”的始末:
  民国前,我国凡有诉讼之事,皆由官厅自行审判,不似外国有委托律师原被告辩护之规例。
  清光绪二十九年(公元1904年),日本人阿部贞,相泽义贯等人,从厦门来到石码,自称是大日本辩护士(律师),在铸鼎巷开办一个所谓“理讼局”,专门代人包揽讼事,从中取利。“理讼局”有台湾人某甲任董事,公开招收会员,欲入其局者,每人必须纳银若干,如有与人涉讼,局中则为其保护见官并代为辩护。当时有不少不明真相的商家和一些较富裕的居民,纷纷入局,未及半月,竟延及漳属一带。
  “理讼局”一成立,日讼师阿部贞便到龙溪县审判厅,要为其某会员申辩。知县黄逢年认为不合清朝律例,当堂据理申饬,阿部贞虽然碰了一鼻子灰,但不死心。不多久,“理讼局”又另包其他案件,阿部贞与相泽义贯又到龙溪县衙,要亲晤县长。黄知县拒不接见,日讼棍怀恨而去,并扬言要进行报复。
  数日后,阿部贞纠集四、五个日籍浪人,乘船来到漳州,恶狠狠地闯入龙溪县衙内宅,逢人便打。黄知县十分愤怒,命令手下兵丁将其捆缚。数百名老百姓抱不平,有的拿石块,有的执木棍,势汹汹地要找这些坏家伙拼个死活。阿部贞等人见状,吓得面如土色。黄知县恐怕惹出祸端,忍住气,,亲自走到门前劝说群众,不要把事情闹大。老百姓素仰黄知县善政,因而星散,让这些无赖之徒抱头鼠窜。
  事情发生过后,黄知县一面将日人闹事的情况禀告上级;一面打电报给驻厦鼓的日本领事官,请予处理严办。
  当时,在漳州一些外国教士,听到阿部贞这些日本浪人这样无赖,耽心万一激怒老百姓,引起仇视外国人,,难免受累,玉石俱焚,也打电报给其本国领事官,请予转达日本领事官照理治罪,但日方却搁下不予处理。
  迨至数月后,汀漳龙道李观察由省过厦,会同厦门道尹向驻厦鼓日本代理领事山田盛义交涉此案,一些外国领事馆的官员也出来调停。经过再三磋磨,山田答应令其肇事籍民,暂行不准入漳,但却要求漳龙道允准三件事:一、将当时不能弹压百姓之县令,应予申斥。二、肇事百姓须拿办一、二人,以儆将来。三、应出告示保护以后入漳之日本人。腐败无能的李观察,慑于日本人之威势,竟一一应允接受。
  事寝后,厦门《鹭江报》发表一篇评论,其中有段云:“漳之民威为大令抱屈,以此观之,亦可见向日本人交涉之难。大令之德治民心,而漳之教士与漳之人民,能各存直道照。然吾不为大令屈,而为大令喜..。”
  经过这一事件交涉后,石码的“理讼局”也随之瓦解了。
  民国期间的漳州捐税
  (1912年-1946年)
  税收是国家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现将民国元年(1912年)至民国三十五年(1946)的捐税概况简介如下:
  民国初期沿用清王朝的“厘金”制度。福建省设有“厘金银”管理机构,县由地方上有权势的人士向省政府承包或逐级转包。在本县交通要道设“厘金卡”,对过境的货物按种类、数量、贵贱征收一定的金额(即“抽厘金”)。承包者向上级只交承包金额,超数归己。后把“厘金”改为“捐”,名目有:猪捐、烟酒捐、筵席捐等等。这一制度一直沿用到民国二十年(1913年)以后。
  1932年前后,国民政府改革财政制度,财政预算分为中央、省、县三级;税收分为中央和地方(含省、县)两级。税制也初步作了改革,并逐步成立了相应的税务机构。1931年,龙溪县设税捐经征处,直属县财务科,征收屠宰税、房铺宅地税、筵席税等地方税。
  1935年,龙溪设特种税务所,直属省财政厅,辖海澄、南靖、长泰等县,征收各地的出口土特产的特种营业税,税款上交省财政厅。1938年特种税务所取消,上述税种由各县财政科接收。
  1939年,中央税收机构成立货物税局。
  1941年间,龙溪县也成立税局办事处和税局龙溪查征处,开始征收城关各种货物税、营业税所利得税、印花税和遗产税。乡区采取突击巡回征收,税款全部上交中央。
  1943年两个机构合并成立税务征收局。
  1946年,直接税局所属营业税部份移入龙溪县税捐稽征处,龙溪县才有了较健全的税务机构和较完善的征收制度。
  当时由于政府腐败,不少税收机关及其征收人员,经常利用职权勾结地方势力、富商,利用包税之机,大肆贪污分肥。
  1946年后,高利贷盛行,稽征处的分处长、主任以及征收人员,经常压下大批税款,投入市场放高利贷,从中巧为牟利。
  北伐军进入漳州以后,1924统治漳州的张毅为了搜刮民财,在福建省督理署派员征收正税外,另设防务局,委派张飞天(同安县人)为局长,勒收花捐(娼妓捐)、烟捐(鸦片捐)、赌捐、田亩(烟苗)捐、酒捐、香烛冥纸捐等。
  国民党中央军四十九师师长张贞驻漳时,征收的捐税名目特别多。如:米捐、糖捐、豆饼捐、猪儿捐、牲畜捐、屠宰捐、水果捐、干果捐、果树捐、榨蔗捐、水仙花捐、树莲花(即花米)捐、田亩捐(鸦片苗)赌捐(另名防务经费)、戏捐、花捐(即妓女馆捐)、贾铺捐,浚河捐(码头捐更改)、砖瓦捐木捐、纸捐、棉纱捐、麻袋捐、锡薄捐、竹叶捐、肥料捐、迷信捐(即冥纸香烛捐)、警卫捐、飞机捐、卫生捐、煤油捐、公膏捐(即烟灯捐)、公路捐、车辆捐、喜轿捐、契税、印花税、房铺宅地税等等。
