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市图书馆

阔别家乡先父沈耀初，1907年出生于诏安上渡村，故作画题号“士渡人”，七十岁上称“士渡叟”。他自幼爱画，八岁入私塾，偶作扇画，得同宗国画名家沈镜湖尝识，给予俯首指导，并鼓励他就学习艺。年长后，先父负笈求学于厦门美专、龙溪职校和汕头私立文专、艺师。在汕头艺师毕业后担任美术教员，课余便潜心绘画，观摩八大仙人、杨州八怪以及吴昌硕、齐白石等名家佳作，力求在传统手法上悟出新路，大胆创新，故在诏安创办燕石画社，招画友施采绘画。有一次，他用如椽之笔在头号萱纸上泼墨成巨幅画，参加漳厦美术联展。因作品显露灵气，颇受观尝家所瞩目。1948年，先父应在台友人之邀，由厦门东渡台岛写生，并携带作品60余件到台中展出。讵料，此次东渡，竟然与家乡阔别四十三年。他孤身栖留台岛，住过苗栗大湖、云林渔村、雾峰农场、风城新竹等地，起初边教书边绘画，后来年事稍长，身体欠佳，便辞去教鞭，隐居独处，与鸡鸭虫鱼为伴，专心读古书，临名帖，练字作画，致力于艺术造诣。先父居室简陋，生活淡泊，常时碗面碟菜，高洁无奢望，不求名利，不事应酬，深感漂泊异乡，心情沉寂，但和善为人，内心灸热，思念家乡，眷恋故土，遥挂亲人，常常作画以寄托游子思归的心愿。一个风雨除夕夜，眼见邻居一个破鸡笼外有几只雏鸡，触景生情，随即泼墨作“鸡雏图”，画面有破鸡笼一只，笼外有几只小鸡偎缩在一起，特意题诗曰：“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对汝长叹息，漂泊白两关情。”这诗清画意，透露了先父遥念故乡家人、思归不得归的深沉心情。又一次，先父特作“晚霞归雁图”，在画中自题五言诗以寄托孤寂思归的内心真感：“目送飞雁去，旅次客人惊。羡渠腾健翮，愧我仍零丁。画中有真意，身外薄浮名。士渡关塞远，何日作归耕。” 画坛成名1965年，先父甩去美术教鞭，隐处山曲，专攻画艺。但当年在高雄举办一次个人画展，多次参加台湾美展、中日文化交流美展。1973年初，他的作品在裱褙店糊裱时，偶尔被一位书法家发现，品评如宝，遂告之台湾权威艺评家姚梦谷先生。8月，姚先生邀先父在历史博物馆“国家”画廊举行美展，得到15位画评家的同声赞扬，说先父作品参加画展是“埋在深山里的璞玉被挖掘出来。”台湾报刊也竞相载文介绍和评论，说先父的作品“炉火纯青，出神入化。”自此始，先父的名字震响艺林，被冠上“隐士大画家”的雅称。1974年，他荣获台湾画学会最高的“金爵奖”。1976年、1979年，先后在台湾出版“沈耀初画集”一、二集。斯时，老人已加入台湾文艺协会、中国画学会，并被选任全台美展评审委员会委员。1983年，先父被评选为“台湾十大美术画家”之一，与鼎鼎大名的张大千并列入选。他老人家的作品多次代表台湾在荷、比、澳、西德、西班牙、瑞典、意大利参加“二十世纪中国名家画展”。他的佳作在柏林国立亚东博物馆展出时，被决定长期陈列和收藏。先父的画作还在美国纽约、华盛顿、洛杉矶、芝加哥参加“中华现代美术巡回展”，到菲律宾国立文化中心参加“中华当代绘画展”，在澳洲参加“中国美术及工艺品展”。在韩国汉城、釜山参加“中国现代书画展”和“中国现代美术巡回展”，也在日本参加“国际水墨画研究展“和“中国现代十大画家展”，到中南美18个国家作“中国现代艺术巡回展”。此外，先父在新加坡中华商会大厦、香港艺术中心举行个人画展。所到之处，均受各国艺术界人士的尊崇，誉为国际知名中国画大师。1989年，光荣地被英国剑桥大学编入《世界名人录》。源于生活贵在创新先父的绘画艺术获取殊就，最主要的是创作之源来自生活。他出生于依山面海、运漕畅通、画风鼎盛的诏安县。明清以来，诏安诗文书画名家辈出，有沈瑶池、谢馆樵、马兆麟、沈镜湖、刘国玺、许均龙、吴元章等名辈。先父早年得受名家的熏陶和影响，加上家乡富有烟雨江帆、禽飞鱼跃的丰厚生活，使他从生活中博取典型的创作题材。在台湾，先父避开闹市，僻处乡间17年，箪食瓢饮，与篱舍为伴，细心观察花草树木、云山水影、鸟飞虫鸣，心有所得，则在一间30平方的陋室内用秃笔作画，潜修苦练，随岁月而不懈攀登艺术高峰。