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漳州光复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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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漳州文史资料选辑1979》 图书
唯一号: 130720020220003113
颗粒名称: 辛亥漳州光复前后
分类号: K295.73
页数: 16
页码: 1-16
摘要: 辛亥革命是中国近代史上的一次重大变革,虽因没有完成反帝反封建的主要历史任务而失败,但具有一定的历史意义,漳州的光复同样具有其历史意义,从其过程中也反映出所以失败的原因。但这一地方重要事件,至今还没有具体的史料,为提供参考,爱将我们的一些经历和见闻综合写成初稿,作为补充和订正的依据。惟其事距今已五十多年,参与策谋者大都亡故,且缺乏资料参考,现仅回忆追记,虽参阅当时“漳报”的点滴记载加以核对,仍不免有舛误和遗漏之处,至望读者多予指正。一九〇六年云霄老农陈苍白假神道设教以聚众,发动了抗租抗粮的义举,各县农民不谋而合多有响应者。
关键词: 漳州市 辛亥革命 光复

内容

辛亥革命是中国近代史上的一次重大变革,虽因没有完成反帝反封建的主要历史任务而失败,但具有一定的历史意义,漳州的光复同样具有其历史意义,从其过程中也反映出所以失败的原因。但这一地方重要事件,至今还没有具体的史料,为提供参考,爱将我们的一些经历和见闻综合写成初稿,作为补充和订正的依据。惟其事距今已五十多年,参与策谋者大都亡故,且缺乏资料参考,现仅回忆追记,虽参阅当时“漳报”的点滴记载加以核对,仍不免有舛误和遗漏之处,至望读者多予指正。
  光复的前景
  一八四二年南京条约订立后,厦门列为通商口岸之一,自此帝国主义势力逐渐侵入漳州,清庭地方官吏与之互相勾结,加深了对人民的欺压与剥削,从而引起了一系列反对帝国主义侵略者的斗争:平和县烟农抗拒日商三井洋行在小溪(〓溪)的烟厂收购烟叶,漳码各界反对日籍印尼三宝垄糖商郭春秧在石码下浒城(俗称福和)私设糖厂;在声势浩大的义和团反帝运动影响下,接官亭基督教堂被焚毁(一九〇〇年?)①古县天主教案(一九〇三年)②大岸顶日本布教所教士被殴(一九〇五年)等相继发生,这说明当时人民反帝情绪的高涨和不可抗拒的斗争正在发展着。当古县教案弄得一乡七百余户破家荡产时,乡民就有“义和团起义山东,都把洋人弄掉,我们到义和团那边去,看狗官和洋人奈我们何!”的仇恨语。
  一九〇四年(甲辰),一九〇八年(戊申)漳州两次的空前大水灾,新兴买办阶级的官僚资本逐步侵入农村,高和贷吸血敲肌,壮丁粮每钱征收由二角升至二元多的重剥,人民在生活苦难下,加上重重压迫与剥削,大有“时日曷丧,余及尔偕亡”之概。一九〇六年云霄老农陈苍白假神道设教以聚众,发动了抗租抗粮的义举,各县农民不谋而合多有响应者。漳州镇总兵马金叙以陈苍白谋反上报,密令围捕解漳,还说他党羽多恐会劫夺,乃趁大清早没有人,在镇台衙后演武场把他杀掉。演武场在芝山下,漳州府中学堂设在那里,学生清早起来看见陈尸一具,胡子满沾血花,议论纷纷,后来知道他就是陈苍白,令人想起了封建统治下的农民实在做不得,这正是漳州辛亥革命前夜的形势。