  以上所列的捐税,虽不尽是四十九师一手所设办,但款项征收,多数抵拨给四十九师费用,让其扩充实力,巩固统治。但是漳州人民有一句口头语:“张毅换张贞,捐税加倍升。”反映了人民负担苛捐杂税的困苦。
  十九路军进驻漳州
  1932年6月中旬,十九路军自上海乘轮船抵达厦门后,从嵩屿登陆,沿公路行军进入漳州。当时正逢盛夏,天气炎热,士兵一律身着白色衬衣,下穿草绿色短外裤,脚穿草鞋裹绑腿,头戴绿色军帽,并加上印着四个楷书“十九路军”字样夹有油纸的细篾平顶竹笠,身背步枪和红绸垂柄的大刀。连、排长头戴灰色圆形的钢盔,腰插短枪。部队精神抖擞,军容威武,沿途唱着抗战歌曲。群众驻足争睹在上海英勇抗日将士的丰彩。
  进驻漳州时,总指挥部设在马肚底原闽南医院旧址(今漳州宾馆处)。驻漳的沈光汉的第六十师和总指挥部李金被的第一特务团,均驻扎于原张贞四十九师的芝山营房(今漳州一中旧址)。总指挥蒋光鼐常驻福州,军长蔡延锴坐镇漳州,住在芝山西麓的一栋两层洋楼,原寻源中学“主理”美国人练欣万的住宅。
  十九路军的士兵遵守军风纪,买卖公平,现款交易。营房附近,小贩争摆摊点,出售冰水以及各种糕饼点心生意极好。官兵重视环境卫生和积极开展体育活动。营房内外经常打扫得干干净净;操练之余,常到公共场打篮排球或跳木马、翻双杠。营、连、排经常举行体育比赛,曾和漳州体育界的篮排球队友谊比赛。蔡延锴军长临场观看比赛,赛后还与运动员座谈,共喝茶水。
  蔡延锴未入漳以前,早就探悉闽南地区土匪如麻,为了社会治安,他命令军队在市郊的山上设岗警卫,日夜巡逻。因此,十九路军进驻漳州期间,没有发生过土匪案件。
  十九路军在漳州的一段期间,曾发生枪杀漳州抗日救国会负责人林惠元(著名文学家林语堂的侄儿)的事件。主要原因是为了没收一大批日本货。这批日本货恰是参谋长黄强、特务团团长李金波与奸商合伙经营的。黄强托人向林惠元疏通,但是林惠元不畏权势,不徇私情,毅然把所没收的日货全部烧毁,因此得罪了黄强一伙人。蔡军长因事赴粤,黄强则乘代行职务机会,进行报复,指使李金波捏造林惠元通匪罪名,未经审讯,竟将林枪毙于西校场。这件事引起漳州人民的极大反感。林惠元死后不久,漳州市内发现许多传单,印有宋庆龄、蔡元培、鲁迅、郁达夫、杨杏佛等全国文化界知名人士致十九路军负责人,呼吁为林惠元的无辜被害惨案彻底昭雪的电文。由于十九路军内部有矛盾,结果,此案不了了之。
  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成立
  1933年下半年,十九路军高级将领在福建掀起反蒋活动。11月24日在福州宣布建立“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将福建划分为4个新省。漳州作为汀龙省省会。省长徐铭鸿;副省长许友超,龙溪县县长陈卓凡(广东人)。
  汀龙省成立和就职宣誓典礼,在漳州东坂后礼拜堂举行。当时我在漳州《商音日报》任外勤记者,得有机会进场看到开会的情景:
  鸣炮开会后,应邀的寻源中学西乐队奏乐。接着,汀龙省人民革命政府委员,上台举行宣誓仪式,李济深居中监誓,各首长相继演说,痛斥国民党政府卖国政策,同时通电与蒋介石政权决裂,宣布十九路军改为人民革命军,各旅长晋升为师长。又通令漳州全市的机关、社会、学校、工厂以及商店,要烧毁国民党党旗和国旗,改挂中华共和国国旗(图案是上红下蓝、中央嵌着一颗黄色五角星)。晚上在马坪街附近的清后河旁军民联欢社举行盛大酒会,不少军政头目乘兴跳交际舞作乐。次日,召集各界群众5万余人,在马肚底公共体育场举行庆祝大会。
  人民革命政府成立后,漳州建立工会和农会。工会主席郑静安(龙溪县石码人,省立第二师范毕业);农会主席陈雪华(龙岩人),会址均设在霞薰里。
  漳州联仔街有一个律师陈宗藩(龙溪县人,上海法政大学毕业),在四十九师驻防漳州时,曾巴结杨逢年旅长,仗势在东乡一带放高利贷,剥削农民;又代人包揽诉讼,致使不少农民遭冤屈而被关入监狱受苦。漳州农会一成立,东乡农民派代表向农会申诉。农会主席陈雪华欲平民愤,就带领几个会员将陈宗藩押到东乡,挂牌,戴纸高帽沿社示众。当地的群众对陈宗藩痛恨无比,把他捆绑吊打,使其满身是伤。放回漳州后,不上一星期,就吐血身忘。
  新政府的工会组织工人纠察队,开展缉拿反革命分子的活动。原四十九师张贞的一班谋士,曾纠集杨逢年、黄克绳、陈昆、沈向等人,在鼓浪屿张贞别墅进行策划,拟起用埋藏在漳州公府街(今南昌路)陈林荣住宅的武器,图谋颠覆新政府。此事被工人纠察队侦悉,40多个纠察队员包围了陈宅,挖出轻机关枪4挺,各种新式手枪27枝,弹药无数,粉碎了反革命叛乱的阴谋。
  国民党飞机炸漳州
  1933年农历12月22日(是日“冬至”),国民党三架飞机空袭漳州市区。当时人民群众误认为是革命政府举行航空演习,不介其意,屋里的人仍然在桌上吃“冬节圆”(汤米团),路上的人多半仰首观望。一听到“轰隆”、“轰隆”的炸弹声,才知道这是国民党飞机来空袭,惊慌失措,四处奔逃,有的爬进床底下;有的躲入寺庙里求神佛庇佑;有的跳下河沟钻入涵洞。因为这是漳州首次遭受飞机轰炸,群众措手不及。