他的绘画题材，从不离开他身边的熟悉景物，如飞雁、寒鸭、鸡雏、奇松、怪石、古木、雨荷等等，皆是从所熟悉的生活中经过细微观察后刻划而就的。他的艺技则笔墨淋漓，浑洒自如，作飞禽走兽则神韵栩生，画草木则劲拔有力，绘山石则扑拙浑厚；其笔法烂熟凝练，随心所欲，出神入化，其布局多奇崛，创新意韵，形简意深，狂放自由，且有淡雅隽永之风。人们评他的作品风格近似齐日石、吴昌硕，既继承传统又不落巢臼。先父作画善于把诗情画意与墨趣融合一体，更表现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先父对绘画创作，常说他“不作泥古之今人，也不作今日之古人。”执意要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进行创新，形成自己的风格。他论画时说：“作为一个中国画家，要尽力坚持传统。世界虽大，不可无中国，画坛虽广，不可无中国画。要知道中国画是代表中华民族灿烂历史的一种文化，要使西方人懂得中国画伟大的真义。从这一点说，对国画传统要守，但不能死守，应该推陈出新。否则，便愧对古人，愧对世界人类。”他强调“作中国画不能闭关自守，也不该舍己而得洋。中国画必须是创新的中国画，不能变成西洋画或不中不西的什么画。”先父的画论紧紧地和爱国思想、民族自尊心结合在一起。先父作画深求写意。他十分赞同齐白右关于“太似即媚俗，不似为世欺，妙在似与不似之问”的名论。他说过：“作画画得过于细致，便和美术挂图一样，那就不是艺术画了。”先父画公鸡，着笔不多，只以淡墨线条钩勒身躯头眼，却以几大笔浓墨拉长公鸡尾巴；寥寥数笔，夸张写意，神态俱现，在个像与抽象之间循美入化。画评家王文漪先生在台北阿波罗画廊见到作品，特别以“不似之似似之”为题，在报刊上撰文佳评先父的画风。先父作画，素仰齐白石严谨坚毅精神。他每一作画，都经过画前的苦心设计和反复推敲，先把景物意念化之后，再从生活灵感中赋出心象形式，始纵笔挥洒，思与笔共运，浓淡有致，布局奇崛，形简意深，内涵渊邃，力度可见，形成他的独特风格。他认为“一切画画，笔墨宁拙勿巧，宁厚勿薄，宁大勿小，宁迟勿速。”他说作画的笔墨，“迟即凝重厚实，速则容易流于轻薄浮滑。”他老人的实践，在画技上也是有见地的一招。难怪先父的生前作品被人所爱，享有殊誉。叶落归根尽管先父在台湾画坛名列十杰，但他毕竟是个离乡别亲的天涯断肠人。他对故土亲人，思念万千，思乡盼归的心绪长年绞绊着他老人家。他每每作画题签，都自称“士渡人”（后期改“士渡叟”），以示对故乡士渡村的眷恋和怀念；他作“鸡雏图”、“归雁图”，也为思归不得归的心情而遥寄乡愁。在台湾，亲朋要替他造高级画室和建高级美术馆，留他长住宝岛，而他婉谢了；新加坡、泰国友人要用重金礼聘，他也婉谢了；日本画廊出高资要购买他的佳作，老人不能答应；他的义子替他办好护照，要他定居美国，他却拒绝了。他唯一的愿望是叶落归根，回到生他养他的故乡。1990年6月，先父终于实现了梦寐以求的夙愿，带上多年积蓄的40多万美元和100多帧作品，伴随自己的孱弱身体回到漳州定居。先父回归故里，受到各级政府和故里乡亲的热待和安顿，使他激动五中，随即出资创建“沈耀初美术馆”，捐资诏安县儿童乐园、育贤图书馆和他执教过的梅溪小学，并将全部画作献给家乡人民。可惜，先父积染沉疴，于同年10月25日溘然病逝，长眠于家乡南山之麓，享年84岁。先父亡故，其遗愿嘱我继承。“沈耀初美术馆”于1990年5月1日奠基动工，到1991年秋季落成开幕。该馆座落在诏安县城西北，占地面积2800平方（实建面积1800平方），主楼四层，设有展览陈列厅、收藏室、研究室、贵宾室等。上海市美术家协会主席沈柔坚先生特意题书馆匾并著文缅怀先父。今馆内收藏先父各个时期的书画作品120帧，并附有介绍先父生平史料和有关文物。我遵嘱建成“沈耀初美术馆”，给家乡人民提供了研究和缅怀一代名画家沈耀初先生的场所。如今，前去瞻仰、参观者日多一日，皆盛赞先父为“国画大师”，他的艺术成就“为家乡争光，为祖国争誉。” （陈武进、张伯钧供稿）