  当一八九八年戊戌政变时,漳州知识界的世界观已为康、梁的改良主义所占据,因此对于同年孙中山先生所确定的三民主义革命纲领,可说已没有认识,也极少受其影响的。当一九〇五年同盟会成立,正是美国禁止华工的暴行引起全国人民共起反对之时,漳州虽亦不例外,但这是激于爱国热诚,并非因对三民主义有所认识而行动起来的。
  漳州的革命思潮,是由在海外工作和留学日本归国的青年所传播,同盟会的活动也由他们而开展。陈兆龙(彬侯)在殴打了披着教士外衣的日本特务之后,因不容于地方官吏,乃前往安南(即今越南)任教,就在那里加入同盟会,林者仁(袖湖)、朱润卿等在留学日本时也参加了同盟会,他们归国后,就结合了陈之鸿(清福)、白植滋、王兆培等同盟会员,但主盟者为陈兆龙,于是漳州始有同盟会的组织和活动。但由于当时禁令严,地方人士明哲保身见风趁势居多,因而不但难以发展和巩固组织,也不可能团结力量建立统一战线以从事革命活动。
  一九〇九年,庄玉奉孙中山先生之命,从菲律宾前来上海筹组华侨联合总会,当他先回漳州时目睹现状,就对其同学郑无涯这样表示:“革命不是偶然的,如果没有坚强的政治认识,没有统一的领导基础,革命是不会有成果的,漳州革命并不难,但巩固革命成果恐有为难。我决办一个学校作为基础,亦可办一阅书报社以相策应”,翌年庄玉及其爱人变卖所有,独力创办了一所技术专修学校于乌衣巷谢氏祠堂内,郑无涯亦创办了普及阅书报社和普及业余夜学于南门,作为宣传革命和教育青年的机构。但庄玉创办后未及半年,即因中山先生的催促而赴沪,将校务交由宋善庆主持。不幸庄玉在吴淞口因遇雾船被外轮撞沉而身死,我们为漳州民主革命的前途而痛悼这位进步青年!
  宋善庆(慰乔)原籍浙江湖卅,时任汀漳龙道署文案,兼汀漳龙师范教职,平常未尝以身份示人,实以文教工作为掩护而秘密进行革命活动者,他继庄玉以其收入维持技术专修学校外,且自创办师范传习所于河下街,在技术专修学校内又附设世界语学社,作为鼓吹革命的场所。他经常对学生讲述形势和各国革命史,因而学生对之衷心悦服。
  光复前,同盟会成员和知识分子在革命怒潮的影响下,从事活动的主要工作是宣传:他们设立阅书报所作为公开介绍新思潮的据点;开设演讲堂,由朱润卿主持,每逢星期日遨请各校教师和地方开通人士轮流讲演,宣传帝国主义的侵凌和国势的衰败以鼓吹革命,同时提倡放足,剪发和卫生常识等以树立社会新风气。
  光复的概况
  (一)起义易帜
  光复前的漳州知识分子,因互争权利,已在无形中结合为两派系,先是有力者扶植其亲近,使其丰衣食以为己用,继则刁狡无力者,因亲及亲,因友及友,相为攀援,互为依附,以厚声势。
  武昌起义后,全国各省响应,闽省处于形势紧张之下,时保定军校学生余逢时(永春县人)、刘继屏、徐廷献、真尧恭、杨逢年等以革命军授意来漳,访其同学徐壮立(湖南人,时任汀漳龙师范体育教职)图有所作为,结果因地方派系各自有其力量,要他们拱手让给别人,自属不易,五人只得失望回去。后来徐壮立参与讨伐龙济光之役战死于广州,余逢时留日返国后从事革命活动,为军阀李厚基所捕杀,友人吊诗有云:“苌宏化碧男儿事,会尹云亡家国忧”,可见当时军阀的残忍凶顽,而青年志士忠尔亡身的可歌可泣!
