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市图书馆

关于林惠元死因的一封补正信
  《漳州文史资料》编辑部：
  你刊1983年第四辑登载《林惠元之死》一文，记述一个爱国青年为抵制日货而枉死于黄强、李金波之手的经过，令人读来，旧愤填胸。
  但《林》文说林惠元之死系简孟尝案所引发。因当时我在《震中日报》任编辑，与林友善，时有往来，较知内情。特提供一些事实，以澄清其死因乃系李道南一案引来杀机。
  30年代初，众人皆知林惠元创办“群学社”，出版“灼火”刊物和《回风日报》，出任龙溪县抗敌后援会主任委员，宣传抗日救国，发动抵制日货，搜查查贩卖日货的商号。1934年4月问，林惠元根据稽侦情况，知道简孟尝这个奸商贩运一批日本药品，私藏于道口街（今新华西路）河仔墘巷口边某店内，便带领稽查队入门破获。经抗敌后援会处理，该批日本药品全部没收，运给闽南医院备用，奸商简孟尝游街示众，以作儆戒。简案到此算结束了。
  越半月，林惠元得报在径口“展南公司”农场内运进一批正“天字号”朝鲜高丽参。这个公司经理叫李道南，与漳厦警备司令黄强关系密切，黄强带爱犬到园山狩猎，便拐到径口李道南处用餐宿夜。林惠元血性方刚，不管李道南有树可荫，有官可恃，照样没收其全部日货。事发第五天，黄强（字奠京）忽然邀林惠元同狩于江东云洞岩、万松关，连续三天不辍。但到最后一天，黄强便启齿替李道南说情，当面递赠红包200元，要林惠元“包涵”李案。林对黄强劝告：“参谋长（黄也是十九路军参谋长），你身为国家军人，又是我的前辈，淞沪抗战英名，举国推崇，海外敬仰。此誉望参谋长自珍。”黄强笑里藏刀对林惠元说：“孺子真识时务。”林又说：“抗敌后援会是党政军、农工商学组织的，我生性处事光明，每事必开会决定，李案非我一人可独裁，何况专职在这里接收支援物资的西北抗日联军总部联络员已闻此案。请参谋长见谅！”他拒绝黄强的讲情和贿弄，告辞后取道石美返回漳州。这是林归后口述的。但这次不卖情面给黄强，正伏下杀身之祸。《林惠元之死》说林因简案而死，这只凭猜测而已。因为简孟尝一案结案三星期后，才有李道南案发生。
  黄强回到寓所，李道南立即登门问讯。黄强气岔岔说：“宁不当参谋长，也要杀掉这只小鸡。”黄写下一纸条子，交李道南带去霞薰里花捐局亲手交给特务团团长李金波。李漏夜上黄强寓所当面请示机宜，黄强要李赶在蔡廷锴军长返漳之前干净杀掉林惠元。这内情，是十九路军总指挥部秘书朱家声事后透露的。
  5月15日，稍闻风声的友好劝林惠元暂避一时。17日，林向后援会总务员（汕头人，已忘姓名）交代暂停会务事宜，准备于翌日（18日）离开漳州。18日中午，林惠元身穿深灰色法兰绒西装上衣和一条哗吱白长裤，同西北抗日联军总部联络员要共进午餐（余当时在座，上席乃告回。）说午后4时赴厦门。未动身前，他到中山公园六角亭乘凉，忽然特务团副官谢景吾乘有客座的三轮摩托车到后援会找林惠元。适林已经离开，谢命驾驶员调头追踪到公园；谢到六角亭上向林递过李金波的名片，礼貌的说：“李团长有请，到‘美香楼’恭候议事。”当车到霞薰里“美香楼”宾馆门口，突然有一兵士向谢副官报告：“李团长因要事回团部，请林先生屈驾前往。”就这样，林惠元被惑骗劫持到设在下沙原芗江女子师范的特务团团部，一踏过门便被六名士兵五花大绑起来，由一个军法官宣布“莫须有”罪状，什么伪装抗日，暗与著匪高寸通同作恶，强派黑单，鱼肉乡里等等，最后判斩林惠元与高寸两人。此时，从后堂推出一个与林惠元毫不相识、绝无关系的所谓著匪高寸来，将斩条插在林、高两人背面，强行押出团部去执行枪决。取道打锡巷经陆安东路至园圈时，林惠元沿途痛骂黄强、李金波栽赃陷害，设谋冤杀抗日者。围观者如潮，闻声震耳，李金波不得不下令押回团部，给林惠元嘴巴枷上五寸长竹节后，再押赴西校场枪杀。李金波枪杀林惠元后，还以“莫须有”罪状刊发各报，唯《震中日报》拒登消息，以示抗议。
  这些是林惠元之死的事实真相。我顺便提供林死后不见披载的两件往事：一、林惠元叔父林语堂和中国民权保障同盟主席宋庆龄等在上海曾经呼请各界为林惠元申冤，惩办凶手。除此之外，林语堂、林孟温兄弟俩从上海南下厦门，在鼓召开漳厦记者招待会，发表正义呼吁书以昭告海内外，要求制裁凶手，为死者平冤。可是，因十九路军准备发动“闽变”，此冤不了了之；二、林惠元冤亡后，龙溪县抗敌后援会主任委员遗缺，经改选由海澄人陈长江继任。陈在军队压力下，同意将前所没收的“天宇号”高丽参全部发还李道南。自此，抗敌后援会稽查队士气低沉，名存实亡。而陈长江深感负心办事，不久也辞掉主任委员一职不干走了，由军命的广东人李光腾接充。李是由在漳州的十九路军总指挥部派来的，因未几发生“福建事变”而不管会务，龙溪县抗敌后援会也由此而散伙。
  上面所提供的资料，意在还林惠元之死的历史面貌。凡写文史资料，贵在真实。只有真实，才会取信于读者。不揣浅陋了。
  谨致
  编安
  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