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市图书馆

1949年我南下福建，任长泰解放后首任县长。自1949年9月25日长泰县人民政府成立，迄1951年10月全县土地改革完成，这两年多时间内，剿匪反特工作是一项极其艰巨尖锐复杂的殊死斗争。我当时兼任长泰剿匪领导，一些情况因系亲历亲见亲闻，现在虽时隔40年，记忆犹深。《漳州文史资料》为纪念漳州解放40周年向我征稿，现将以前《回忆长泰剿匪斗争》一文节录改写，作为我对长泰解放40周年的献礼。並以此文悼念在长泰剿匪斗争中光荣栖性的烈士们。
  （一）
  长泰是一个山县，山重水隔，解放前交通不便，土匪多。1949年9月当我大军解放全县，国民党主力就歼之后，一些不甘灭亡的国民党残余军政头目就蛰伏在与邻县交界的山区，鸿集人马枪支，进行破坏活动。枋洋、林墩、岩溪一带蛰伏着蔡国良等股土匪；安溪、同安与长泰边界盘踞着卢同安等股匪100多人；林墩和同安交界地方还窜伏着反动军官林冠禄等一股土匪；和华安交界的坂里一带有汤秀东的一股土匪。他（她）们各踞一方，凭藉人地熟悉，蠢蠢欲动，企图继续为非作歹。
  11月上旬，我解放军排长毕庶荣就因深入匪穴谈判中计壮烈牺牲。原来惯匪卢同安于我解放长泰后，慑于解放军威力，曾要求接受我军改编，后又反复无常，竞下毒手。11月3日，毕庶荣排长和几位同志到匪穴社头村找他，对他谆谆交代政策，敦促弃暗投明，立功赎罪。谁料匪首卢同安匪性难改，背信弃义，早设埋伏，于谈判不成时，乱枪齐发，毕排长英勇过人，为掩护同志撤出火力网时，返身阻击，激战约一刻钟后不幸捐躯。
  土匪不仅残害解放军，对拥护共产党靠拢人民政府的村干部，农民中的积极分子也刻骨仇恨。短短几个月内后边村村长郑增益和林墩等乡村干部、工作人员以及群众多人，径仑村农民王红棕父子都先后遭匪惨杀。
  鉴于当时长泰各地土匪猖狂活动的严峻形势，为完成支前、征粮的艰巨任务，我们根据地委剿匪斗争以军政结合，以政治瓦解为主，剿抚兼施的指示，做了大量的工作。一是深入发动群众，宣传我党对待土匪“首恶必办，胁从不问，立功受赏”的政策，促使匪徒分化投诚自新。二是抽出主要地方武装配合部队有重点有计划进行清剿斗争。经过这样剿抚兼施，在1950年的头两个月，就击毙土匪4名，俘虏土匪76名向我人民政府自新的土匪221名，并缴获长短枪83支，子弹2100，多发。一时匪氛稍降，农村工作局面逐步打开。
  （二）
  长泰是个产粮区，征粮支前任务较重，经过长泰县委的努力和解放军的配合，群众踊跃交粮，1949年冬季征粮支前成绩居全省前列，受到上级的表扬。为了迅速运粮支前，在坂里牺牲了三区（岩溪）区长侯虎江同志。
  坂里原是国民党反动军官叶扬瑜的老家，解放前夕，他逃亡台湾后，其妻妾郭旦、汤秀东迷恋往昔欺压人民的腐朽生活，阴谋复辟，纠集一批匪徒负隅顽抗。她接受华安匪首黄雨定的遥控，树起“东南反共救国军”旗号，自封为副司令。坚决与人民为敌，猖狂进行反革命活动。春节前，我们在坂里征粮60万斤，贮藏在春芳、坂新、正达等村封仓保管。当时坂里和外界公路不通，货物外运均赖肩挑，第一批我们发动民工肩运9万余斤，土匪就在途中设埋伏袭击破坏运粮，粮运一时停运。到3、4月，为了紧急运粮支前，县委组织二区、三区一大批民工由区干部率领到坂里突击武装运粮。县直属机关也抽调一部分干部参加，于是围绕着粮食问题，我们和匪特武装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斗。
