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市图书馆

1949年5月中旬，闽粤赣边纵队第8支队（即闽南支队）司令员李仲先、闽南地委军事部长、支队代副政委卢炎，率领第二、三、五连及突击队，在南靖山内深水塘村与支队副司令员吴扬率领的第七、八连会合，并对部队进行整编。整编后，因原8连政治指导员庄鸿荣调地方工作，由我继任。两部份部队合计500多人。李仲先、卢炎传达地委决定，命令部队挺进安溪，以配合陈华所领导的游击大队，加强部队建设，开辟和巩固安、南、永游击根据地，准备迎接南下大军，解放闽西南。
  5月16日，我们的部队顺利地从南靖县金山乡穿过漳龙公路，蹬过一段山岭，到达上窑过夜。翌日，从上窑出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华安县归德土楼守敌。战斗一打响，我一团团长、闽南游击队虎将张振礼大喊一声：“同志们，跟我来！”在我机枪的大力掩护下，他身先士卒，几个箭步，跃到土楼下，后面紧跟着攻楼突击队，砰砰嘭嘭地扔进了10几个土炸弹，趁着硝烟弥漫之机，大家迅速爬上竹竿，从土楼矮墙处翻越跳进土楼里，打开楼门，引进大队人马。守楼的是华安县保安队一个班，他们眼见大势已去，不敢继续顽抗，纷纷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归德乡公所”也被我军包围，“副乡长”黄合和率众投降，受到宽大处理。
  此战，仅进行了20几分钟，俘敌10多人，缴枪10多杆，子弹1000多发。归德土楼里有个国民党地方政府的大粮仓，我们将粮食分给贫苦群众，同时也给自己补充了大批军粮。
  首战告捷，我军威震敌胆。地头蛇、“华安县长”、“国大代表”黄雨定（即黄仔沛），一方面佯装畏服，派“秘书”送猪肉、香烟，前来表示“欢迎”；一方面急电请求救兵，并纠集县自卫队、各乡联防队与我对抗。但我军的战略意图是，取路华安，渡过九龙江西溪，挺进安溪。为了顺利实现战略意图，我军司令部曾事先派遣排长杜金枝，前往安溪联系，约陈华派出一支精锐部队，控制西溪东岸渡口，接应西岸我军渡江。所以，我军进入华安县境后，军行间道，即可保存实力，尽量避免与敌纠缠。
  一天，群众报告说，黄雨定率领卫兵20多人，到下樟村侦察我军行踪。司令部认为要扫清进军道路上的障碍，必须搬掉黄雨定这个绊脚石。于是，下令紧急夜行军，利用苍茫夜色，迅速与敌接火，并包围黄雨定驻扎的两层楼祠堂。我军组织了突击队，借来了长梯，搬来了柴草，架好了机枪，准备强攻。黄雨定自忖处境孤危，在楼屋里喊话：“我们愿意投降，你们暂停攻击，让我们派出谈判代表！”随后，黄雨定果真从窗口用绳子缒出一名副官来。我们同这个所谓“谈判代表”谈了4个多钟头，但他支吾其词，拖延时间，结果什么协议也没有达成。
  谈判只不过是缓兵之计，敌人利用谈判时间，拼命在四周墙上挖了许多枪眼，准备死守顽抗。敌住祠堂是一座兀立在田中央的建筑物，周围是开阔的水田，没有什么地形地物好利用。下弦月已挂天边，月色朦胧，能见度增强，我攻击行动容易被敌发现，加上打了近一夜的仗，枪声远播，敌人有电讯联络手段，援兵很快就会到来。鉴于情况变化，我军指挥员认为可战难度增大，所以果断地下令撤出战斗。战斗中，七连二排副排长朱鲁中弹阵亡。
  此次战斗之后，我军撤到大山上，遭到联防队两次的骚扰和进攻。这些联防队哪里是我军的对手，一经反击，有的拔腿逃命，有的放下武器跪下叩头投降。我就从一个联防队员手中，缴获了一支汉阳造的七九步枪。
  部队停停打打，继续向东推进。一天，终于到达西溪岸边，雨季江水暴涨，滚滚滔滔向下流去。靠岸有小渡船一只，大家心里暗暗高兴，以为渡江有了指望。大部队登山掩护，五六位突击队员急速运动到江边，打算抢船试渡。忽然，对岸枪声大作，子弹呼啸，我一名突击队员在沙滩上中弹牺牲。因为隔江，距离较远，我军火器的射程到不了对岸，我部只好放弃抢渡的尝试。据群众说，此地就是沙建渡口。