  闽省会福州于一九一一年十一月九日(清宣统三年九月十九日)宣告光复后,漳州已势在破竹之下。光复前漳州镇总兵马金叙正在北京,汀漳龙道尹何成浩被文案宋善庆所迫走,整个漳州已是“万木无声待雨来”的时候了。
  先是陈兆龙、朱润卿、林者仁、王兆培等已密商起义,结合哥老会首领张仪(时绿营及新兵多加入哥老会,张因拥有实力),而苏郁文(眇公)、邱曾三、颜太恨、黄顺昌等,亦以漳州光复时机已成熟赶来共谋。光复前日,陈兆龙、王兆培、张仪等,以陈智君(亮)身任龙溪县商会副会长,且掌握义仓,乃邀其前来练营密谋,说明形势,迫其参加光复活动,当晚朱润卿等携带铁烟罐伪称炸药,威胁狱吏开监尽释囚犯。
  在这形势紧迫之下,一时倒向革命,想在革命声中分得余荫,以保全其旧有权势者纷然并起,这从光复后的临时政权组织中总可以明显地看出的。
  农历九月二十一日(十一月十一日),哥老会首领张仪偕其左右曹万益、李青山等一马当先,赶到道尹公署门前,声称要缴械。主谋者随即趁势宣告漳州光复,同时明伦堂(府学宫,在今市西桥中心小学内)升起“青天白日”的同盟会会旗,于是揭开了漳州革命的序幕。
  次日(二十二日),林者仁以“临时办事处”名义,分电上海、福州、厦门等军政府,文曰:“乞转武昌,漳州独立,速即到漳安民”,同时以“中华民国漳州府”布告安民。③
  当宣告光复时,漳州镇总兵护理刘勋因响应革命得以留任,但总兵马金叙之子马老四(名不详)深惧革命形势,早率其父亲兵数十名,携带武器遁入东坂后天主教堂内,托庇于西班牙籍教士,紧闭教堂铁门以自卫,不战亦不降。刘勋亦无法处理,但因其拥有武力,不能置之不理,先后经张仪、陈智君出面接洽,劝其缴械投降,保障其安全,部属受编与否听其自由。马老四接受条件后,其部属除星散外,分投于张仪部和张国民(即廖第三)的十四营。
  二十三日,龙溪县令曹本章(燕甫)退职而去,差总洪茂云、许添丁护送其骑马出东门,走后陈之鸿派其所开设福南昌照相馆的店伙张瑞华骑马追踪,但曹至东美乡即借居于日本籍民李启接家中,翌日离去。漳州府太守陈嘉言(梅生)在光复危急的情况下,与家人围坐地上痛泣,后与绅董出而安民,不数日乃将其孙女送给县绅孙宗蔡,宗蔡赠资使其携眷回里。
  (二)政治设施
  十月初三日(农厉,下同),省派刘蔚(马金叙之婿)为漳州地方司令官,“率部来漳料理军事”;陈培锟为漳州道,“管理地方行政一切事宜”。时漳州府未派人,因当时有废省存道,实行行政三级制的拟议,刘、陈于十三日莅任出示安民,刘勋移交后离职,后以熊正任龙溪县知事。旋省派安抚使蔡凤机(曾任漳州中西学堂教职)来漳进行安抚工作。
  光复后各府县委派宣抚员:汀州府黄则廉(子振)、南靖县郑世球、平和县郑丹(月秋)、漳浦县叶良鉴(保三)、诏安县余歧。
  漳州府设顾问官:陈启裕、黄振荣(鉴堂)、吴拱辰(古亭)、陈廷佐(殿邦)、邱曾三、庄锡谟。
  同时府设参议(参事)员会(汀漳龙道附设),在组织章程中规定其职权是:“议决关于漳州辖内各项政务(龙溪县不附设,以本会兼之)”“对地方司令官,除用兵防战外,一切军务得有双方提议,,公同议决之权。”等。起初拟定的参议员有:苏郁文、陈兆龙、杨慕震(畏线)、郑步云(瑞堂)、吴一鹤(偕琴)、陈辛盘(石忏)、颜太恨、余高坚(仰中),候补是郑张星(斗南)、孙宗蔡、陈庆余、郑太奇等。该会十月二十三日决议:“公决本日颜君太恨未到漳,俟颜君到时选举会长;公推苏君郁文为临时会长;公推徐君丙森为书记长。”其后人选略有更动,如以詹调元为参议员,黄鹤年任书记长。它名义上说是民意机关,实则并非人民选举的代表。
