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市图书馆

明吏部陈天定
  北溪九龙江，实郡右臂。唐镇府以前，插柳为营，渡江以后，揭鸿置塞。外设巡逻行台，渐次开辟，内犹山深林密，萑苻时警。近者于西溪水口，筑城守镇，海寇虽不敢内窥，然恐馀波未平，伏莽窃发，则北溪问道，锁钥宜严。今明公为民捍患，以某赞末议，诚思此方山川，原委村落聚散其出没险夷皆固圉者所宜周知。谨分三段陈如左，聚米置棋，惟明公择之。，（郡守，施邦曜序）
  自柳营入江，山高水狭，三五里岩壑（1），绝人居，古名蓬莱峡。上抵龙潭，取道五十里，舟行则信宿，诗所谓溯洄从之，道阴且长也。两岸俱龙溪治，其下为廿二都，上为廿三四都，烟火丛稠，人事耕学，楼堡相望，滨江比庐，每雨潦辄（2）遭淹没。盖江从宁、岩、平、长，发其源，合流而下者，七八昼夜，末又佐以长泰之水入峡，腹大口小，若军持易盈难泄，势使然也。峡以内村落，溪之西为黄柑，广袤（3）依山，背距廿六、廿七二都，逼郡城之东郊。溪之东有汐浦，稍前则为九团社，面江者曰洪溪头、曰郭坑、曰渡头，处錞（3）者，有院后、有陂头、有黄坑、有炉边、有恒坑、有宁塘，逾陵间垅，以交于泰。故泰人出峡者，必至洪溪头，乃舍陆而舟。入郡者，必至渡头，乃横流而乱（3）。下有李林港，列屋成市，其委达镇门之赤岭港，旧志谓虎渡。未决故道，实出此。今轻舟可通，为间道。上为扶遥，与洛滨相连，山峰耸秀。环其麓者，背面皆堂榭，地窄，人业陶以代耕。溪中浮出绿洲，洲头曰潮口，盖海潮逆入，至此而止。东支合流者，曰黄石潭，则长泰舟行出水处也。在洲西者，曰下灶、曰吴浦、曰蓬洲，宋北溪陈先生故里也。风教所淑，今犹文物。稍上为溪西，人居稀少。然北人出入郡者，必于此为埠。其隔江相对者，为蓬莱，为香洲，为溪园，上通渡东、碧溪、浦尾、山头、浦西、蓝径，背负赤桥、玉兰坂、港头、斳（4）下、康山、寨坂，由溪西直上三里许，则唐将军威惠庙在焉。古所谓苦草镇松州保是也。徐坪缩入其背，历浦南、福清、仙柑浦而上，为后林，为金沙，与丰山、银塘夹江而处，皆世居旧族，齿重一方。距郡四十里，郡人北游龙潭，舆马所会。其背有吉洋、岭兜、坑尾、古塘、军营，地接天宝，时有伏莽其间。初，玉铃将入龙潭，以山高涧窄，兵法所谓死地，先札（5）营于此，取道大山之巅，以瞰汰内。今山顶石磴犹存，揭鸿塞、营头亭在焉。抵龙潭，有日中之市，上下游舟，次鳞集溪北，熙攘者以此为最。潭水深缓不流，旧称漫潭。梁天监间，有九龙群戏于此，故邑号龙溪，里名九龙。概称北溪为游仙乡。宋末，车驾南幸，乃改潭内为廿五都，潭外为廿三四都。大抵龙潭，地处十字之中，直者为江，驾舟北入，可上宁洋；放棹（6）南下，即抵海澄。横者为陆，循西列嶂，通于南靖。徂（7）东平畴，便驰长泰。此潭以外之胜概也。
  入自龙潭，岩冈壁峙，人遵鸟道以趋，上臻（8）龙岭，舀草（9）求蹊（10）者，六十里舟行，亦信宿为程。若野潦（1）频仍，石尤（12）迅发，则有五日为期，六日不詹（12）者矣。地属溪之廿五都。上由永安，北趋浦城，出仙霞，西赴邵汀，出光泽，南走天兴。每军兴，多由龙潭掠舟以发，然中大小滩三十六，水石高下，不时险巇（13）。初入小滩为马岐，唐将军牧马故处也。稍上为汰口滩，汰水西汇大江，以小舟入，古称桃源洞，蓝、雷所居，今号汰内。计入口十馀里，有平畴广原，处天宝之背。