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市图书馆

保林会师
  李仲先
  1949年5月下旬，我们闽南游击队在天宝大山上与国民党保安团周旋了10余天后，撤到南靖金山休整。一天，留驻在云霄乌山的闽南地委领导同志派人送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毛主席朱总司令巳命令百万雄师横渡长江，南京、上海、杭州巳相继解放。不久，大军便将分路进入福建。为了迎接胜利形势，解放闽西南，闽粤赣边区党委决定统一闽西闽南的武装力量，成立闽西南联合司令部。并指示我们把队伍带到永定与闽西游击队会合。战士们听到这个消息，都高兴得跳起来，纷纷整理行装。连日来，行军打仗的劳累一下子烟消云散。
  6月初，我们到达永定湖雷镇与闽西支队和粤东抽调来的十三团会合。几支兄弟部队相会在一起，洋溢着从未有过的欢乐。十三团同志看见我们经过长期艰苦战斗，衣衫褴褛，纷纷捐增衣服、鞋子、毛巾给我们。闽南同志为兄弟部队这种高贵的阶级友爱精神而深深感动，都互相推让，几支部队团结得更紧密了。
  回到闽西，一种特殊的感情在激动着我。五年前，我从这里离开亲爱的首长和战友到闽南去工作。那时，反动派残酷地镇压老区群众，疯狂地到处“搜剿”我们，在那些漫长的黑夜里，人民的苦难是多么深重啊！今天，黎明的曙光终于来临了。
  6月上旬，闽西南联合司令部宣告正式成立。丘锦才同志任司令员，范元辉同志为政治委员，我为副司令员。党委召开了三天会议，分析当时形势。认为大军即将进军福建，闽西国民党地方武装傅柏翠、练惕生、李汉冲宣布起义，永定、上杭和粤东大埔、梅县等地相继解放，形势很好。决定集中兵力，接管闽西各城市，迅速恢复老区，建立巩固后方，扩大政治影响，积极准备挺进闽南，迎接大军解放全福建。
  但是，不久却刮来了一阵逆风，在我解放大军节节进击之下，蒋介石江浙一带败兵纷纷溃退入闽。胡琏部由江西逃到闽西，刘汝明由上饶窜入闽东南，漳龙公路上和闽南沿海各县到处塞满了敌人的败兵。因此，我们的活动受到了暂时的阻碍。党委分析了这个新情况，立即决定以团为单位分散活动。
  7月间，党委决定由我带领30余位同志回到闽南乌山老根据地发动群众，准备粮食，迎接大军。另有我十三、十九、二十一等三个团回到平和、南靖一带老区活动。在平和大坪与金京洋保安团激战三天，打垮了敌人二个营，击毙伪副团长李济芳，激获一挺机枪。后来，因为敌人大量增援，我们的部队才在半夜里悄悄转移。可是，吓破了胆的敌人却一直瞎打炮弹，迟迟不敢爬上山头。这次战斗，我们的游击队员表现十分英勇顽强，年仅十四岁的小鬼赖田乌在冲锋时，奋勇争先，一个人追击敌人一个班，孤胆作战，猛打穷追达十余里，群众纷纷称赞说： “游击队小鬼真好胆！ ”
  8月17日，南下大军第十兵团解放了福州，马不停蹄地继续向南挺进。我活动于泉州地区的游击队第四团也先后解放了安溪、永春等县。这时，蒋匪败兵大部巳从闽西窜入广东。在胜利新形势下，边区党委指示我们集中兵力解放龙岩。驻在龙岩的敌王敬久部，看见形势不妙，偷偷地溜走了，于是我们的队伍开进了龙岩。经过短暂时间的休整，党委决定由我带领三个团沿漳龙公路直下，解放适中、金山、龙山等地。队伍日夜兼程向南挺进，争取早日与大军胜利会师，解放漳厦地区。
  9月某日，我带着粤东来的十三团经过百里行军来到南靖某山村。这不知是第几个长途行军后的黄昏了。昨夜里，队伍越过南靖有名的树海，丛林里伸手不见五指，战士们都在背上系上一条白毛巾，手牵着手前进。队伍实在太疲乏了，即使歇下来休息五分钟，也会做一场美好的梦啊！三连一个小通讯员不小心，竟翻下山沟里去了，好容易才把他找回来。虽然如此，每个人的心里却怀着一个愈来愈强烈的想望 ——与大军胜利会师。一想到不久的将来，就要与大军一起解放漳州、厦门、解放全福建，拯救苦难的人民，建设新生的祖国，同志们的一切疲劳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天黄昏，疲乏的队伍围坐在屋坪上休息。忽然，有个文化教员站起来大声说：同志们！唱支歌好吗！