  国民党飞机空袭漳州,丢下不少炸弹,被炸的地方有:芝山寻源中学校舍后面(未爆炸,人无死伤)、市民下沙街、东坂后,塔口庵等处,总共炸毁民房七、八间,炸死炸伤市民十多人。八卦楼边的下沙街有一个任防空警报台的台长陈依倌(福州人,原是警察巡官),他在八卦楼上听见飞机声,,用望远镜看到飞机翼上的国民党徽,情知不妙,担心八卦楼目标太大不安全,来不及敲钟就匆忙走下楼梯,想跑回家里躲避,岂料双足还未踏进门,一颗炸弹从半空中掉下来,房屋炸塌发出火烟,陈依倌腰部被炸断,死于门前。其妻在屋里炸得血肉成酱,脏腑四流,只有一个三岁的幼孩爬进灶洞,幸免于难。
  漳州被炸后的第二天,群众害怕国民党飞机再来轰炸,纷纷扶老携幼疏散到乡村去找亲戚朋友,避难。街上冷清清,少人来往。
  十九路军退出漳州
  漳州被蒋机空袭过后的一星期左右,蒋介石的“讨逆军”总指挥蒋鼎文率领十万大军,从江西、浙江入闽。
  1934年1月初,蒋军对十九路军(人民革命军)发起进攻,海军舰队不断炮击十九路军海防部队,空军也在福州、泉州、龙岩等地轮番轰炸。福州、泉州、同安相继失守,蔡延锴放弃漳州,率领十九路军残部,投向粤军陈济棠。至此,十九路军全部瓦解,福建事变宣告失败。
  十九路军撤离漳州后,蒋鼎文率领所部进入漳州,记得其中先后有李延年的陆军第九师、李玉堂的第三师和李默庵、王敬玖、刘和鼎、戴戟等的部队。蒋鼎文的特务第三团团长连英豪(长泰人)驻扎漳州,兼任漳州城防司令。
  国民党在龙溪县的党团斗争
  国民党政府统治时期,中统和军统两大派系之间,争权夺利,斗争激烈。中统控制国民党组织,军统控制三青团组织。当时全国各省、市、县党团之争大致相似,但龙溪县情况特殊。自1937年间,卢德明出任党务指导员,举行第一届执监委选举,正式成立县党部以后,遂为军统所控制,情况就有所不同。现将我所知党团之争的片断记述于下:
  一、发展党员
  国民党龙溪县党部,自从1942年举行执监委竞选较量之后,急于发展实力,就借1944年9月省党部规定工厂工人必须一律入党之机,下令本县各工厂编造工人名册,扩充党员队伍;同时在各乡镇、农村进行拉佚,规定各保都要设立区分部,由保长兼任书记。一时区分部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有的人根木不知三民主义为何物,也被拉去填表盖指纹,糊里糊涂地当上了国民党党员。若与抗战初期对比,当时是严密封锁、关门主义,全县仅有党员三百人左右;到了抗战胜利前夕,则“牛溲马勃,兼收并蓄”,国民党党员人数达千人,实增十倍。
  二、吸收团员
  1940年夏,三青团(三民主义青年团简称)漳州分团干事会正式成立,省支团部指派陈达元为主任、陈仁庆、卢德明、汤涛、楼胜利、陈毓光等为干事(均系军统份子)。成立后开始吸收团员。吸收的对象有两方面:(一)学校。主要是年满16岁至25岁的在学中学生。省立龙溪中学、私立寻源中学、私立进德女中、私立崇正中学等校,都成立区队。
  (二)社会。龙溪县各区都设立区队。市区崇安镇、丹霞县为第一区队;莲塘、古县、颜厝、潮洋、文山、土亭等乡为第二区队;石码镇为第三区队;浒茂、乌礁两乡为第四区队;天宝、铁凤、乌石、浦南等乡为第六区队;石美,角美、东美等乡为第七区队。全县的三青团员统计约近一万人左右,人数之多,超过全县的国民党员。入团手续,一般是集体参加。由各单位具名册送交分团后,定期举行三天或一星期的入团训练,就成为正式团员。当时因为是集体参加,大多数人不知道介绍人是谁。
  三、竞争活动
  国民党与三青团的关系。从当年龙溪县的情况看,党团之间,每每因人而异,时而貌合神离,同床异梦;时而互相勾结,互相利用,总是各自为了一己之私,拉帮结派、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国民党在龙溪县党部接办《复兴报》(后改称《闽南新报》;)三青团漳州分团亦创办《大刀报》。龙溪县抗敌后援会(县党部指挥员任副主任委员)组织“抗敌剧社”,三青团漳州分团也成立了“青年剧社”。龙溪县党部在漳州市内设立“社会服务处”(地点在断蛙池原始兴汽车公司,今新华路),其中有:招待所、询问处,代笔处、报纸阅览室、讲座、宣传栏等,以后石码、乌石亭、东乡也相继设立“社会服务处”;三青团漳州分团不甘示弱,同时也成立了“漳州青年服务社”(地址设在公园边,原爱仁医院,今新华西路),不久,石码、浦南也相继设立“青年服务社”。
  在活动中,国民党龙溪县党部总是敌不过三青团漳州分团。当时三青团方面还创设有“青年报”、青年照相馆、青年医院、青年航民诊疗所、青年电厂、青年工厂、青年旅运社等机构,漳州市内街头巷尾遍布“青年”牌号。
  四、党团合并
  1947年9月间,因国民党与三青团之间摩擦日剧,蒋介石为了集中力量打内战,命令三青团并入国民党,漳州分团亦此时并入龙溪县党部。三青团员经总登记后转为国民党党员。分团头目转入国民党县党部充任要职。当时虽办理过党团员总登记手续,但所有的党团员这时已极混乱,认为国民党已经没有希望了,因此对总登记多抱消极应付的态度。县党部对于办理总登记工作,也只是等因奉此,敷衍了事,将收集的党证、团证汇缴省党部,以便发给新党证,但上报未获批示,且终无下文。