  根据该会“推举各局各课人员”,“成立办事处及各局课分处”的决议,设立下列各局课:
  民事局:许南英(允白)、徐振辉(飞仙)自治:郑张星禁烟:吴松亭实业:曾国思(碧该)
  教育局:郑藻山(勺候)、黄嵩年(仲琴)
  交通:林我锵
  财政局:邱曾三、孙宗蔡
  清理:林子达田赋:吴智仁(乐斋)
  捐税:蔡襟三(潮初)收支:庄锡畴
  募集:郭远声(用中)统计:郑谦光
  执法局:王春渲(渭北)、陈庆和 审判:郑世球 司狱:杨书林 警务:黄顺昌、陈之鸿 行政:朱润卿 执法:刘远源
  府参议员会组成后有下列主要决议:推举苏郁文君编府县编制草议,通过漳州府编制草议,请道台札发本会取定章程于各县,公决照准华崶社团请留前任县丞林之翰等。但为期不久,这参议机构就取消了,实权又落入于地方官吏之手。
  从上述的措施,似乎在光复后即建立了地方政权,但这仅是拟议而已,其后机构即行更动,而人选或辞而不就或另推派,各局课人员除少数系参与光复活动者外,大多为地方豪绅殷商,在六个顾问官中,教会权要竟占了半数(陈启裕、黄振荣属基督教,吴拱辰属天主教),这可以充分看出这所说革命政权,也和全国一样并没有完成反帝反封建的任务,而是在与封建势力妥协之下建立起来的。
  令人奇怪的是,在顾问官、参议员和各局课的人选中,都没有在光复时出头露面的林者仁和以县绅地位响应起义的陈××的名字,据说这是由于林、陈为南、东两派系的主脑,在互争之下不得不避不露面,而退居为幕后的操纵者,这说明革命一开始已经潜伏着内鬨的危机。
  越年,即一九一二年初,龙溪县成立县议会和参事会(址在今南昌路黄梧旧公府),由乡镇代表组成:正议长:陈祖诒(垂我)、副议长:吴智仁,议员:王国昌(冠英)、郑张星(以上城区举出)、林联光(伯恭)、吴少泉(以上石码举出)、黄其龙、陈全仁、陈季硕(以上石、角、东举出)、林应升、李义生(以上华崶举出)、柯鱼侯(天宝举出)、黄朴卿、杨汉东(以上浦南举出)、洪树(南乡举出)、王跃魁(东乡举出)。
  参事会除县议会正副议长兼任外,参事有:郑丹、吴一鹤、陈廷佐、施荫棠(拔苷)、高郑嵩(峻于)、黄振荣、刘颂堂、曾宗藻等,以胡新淦(君湘)为秘书。
  这士绅地富殷商所组成的“民意机构”已不能代表民意,在封建势力逐渐恢复之下,只能与当权者,互为勾结,虽议亦不决,决亦不行,其实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其主要工作有:决议裁兵(裁去杂牌军队)、减税(减除苛细杂捐)、办学、修志等。裁兵减税虽部分实现,但阻力横生,终难贯彻执行,创办闽西法政专门学校(址在县议会内),共招生百余名分为两班,后因议会改组(议长兼校长)而停办,民国以来漳州律师多系该校学生。倡修龙溪县志,延湖南名儒沈琇莹(琛笙)为总篡,黄嵩年、徐振辉、胡新淦等为分篡,后亦因议会改组未完成。
  (三)社会治安
  光复前形势紧张,人心惶惶不安,居民迁徒逃避,商店关门,地方呈现一片纷扰局面。光复时,参与起义者多只手臂缠上一个白布,手无武器,而领导光复者都是往日常见的熟人,人们认为这样那有力量维持地方治安。陈兆龙、黄顺昌从海沧一带召来了平日贩买鱼虾的农民百余人赶来维持秩序,因他们只带些鸟枪、牛腿枪、长木棍、腰要刀和铁尺等,没有什么威风,次日也就回去了。