  4月24日，先头进入坂里的于部，巳做好运粮组织领导和警戒的准备工作。先由二区的民工搬运坂新和春芳仓库的粮食。到了第5天——27日上午7点多钟，在正达村运粮的三区区干部和民工准备出发，，正在屋里吃早饭时，突然山上枪声大作，人声汹涌，筹粮队和区干部知道情况不妙，立即准备战斗，分头扼守，筹粮队以及干部群众13人被土匪包围了。因护粮武装早巳出发，布置在运输线上，13人却只有1杆长枪和2支短枪固守。这时屋外的土匪200多人，拥有两挺机枪，攻势汹猛。一部份匪徒拥到门前，抬来石头，猛撞大门。在这危急关头，我二班长英勇机智，端起步枪，朝撞门处射出一枪，撂倒土匪头目叶启明。再爬梯登上屋顶朝群匪射击，逼使匪徒后退。布置在途中的护粮武装听到村内枪声，立即抽回1班人，冲进正达村和据守屋内的区于部配合夹攻，经过半天的苦战，把土匪打败才解了围，是役，击毙土匪4人，击伤5人。区长侯虎江在突围战斗中壮烈牺牲，甘寨村村长陈木，农会主席陈田都惨遭杀害。待第六军分区警卫连闻讯赶来支援，土匪巳逃跑无踪。侯区长和村干部的牺牲，激起全县干部群众的极大悲愤，大家化悲痛为力量。28日，县委书记董清晨和县财政科长韩炳秀、一区区长杨廷英带领县大队2个排和民兵80多人一同进入正达村。动员民工400多人，继续运粮。至5月上旬，所有坂里公粮安全运到九龙江北溪浦仔脚装船，完成支前任务。
  匪特武装破坏运粮阴谋未能得逞，进行了疯狂的报复。他们掠夺耕牛，连续杀害村干部、民兵，企图摧毁我乡村基础，手段极其残忍。4月26日，夫坊村民教委员一家3口被杀。27日，坂里浮山乡运粮民工夫妻双双被打死，一个3岁的小孩也受伤。28日，珪前新庵村农会副主席一家被匪首叶肖林杀害5人。30日坂美村民兵骨干一家被杀4人，农会小组长也惨遭杀害。到了5，月间，因解放东山岛和加强海防战备需要，解放军92师的筹粮队调走。全县武装力量减弱。我们暂时采取重点集中，保存力量，坚持斗争的做法，第四区公所撤到岩溪，坂里乡工作人员也撤出。全县先后撤出24个保，被土匪控制的农村达三分之二。四区发生武装班叛逃，甚至有一些人企图策动县大队叛乱未遂。这一段期间土匪气焰十分嚣张，到处打家劫舍，残杀善良。全县贫雇农骨干、村干部、民兵及其家属被杀害60多人，被抢劫耕牛100多头，派捐收税，勒索金银，宰猪杀鸡无数，情况十分严重。但长泰人民深信全中国巳都解放，一时乌云岂能遮住太阳，他们紧密地团结在县委县府的领导下，一如既往继续搞好生产。干部队伍更加纯洁，精神振奋搞好生产。
  （三）
  东山解放之后，为了加强内防，巩固后方，我解放军91师于6月初派来一个营进驻长泰剿匪。自此，长泰剿匪斗争进入新的转折点。