  抗战初期的龙溪县社训队
  1938年间,龙溪县县长高凯(浙江人)根据国家总动员的决策,以及省政府,省军管区司令部有关普遍实施军训的命令,成立龙溪县社会军事训练总队部(简称“社训队”),由县长兼任总队长。总队部设在北桥街后段暨南局旧址(今大同路)。
  社训队的人事编制,在总队长之下,设中校教官1人,负责处理日常工作,省派林春风(长泰人,黄埔军校毕业)充任。上尉督练员2人,由张志鸿(漳州人,黄埔军校毕业)、陈玉蛟(男,南安人)充任。上尉妇女队长1人,省派戴金花(长泰人)充任,专职主持全县妇女军训工作。此外,还有中尉书记章维德(浙江人),少尉文书郑华(漳州人),准尉庶务员石益谦(厦门人)和勤杂兵数名。
  社训队机构成立后,一面组织县城各机关、学校、社团的公教人员,编队开展军事训练,规定每天上午6时,在中山公园司令台前广场集合点名出操1小时,不论职别高低,一律不许无故缺席,半年训练期满,发给参加社会军训结业证书;一面同时举办干训班,培养壮丁和妇女的军训骨干。
  社训总队训练班设在北桥附近乌衣巷谢氏祠堂,学员由本县各区置辖属的各联保办事处负责推荐,年龄在16岁至25岁之间,身体健康、具有小学毕业程度文化水平者,经社训总队部委托县卫生院进行体格检查,再进行文化考核后,认为合格者,录取入班受训4个月。学习期间,服装、课本、膳食等费用,全部由训练班供给。受训期满,学科(课堂教育)、术科(操场军训)全面考核及格的,发给结业证书,并委以准尉分队长衔,分配各区署联保服务,每人月给生活费12元(后调整为15元)。
  符仔会暴动事件
  陈炯明于1918年9月间,奉孙中山先生命令率粤军入闽,号称“援闽粤军”,设总司令部于漳州原道衙。进驻漳州后,创设“田亩捐”(鸦片苗捐),强迫农民把良田改种鸦片烟苗,因此,引发一次符仔会暴动的事件。
  在华县汰内有一个符仔会会首蔡振声(自称“蔡仙”),自称法术高明,所画的符纸挂在身上,刀、枪、子弹不入。在华安一带吸收会徒百余人。蔡振声知道漳属农民对陈炯明苛捐杂税不满,遂发动当地的农民参加符仔会起来造反。
  1919年夏(农历五月),蔡振声以“驱逐陈炯明回粤”为口号,集会徒百余人,从汰内出发,转入漳州郊区南坑、岳后州,经官园、浦头至溪头乡。蔡振声长发披肩,身穿八卦衣,一手执“宝剑”,一手戟指先行,率领会徒由东门入城,经东铺头、十字街、道口直趋旧道衙司令部。沿途伐鼓鸣金,扬旗念咒,拈香跳神,会徒手执竹剑木刀,身挂纸符,香火袋,蜂拥向前。起初军警认为是迎神赛会,并不注意。直到会首率众迫近司令部,高喊“打倒陈炯明”、“陈炯明滚回广东去”的口号时,士兵才知道是符仔会作乱,急架起机关枪防守,并开枪射击,一时枪声交杂,会徒有的中弹倒下,有的转身逃窜,结果符咒敌不过枪弹,当场死亡二十多人。蔡振声率领余众自原路逃走。半途被追赶的军警包抄擒捕,押回司令部审问。据说押蔡振声到法场枪决时,军警恐怕他施妖法逃脱,就用电灯线捆绑,还用乌狗血、白鸡血滴其头上来压邪术。
  事件发生过后,军警沿街挨户搜捕符仔会余孽,凡是家中有贴符纸者,都被叫去查问。当时,我家里有一口外祖父(清末曾任“把总”)生前遗留下来的腰刀,因为耽心发生事端,家里人急忙将腰刀丢入古井,陈炯明部队离漳后,从古井中将那口刀捞起来,已经生锈变成了废铁。
  漳州匪首吴赐之死
  吴赐是漳州著名的土匪,自1924年间张毅统治漳州时,即纠集匪徒进行抢劫绑架,勒派“乌单”,骚扰地方。1932年初,吴赐匪部被张贞收编为四十九师独立营,吴赐任营长,调往闽西参与围剿“苏区”。在龙岩小池岭被中国工农红军击溃后,吴即潜居厦门鼓浪屿,勾结日本特务,多方进行活动,阴谋叛国投敌。1934年初,十九路军发动的“闽变”失败后,吴赐又乘机潜回漳州招兵买马,盘踞于龙溪、南靖、长泰等县交界间的天宝大山一带,继续抢劫财物,残害人民。
  国民党东路总司令蒋鼎文驻漳后,派部队围剿吴匪,因为难予剿清,乃采用招抚办法,实行政治解决,由驻闽的别动总队联络参谋林志党(过去与吴赐有历史关系)出面,劝吴赐弃邪归正,旋得吴同意接受收编,双方提出具体条件,吴部番号为“福建省保安处独立营”,营长一职由别动队派员充任,吴赐本人安排在东路军总司令部任上校参议,吴带其家眷赁居于雨伞街(今台湾路)四合巷内。此时吴赐已改名天爵,将其住所号“天爵楼”。吴赐一面与司令部处长、科长频频应酬;一面结识一些文人,在其家中以“诗钟”作乐,吴备办酒菜、茶点,鸦片烟招待,一时大有车马盈门之概。1935年初,国民党军第八十师陈琪部调驻漳州,陈兼漳州城防司令,派管奋庸(广东大埔人,曾任过漳码公安局局长)任城防侦缉处主任。当时漳州四乡仍有散匪出来抢劫财物,匪徒大多数是吴赐旧部下,管奋庸为了要立功取宠,则向陈琪献策:若要剿匪工作得到顺利进行,必须先诛吴赐。经陈琪同意后,又征得蒋鼎文的允许(当时吴赐是司令部上校参议),同时,蒋下手令叫给管奋庸从速执行任务。管奋庸原系阴险毒辣、鬼计多端的小官僚,他获悉吴赐的旧部属郑元龙、吴进来过去曾因争权夺利发生矛盾而至分化,即诱骗利用郑、吴为行刺吴赐的杀手。