  翌日,张国明、马伯州(马叶)、庄用几、朱盘等即带其爪牙纷纷进城,这多是陈兆龙所布置的。但并非其真实的基本队伍,只是一时投机倒向革命而结合的地方恶势力而已。
  那时汀漳龙师范的学生和附属小学的高年级生,久在宋善庆的教育和影响下,富有革命思想和热情,因而在光复前夕已组织学生军,为数百余人,由宋向道署借出枪械,担任临时治安工作,以辅助地方军警,虽装备不完善,士气却极勇壮,宋实为不出面的领导者,学生军计一大队,分若干小队,领队者为丘仁和、曾紫坦、林有壬、杨鸿逵、陈济舟等,都是师范戊、乙两班学生;而张金波、朱自楫、苏鹤年、林春元、管奋庸等,均系附小高年级生。
  同时,县第一高级小学堂学生陈铸(寿西)、陈畴(寿田)两兄弟,因受县商会长陈廷佐的委托,也结合其同学潘澄峨、孙绍武、柯文钦、包国材、张厚坤等组织了“警察队”,但仅在光复初期担任维持地方秩序之责,旋即解散。后陈铸、潘澄峨、王兆庸和黄朴庵、管奋庸、郑祥鸾等,以参与光复有功,经省财长陈之磷(芷汀)的介绍,分别被送入省陆军小学和马江海军学校肄业。
  九月二十四日,漳镇护理刘勋、漳州府陈嘉言会同绅贵并率队四出安民,县商会坐办施荫棠骑马手执会旗奔走劝告商民开市贸易。民心稳定,始有陆续开市贸易者。
  九月二十七日,为维持地方治安,厦门安抚军奉厦门南部分府之命,由白国华、陈庆、陈铭、高义、许赞元、叶世春、陈子珊等率队前来漳州,以“光复各部,维持治安”。
  以张仪为首的哥老会徒,多是湖南游勇和绿营而临时凑合者,后又收容马老四残部,纪律更为败坏,及地方司令官刘蔚率部抵漳后,因不受节制,其左右曹万益、李青山不久即在公府路(今南昌路)寓所被刺杀,张不知去向,所部亦如鸟兽散。
  张国民为首所纠合者,虽实力较强,但纪律亦不佳,刘蔚莅任后,对于杂牌军尽予解散或受编,张部名为“十四营”,但仍不受节制,或说系有大力者在暗中支持,备作武装后盾,后令裁撤,该营即纠集四十余人,称其被裁系“由于地方士绅的捣鬼,须杀尽彼等以报复”因而蜂拥到各社团主持者的店中家中大肆骚扰搜素,东门天,一垂记参店(县议会议长陈祖诒所开设)和南门合记豆饼行(县商会会长陈廷佐所开)均被搜劫,因而东门一带一时罢市。后三日又有妇女成群,自称十四营家属,以其丈夫子弟失业为藉口,再向上述两店吵闹。
  由于地方军事不能统一领导与指挥,而一时投机倒向革命的“英雄好汉”又各怀异志,因而匪患频仍、械斗时起,社会出现纷扰状态。如郡北乌石亭过客来往常受抢劫,埔头盐课馆因平日挟怨乘机被劫报复;如南乡九宝窟与吴琪塘、古县与洪塘水头、天宝乡柯杨两姓的械斗相继发生,乃有西北乡在北庙、风林保二十社在诗浦大庙集会论讨联防问题。
  一时物价腾贵,米价尤甚,参议员会虽议决发义仓积谷平价发售以维民食,但效果不大。而杂捐扰民尤为苛细,汀漳龙道曾出示停免铁路附加、砖瓦、猪、戏、水果、竹木等捐,但民团未除,佃租仍极苛重,佃户起而抗纳官租。后此县议会虽有裁兵减税的提议,但议而不决,或决而不行,亦未能切实减轻人民的负担。
  由于兵员庞杂,不但加重人民负担,且扰民滋事,乃将第五、六、七、八、十二、十三等六营义勇队均予解散,由文忠吉、夏梦湖护送回湖南原籍。后省派黄培松为漳泉清乡督办,进行清剿以安定地方。
  (四)党派纷争
