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我们剩下的40人寄押于苍梧县监狱,进门后,各人身上所带的皮带、手表、钱项等都被没收,两脚钉上铁链。夜间睡觉时,各人的脚链又串连一条铁链,以防逃跑。大约一星期后,有一连上刺刀的军队,手拿绳索进入监狱。黄昏时提押我们,每两人的左右臂连绑在一起,而后每4个人又捆绑为一堆。我们被押出牢门,沿着大街经过,街上两旁站着持枪上刺刀的军队。我听见旁观者在小声说:这批青年又要去苍梧山当死鬼了!这时我很气愤地对绑在一起的王战天说:我们喊叫“打倒新军阀”的口号吧?王答说:“枪毙比被刺死好受!”(王害怕喊了口号会被刺死的。)
我们被押沿着山径走到半山腰时,执刑者命令坐下,这时我才发觉两脚踝都被铁链磨破而流血(痕迹至今犹在)。有人说山谷中有许多军队正在挖掘土坑,为活埋我们作好准备。我们眼看现场情景,自知即将被坑害,绝望地卧倒地上等待处置。可是延至午夜,却又把我们押回监狱关禁。
几天以后,驻防于广州的陆军第十一军军长陈铭枢派员前来苍梧县监狱,提解我们40人。我们搭坐西江轮,经肇庆到达广州,寄押于南海县监狱。脚链没有解除,只是待遇比苍梧县好些。广东籍的难友时有亲友前来探望并送衣物,改组派也派人前来密告说:“当你们在梧州被捕时,组织上曾托人请求吴稚晖先生(时任南京中央军校校务委员)向蒋介石进言:在梧州被扣押的改组派成员,大都是军校学生,应怪我们教育不好,才会被汪精卫等人所利用;如果不给予生路,就逼使一些青年将追随改组派工作。并建议俟广西战事结束后,那些在押的政治犯应准予保释回家。蒋介石同意后,才电令吕焕炎(驻梧州叛变的桂系师长)将扣押人犯解送广州,由第十一军军法处讯办,因此,你们得免被活埋处死。”
当时蒋介石利用两广军队互相残杀,以巩固其统治。张发奎部虽攻进粤北花县,旋即败退湘南。桂系师长吕焕炎叛变后,被其警卫员枪杀,而凶手当场即被击毙,主凶是谁?难以追究。
1930年初,因汪蒋妥协,解散改组派,我们一批在押人犯幸得保释。因我在梧州船上被扣留登记时冒称为贵州省安顺县人,以致无人保领,后托贵州难友彭季梁、牟龙光等来我家乡云霄,将情转告家叔汤荣桂为我觅保。后得驻漳师长张贞致电广州第十一军军法处保领,我于1930年3月间获释回乡。当我来漳州面谢张师长保领恩情时,他当面训责说:你这个“呆仔”,有事不回来,还到上海当难民,又去广西干什么?今后要改名才好在部队里工作。我遵其意,不用原名汤晴澜,改名汤涛,并在其部队四十九师工作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