  吴赐自从任上校参议以后,觉得只挂个官职而没有实力兵权,常自长吁短叹,很少外出,聘请杨遂庵到其家中教书,并奕棋消闲。
  1935年5月间,管奋庸觉得吴赐深居不出,难予刺杀,乃前往陆安东路(今新华东路)笃诚赐记参行后面的杨逢年(原系四十九师旅长)寓所,诡称要为消弭吴赐与詹方珍(安溪著名土匪)争夺包揽田亩捐(即鸦片捐)的矛盾,请杨以电话邀约吴赐前来商谈。事前管已经密派原吴赐的亲信郑元龙、吴进来等十多人,埋伏于吴赐前来杨寓必经的圆圈和陆安东路首段一带。当吴赐如约乘坐人力车前来,途径圆圈时,因发现郑元龙等徘徊于路旁,知有意外,急催车夫快跑,在车上拔枪防备,但预伏行刺之徒,恐怕失去机会,即飞步上前拉住人力车,其中一徒从吴赐背后射击一枪,未中要害。这时车已停下,吴即跳下车来,意欲逃入林成记商店右邻的小米店中,但因身已中弹,力不能支,遂扑倒于门槛上,郑元龙追上前,连说:“未死!未死!”随即亲自补三、四枪,其余先后拥至,亦集中射击,吴赐立刻毙命。
  吴赐在距杨逢年寓所数十步外被人枪杀,顷刻间消息传到杨寓,当时管奋庸还在杨寓抽烟喝茶,杨逢年知道此事系管所为,责怪不该如此辣手。管出示随身所带的蒋鼎文饬其格杀吴赐的手令,杨只得默默无言。
  吴赐被杀后,漳州群众无不称快。
  围剿匪首黄国太
  黄国太是龙溪、海澄的出名匪首,占据乌石埔东埭内(今双第华侨农场)为匪巢,经常流窜于漳、码、厦一带进行掳掠抢劫、杀人越货等活动。人民受害不浅,痛恨无比。1939年6月间,龙溪县社训总队部教官林春风,奉上级命令带领龙溪县常备队、自卫团兵以及便衣队,前往东埭内围剿土匪黄国太。某日凌晨,常备队、自卫队、便衣队相继在古县第二区署集中,吃完了点心后,整队出发,便衣队在前面引路,接着常备队、自卫队。林春风随带着二、三名卫兵,手执一把机关枪(据说是向警备司令部借用),大摇大摆走路,威风十足。当队伍登上一座大山岭时,突然对面山头响起枪声,林春风马上高喊:“我们队伍被土匪发觉了,快追!”众士兵握紧武器冲下岭去。
  乌石埔东埭内是个盆形地带,四面大山环绕,山高岭峻,莫怪黄国太选择此处做为匪巢。
  剿匪队伍一进到东埭社内,土匪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村民也大多数四处藏匿,村里只留下十多个老弱病残的妇女和七、八个儿童。她们都闭门躲在屋子里,不敢露出声音,因为历来国民党军队剿匪,都殃及百姓,致使他们成为“惊弓之鸟”。林春风看到这个情景,就叫随行的少年抗敌剧社人员(陈郑煊、林婉玲)串门说:“剿匪军队不伤害老百姓,请别害怕。”经过向群众宣传后,村民陆续开门出来,有的向宣传人员申诉被土匪迫害的苦情。
  大约有半个小时,三、四十个衣服褴缕、面带菜色的村民,相继回到村里,其中有一个曾任过保长的老头子,发动村民烧开水、准备柴草、菜蔬以及粮食,并设法安置住宿的地方。当时林春风命令各队付出粮食钱。
  东埭内是个穷乡僻壤,住户零落分散,人口不上一百,十屋九空,全村多是土墙茅草屋顶的平屋,只有一座以石块、砖瓦建筑的楼房,楼外四周围墙挖着枪眼,据说这是黄国太的匪窝。林春风和少年剧社人员以及便衣队就暂时住在这里,常备队与自卫队则分住于祠堂、破庙和民房。
  林春风命令便衣队把那个旧保长带到他面前,查问匪首黄国太的去向。起始那个旧保长吞吞吐吐推说不知道,把他捆缚吊打后,他才说出黄国太经常出没的地方。林春风怒声责问:“真可恶!你本来是当过保长,为什么替土匪掩护,知情不报,该当何罪?”老保长流着眼泪说:“长官!请你别生气,我老实说,你们军队来东埭内剿土匪,期间不上十天就要离开了,假使我透露黄国太的行址,一旦黄国太带匪徒转回东埭内,那时候必定跟我算帐,我老命难保,请长官怜悯我的苦情!”林春风听得不耐烦,叫他别多说,快滚蛋。是晚,林春风召集常备队长、民兵队长、便衣队长在楼上大厅开会,讨论搜捕黄国太的计划。次日,天色刚蒙蒙亮,林春风亲自率领队伍出发,分头搜捕土匪,便衣队押着老保长引路。
  大约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林春风带领队伍转回东埭内村里,便衣队手上提着七、八个满脸沾血的人头,狰狞可怕,但匪首黄国太却逃脱了。
  围剿土匪过后的第二天,林春风命令便衣队先把土匪的首级带回县政府报功。
  过了四五天,林春风也带领围剿队伍离开了东埭内。据闻,东埭内那个老保长,后来果然被黄国太惨无人道毒打、活埋。
  巧计灭匪
  漳州地区在民国时期,土匪如麻,国民党军队虽迭经进剿,但是匪徒聚散无常,流窜不定,终未得手,不得不改剿为抚,收编土匪,美其名曰“以匪治匪”。土匪收编后更加横逆,藉军队为招牌鱼肉乡里,人民重受其害。