  地方光复后,党派的活动也随之活跃起来,一时有“漳州和国民会”,由南厢李梦周发起,集合几十人在文川里魏氏书舍开会研究组织简章,推卢陈巍起草:“漳州国民联安会”由东厢林荣周发起,集合郑伏波等十余人在其家开会,推,黄嵩年、施存宽起草组织章程;“漳州国民协会”在农会开会,但都瞬息消失了。
  继有李怀霜领导的自由党在漳州的活动,其时省设有省党部,漳州设府或县党部。后分裂为东、南自由党,对立互争:东自由党设于马坪街(今延安南路),由李汉(纪堂)主持,推陈祖诒为党魁,党员数十人,多为知识分子;南自由党设于大路头(今厦门路),陈兆龙自为党魁,党员亦数十人,因与张国民的“十四营”有关系,较东自由党有实力。李汉、陈兆龙个性都极倔强,互不示弱,曾有一次李汉在澄观道上,深夜被暴徒攒击,几至身死,泅水得以幸免。但为期不久亦解散。
  同时江亢虎领导的社会党,亦由上海本部派员来漳开展组织活动,参加者多为青年学生如陈家瑞等,在府学宫五王殿办公,但半年后亦无形星散。
  这些组织已没有明确的政治目标和健全的组织,目的也不在切实从事革命工作,而是为争权夺利的一时结合。
  更主要的是,具有社会地位,又拥有武力为依恃,且是参与光复领导的东、南两党(其实只是势力结合的派系)的互争,在光复前已在无形中互相排斥,在光复后更为争夺利权而处于水火不相容之中,明伦堂的所设“全漳团体大会”即是互争公开化的第一炮。
  十月十二日,在明伦堂召开“全漳团体大会”,到会者千余人,会场严加戒备。会上南党首要林者仁宣布东党首要陈智君的七大罪状,说他盗窃革命功绩,欺骗人民。“永远不许其干预社会中事”,连及其同党数人,并分发宣言,这不但是矛盾尖锐的表现,且是事前经过周密策划的。从此这两党派在地方上互相争夺达二三十年,为害不浅。
  在明伦堂大会后的第三日,即十月十五日晚,陈之鸿(时任警察局局长)邀请宋善庆在福南昌照相馆内欢宴,席散后,约八点钟,宋出门不远独自步行至马坪街后巷头时,即被预伏的暴徒狙击,腹部中两弹而毙命,时年仅三十六岁。当宋被杀时,林者仁等正在南河船中欢聚,忽闻凶讯,即由人护送返家。
  宋善庆来漳将近十年,光复前秘密进行革命工作,参与预谋,迫走其友人与上司汀漳龙道尹何成浩,他忠心耿耿,尽己为人以至于死。平地一声雷,闻者骇怪而痛悼,因宋平日孑然一身,独往独来,已未依附各派,亦无嫌怨,今忽死于非命。据传其致死原因,有说系代人作宣言所致;有说其时府县有推举之议,因宋的学生众多,且孚有声望,恐有被举可能,争者因下毒手;有说因宋暗中与人争做道尹而被害。总之,传说虽纷纷,其死于争权挟怨者当可断言。或问此案显与明伦堂大会的明争有关,为何不杀林者仁而害宋善庆呢?据熟悉当时情况者答曰:林者仁不独拥有地方势力,且在光复后的明争暗斗中,时有护卫者随行,难下毒手,而宋客居漳州,且无亲属,杀后当无苦主为其伸冤报复,乃被作为“杀鸡教猴”的牺牲者。
  宋死后,汀漳龙师范学生为其开追悼会,道尹陈培锟挽联云:“折狱我无能,自愧栽刍憔一束;盖棺君已痛,何堪燃豆本同根。”陈祖诒挽联云:“看今日追悼先生,仇人亦称知已;到此时空余后死,(下句忘记)。”
  从这些哀伤、委婉的联句中,可以看出当时的当权者对于案情是多少了解的,只是不敢认真追究,恐系投鼠忌器,乃不了了之。但宋实死于革命,而漳州革命伊始即带来暗杀善良的坏风气,这是不足为训的,人们为宋善庆之死惜,更为漳州的革命前途惜!