  我们约莫等了一个星期，安溪方面的交通员一点讯息也没有带来。为了执行任务，我们的部队仍然不灰心，一直在西岸附近的村庄、山头同敌人周旋。在新区行军作战，缺乏群众工作基础，情报不灵，道路不熟，前有伏兵，后有追兵，往往迫使我们不得不怆惶应战。汰内战斗就是这样，部队刚吃完早饭，事务长正指挥大家用米袋装米。忽然，我高山哨机枪哒哒地响起来，指挥员下令抢占山头投入战斗，我们一口气抢上村后的天宝大山。盛夏天气，热得象蹲在蒸笼里一样难受。山上只有一个“牛浴窟”里有点脏水，大概是饥不择食，渴不挑饮吧，唇焦口燥的指战员们为了保持对敌斗争的活力，只好直着喉咙把脏水强喝下去。饿了，抓把生米放在口中嚼碎咽进肚里。当敌我对峙山头时，我们游击队员是不乱放枪的。因为大家都十分珍借用生命换来的子弹。不过，这一天敌人并没有少放枪，原来是他们从相反方向开来的两部份人，因误会而展开狗咬狗的枪战，打得很是热闹！
  我们在天宝大山的日子里，烈日把皮肤晒红起来，暴雨浇透了衣服粘贴在身上，好象披挂又厚又重的铁甲。战士们饿得肚皮贴着脊梁骨，只好找些野果、树叶和竹笋，生吞活剥，胡乱填一填肚子。有一次夜行军，夜空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忽而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山洪咆哮，我们行军却弄不清道路和水沟，整整走了一夜，谁知道仅仅前进了五华里。
  6月1日（农历五月初五日），我们的部队从天宝大山背面绕过了它的东面，到达天宝的布坑。此时，靖城张建忠同志领导的工团得知我们部队在天宝大山艰苦行军作战，特地挑了群众支援的几担粽子，找了一天多，才同我们见面。指战员们正饥肠辘辘，每人分了一个粽子，吃得简直象享受了一顿美餐。
  天宝距离漳州仅15公里，又有汽车运输，所以敌人很快就纠集了近1000人枪，配有迫击炮，向我军阵地发起攻击。我军被迫应战，在我八连连长黄虎文的率领下，我军一个反冲锋，把敌人打得人仰马翻，一直退到天宝圩。
  我军也不再恋战，有次序地沿天宝大山半山腰向西麓运动。这一天上灯时分，军行至南靖县靖城的月岭村，立即放出警戒，抓紧时间做饭。饭后，把部队拉上芹菜洋。芹菜洋是个小山村，地势较高，从军事上考虑比较安全。
  在这次战斗的反冲锋中，我军一名突击队员牺牲。
  福建省保安第二团赖德辉营，近一两年来，老是在平和、南靖跟踪我军，伺机攻击。陈蔗战斗，是进军华安的最后一仗，老对手又碰头了。先是，我军越过天宝大山大风岭，沿着1932年中央红军攻打漳州所走过的道路，经南坪，到陈蔗。第二天拂晓，我高山哨第七连第二排，首先发现赖德辉部从蓬莱（大坑，黄雨定爪牙胡厉海的老家）方向过来。排长雷雄叫战士们沉住气，待敌人尖兵进入我军火器射程内，大家才扣动板机，机枪、步枪一齐射向敌阵。我军密集火力毙敌排长一名，伤敌士兵多名。我军在高山哨的掩护下，分两路登山，凭藉有利地形，踞高临下，与敌对峙近一天。
  此战之后，得到通知，八支队主力停止执行挺进安溪的任务，改赴闽西永定湖雷集结待命。
  逆历史潮流而动的反动派，尽管煊赫一时，但最终总没有好下场。过了六个月，华安县和平解放。又过了一年半，上山为匪、死心塌地与人民为敌的黄雨定，终究难逃伏尸草莽的覆灭命运！

注：笔者系华安之战的亲历者。撰写本文时，曾参阅吴扬同志《攀山涉水，风餐宿露，战斗在闽西南》等文的有关部份。因为时间长，记忆不够准确，如有差错，请同志们批评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