  土匪吴赐受编后,被城防侦缉处主任管备庸施计枪杀,其旧爪牙洪豪杰、张雨亭仍在龙溪县南乡、东乡一带进行抢劫绑票。管备庸与国民党军第八十师师长陈琪密谋,托王渭西(曾任过龙溪县县立甲农校长,常为土匪吴赐作参谋)出面,劝导洪豪杰、张雨亭弃邪归正。洪、张同意接受收编,并提出保证生命安全的条件。谈判后,侦缉处主任发下通知,要洪、张在某月某日上午8点正,准时带队到达中山公园司令台前广场接受点名,并说要按人数发给符号和薪饷。洪豪杰、张雨亭不知是计,整队直往指定的地点—公园内广场,集合等待点编。当开始进行点名时,埋伏在公园四周的八十师重机关枪连,突然开枪向匪徒扫射,洪豪杰当场被击毙,众匪徒或中弹或四散逃窜,有的土匪欲越墙逃生,均被埋伏在墙外的八十师大刀队兵斫杀,逃脱者几稀。张雨亭虽然带伤冲出公园铁门,但仍被侦缉队活捉,当晚枪决于北门外。
  屠杀收编土匪之时,我在北桥旧朋友李赞木家中闲谈,两人听见不远处有哒哒哒的机关枪声,起初以为是发生兵变,急把大门关闭。不上20分钟,听见门外有人说受编的土匪被军队格杀在中山公园。李赞木打开门,邀我一同前往公园看个情景。到了现场,举目一看,公园里遍地陈尸,墙下有不少土匪被大刀砍断头颅、砍断手臂或足腿,墙壁上溅满了血迹。次日,漳州《复兴日报》以大号字刊登军队施计灭匪的新闻报导,轰动全市。
  漳州的陈姚胡联宗自治会
  漳州在“五四”运动以后,凡是大姓宗族,一般都有成立姓氏自治会的团体组织,其中最著名的是“陈姚胡联宗自治会”。会址设在东门州主庙内,发起人是当地姓陈的士绅,选举陈智君(陈亮,曾任汀漳道道尹)任会长,陈辛盘(石轩,曾任“五校”校长)任副会长。委员有:陈鉴修(曾任《商报》编辑)、陈家瑞(文人)、陈湘龄(曾任《商音日报》编辑)、陈垂我(天一垂记参行东家)等。另聘请两位陈姓为专职人员,负责处理会中日常事务。经费自筹,向龙溪县党部申请立案。
  为什么姚、胡二姓也加入陈姓的自治会?根据颖川陈氏族谱记载:姚胡二姓本来和陈姓同宗。考百家姓之谱,同姓不同宗者有所见;而同宗不同姓者,亦有所见。漳州地区历来姓陈者遍布,曾有人用“陈姓十八社”来形容众多。如在东门外的埔尾社(原名“孚美”,今属龙文区步文镇)和圆山麓“田中央”社的村民,几乎清一色都是姓陈的。
  当时“陈姚胡联宗自治会”的组织,多少也具有一定的作用,如:宗族中有人发生事故纠纷,自治会就出面进行调解,公道合理地判断是非,大错误者,罚款作为社里办公益事业的经费;小错误者,罚在祠堂放几串鞭炮作赔礼。如果较严重的无理殴伤了人(人命案例外),除了向对方负责医药费外,仍是要罚款和放鞭炮,表示承认错误。采用这种“大事化小事;小事化无事”的方法主要避免双方打官司。在旧社会,百姓诉讼,正是官府生财之道。俗语说:“衙门八字开,无钱莫进来。”
  抗日战争期间,“陈姚胡联宗自治会”的主要领导人,死亡的死亡;分散分散,会中事务无人负责,只挂个木牌而已。到了抗战胜利后“陈姚胡联宗自治会”的木牌不翼而飞了。
  吸鸦片之害
  鸦片是以罂栗果汁乾燥后加工熬制而成的。闽南地区也有人称之为“乌熏”,抽鸦片必备的烟具,有烟枪、风灯、钎子、灰罐等,把这些烟具排列在特制的烟盘上。烟枪长约尺许,状似旱烟管,但较粗大,头部扁圆形,有凹孔可通烟嘴。官绅富商的吸烟者,常在烟嘴镶上碧玉或象牙,以矜豪富身价。烟灯是半圆形玻璃罩的油灯。钎子多用铜质或银质,似现今的牙签而倍大,用来抹取烟膏烧成烟泡,装在烟枪头部微凹处。吸时,曲腿侧卧床上,手握烟枪,用头部圆孔对准烟灯,慢慢燃烧烟泡,口含烟嘴而吸其气,则所谓“吞云吐雾”。常有两人相向侧卧,一个闭目凝神狠吸;一个装捻烟泡。豪富之家,大多数有婢仆随侍在床边,为主人装烟端茶。凡染上烟瘾者,都有嗜饮浓茶的习惯,吸烟数口,即呷香茗一杯,使喉间爽滑无干燥之感,又能把鸦片气味吞进肺腑,不伴浓茶就不过瘾。一粒小小烟泡,价值一斤白米左右,吸了数口便化为烟巴(俗称“烟屎”),耗资之巨,令人生叹!
  初吸鸦片的人,感到头晕恶心,若再多吸几次,便觉得精神兴奋,全身舒畅,其气味也有特殊吸引力,使人欲罢不能。一旦成瘾之后,就引起慢性中毒,食欲衰退,精神萎靡,面黄肌瘦,意志消沉,渐成“行尸走肉”。如果一天不吸,就会打哈欠,流鼻涕,浑身难受,甚至拉稀、倒地翻滚。因此,吸者不惜倾其所有,一吸方休。关于鸦片的毒害,我忆起一件旧事:
  1920年间,我在漳州龙溪县立第三小学读书时,校中有一位教师陈承礼,他是南门大路头富家陈雪轩的长子,毕业于省立第二师范学校,娶文川里著名中医杨某之女为妻。陈承礼人材长得不错,唇红齿白,眉清眼秀,被同窗称为美男子。后来染上了鸦片烟瘾,把妻子的嫁妆也偷去典当买鸦片抽,其父屡次痛责不改,只好将其子陈承礼赶出家门,登报声明断绝父子关系,妻子离婚,回到娘家居住。学校也不聘用这个“鸦片鬼”当教员。
  我在省立第二师范毕业后,在文衡小学任教员,陈承礼经常到我家里借小说、杂志以及旧报纸,取去便没有归还。当时我还不知道他的堕落情况,不介其意,经过一了解,才知道他把所借的书籍报刊,都卖给旧货摊做为吸鸦片的烟钱。有一次,我在路上遇到陈承礼,他伸手便向我要钱,我看他衣裳褴褛,鞋子破烂,头发散乱,好似一个叫花子,心中有点难过,带念以往师生关系,从袋子里掏出一、二块钱给他吃点心充饥,岂料他把这几块钱又拿到烟馆吸鸦片。据说陈承礼最后因为中鸦片烟毒,死于南门草仔寮尾的破庙里,尸首由地保向附近几个商家捐钱,买薄板棺材草草收埋,下场可悲!