逾郡龙过脉，有间道可通永丰司。上汰口少许为沙建，鸡鸣桑树，笛响陇门，村落推繁庶，上为井濑，西由大坑，陆行二十里，至昇平保，井濑而上为鸬鹚漕，石铭里在其东，属泰治。前行数里，居溪之西者，为下樟。居溪之东者，为热水。地出温泉，上为弦濑，水急倍。向来诸滩，非绳牵缆引，不得上。涧水东流，小舟时出者，高层口也。悬崖缀屋（14）三五欲坠者，渔人宅也。由此入，可缘石铭里，通泉之安溪治。折而石圳滩，中流乱石，船循垒块，以上西逾岭，有洒坑、有七埒、有大德、有绵治。山农百室，深入不可穷，石圳尽而潺坑（5）见。三五转至大濑，或只居在涧，或数椽巢林，家无儋石（16），斯柴买醉，雇浆疗饥而已。大濑一名宝珠滩，宋大中祥符间，丘〓获珠处也。雷轰箭括（17），溪北群滩尊之曰伯公。西为天宫、一窝、盘谷，山后有黄心坪、有小坑、有内宁、有高车、有长者，地通于绵治、昇平。其东为悬绳岭，岭以上二十里曰炉伴，分隶安溪之龙涓里。峻岭高林，间鲜村落，入潭至此，备警有二道。漳平见告，烽火必严于华崶；安溪有急，声息必关于炉伴。其大较也而五里滩，司其喉舌，缘是如溪东坂，如古流，如黄枣，则其沿五里滩而东者。若长坑，若南坂，若澄川，则其附五里滩而西者也。又上鲤鱼滩，望华崶、龙岭，咫尺间矣。谚曰：上了鲤鱼滩，方得客心安。有村曰浦口东，入山即渔樵门，周折四十里，俗分七十二社。北连华崶，南倚炉伴，东负龙涓，西亘大江。万室之乡，川原膴膴（18）。龙岭山巉岩（19）入水，人无下锄处。然舟车所通，北逾江浙，南梯粤东。船自柳营来者，于斯为彼岸，招招欲往，复鼓枻（20）而南。年来四郊多垒，岭以下诸村，连山筑堡，鼓柝（21）相闻。然或垣而未室，或室而未械，且有单寒湫隘（2），计丁壮不过三五十人。殆与潭外诸堡，族巨力强，独支一面者不同也。
  龙岭舍舟而陆者，山自炉伴发脉，横奔谼（23）内，截断溪流三十馀里，为华崶关锁。水随山湾，故岭道径而溪道迂，环流以入，宝珠石在焉。神物所都，呵护特峻。有所谓白湖滩、二谼筒头、三花虎头者，鱼不能游，鸟不敢过，土人善没者，号师爷。自横洋坂散筏以出，即执钉钩随之，与波上下，拨其滞澜，疏其宿罅（24），谓之洗谼。遇矶激（25）涛崩，则赤身扶木，翻舞浪花，百沸中如散签出筒状，历倒里、鼎濑、猴〓、仙溪、黄炉、前店子、和尚山等处，如是者不啻三四，乃放漫流，设竹绳横江限之，复合为筏，谓之綑（26）。以綑向者，横洋坂所散诸木也。谼以内又有间道通芒畲、高石、下寮、前岭、都寮、葫芦门、外山，南达漈头，西倚归德，北合永福里。前山寇尝以二十馀人出此，夜袭龙岭，转趋华崶，市焚戮劫（27），夺归虎尾岐而去。则龙岭之迂流入谼者，可知。若其陆而径者，面壁以登，敛骨折步。宋杨汝南所云：江流如箭，路如梯是也。从华崶入郡，朝发夕至，故俗出以夜束火，明灭依山，一带似天河列宿。岭以上历石头庵，经李公坪，为云水桥，山高不知，水出宛如泥封，故诘兵（28）设险，欲固上游，必置营华崶。营中市贾者（29）、侩者（30）、旅者、榷者（31）、巾者、秃者、弁者（32）、徭而驿者、弹而鸣者、脂而黛者，莫别省直向日。岭以南，舟车所至，悉此猥顿（3），日淹月（34），迟而又久。营而下为霞坂社，其隔江曰草坂、曰罗溪、曰罗村，山辽地迥，为永福门户备。华崶者，西严斥堠（35），此其要害。由华崶营而上，复趋舟，舟小于河之下者十之一，滩虐于河之下者十之九。