  宋被刺后,李汉(时主持东自由党)窥测陈祖诒(时任东自由党理事长)上述挽联之意,曾私自以祖治名义报省,诉陈之鸿为刺宋凶手。后陈之鸿获悉竟于某夜持枪扣门盘诘祖诒,祖诒婉言当系李汉所为,之鸿始悻悻退出,旋对陈智君说:“姑饶他!”
  翌年,一九一二年春节期间某夜,陈之鸿(时退警察局副局长,偕林万山(时任警察局局长)、白植滋(时任警察局秘书)同行至“千古一人”庙边(今北京路与霞薰里交义处),突被潜伏于围墙内者投弹炸杀,陈中弹即死,白伤重后亦死,林伤额未死。按图谋者当在杀陈,而白、林同行因被累及。一时议论又纷起:或说为宋案报复者,或说宋案主谋者杀陈以灭口,或说因陈平日骄矜致死。但这也出诸揣测,无以证案。
  “洪宪”中的丑剧
  漳州的光复,和全国各地同样是不彻底的革命,这从上述的概况已可看得很清楚了,尤可痛心的是光复未及一月,即十月十二日明伦堂的“全漳团体大会”上,就提出了“拟请原龙溪县知事曹本章来漳任知府”的决议,这说明了地方的豪绅们已在进一步向封建统治势力勾结、投降了。十一月初省都督复示允派,后乃改任汀漳龙道尹。自此封建统治势力逐渐抬头,封建制度逐步恢复,社会又于封建统治之下,革命声势消失无余,人民仍在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重重欺压和践踏之下过着不聊生的生活,当陈培锟离任时有两句诗说:“伤心看海水,挥泪别漳州”,真的,当时帝国主义的海水确在翻飞,地方的政治亦实足挥泪,身当其境的陈道尹的感想如此,其他更可知了。
  因此,当袁世凯窃夺中华民国大总统职位后,阴谋称帝登报,密电各省由道尹公署勾结当地豪绅等筹设”劝进会”(又名“劝袁会”)时,汀漳龙道尹曹本章以“劝进会”已成立,乃召集豪绅、商会长、农会长、校长等集议,准备联名上劝进表,光复时投机参与革命的林者仁、余高坚等提议由进士汪春源领衔,一班劣绅、商会长、校长附和,劝进表誉清后,交由曹转呈北京,表上无耻的歌颂袁世凯推翻清廷的功绩,并拥载登报,其中有“劳苦功高,应顺民情以登极;光复绩大,合衡国势而从权”等语。
  一九一五年末,袁世凯称帝时,曹道尹乃一面交代城厢士绅催促各裁缝店、绣机店赶制“龙旗”,悬挂于各衙门的大门上:一面“开科取士”,曹自任漳州主考官,以参与光复的陈智君为巡场官,一时汀漳龙三属的文人纷纷赶来漳城应试,因而商业饮食业等顿形繁荣景象。时有福建省立第二师范教员戴国桢者,不但附名劝进,且报名应考。听说考题是“宋向戎兵论”。戴国桢被取为“俊士”后,立即刊牌曰:“新科俊士”,且在其居住的杉巷(今厦门路)寓前连演京剧、宴客三天。又返其故乡南靖县墨场,在宗祠挂匾以光宗耀祖。影响所及,不少举、贡、秀才亦把箱箧中的青袊一曝,以为还有可用。据说“俊士”所穿的青袊,乃仿照清朝举贡所用的乌色青衿,用蓝锻镶边;帽子亦以清朝的官帽加以改换。至于商家账簿、学校表报等,也都改用“洪宪元年”,一时社会呈现了复古的景象,但这丑剧不久就在反袁运动的“护法战争”中消失了。一班在此丑剧中的革命投机者,不但原形毕露,也从此成为反动统治的踮脚石,时稳时现于社会上,但他们终为时代所淘汰,也为人民所唾弃。
  注:
  (1)一九〇〇年(?)农历五月十七或十八日,接官亭礼拜堂传教士在该堂宣讲《新约、马太福音》第五章第三十八至四十二节的道理(经文:“尔们听见有话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是我告诉尔们,不要与恶人作对,有人打尔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有人想要告尔,要拿尔的里衣,连外衣也由他拿去,有人强迫尔走一里路,尔就走二里,有求尔的,就给他,有向尔借贷的,不可推辞。”),武秀才林深闻之骇异与之争辩,对传教士说:”如果这样,那我们可以拿走堂内的坐椅!”传教士乃与其争执,过路群众闻声围聚而来,传教士恐事态扩大急关闭堂门,群众目睹林被关在堂内,恐被欺侮,召集邻近居民拥至,要扣门冲入救援,因门紧闭不得入,遂搬堆柴火烧毁教堂。事后官府追究,强责涉嫌者赔款重修教堂。
  (2)参阅“古县教案”一文。
  (3)当时布告原文迅抄如下:
  中华民国漳州府为:今奉军政命,告吾国民知之,本府所持宗旨,排满复汉四字,湘鄂闽粤汴晋秦鲁皖赣燕蜀各省先后起义,汉军所到之处,恢复如破竹势,劝我伯叔兄弟,各安生业勿疑,此系为民除害,用特兴举义旗,须知堂堂大汉,何愿屈膝满夷,请读明末历史,无不血泪沾衣,扬州屠城十日,嘉定杀尽孩提,此外十八行者,到处血肉横飞,兹仇兹恨未雪,中心一日不离,昔贼食我之肉,今吾寝贼之皮,凡吾黄汉子孙,宜共恢复土地,所有投诚军界,尤其恪守军纪,以外绅商学界,照常经营贸易,又有紧要一言,尔等各宜知悉,列强居留内地,更应保护严密,土匪流氓煽惑,从中趁势抢劫,设有汉奸傀儡,立即斩首不惜,自此谕示之后,各宜凛遵毋惑。”
  (本篇系根据郑之翰、陈寿西、施初伯、林廷、包国材等的片断资料,并经分别访问核实,召开专题座谈会加以补充订正而综合整理)。
  一九六五年十二月一日

知识出处

漳州文史资料选辑1979

《漳州文史资料选辑1979》

本书收录辛亥漳州光复前后(1898—1911)、留法勤工俭学的回忆(1919—1932)、北伐时期党在漳州的革命活动(1925—1927)、漳州学生运动的回忆(1919—1949)、陈炯明驻漳述要(1917—1922)、张毅统治漳属及其溃败(1923—1926)、伪四十九师驻漳史话(1928—1932)、张贞其人其事(1883—1963)、天主教在八闽传教史略(1577—1949)、漳州“古县教案”(1712—1903)、漳州协和医院沿革(1936—1949)、漳州华侨的历史与现状(唐宋—近代)、漳州邮政志略(1900—1949)、漳厦铁路忆旧(1906—1932)、漳州电话创设简史(1925—1946)、漳州电厂史话(1915—1960)、解放前漳州报刊与通讯社概况(1911—1949)、漳州中西学堂史略(1897—1904)、漳州中西学堂补遗(1900—1919)、忆漳州府中学堂(1905年)、芗剧史话(1920—1949)、漳州竹马戏衍变(唐宋至近代)、台湾义民简大狮的故事(1895—1899)、漳州“小刀会”的传说(1853—1855)、南山寺纪略(唐宋至近代)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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