  我剿匪部队采用出敌不意，分兵出击，奔袭合围，重点清剿战术，给土匪以重创。初是剿匪部队部在长泰、同安、安溪三个县边界合围在十里村的天成山和天柱山、仙灵旗、宋坑尖三座大山衔接的内宅村打了一仗，给股匪以有力的打击。接着从二、三、四区分兵三路，直捣匪首蔡国良的老巢——双口宅，煞下了土匪嚣张气焰，使各小股土匪之间发生矛盾和动摇，由整化零，分散活动。我剿匪部队则村村驻防，白天帮助群众搞生产，夜晚深入群众，宣传政策，切断土匪供应线。这样，胁从上山为匪者陆续跑回自新的不少。各地通过政治瓦解，大股土匪溃散，农村情况一时安定下来，群众情绪逐渐好转。
  8、9月间，解放军再抽调部队来长泰参加剿匪。91师272团抽调两个营担任华安、长泰两县剿匪任务，指挥部设在华安丰山。该团团长王林德任指挥，团政委方敏和长泰县委书记董清晨任政委，华安县长平浪和我分别担任副指挥。地方武装、公安干警、民兵以及区、乡干部配合部队，深入到土匪出没的每一个角落，撒下天罗地网。部队发扬吃苦耐劳，连续作战的优良作风，为了不给逃匪以喘息的机会，经常忍饥耐渴，昼夜兼程，长期于山岭间奔袭。8月上旬，得到匪首卢同安在安溪县罗岩聚集的情报，我272团3营7连马上冒雨出发，爬山涉水，急行军130多华里，终在8月14日，在地方武装配合下，一举歼灭股匪95人，活捉匪首卢同安，并缴获轻机枪2挺、长短机28支。此役受到福建省军区的通令嘉奖。匪首卢同安后来在解押途中被逃脱，半年后在同安击毙。272团的一个班3次奔袭安溪，机智歼敌，先后击毙匪徒20名，活捕残匪23名，缴轻机枪1挺、长短枪43支，荣获省军区授予的“英勇机智”锦旗。
  11月，毛主席指令福建前线部队全力以赴剿匪，限6个月内消灭全省一切股匪。91师和龙溪地委、军分区组成剿匪委员会。师政委余明任书记，地委书记卢叨任副书记，统一指挥全区的剿匪斗争。南部5个县——漳浦、云霄、诏安、东山、海澄与北部5个县——龙溪、平和、长泰、华安、南靖分别设立指挥部。以272团的两个营和军分区警备团担任北部5个县的剿匪任务。我剿匪部队认真执行了“军事清剿，政治瓦解，发动群众，武装自卫”和“镇压与宽大相结合”的方针政策，展开声势浩大的政治攻势，经过宣传后，误入岐途不深的匪徒纷纷自新。
  这时，全省镇压反革命运动高潮掀起了。12月23日，长泰首批逮捕了匪特、恶霸、反动党团骨干等反革命份子50名。残匪狗急跳墙。12月25日，以政治土匪林冠禄为首，纠集蔡国良、叶文章等匪残部，埋伏于林墩美宫与同安罗溪交界的贝乌地方，竟然向我剿匪部队袭击，在数十倍于我的敌火力面前，我解放军英勇还击，打死匪连长1名和几名匪徒。终因敌众我寡且地形条件不利，我牺牲副班长曲孟义、战士汪凤昌、迟保起、陈世昌和县政府通讯员韩南松、武装班战士林金安等六位好同志。革命烈士为民除害不幸捐躯，激起了广大军民的无限悲痛和仇恨。在林墩举行剿匪誓师大会时，军民一致表态：土匪不剿清，坚决不收兵！
  1951年1月，解放军272团总结了剿匪斗争的经验教训，进行新的战斗部署，由团政委方敏担任指挥。在安溪、同安、长泰三县边界，以主力部队为主，配合地方武装和民兵，细致侦察，严格搜查，发动群众检举密报，组织联防清查，采取奔袭合围手段，实施重点清剿。取得了很大的战果。该团1营营长田世明和战士一起，化装便衣，深入群众，侦察匪情。他率领全营踏遍了三县边界的山岭密林。该营二连张连长带领一个班，经过连续36小时的追踪，在牛岭地方发现匪窝。1月26日，终于击毙了匪首林冠禄和残匪2名，生俘3名，缴轻机枪1挺，冲锋枪1支，其他长短枪及手榴弹、子弹一批。林冠禄之死，为长泰人民拔除了心腹大患，是剿匪斗争的一大胜利。