  旧社会的漳州妓女馆
  旧社会,漳州的妓女馆有两种:一种名叫“堂子班”,一种名叫“土婊馆”。
  “堂子班”开设在东门圆圈边的“康乐道”(今自由路)。起初有二十多间,到了1923年北洋军阀张毅统治漳州后,大办“花捐”,使其增加三十多间。妓女多数来自上海、江西等处,她们表面上是卖唱不卖身,实际是是过着卖淫的生活。嫖客多半是富贾官僚。卖唱的方式有三种:
  一、“开小牌”。妓女首先招待嫖客抽香烟、饮茶、磕瓜子,然后开始唱京剧中的片段牌曲,乐师只用京胡管弦伴奏,并不敲锣打鼓。据说“开小牌”的收费要三、四元银币。
  二、“开天官”。场面比较铺张,案上点一对红大烛,又燃烧芬芳的香柴。妓女陪伴嫖客围圈而坐。开场时在门外鸣放鞭炮,六、七个乐师坐在堂上两旁,以锣鼓、唢呐、弦乐演奏京剧牌曲《天官赐福》,接着,各妓女轮唱几段戏曲。“开天官”的收费,据说嫖客要花二、三十元银币。
  三、“叫条”。举办宴会要叫“堂子班”妓女出去陪客饮酒作乐,名谓“叫条”。“叫条”的收费没有规定,多少由办宴会的主人赏给,据说最少也要二、三十元银币。
  “土婊馆”起初开设在下营、少司徒一带(今北京路),后来改设在霞熏里,约有十几间。妓女多半是生活所迫,走投无路的良家妇女,被“乌龟头”(土婊馆的老板)乘机把她们当商品买来或包来,也有用威胁利诱手段,勾引她们出来当娼妓。“土婊馆”的营业方式有两种:
  一、“开茶盘”。“鸨头”泡一壶茶和一小碟瓜子置于盘上,端出来招待嫖客。妓女坐在嫖客身旁调笑抽香烟,或是唱几首淫荡的小调,如:“十八摸”、“打牙牌”、“采花歌”等。“开茶盘”的惯例,嫖客要离开时,才取出若干钱银或钞票压在茶盘下面(据说一般是一元至二元)。
  二、“开消”。所谓“开消”,是妓女陪伴嫖客睡觉,任凭嫖客玩弄行淫,经常通宵达旦,据说夜度资要三、四元。妓女出卖肉体,受人糟蹋换来的代价却被“乌龟头”所夺。她们断送青春和幸福,失去人身自由,有时在一天里头被按迫接待十多个嫖客,毫无权利拒绝,这是何等残酷!因此引起了性病(即花柳病),疾病无情地残害她们的健康,以致多数失去了生育能力,甚至因为梅毒爆发而死亡,嫖客也有许多染到梅毒(如下疳、淋病等),失去了劳动能力,甚至把病毒传染给妻子,遗传到下一代。当沉溺在花街柳巷的时候,为了讨好对方满足色欲而服春药,影响到本身的健康。还有不少人迷于妓女,难免一掷千金,挥霍无度,往往不择手段,攫取钱财,干出伤天害理、败坏道德的勾当,或是贪污盗窃,违法犯罪等,给社会家庭带来严重危害。
  民国时期的漳州茶楼
  以前漳州的茶楼,集中开设在市仔头和少司徒(今北京路)。招牌挂茶楼,实际上是妓女卖唱的场所。
  入夜时,这条街上就有“鸨头”带着卖唱的妓女(一般叫“走唱”),纷纷步入茶楼等待来客。妓女多数来自江西,年龄在14岁至20岁之间。上茶楼中的纨绔子弟,寻花问柳之流,他们并不是要品茗消闲,而是追声逐色,可以说“茶客之意不在茶”。
  卖唱的形式:先由妓女取出一把写有京戏片段的曲牌名,让茶客点选后,妓女就拿起二胡弦自拉自唱,就是唱腔走调或是曲词有错,茶客全无所谓,边喝茶、磕瓜子、抽香烟;边听唱曲,甚至动手动脚,调笑玩弄,秽丑之状,难以入目。妓女卖唱的收费,以唱若干曲段来计算,常例每段曲2银豪,但“走唱”往往另外要讨赏小彩。
  这种有名无实的茶楼,到了抗战期间,才被当时政府禁止。
  酒楼的女招待
  漳州在抗战期间,酒楼盛行增设女招待,这些女招待都是变相的卖唱妓女,她们并不是由酒楼招聘的,而是自己走上酒楼做临时服务员。地点没有固定,今晚这家酒楼,明晚在那家酒楼,轮流走动。酒楼不发给工资,收入全靠酒客的“小彩”。钱额不一定,少者一、二元;多者五至十元。
  女招待的工作是捧酒菜、代客倒酒、陪客猜拳。惯例不动筷子吃席上的菜肴,如果酒客要女招待陪饮,她不敢多饮,最多一杯至二杯,尽量避免灌醉。一散席,女招待嬉皮笑脸送客出门。
  女招待回到家里时,要把所收的“小彩”尽交鸨母,若是钱数不多,那就被鸨母责备,甚至挨打,生活遭遇惨痛!