北逆大深，沿溪而上，数滩之剧者，曰犬牙、曰石圳、曰赤竹、曰桨砧、曰神濑、曰横龟、曰六曲、曰三牛、曰卑婆，操舟者赤其体，贔屭（36）以负而趋。乘舟者，亦时跣而涉，以駴其巇而席。其夷有石门坑、骡子岭、珍山。隔日，倒濑在其东，有河水坑、归化司、西陂。浙溪在其西，或隐现天末，或缀旒山足。越宿及于函口，水以上则漳平之所攸往，山以左则大深之所自入。蒙泉涤涤，石磴嶒嶒（37），斯又侦哨所必至也。计北溪之为廿五都者，至此而观止矣。问祖寻宗，则宁洋之山之水，实发而为漳平、为安溪，以出而为长泰。北溪之率水而东者，其支其派也而大，尽于香洲之黄石潭。龙岩之山之水，实发而为漳平之永福里，以出而为郡城。北溪之率水而西者，其支其派也而大，尽于登高洲之李林港。某所笺疏，盖其属龙邑，而为郡城肩臂得若此。（李竹深标点、简注）
  清康熙《龙溪县志》卷9《艺文下》
  简注
  （1）岩壑（hè）：山峦溪谷。壑，山谷、坑地。
  （2）辄（zhè）：就，总是；每至此。
  （3）广袤（máo）：宽广，广长。袤，长。东西曰广，南北曰袤。錞：通“蹲”，蹲踞意，这里作附解。乱，横渡。古代以水流为顺，横渡则绝其流，故称乱。
  （4）斳：斳同“芹”，见《集韵》。
  （5）札：札，应为“扎”字之误。
  （6）放掉（zhào）：乘船，行船。掉，船桨。这里作船的代称。
  （7）徂（cù）：至，到。
  （8）臻（zhēn）：达到。
  （9）舀（fú）草：除草。舀，治理。
  （10）蹊（xī）：小路
  （1）野潦（1ǎe）：山野的雨水。
  （12）石尤：逆风，顶头风。詹：供给
  （13）险巇（xī）：险阻崎岖，比喻艰难。
  （14）缀（zhuì）屋：缀，装饰，点缀。指的悬崖险处点缀三、五间农舍。
  （15）潺（chán）坑：流水坑。
  （16）儋（dān）石：儋容一石，故称儋石。这里指小量米粟。
  （17）箭括：括，应是“栝”字之误。箭栝：箭的末端。
  （18）膴膴：即肥沃。
  （19）巉（chán）岩：高竣的山石。
  （20）鼓枻（yì）：划桨，指泛舟。枻，船的短桨，借指船。
  （21）鼓柝（tuò）：击柝，柝，巡夜报更的木梆。
  （22）湫（jiǎo）隘：低洼狭小。
  （23）谼（hóng）：深沟，大谷。
  （24）宿罅（xià）；积年的裂缝。罅，缝隙、裂开。
  （25）矶（jí）激：激荡；冲击上涌。矶，水冲击岩石。
  （26）綑（kǎn）：同“捆”，束扎。
  （27）市焚戮劫：焚烧市井，杀戮抢劫。
  （28）诘（jié）兵：整治军事，即诘戎治兵的意思。诘，整治。
  （29）市贾者：市肆中做买卖的人。
  （30）侩者：指旧时买卖的居间人
  （31）榷（guè）者：掌管专卖的人。榷，专营；专卖。
  （32）弁（biān）者：以徒手博斗为生的人。弁，手博。
  （33）猥顿：猬集停顿的简略。意谓车舟如猬刺之多，在此停顿。
  （34）僦日淹月：拖延时日。
  （35）斥堠（hòu）古时用以瞭望敌情的土堡
  （36）贔屭（bìxì）：形似龟，好负重。这里形容纤夫拉纤负重似驮石碑的龟跌。
  （37）cé：（lí嶒嶒嶒（ng）即崚ng）。高峻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