  （四）
  1951年1月，长泰县土地改革运动开始了。先在溪东、树农等5个乡（村）进行土改试点，结合开展镇压反革命运动，1月22日在石宝村召开反霸公审大会。2月13日全县第二批逮捕了反革命分子84名，贯彻“镇压与宽大相结合”的政策，先后处决首恶分子。广大群众进一步发动起来。
  残余的匪首和惯匪在这种形势下，巳陷入众叛亲离，穷途未路的困境。但凶残成性的敌人是不甘放下武器投降的，它们还要继续挣扎顽抗到底。悍匪蔡国良就是这样的一个魔鬼。他在匪首林冠禄被击毙后，将残部遣散，只随身留下几个心腹爪牙，窜伏于钟尪头一带，经常在演柄棕仔树地方出没。2月18日，我272团1营1连接到可靠情报，立即从岩溪漏夜出发，直取棕仔树东北角的赤岭头，发现藏匪的石洞里冒出火烟，迅速包围上去。蔡国良夺路逃窜，我副班长朱双秋端着冲锋枪紧紧盯住，一梭子弹出膛，蔡国良翻下水潭，抽枪回击，朱副班长不幸中弹牺牲。第二天在岩溪召开朱双秋烈士追悼大会。同日全县4个区都召开大会，镇压了一批与人民为敌，罪大恶极的反革命分子。激起广大群众剿匪反特肃清一切反革命分子的勇气和决心。各地剿匪的胜利捷报频频传来。如三区湖珠民兵在一个山洞内，活捉隐蔽很深的匪首蔡国良帮凶林清登。坂里春芳民兵队长汤福来出敌不意活捉匪首汤秀东，建前民兵干部发现残匪隐蔽踪迹，报告解放军当场击毙叶肖林……
  2月26日，毛主席在嘉勉第十兵团“剿匪成绩很大”的电报中指示务于3月底以前，肃清福建一切股匪；如那时尚有残匪未清，仍须以地方武装及民兵坚持清剿，直至完全消灭匪众为止。遵照毛主席的指示，各部队密切协作，继续清剿残匪。272团奉命他调。3月8日，长泰县成立剿匪指挥部，县委书记董清晨任政委，原县大队政委姜孝密任副政委。我任指挥，公安局长刘兴珍任副指挥。以地方武装、民兵配合第六军分区主力，继续清剿散匪，巩固和发展剿匪斗争的胜利成果。
  3月23日，我剿匪部队第六军分区独立3营击毙匪首卢同安。早在一月底，该营进入长泰后，在营长王德凤率领下，冒着严寒，坚持在华安、安溪、同安毗邻的山区搜剿残余匪首。全连战士以3人分为一小组，潜伏山上侦察，终于弄清匪首卢同安的下落。原来他前次在安溪罗岩被我捕获押解途中逃脱后，这股土匪只剩下3人，躲藏于同安淡溪龙潭仑村，行踪极其诡秘。部队获得确实情报后，连长房学山立即带一个排紧急奔袭，连夜包围该村。3月23日清晨，终于将匪首卢同安和他的同伙躲藏的一座山寮包围，匪徒开枪顽抗。部队搭着人梯从屋顶甩进手榴弹，将这个横行长泰、同安边界40年的惯匪及其同伙一起消灭。长泰人民闻讯，莫不拍手称快。
  至此，长泰县主要的匪首、惯匪，除个别土匪小头目未落网外，余均肃清。自此，全县顺利开展土改运动和抗美援朝运动，长泰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