  “好。 ”几个人回答。
  “唱一个吧！ ”我鼓动说。
  “好！老大哥、老大哥……预备……唱！ ”文教指挥唱起来了。
  说也奇怪，开始大家的兴趣不太大，可是一唱起这支准备欢迎老大哥的歌子，劲头可就来了。声音越唱越大，劲越唱越高，唱了一遍又一遍，唱着、唱着，全部忘记了饥饿和疲劳。一大群好奇的孩子围着队伍，他们睁大眼睛听得很入神，雄壮宏亮的歌声震撼着山村的夜空。
  队伍继续向南挺进。9月16日来到南靖保林。这些日了，不论干部战士天天都来问我们：“大军来了没有?”“大军来了没有?”每次，我总是这样告诉他们：“快啦！别着急。”其实，我心里何尝不希望这一天快些到来啊！
  深夜，地下交通员给我们带来了五个穿黄军装的大汉，这就是我们日盼夜盼的大军同志。我们几个负责同志兴奋极了，忙叫通讯员打水做饭。一位参谋给我们简要地介绍了情况，他们是十兵团某军侦察营的侦察员，约我们明天晚上到保林桥会师。我们连夜把干部找来开会，让大家分享胜利的喜悦，大家高兴得整夜没睡。
  9月17日，整个队伍都沸腾起来了，到处喜气洋洋，歌声不绝。唱得最多的就是那支“老大哥，老大哥，你威名大来功劳高，渡黄河，过长江……”的歌子。保林村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了。
  傍晚，我们整队开赴保林桥。游击队员们满面春风，精神抖数。约莫九点钟，远处传来了整齐的步伐声。“来了！来了！ ”队伍沸腾起来了。一会儿，一列威武高大的队伍过桥了。我赶忙迎上去与某师副师长田贤成同志紧紧地握手。桥东桥西一片欢呼，我们的女游击队员带头唱起歌来。两支胜利的铁流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了。多少个艰难的岁月，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呵！日盼、夜盼与大军胜利会师，今晚，终于盼到了这一刻，我们怎能不雀跃欢呼啊！
  当夜，我们与田副师长一起，摊开地下同志送来的漳州国民党布防详图，研究进击漳州的计划。田副师长说：“我军主力即将分三路进攻漳州，我们必须在19日以前赶到漳州东南面截击在厦门或漳浦逃跑的敌人。”会上决定由二十一团团长张振礼同志带一个排配合大军侦察营一个连，连夜出发绕到漳州东面直插海澄、港尾切断敌人撤厦退路。第二天，我们与田副师长率领部队绕道山城，经过二百里行军，18日晚，提前到达龙溪的程溪和木棉。这时，驻在漳州的刘汝明残部不攻即溃，大部分逃往厦门去了。我们在木棉抓住了一批批散兵，他们把枪高高举在头顶上，乖乖地当了俘虏。
  “漳州解放了！”“胜利了！”同志们欢叫起来。上午9点钟，田副师长和我带了几个通讯员踏着轻快的步子向漳州城进发。我们精神振奋，谈笑风生，忽然远远地看见了银色的九龙江，我心里默默地想：九龙江呵！九龙江！多少个黑夜，我们为打击反动派曾来到你的身旁，听你的衷诉！多少亲密的战友用鲜血染红了江水！今天，漫漫的长夜终于熬到了尽头，我们在金色的阳光下又回到了你的身旁，让我们为胜利而尽情欢唱吧。
  解放了的漳州城，一片欢腾，到处锣鼓喧天。我们到大军某师师部坐了一会就到街上去，人们用幸福的欢笑注视着我们。走到新桥，看见大桥被烧黑了。原来，垂死的敌人企图放火烧断桥，幸好，大军及时赶到，扑灭了大火，大桥保全下来了，纵火者也被消灭了。
  斗争在继续进行。在新成立的漳州地委和漳州军分区领导之下，我们一面紧张地着手组织人民生活，积极筹备粮食、船只、支援大军解放厦门，一面继续指挥部队解放闽南各县。

（原载《南靖树海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