  在抗战期间,女招待也曾做了两件有益之事:
  一、参加龙溪县社训队妇女军训活动。由社训总队部妇女队长戴金花另组织一分队,人数约三十余人,各穿蓝色“土丹林”布的短外衣,黑色粗布的跑裤(运动裤),脚穿白袜和平底黑色的橡胶鞋,服装齐整(均是自备)。按规定的时间集合在公园司令台前广场操练。
  二、龙溪县抗敌后援会举行义卖捐献,作为前方战士的慰问金。当时女招待也自动带着鲜花或纸花,到酒楼上向饮酒之客义卖,将收入的全部银元缴交抗敌会宣工团。这种具有爱国热情表现,是值得一提的。
  抗日战争胜利后,漳州的酒楼女招待,一部分从良嫁夫;一部分回归原籍故乡,只有少数人停留在漳州另找职业或是做暗娼。
  旧社会漳州盛行养婢女
  漳州在旧社会时,养婢女的恶俗盛行,官僚豪绅、富商巨贾竞相蓄婢女,多者七、八个,少者二、三个。富家嫁女儿,还要买一、二个年轻的婢女做为嫁妆,俗称“随嫁〓”。
  养婢女是奴隶制度社会的残余。由于旧社会广大劳动人民深受封建统治阶级的剥削,生活贫困,迫使他们不得不忍心把亲生骨肉出卖给富家当婢女。穷人的女儿沦为婢女,忍受着非人的待遇。她们日夜操劳,吃主人的残羹冷饭,晚上铺破席睡在墙角或灶下,夏天没有挂蚊帐,整夜任凭蚊子叮,冬天盖破旧棉被,不能御寒,苦不堪言。做工稍不小心,或者不能迎合主人、主妇、少爷、小姐的意思,轻责被辱骂,重责大受鞭笞。许多婢女还遭受主人的人身侮辱和肉体摧残。
  1934年间,南门竹巷下有一个婢女被富商奸污,主妇发觉后,竟活活将她虐待至死。当时《商音日报》记者张野冰(龙岩人)到这个富家采访时,富商曾向他行贿一百元银币,请他勿发表舆论(当时我也在《商音日报》任外勤记者,故知此内幕)。又有北门镇台街一个旧官僚,把婢女奸污后,恐怕被外人知道,强迫这个婢女用电线在厕所自缢。还有其他许多惨无人道折磨婢女的事例,举不胜举。
  抗日战争胜利后,漳州的养婢女恶俗虽然逐渐减少,但是还是有人以养女的名变相养婢女。一直到了漳州解放,妇女翻身,婢女也得到了解放,养婢女的恶俗才彻底被消灭。
  妇女改良所
  民国二十年(1931年)间,国民党军四十九师张贞统治漳州时,曾在公府街(今南昌路)公安局对面创设“妇女改良所”,主管者公安局局长张式玉(云霄人)。
  “妇女改良所”,是收容不愿为娼的妇女和不堪主人虐待而逃出来的婢女。所内有设糊纸盒、纳鞋底、织毛线衣等工坊,让收容来的妇女学习操作,以供膳食费用。公安局指派人员管教监督,违反规则者则禁闭反省。另外,每星期有二小时学习书写、珠算。当时我在公府街陈林荣公馆任家庭教师,曾一度被改良所聘请担任书写课教员(义务)。
  改良所的性质,类似近代婚姻介绍所。凡是较穷的人要娶妻,可以向公安局申请在“妇女改良所”找对象。如果双方同意,则办理登记手续并缴纳赎身费。当时,“妇女改良所”的组织,对保障妇女的人身自由具有一定的作用。
  到了1932年初,四十九师失败撤离漳州,“妇女改良所”也随之解散。
  漳州的茶摊
  在民国时期,漳州的茶摊林立,尤以澄观道一带为多,俗称“茶桌仔”。劳动人民常在工余时间,相约到茶摊品茶、谈天说地。夏天傍晚,澄观道所有的茶摊坐满茶客,他们一边乘凉欣赏江上的风景;一边品茗抽香烟,别有一番乐趣。茶摊为了招揽顾客,有的特请盲艺人在摊边唱锦歌给茶客助兴;有的另摆一张小茶几,放着象棋盘、棋子,供茶客弈棋消遣。
  茶摊所泡的茶叶,有武夷茶“乌龙”、“茗种”、“水仙”,安溪茶“铁观音”、“奇种”等。所用的茶具,都是朱砂陶器的小型茶壶(俗称“小种仔罐”),白瓷浅底的小茶杯。收费没有固定,按茶叶的等级来区分,一小包普通茶叶合开水费,大约收二角银毫。同时另外代售糕点,由茶客随意选购。摊主招待茶客十分周到,一看见茶壶中的茶水饮尽,立刻加水。任茶客坐了一、二小时,也不会计较,服务态度比茶楼好得多。因此,受到饮茶者的欢迎。
  漳州的斗鸡场
  漳州斗鸡之风,始于何时,无从查考,只知在抗日战争以前,东门城守营附近的广场(今巷口中心小学后面),设有一所斗鸡场,斗鸡的大多数是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他们还借斗鸡之名来赌博。记得我在师范念书时,曾为了好奇而走去观看,情景颇感残酷:
  场中两只雄鸡引颈抖翅,耀武扬威互相格斗,一来一往,互不退让,时间达一个钟头以上。有的斗鸡任凭胜者随意啄其鸡冠,血流如注,走开几步还转身拼搏,直至痛不可忍叫出声来才算斗败。在相斗期间,即使有的鸡被啄瞎了眼睛,弯腰观鸡斗的裁判员,也不会立刻发号令停斗。有时候也会让斗鸡停歇几分钟,让鸡主人用凉水为其鸡冲冠,以使斗鸡神志清醒,再次投入拼杀。
  据说格斗的雄鸡要选择优良品种,大多数是从暹罗(泰国)、安南(越南)、巨港(印尼商埠)、仰光(缅甸)、实叻(新加坡)等地引进来的鸡种繁殖。
  优良的斗鸡每只价值百元白银以上;日常还要让它吃有营养的饲料,如将糯米或麦粒放在酒中浸透晒干后,才取出喂食。自此,斗鸡娱乐之风在漳州延续下去。

知识出处

漳州芗城文史资料

《漳州芗城文史资料》

本书记录了漳州芗城宋代遗存小考、唐代古街双门顶、漳州府学寻踪、解放路旧事锁记,古镇史话、名人史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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